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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底线-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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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海烽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幸亏这一幕很快结束,第二幕拉开。丁志学宣布要答谢一位对自己的事业有过重要帮助的政府官员,众人全挺直了身子,魏海烽甚至有点微微紧张,虽然他知道那绝不会是自己。他偷偷看了一眼林省长,发现林省长面部肌肉也绷得紧紧的。
“众所周知,一个企业,从小到大从无到有,绝对离不开政府的帮助和关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所以,我要感谢给予过我信任和扶持的政府官员,尤其是,那些冒着巨大的个人风险和政治压力,为祖国经济建设甚至不惜丢掉乌纱帽的领导干部!”掌声四起。“李老!李社长!请上来,上来!”
一名老人向台上走去。台下人相互询问这“李老”是谁。
“李老”叫李定一,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说起话来,一听就知道是曾经做过大报告的,不像前一位生产科科长,基本没什么章法。
“很多年前,在我还是顺阳信用社社长的时候,认识了丁总丁志学,当时他来找我们社贷款,我贷给了他。当时所有人都说这笔款不能贷,民营企业不能贷。我顶着压力,贷了!一个领导干部如果不能承担压力,还叫什么领导干部?今天看来,这是我这一生做的最成功也是最问心无愧的一件事!”李定一说得气壮山河,义薄云天。魏海烽不禁在心里连声赞叹高明——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永志不忘,既是一种美德,又是一种暗示。丁志学仿佛生怕暗示得不充分,在李老说完之后又特意加了声情并茂的“补充说明”:“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情义!正所谓,金钱有价情无价,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天的泰华之所以能成为我们省的利税大户,之所以可以为全省人民造福,离不开李社长这样一大批有眼光有远见有魄力敢于冒风险的好干部的支持!将来有一天,泰华要为他们写一部历史。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泰华!”丁志学紧紧握住李定一的手,顿时闪光灯闪成一片。
第一个动员他下海的前官员——上去了,第一个帮助过他的前官员也上去了,接下来该是谁呢?不仅魏海烽没想到,谁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登台的是一个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样貌普通气质说淳朴也行说土气也行,总而言之,站在丁总边上,像丁总的大姐。她叫孙桂兰,是丁总老婆。
魏海烽事后曾经问魏海洋,整个泰华二十年方案都是你们“公关”的?魏海洋说,除了丁总老婆出场这一节。这让魏海烽内心里对丁志学又生出很多感慨——他当然知道丁志学请出老婆并不仅仅为了当众说出一句:“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并不是做成了哪笔生意,挣到了哪笔钱,而是娶到了她!”丁志学真正要说的是这句后面那句:“泰华二十年,泰华最宝贵的是什么?不是钱,不是市场份额,而是感情,是大家对泰华的厚爱。我常常对我的朋友说,人要学会珍惜别人给你的感情,不要轻易去伤害它。因为你在伤害别人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在伤害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感情是一笔财富,是一笔最值得珍惜的财富。”
魏海烽明白,丁志学这话是说给在场每一位来宾听的,其中也包括他魏海烽。丁总夫人之后,依次请了魏海烽以及各厅局干部,压轴的是林省长。从老科长到李社长到丁夫人到魏厅到林省长,最后大家都站在一个台子上,林省长居中,丁志学和丁夫人一左一右站在林省长两边。这张照片第二天登在省报头版,魏海烽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李社长与丁夫人之间。他不禁笑了,想起自己在开会以前还追着魏海洋要流程,生怕人家让他难堪,现在看起来,人家非常周到。这样的上场次序,既显示了丁志学的为人品格,又满足了在职官员的心理需求,充满智慧啊。
虽然说起来她还是那个中专毕业就干护士,一干干了半辈子的陶爱华,但因为她老公出息了,多少也跟着见了点“夫贵妻荣”的世面——一个人只要这样的世面见多了,气质上就容易“沉着”。
《男人底线》 第12节(1)
12
陶爱华又开始和魏海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出来进去总冷着一张脸。具体说起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陶爱华和魏海烽的“婚姻大坝”上,早已蚁穴累累。
魏海烽的“进步”,由“魏主任”提拔到“魏厅”,虽然表面上给陶爱华带来了诸多虚假繁荣,但短时间内却没有增添什么太实质性的好处。她照样要上班下班,而且因为做了领导干部的夫人,她还得凭空拿着个小劲儿,省得落话柄。比如说以前她不高兴,想训人就训人,但现在她就得稍微敛着点,要不会让人家说仗势欺人狗仗人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前她整天板着一张脸,人家最多背后说她更年期提前了,现在人家就得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老公当了官吗?不是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啦?装什么孙子。前一阵陶爱华为了魏陶上重点,把一辈子的老脸都搭给人家了,逮谁求谁。这事儿就是这样,别管人家最后给你办成没办成,只要当初人家答应了给你帮忙,只要你曾经开口求过人家,现在你见了人家的面,你就得有个笑模样,要不人家在心里就说你小人得志说你忘恩负义说你人一阔脸就变。当然这些不痛快还都只是小不痛快,让陶爱华最为恼火的是,三天两头就有人来求她办事。她要是说办不了吧,平白无故地得罪人;她要是说能办吧,她拿什么给人家办?
魏海烽自从当上这个“副厅”,一天比一天忙,上班有点下班没点,基本见不着人,见着了也该睡觉了。有几次,陶爱华倒是想吹“枕边风”,可是这风还没吹过去呢,那边“呼噜”就起了。所以呢,后来再有人求陶爱华办事,陶爱华就转过去跟魏海洋说,长嫂如母,魏海洋等于是陶爱华带大的,嫂子开口的事,魏海洋能办的办,不能办的想办法也去办。陶爱华虽然热心肠,但也有个亲疏远近,她知道魏海洋给自己办事,也得搭人情,所以她通常比较自觉,可帮可不帮的忙,她也就给人家回了。但是架不住有的事儿你是绕也绕不开——比如说儿子魏陶。都已经在十七中上学了,一个普通中学,能有什么事儿?可是自从魏海烽成了“魏厅”,学校三天两头找魏陶,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连班主任小姑子的车违章被扣了,也给陶爱华打电话。班主任的话说得总是客客气气,事后也千恩万谢,可是搭着这么一层“师生关系”在里面,再“客客气气”和“千恩万谢”也让陶爱华心里不舒服。当然她心里的不舒服还有一层——你们又不是什么重点中学,我儿子魏陶在你们这儿读书已经够委屈的了,你们怎么还不自觉点?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上个星期四,陶爱华正在那儿忙忙叨叨,学校一个电话打来,电话不是她接的,值班护士也没问清楚,见了她就说:“护士长,十七中曹校长让你去一趟,说是跟魏陶有关系的什么重大决定。”陶爱华吓得心提到嗓子眼,打了一辆出租直奔过去,到了那儿才知道,是曹校长托她约魏海烽吃个饭。陶爱华忍着没发火,但口气里还是带着点埋怨,说值班护士连个话都传不清楚,现在护士素质真低,她还以为是魏陶怎么着了。曹校长自然听出陶爱华语气中的情绪,连忙跟陶爱华解释,说这个事情还真跟魏陶有关系,人家实验中学可以把魏陶当特长生接收,魏陶下周就可以转学过去。校长同时暗示陶爱华,实验中学每年都有一到两个北大的保送生名额。陶爱华心眼再直,也知道世界上没有白来的好东西。上回老谭夫妇主动提出要给魏陶办到实验中学,幸亏拒绝了,后来机关各处室试点“竞聘”,老谭老婆老朱天天急得跟什么似的,见着陶爱华就念叨见着陶爱华就念叨。陶爱华倒也心生同情,回家就跟魏海烽提了提,魏海烽虎着一张脸,说:“以后机关的事你少掺和。老谭肯定要下来。他五十五了,全机关年龄最大的处长,一没学历二没人缘,他不下来谁下来?”从这以后,陶爱华见着老朱就绕着走,绕不开碰上了心里那个别扭就别提了。这还是魏陶没有走人家的门路,要是走了,那得别扭成什么样儿?人家给你帮忙帮成了,轮到你给人家帮忙你就讲原则讲大道理,总归不太地道吧?
虽然魏海烽升官也就那么几个月的时间,但陶爱华已经学会一事当前“宠辱不惊”。所以说“素质”这东西并不是天生的,多半是环境造就的。以前陶爱华之所以显得素质低,说了归齐,是她没有经过事儿,因此很容易被“惊”着。但时过境迁,随着她身份地位的变化,周围的小环境也发生了变化,她的素质也就得到了相应的锤炼。百炼钢可以绕指柔,陶爱华尽管还没有达到“绕指柔”的程度,可比起生铁疙瘩是强多了。虽然说起来她还是那个中专毕业就干护士,一干干了半辈子的陶爱华,但因为她老公出息了,多少也跟着见了点“夫贵妻荣”的世面——一个人只要这样的世面见多了,气质上就容易“沉着”。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让她真着急的事并不多,凡是她要着急的事,一准儿有的是人上赶着替她想到了。还是比如说魏陶上学吧,现在多少人替魏陶操心啊?就说眼前这事儿,搁从前,儿子的校长给她端茶递水,她得多诚惶诚恐?搁从前,人家说能把她儿子办到实验中学去,她得多千恩万谢?但现在,她就很沉着。倒不是她对儿子的在乎程度比以前低了,而是她知道,如果魏陶真要想去哪个重点,办法肯定是有,没什么难的。对她陶爱华来说,不过是欠谁人情不欠谁人情的问题。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她急什么?就像老谭夫妇,这会儿回过蒙儿来上赶着给人家魏陶张罗转学,晚啦!用不着!人家不给你这个面子啦。
陶爱华很快弄清楚,曹校长之所以要请自己来学校,是因为实验中学的秦校长想请她丈夫魏海烽同志坐坐,具体呢,和平兴高速拆迁方案有关。陶爱华毕竟在交通厅做家属做了这么多年,常识性的事情她还是了解的,比如她就知道,凡是涉及平兴高速就没有小事。平兴高速光论证就论证了多少年?全省群众没有不知道的。年年开会年年论证,从来没有人公开否定过建这条高速,但怎么建,建成什么样,一直争论不休。其中一大争论焦点,就是拆谁不拆谁。平兴高速的辅道,无论怎么论证,都要甩过五马街,五马街上,哪家单位都不是善茬。其中最顶真的两家是路东的实验中学和路西的人民医院,纯从技术出发,只要拆掉一边,让出道路来就没有问题,但是具体到实际层面上,就有一个保留谁、拆掉谁的问题。陶爱华自己在人民医院上班,她知道医院领导为这事儿,年年找人年年送礼。就今天上午,院长还找到她头上,她虚应着,说海烽出差了,结果下午实验中学就人托人地找到她头上。陶爱华心内感慨,这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陶爱华迅速在心里算了笔账——儿子魏陶与其在十七中一个普通中学待着,还不如到实验中学去,反正去哪儿都得给学校办事。在十七中,因为学生大都是没背景的,所以老师学校只要一有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魏陶,他爸爸官最大啊;如果换到实验中学,有权有势家的孩子集中,就说给学校老师办事儿,众人拾柴,不至于回回落到他们家头上。陶爱华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就缓和了;脸上的表情一缓和,曹校长就看到了希望;看到希望以后,就跟陶爱华说,那他就着手给魏陶办转学啦?陶爱华赶紧说,哎呀,不合适吧,拆谁不拆谁的,这事我们家魏厅也说了不算。
曹校长和蔼地笑着,他和实验中学的秦校长是连襟,俩人早核计过了,只要先把你家儿子转过去,你魏海烽的屁股自然就坐到人家板凳上了,屁股决定脑袋,到时候拆谁不拆谁的,你自己掰扯不明白?你就是再大公无私,无私到自己儿子身上,也得琢磨琢磨吧?曹校长笑得越发慈祥,他说:“陶护士长,你这么想问题就不对了。魏陶转学是魏陶转学,平兴高速是平兴高速,两回事。说实话,魏陶的钢琴弹的是真好,人家实验中学急需这种文艺类人才,要不全是一帮高分低能的书呆子,学校搞文艺汇演,只能出诗朗诵,这怎么能体现当代中学生风貌呢?”说到这里,曹校长还真就摇摇头,搞得很是“先天下之忧而忧”,接着转而用一种急人所急的语气道:“实验中学要代表咱们省选两名学生去欧洲做交换,教育局的意思是,一定要给咱们中国学生争光,不能光选那种只会读书一点才艺都没有的学生,人家校长急得不得了,找到我,我说音乐是无国界的,找个会弹钢琴的最好。
《男人底线》 第12节(2)
好嘛,秦校长就看上你们魏陶了。当然这个事,还得征求你们家长的意见,如果家长不同意,那就算了啊,魏厅什么时候有时间?大家一起见个面?”校长一席话说得是起承转合环环相扣,而且最妙的是,原本无耻的交易,让他说得冠冕堂皇头头是道,连他自己也觉得把魏陶转到实验中学去,是一件利国利民为国争光的事儿。
陶爱华从曹校长那儿一出来,站在大街上就给魏海洋打了电话。她现在已经养成一个习惯,别管什么事儿,能先跟魏海洋说就先跟魏海洋说,魏海洋对待她,至少比魏海烽要“人性化”很多。
魏海洋拧着眉毛听陶爱华啰唆完,心里直替自己哥哥难过,怎么娶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女人!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魏海洋答应立马过去一趟。魏海洋一路开车,一路生气。他自己糟心事已经够多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梁爽”。梁爽自从他开了公关咨询公司以后,就整天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说是给他当秘书,班也不上了,工作也辞了。刚开始魏海洋也乐意,他追梁爽也不是一天两天,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梁爽不是一省油的灯,先是让他给梁冰安排工作,魏海洋说你总不能让我们公司用一双胞胎吧?结果梁爽不管不顾地跟丁小飞提了,小飞还就真答应了,让梁冰做了丁志学的秘书。这简直让海洋别扭透了——回回去泰华,回回得跟梁冰打交道,而且吧,丁小飞回回见了他,就得提梁冰,好像自己是给他帮了一个多大的忙似的。不过,如果就这些事儿,魏海洋也就算了,他没想到梁爽的胃口越来越大,最近天天缠着他非要他想办法给她找投资,说是一个导演为她量身定做了一个剧本,只要有投资,马上就能拍。魏海洋说废话,那叫为你量身定做吗?我敢保证,这导演就是一骗子,他至少跟五十个以上你这样胸大无脑的女孩说了同样的话。
魏海洋见了陶爱华,耐着性子听陶爱华把这事儿从头到尾又讲了一遍。魏海洋在路上已经理出一个大致头绪,拆谁不拆谁,牵扯利益方太多,双方都派出了各自的顶尖高手,属于巨人之战,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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