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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大唐爱-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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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苹忙伸手轻轻按下武婉仪枯瘦如柴的素手,及时出声劝止道:“又非头回见面,繁文缛节能免便免了。吾又不在意这些,况且现下是在婉仪宫,并无外人在不是?”
武婉仪面有愧色的斜倚回榻上,又咳了声:“江梅妃纡尊降贵,嫔妾有失远迎,江梅妃不怪便好。”说着,嗔怪了眼翠儿,“想是翠儿擅做主张,去梅阁叨扰了江梅妃。”
翠儿立时垂首嗫嚅道:“是奴斗胆请了江梅妃来,婉仪莫气。太医一早便交代过,气大伤身,倘使婉仪有气,一应冲奴身上发便是,奴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好生大的胆子,胆敢瞒着吾前去叨扰江梅妃,吾这宫里的主,眼看着便全由你做主了。”过激之下,武婉仪好一阵剧咳。翠儿立马伏首在地,连连求饶:“是奴之过,婉仪莫恼,奴再也不敢了。”
见状,江采苹睇目云儿,窘色道:“翠儿实也是侍主心切,情有可原。反却是吾,毫不知情武婉仪旧疾复犯。若非翠儿告知,吾今个又哪里能来看探?姊瞒得吾好苦,若姊心有不快,执意惩处翠儿,岂非对吾心存怨怼?往后里吾还怎敢多来扰姊清幽?”
“江梅妃言重了,嫔妾实非这意。”武婉仪忙说释,“嫔妾身在病中,久卧病榻,江梅妃不嫌晦气,已叫嫔妾感念在怀,岂敢心生怨怼之意?”
“姊这般说,吾便安心多了。”江采苹霁颜启唇,故作嗔怨道:“细究来应怪姊才是,怎地病成这样,也不差人及早告知吾,岂不是不把吾当自家人?多亏得有翠儿跑来跟吾说,以吾之见,翠儿当重赏才在理。”
翠儿伏于地,听似带了丝颤音道:“奴不敢。奴、奴实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斗胆自作主张,叨扰江梅妃。倘或奴有丁点法子,亦断不敢犯上。”
听着翠儿低声啜泣,武婉仪面上一黯,江采苹适时朝云儿使了个眼色,缓声接话道:“姊莫瞋斥翠儿了,身边有翠儿这等的婢子,忠一无二,一心事主,可谓万幸。深宫少情,在这宫中,有几人有此幸?”
云儿扶了泪盈于眶的翠儿起身,从袖襟中掏出巾帕递于翠儿,二人垂首侍立于侧。但见江采苹敛色坐于榻边,握过武婉仪手,凝眉道:“吾早便应承过,得空便来婉仪宫与姊闲谈家常,奈何近来事多,一拖再拖迟迟未来,甚至连姊抱恙在榻都未加以照拂,切是吾食言了。”
“江梅妃这般说,岂不折杀嫔妾。”武婉仪释怀微微一笑,面颊染上一抹病态的红晕,方才便已门窗紧闭,此刻确实有分泛闷,“今年是个多事之秋,宫里宫外一堆的事,仰赖江梅妃从中执掌,今夕忙里抽闲特来看顾嫔妾,之于嫔妾而言,已是受宠若惊。”
江采了然于心浅勾了勾唇际,垂目替武婉仪盖了盖搭于身上的锦褥:“姊足不出户,却尽收于目宫闱诸事,吾自惭形秽。”美目流转之余,温声看向云儿、翠儿,“彩儿去请太医,想必快至,汝且代吾于外恭候下,吾在这儿与武婉仪说会儿话。”
“是。”云儿应声恭退向殿外。翠儿见了,一并请随之同去,武婉仪遂默许了翠儿所请。
且待殿内并无她人在,江采苹才眉眼含笑道:“之前过来时,吾已遣了身边近侍至尚药局请太医来婉仪宫为姊请脉,事先未与姊商酌,便独断下,但请姊莫怪。”
武婉仪嘴角噙着味苦笑,幽幽长叹息道:“嫔妾知江梅妃是为吾着想,怎奈嫔妾这身子骨,病了多年,药是一碗碗吃下去,见日吃药比吃饭还多,一直不见起色,只怕好不了了。劳江梅妃挂碍,嫔妾愧怀。”
“姊这般说,岂不外见?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个不生病?良药苦口,迟早有药到病除之日,切不可自个先行失了忍耐。倘使连自己均不爱惜己身了,岂不更被旁人轻贱?”江采苹语重心长劝慰着,瞭了目身周的帷幔,“纵使吾今个不该来,现下也来了,姊莫嫌怨吾多嘴,婉仪宫里外布置的严实归严实,想必平日却也难透得进光亮,姊身子欠安,白日多晒一晒日光,活动下筋骨,权当散闷下心情也不无裨益。春困秋乏,人本易犯懒,总躺着不见得是好事。”
武婉仪抿唇点点头,眉心微动:“江梅妃言之有理。近些时日,嫔妾亦倍感,殿内这一层层的帐幔有些碍眼。”
见武婉仪轻咳了声,江采苹递过帕子,为武婉仪抚了抚肩背。武婉仪显是一愣,侧首轻覆上江采苹玉手,眸底流露出些微愧疚:“嫔妾听闻,日前家宴,闹出不少事端,扰江梅妃操心了。”
江采苹冁然解颐,端坐回身道:“说来话长。当日吾还以为,姊怎说也会出席在座,却未盼至姊。今刻姊问及,吾不妨告以实情,其实早在家宴前几日,武贤仪便有意相请吾,代凉王、汴哀王向陛下请旨赐婚,因吾顾忌不妥,毕竟,凉王、汴哀王生母乃武贤仪。时,逢至家宴上,武贤仪一意币重言甘,天颜咫尺,吾唯有一说,倒也未直白说提,不知怎地,陛下似无意于此,事后吾思来想去,虽觉其中另有隐情,但也不便多加过问,暂且也不了了之。且不知,姊有何高见?”
江采苹刻意细细慢慢的详述了番,只待武婉仪作何说辞。前刻一步入婉仪宫,江采苹便发现,武婉仪尽管一副病怏怏之态,却是和衣卧于寝榻上,且妆颜细致,说白了,可见即便身体上所患的病再重恐也不及心病重。哪有人病重的连床都已爬不起来,却还如此的衣妆整严,无疑是明知有客要来。
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是以,对于刚才武婉仪与翠儿之间上演的一场苦情戏,江采苹大可全不介怀,人家惺惺作态,尽可惺惺相惜还之,偏就不怕以德报怨。但武婉仪费此周折,既存了心思有话要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儿个便索性说个敞亮为宜。算上武婉仪前两次动的心计,事不过三,下不为例,下一次江采苹断不会再为人呼之即来。
正文 第249章 端绪
江采苹与武婉仪坐于殿内说话的工夫,彩儿已是把邢御医请至婉仪宫,云儿、翠儿受命恭候于外,一见彩儿带了邢御医来,未敢耽搁,即刻虚礼做请邢御医入殿为武婉仪把脉。
“微臣参见江梅妃、武婉仪。”且见着江采苹之面,邢御医先行依礼行了礼。先时彩儿去尚药局请其来婉仪宫时,着实叫其犯踌躇,个中原由不言而喻,婉仪宫乃一处“冷宫”之地,早年武婉仪即被禁足宫中,当年李隆基曾有圣谕在先,未经圣允,任何人不得擅入婉仪宫,凡违者一律严惩不贷。
是以,今日彩儿言说是奉了江采苹之意特来相请至婉仪宫走一趟,却又无李隆基的旨意在手,尚药局的太医个个推诿,唯恐避之不及。因之前邢御医曾为江采苹请过几次脉,说来勉强算得上有分交情可言,故,彩儿愣是好说歹说才把邢御医一路给生拉硬拽来婉仪宫,为此委实费了不少的口舌与气力。
“免礼。”江采苹颔首抬了抬袖襟,未加赘言,径直开门见山道,“劳烦邢御医走这趟,还请快些为武婉仪把脉。”
邢御医这才起身步向前,跪于榻前为武婉仪请脉。现下来都已来了,有罪也罢无罪也罢,医者父母心,只有尽力一试。
搭过脉息,邢御医后退两步,躬身拱手道:“武婉仪是旧疾,时,时气多变,又染了风寒在身,微臣多开几服药,吃几日后观成效,再行开方子。”
见江采苹看向自己,武婉仪蹙眉付之一笑:“吾这身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看来看去都一个样儿。反却未少白瞎了那般多汤药。”
江采苹轻抚上武婉仪细指,柔声道:“怎地说这傻话?身子可是自个的,怎可不爱惜?”凝眉嗔毕,环目邢御医,“邢御医妙手仁心,即便是疑难杂症。假以时日,未可知就研不出良方。”说着。交代向彩儿,“汝且随邢御医去尚药局取药,回头及早熬了,也便端来好让武婉仪服下。”
“是。”彩儿痛快的应了声。与此同时,邢御医于下请辞道:“倘使江梅妃别无它吩,微臣先行告退。”
江采苹霁颜相向道:“有劳邢御医了。云儿,代本宫相送邢御医出门。”
“奴与彩儿一同跟邢御医去取药。”这时,翠儿径自从旁请示出声,并朝江采苹屈了屈膝。“有江梅妃留在此照拂婉仪,奴十为安心。”
端量眼翠儿,江采苹抿唇而笑:“如此再好不过。彩儿平日粗手大脚惯了,差其一人去。吾还真不怎安心。烦请邢御医少时将所开方子细与翠儿说道下,以便这几日翠儿为武婉仪按时按量的煎药。”嘴上未说,心下却已一目了然,翠儿倒是个多心机的,但话又说回来,各为其主,实也无可厚非。
邢御医默然应承下,翠儿与彩儿同是随之一并恭退向寝殿外,翠儿随手将门扇掩合上。一时间殿内只剩下江采苹、武婉仪以及云儿三人。
片刻宁谧,江采苹挑目窗外渐沉的天色。看眼云儿。温声道:“前刻从庭院中步来,吾瞧着庭中有些地方堆了不少的枯枝败叶。姊身边有且只有翠儿一名使唤婢子,平时只怕忙不过来,腾不出手打扫庭院,往后里风高霜重,汝且去帮着拾掇下,且待翠儿、彩儿取了药回来,入内通禀声即可。”
“是。倘使娘子有旁事差咐,唤奴便可。”云儿缉手朝江采苹、武婉仪一一礼毕,垂首恭退向门外。
见状,武婉仪似有愧怀道:“怎好使得?”
江采苹浅勾了勾唇际,解颐道:“有何使得使不得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姊不怪吾喧宾夺主便好。只要姊的身子,早日见好起来,今下做甚么都是值得的。”
武婉仪幽幽长叹息了声,反手握住江采苹玉手,好半晌的无言以对。而此刻,云儿已然步于外,抄起搁于庭院一角的扫帚扫起满堆于庭中的落叶来。
之前出阁时,原是月儿自荐去尚药局请太医,江采苹却遣了彩儿去,看来,江采苹早有先见之明,甚晓这趟差事并不如想象中好干,不无顾及月儿才从大理寺天牢特赦回宫,故才差遣彩儿去尚药局,将月儿留于梅阁看管那两竹匾唐梨子干。自月儿回宫以来,后。宫中那些专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见日里断是未少叽咕流言蜚语,连日来之所以让月儿好生待在阁内休养,在云儿琢磨来,外出办事的差事儿江采苹不是交由其来做便是全权委以彩儿,实则是为月儿着想,不想阁外的闲言碎语传入月儿耳中,再者说,月儿关押在天牢足有三五个月之久,期间梅阁里里外外大小事全是由其与彩儿两人承担下来,近来与宫中多位太医混得也较为相熟,故,从面子上而言也罢攀交情也罢,凡是凡事总比月儿才乍一回宫要好说话的多。
“方才江梅妃说及武贤仪,倒叫嫔妾想起一事来。”良久相对无语,武婉仪不咸不淡的打破了沉寂,闷咳了声,才又蹙了蹙眉道,“说来也是旧时人之旧时事。”
江采苹看似饶有兴致的“哦?”了声,跟着轻蹙了下娥眉:“姊若不嫌厌烦,不如讲古与吾听。”
邢御医未至前,江采苹与武婉仪刚好说提起当日家宴之上的事,刚才人多嘴杂,自也不便多说,此时殿内已无第三人在场,江采苹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催问武婉仪,彼此既然俱心照不宣,便看谁坐得住耐性。倘或武婉仪早已洞若观火,有心替江采苹解惑,即使江采苹不催问,武婉仪想说总会说,反之,若不想告知其中隐情,纵使江采苹磨破嘴皮子也不见得即可从武婉仪口中讨出半句真话来。
反观武婉仪,低垂臻首,貌似须臾沉吟,才不急不缓启唇道:“那是开元初的事了,嫔妾犹记得。那一年间,花萼楼才落建于宫中未久。当时亦值疾风扫落叶的时气,有日宁王出猎回府,带回一女子,杏眼桃腮,冰肌玉肤。宛似出水芙蓉,整个一美人坯子。”
江采苹心下巍巍一颤。听着武婉仪回述,脑海没来由的一闪而过一抹窈窕影儿——杨玉环天生丽质、娇媚迷人、回眸一笑的眉眼。月前的那场家宴,寿王李瑁并未携带时为寿王妃的杨玉环一块入宫赴宴,今刻思量来,当时一见李瑁是孤身一人出席时分,身边只有咸宜公主及其驸马杨洄,江采苹可谓既暗暗庆幸不已又心绪不宁,加之宴飨之上又扯出高都公主府上黄女一事,切实无暇细究。事隔多日。这刻江采苹尽管心中有数,武婉仪口中所述女子绝不可能是杨玉环,然而,许是压于心头的这桩心病由来久矣。第一反应上仍忍不住闪过杨玉环的那张脸
顿了顿,武婉仪方又像极是在自言自语般苦笑了下,全未察觉江采苹面上的晃神,只徒自平添了分哀戚之色,道:“宁王的府邸建于胜业坊,由花萼楼便可眺望见宁王府。自那一日宁王出猎回府,府上夜夜便有女子高亢清唱秦声,如娇莺初啭,一唱便直冲云霄,声声妙音隔着宫墙。于花萼楼上便可细闻见。”
“莫不是。陛下召了那女子入宫?”江采苹情不自禁插了句嘴,直觉心上剜过一丝莫名的绞疼。
凝目江采苹。武婉仪凄苦无比的哧笑了声:“何止是召见入宫?一入宫,陛下便为其美。色所迷,封为莫才人。宫人美其名曰‘莫才人啭’。”
美人美。色妙音,试问世上有几个男人不为之心动?江采苹微觉朱唇苦涩,垂目未吱声,秦声是种古老的唱曲,李斯曾云,“夫击甕扣缶,弹筝博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声也。”,简而言之,古老的秦声即为仰天击缶而歌之。莫才人既善之,可想而知,足以令人动容情动。
但听武婉仪闲闲说道:“圣宠之下,焉能不招人妒恨?半年之后,莫才人怀上皇嗣,十月怀胎,眼看临盆在即时候,宫中却生出一场大乱子,有宫婢泄露,莫才人养了姘头藏于宫外,隔三差五扮成小给使混入宫来幽会,行苟且之事。”
江采苹心下一震,沉声追问道:“怎会有这等事?莫才人不是出自宁王府上?难不成”
瞭眄江采苹,武婉仪斜倚于榻上,语味不轻不重道:“空穴不来风,兹事体大,龙颜盛怒之下,下令彻查此事,不成想事发三日之后,果是在莫才人寝殿中逮住一名趁夜潜入宫中的男人,且是个光头僧人。家丑不可外扬,圣谕未着三司会审,就地动了板子,连夜于御前严审,起初那人闭口不招,后经不住毒打,才供认不讳,招认是入宫来与莫才人私会,苦于风声紧,数月未见却又耐不住相思,故才出此下下策。”
江采苹心上一紧,少顷怔愣,紧声关切道:“之后如何?”
武婉仪暗吁口气,叹息道:“唉,还能如何?龙颜震怒,当场命人把那人拉下去杖毙了。”
“莫才人及其腹中皇儿呢?”不知何故,江采苹忽而颇感心凉,不知是为武婉仪口中的莫才人而悲,究是在徒自伤感。
武婉仪紧蹙下烟眉:“莫才人受惊过度,从头到尾亲睹了整个杖毙,血淋淋溅了一衣身血腥气,一口气未提上来硬生生昏厥过去,以致一尸两命,母子俱未得以保住。”
四下的氛围,一丝风也无,有分窒息。透过纹丝不动的层重帷帐,可见殿外的日色越发暗淡无光,不觉间已是黄昏时辰,落时西风时候,人共青山都瘦。
“吱呀”一声轻响,倏然卷入门内来一阵凉风,吹得竹笼中的光点瞬间忽明忽暗摇曳于帷幔上,殿内一室的光影斑驳。
“谁?”见从帐幔外飘入一道人影,江采苹下意识侧首瞋叱了声。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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