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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常委-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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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方军沉吟一下,说:“大家谈谈吧,各单位都表态。这也是谢主席的想法。”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思索着,并将目光紧紧锁在谢景新身上。

看谢景新没有任何表示,方军就大声地说:“能不能完成指标,你们心里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大家今天都表个态,有什么困难,也竹筒子倒豆子——直来直去。咱也玩个时髦,来它个Yes、No。”

方军话说完,会场上先是静了一下,但很快就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这时,他用眼睛余光注意到,有人似乎给河西县的费守乐使了个眼色。果然,费守乐干咳了一下就开了腔:“方主席,您今天的讲话真是比较精彩!”他呈现一副十分老练的样子,在“精彩”之前特意加上一个“比较”,以显示自己说话是留有余地的。

方军也不计较:“希望各位县区工会领导多提宝贵意见,共同做好工作。”

费守乐却不接这个话茬儿,说:“我们县的企业全部转制了,盈利的不多,县工会能干活的,算我就四个半人,其他都是老弱病残。眼下倒金字塔式的组织领导体制依然如故,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现在许多地方连‘针’都不见了,只剩下上面那些的‘线头’空悬着。指标再加码恐怕难以”

方军脸一沉,说:“今天不想听你们讲困难,你只要回答Yes,还是No。”

费守乐被方军给将了一下,有些下不来台。虽然他早就想调离工会,到一个有权有利的部门,所以工作一直不求上进,但毕竟谢景新还坐在那儿,他有些心怯,只好嘴里嗫嚅着:“谢主席,这的确有些困难。”

“怎么就你困难多!”方军一看费守乐那软磨硬泡、不拿他的话当回事的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拉下脸半真半假地说:“有困难可以下来单独说,实在干不了,就干脆回家算了。不要以为离了张屠夫还要吃带毛猪。你们县今年新企建会指标是20家,再就业指标是100人,我知道现在已经完成不少了,剩下的那些任务,对于你费主席来说,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说实话,那点任务随便换一个人干,闭着眼都能完成。”

方军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能给费守乐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否则,别的县区也叫苦怎么办?昨天他认真分析了全市的情况,除少数几个委办局有些困难外,大部分都没什么问题,甚至超额完成都是有把握的。但这帮主席,都鬼精鬼精的,心里恐怕都有个小九九,只有捏紧点才行。

“这”费守乐不说话了。

“老向,你们那儿有把握没有?”方军把费守乐丢在一边不理,把脸转向坐在不远处的城建局工会主席向国志。他了解老向是个非常敬业的人,干工作从来不藏奸耍滑,此时他表个态,无疑对大家是个激励。

“没什么大问题,即使有问题,我们自己也会解决,保证按时完成指标。”

“好,你们抓紧点,争取在十一月底就全部拿下,第一个完成!”

接下来,方军又针对各单位的情况,分别询问和交待了一番,然后问:“其他还有什么问题?”见没人说话,他就提高了嗓门儿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实事求是嘛。下面我们请景新主席作指示。”

谢景新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着会场的一切,脑子里一直没停止过思索。工会如此现状,很多问题又都搅和到一起,如乱麻一般,让他一时还难以梳理出头绪来。所以,一听方军让他讲话,他就脱口道:“以后别什么指示不指示的,我初来乍到,还是多调查研究,多向大家学习才是,所以就不多讲了。既然大家没什么大的问题,那就签订军令状吧,咱们年终用数字说话。”

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好统一制式的协议书,按着顺序,谢景新与各路主席们先后在协议书上签字。大家有说有笑,会场的气氛也很快轻松下来。

签完字的主席们有的开始往外走,方军见费守乐凑过来,就把脸一扭,低头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但费守乐还是凑上前,递给方军一根烟,又打着火伸过来。方军本来不想接,但又一想,他这样做已表示了歉意,也就接过烟点上了。

“方主席,你可别生气啊!我刚才也是说说而已,还不是想让市总在经费上多给点宽松,年底好给困难职工多送点温暖。”

“扯淡,每年就你们县得到经费回拨多,市总对你们真是可以的。只要超额完成指标,这些事情都好说,以后别总是乱放炮!”

“嘻嘻,明白,明白。”费守乐见方军的脸色好了,也就放松了许多。

“哎,老高,你过来一下。”方军叫住了太平区的高主席,问,“老高,你们向北京输送劳务的事联系得怎么样了?”

高主席听方军一问,走过来忙说:“正想跟你汇报这事呢。今年北京劳务市场人满为患,跑了几次了,都没什么进展,怕是有些困难。”

“方主席,他们区的再就业指标,我帮他们完成10个,怎么样?”费守乐挤眉弄眼地说。

“说话可要算话。”方军见他这么说,就激了他一下。

“哎呀,方主席,我老费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那你们今年的指标能超多少?”

“超是没问题的,就是市总不能每年都是鞭打快牛,年年加码。”

“你能超多少吧?”

“那就看怎么超了。”

“什么怎么超?”

“奖励多,多超;奖励少,少超呗!只要市总不赖账,多了不敢说,超个百八十的还是有把握的。”

“那好,你要是能超100个再就业指标,市总给你披红戴花。”

“方主席,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虚的。”

“表彰还是要的,经费回拨也兑现。”

“说话算数?”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那好,老高在场作证,到年底,方主席你就给我的包里塞钱吧!”费守乐像是开玩笑,但话说得又十分干脆。

“你老费纯粹是滑头一个!”方军知道费守乐没把握是不会这样说的,心里就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能这么有把握,应该多给他加加码才对呀。不过又一想,这也不错了,每个单位都能超额一点,全市完成省总下达的指标也就更有把握了。

不知什么时候,谢景新已经站在俩人身后了,显然方才的对话,他全听见了,费守乐猛地意识到什么,很不自然地干咳了两下,有点僵硬地冲谢景新笑笑,转身走掉了。

谢景新望着费守乐远去的臃肿背影半天没吭气。要不是听到了方才的对话,他还真想不到,一个市委常委、市总工会主席,竟然被一个县工会主席蒙得一愣一愣的,还一本正经地签订什么军令状,这不纯粹是在搞儿戏吗?

方军似乎看出了谢景新的心思,立即呈现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像费守乐这样的工会干部,本来早就该调整了。因为他的组织关系在区里,干部任用主要由区里定,所以市总工会再不满意也是干着急。已经向区里反映多次了,区里也答应考虑,但总是泥牛入海无消息。唉,工会这种现有体制真是令人无奈。”

谢景新眉头紧锁,仍然没话。

26

回到办公室,谢景新把手上的那一摞东西刚放在桌子上,尹玉就手里拿个小白本推门进来了:“主席,你看。”

“什么玩意儿?”

“刚才市法制办的人过来了,让我们帮助推销一万册他们出的地方法规汇编。”

“这么多?”

“可不是嘛!听说法制办内部人推销一份有几毛钱的提成,要不然怎么一个个劲头那么足呢。”

“那怎么办呢?”谢景新反问尹玉。

“这是惹不起的单位,咱们要出台有关涉及法规的东西,总得求人家,他们倒是对工会工作挺支持的。”尹玉说着拿起水杯到饮水机前要给谢景新接水。

谢景新拦住她说:“别接了,苏子跃约我九点半过去谈事呢。”

走到会馆上了楼,刚拐过去,谢景新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苏子跃的房间里走出来。走近一看,原来是王德勤。王德勤看见谢景新,脸上显然有些不自在,怔了一下,说:“哦,是谢主席吧?”

谢景新看看王德勤,笑笑点点头,侧身让过他。

“谢主席,您交待的事情,我们可全落实了!”王德勤卖好地凑到谢景新跟前。

谢景新一时不清楚王德勤指的是什么,见苏子跃正在门口站着,就忙说:“那好,改日再说。”便向门口走去。

“哟,还是咱们谢主席时间观念强,说九点半就是九点半,一分不差。”站在门口的苏子跃看看表说。

谢景新说:“哪里,哪里,习惯了。”

“这样好,我看你是干什么像什么,来,里边坐。”苏子跃说着往屋里让。

谢景新止住步说:“你老大哥请,请。”

苏子跃嘴里说着“一样一样”,但人还是先走进去了。

坐在沙发上,谢景新注意到床角下放着几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估计是王德勤所为。他假装没看见,拿起保温瓶沏了两杯茶水,然后把其中一杯送到苏子跃坐的那个茶几上。

“哎哟,我自己来吧。”苏子跃接过茶杯,问,“来任职多长时间了?”

“五个月了,不过在党校学习三个月,真正工作时间还不足两个月。”

“不错嘛,适应得挺快,我看上上下下对你反映都挺好。市里比省里要复杂得多,一些人际关系上的事,最令人头疼。你来这么长时间,能干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苏子跃又说了不少的套话,意思无非是工会干部不好当,工作好坏,领导会心里有数。但一定要稳,讲究策略,争取方方面面的支持才行。苏子跃不愧是干过多年的领导工作,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谢景新也时常对底下的人讲这些道理,但此时此刻,这些话由省里来的老同志说出来,谢景新就感到似乎有另一层意思。他觉得,这些话也许都是为后面的话做铺垫的,真正关键的还在后头。于是,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除了点头,并没说什么。

苏子跃停了一下,又说:“眼下,少数企业转制,确实存在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引起人们很多议论,这里边我们有失误是毫无疑义的,有的恐怕也是我们必须得交的学费呀。比如有的企业转让国有产权,都是采取的是一对一协商的方式,不公开、不透明、不进场、不竞价,那就难以发现国有产权的市场价格,很难判断国有资产是保值增值了,还是贬值流失了。还有,有的企业在制订改革方案,选择审计和资产评估中介机构,确定转让价格等重大事项中,经营者处于主导地位,甚至自卖自买,这显然是不妥当的。”

“哦,咱们是干啥吆喝啥。”谢景新站了起来,“有的企业把职工经济补偿金等费用,从转让国有资产的价款中预先扣除,压低了产权转让价格。扣除的职工经济补偿金等费用,或对应价值的资产并不立即付给或者明确给职工,而是通过采取一些不规范的操作方式,把这些净资产留给受让方无偿占用。我们市城建二公司的转制恐怕也存在这样的问题!”

“是呀,所以下一步,必须完善国有企业改制和国有产权转让的法规规章,进一步加强监管,特别是国有产权交易。”

谢景新听着,这时有些糊涂了,他搞不清苏子跃是个什么意图,说得头头是道,但怎么就是不往实质问题上说呢?苏之跃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一种神态,没有任何变化,他不禁从心里佩服这个老机关干部的城府,真正修炼成了含而不露、遇事不惊的功夫。而且,苏子跃讲的话,若没有相当高的敏锐和老道,那就不会品味出其隐含的用意。

“不过,咱们坐在这说,有些事情搞清,也很难呀。”苏子跃一脸无奈的样子,“国有企业改制在我们国家是一件新事物,许多法规政策有待于进一步完善,尤其是维护职工利益的相关政策和办法不多不强,没有形成一套有效的制约和维护保障体系,这都是事实呀。”

谢景新意识到对方要说重点了。

“你认为城建二公司的问题怎么处理合适?”谢景新冷不丁地抛出这个问题,使苏子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这个”苏子跃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努力品味着谢景新这个问话背后的含义。

谢景新似乎并不准备急于得到答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眼睛也离开了苏子跃,看着对面的墙壁。

苏子跃沉吟了一会儿,说:“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也考虑了许久,但究竟怎么弄好,一时还真拿不出好的方案来。不过,城建二公司改制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资产清查不够全面彻底,不良资产和资产损失申报核销的手续也不够规范,再加上地方政府,或者出于对降低国有股比重的错误理解,或者出于减轻经营者持大股购买国有股的资金压力,甚至把企业转制的快慢、多少,与政绩挂钩了,最终导致国有资产低评。”

谢景新转过身来,接道:“如此改制,最大的受害者是职工群众。这一问题已经成为影响职工积极性和社会稳定的隐患,随时都可能鼓包。我已将城建二公司转制所发生的问题,还有省总邵主席的批示跟市委主要领导已经作了汇报。市委意见,从服从和服务大局、维护职工利益出发,各级工会要对改制中侵吞国有、集体财产、损害职工切身利益的行为,进行坚决的斗争。同时尽快建章建制,规范行为,使企业改制真正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避免侵吞国有、集体财产和损害职工利益事件的发生。”谢景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睛扫了一下苏子跃,想观察一下他的反应。

“好啊,有了市委这个的意见,就等于有了尚方宝剑了嘛!我们工作组的意见很明确,就是全力贯彻省总邵主席和市委的意见,配合市里查清有关问题。”听得出来,苏子跃说这话时是十分坚决和诚恳的。“我正要告诉你呢,方才城建二公司那个王德勤来了,送来一堆土特产,我让他拿走,可是他扔下就走了。你看看,只好交你们处理了。”

谢景新无奈地笑了笑,又与苏子跃就一些具体问题交换了意见。

“嗒、嗒、嗒”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两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进来吧,门没关。”苏子跃说。

门开了,尹玉出现在门口。她不知何时换了件粉红色的薄羊绒衫,衬出胸前两座高耸的山峰,透出一种蓬勃的气息。下身是时下流行的裙裤,显露出修长的双腿,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愈加迷人了。

“谢主席,苏局,吃饭吧,那边都摆好了。”尹玉薄唇微启,脆生生的声音在屋里回荡,加上人本身的鲜丽,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好好,我们就去。”苏子跃说这话时,两只眼睛始终盯着尹玉。

“那好,我去请其他几位领导。”尹玉说完,朝他一笑,轻盈地转身而去。

谢景新先站起来,说:“先吃饭吧,午后再作商议。”

苏子跃一点反应都没有,仍出神地想着什么。谢景新便提高嗓门说:“老苏,吃饭吧!”

“噢,噢”苏子跃一惊,忙转过头说:“好,好!今天就谈到这里,怎么安排都行,客随主便嘛,干好工作是最主要的!不过”他略微停顿,“景新,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是老前辈,对我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您尽管说,尽管批评。”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常言道: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没有害人之心,可也不能没有防人之心啊!地方上的人际关系十分复杂,为人处事还是多个心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苏子跃意味深长地说。

谢景新闻言一顿,一时搞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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