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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孽缘-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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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何必这么说,我已经命人传来太医,相信你的病很快便能痊愈了。”素蝶想出声安慰,却发觉此刻说什么都仿佛已经毫无疑义。
  “就算传来了太医,他们也医不好我。”银妃长叹一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病根究竟从何而来。嘴角扯了扯,她淡淡开口,“我这病,只怕此生此世都是医不好的。”
  “不试一试怎会知道医不好,就如不出去怎么会知道外面究竟是晴还是雨呢?”素蝶毫不在意银妃眼中的漠然,不遗余力地试图将她说服。
  “妹妹可真是会说话。”银妃轻笑道,“昨日妹妹来访,只是恰巧我身子不适,所以才没有接见,妹妹可千万不要怪罪。”
  她客套地开口,却也没有刻意排斥她们。或许方才的事她都看到了,对自己,她也心存感激吧。
  “这有何妨,昨日之事并不影响今日我们相见,不是吗?”素蝶宛然一笑,这是她第一次在披上娴妃的名义后随心而笑,也是第一次不再顾此失彼,任凭自己的意愿。
  自从入宫以来,这些陌生的女子之中,除了雨莲,她是唯一一个让她付出真心的人。
  银妃,她不是绝望,而是早已心死。她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多一个深宫里的怨恨罢了。这样的人,不正是她所需要的吗?因为彼此毫无目的,自然也不会有针锋相对的那一日。
  “妹妹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遮掩,妹妹三番四次来看我这个废黜之妃,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吧?”银妃眼中忽然多了几分戒备之意,方才的浅笑化作此刻更冷更深的提防。
  “姐姐会这么说,想必也有自己的道理。”素蝶早料到她还心存芥蒂,也不急着遮掩,只是扯了扯嘴角,“想必姐姐也知道在宫里孤苦无依的滋味,与其一个人在伤心之地暗自难过,何不找一个可信之人倾诉相伴?”
  “你怎么知道我可信,你又怎么知道我会信你?”语气里不知不觉温和了几分,银妃渐渐收起了对她的敌意。
  “宫中之人,但凡针锋相对,不论是为了争宠还是夺势,不外乎都是为了利益。”素蝶笑意未减,云淡清风道,“试问两个同样灰心之人,又怎会相互针对,彼此陷害呢?”
  “妹妹今日肯来,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既然你这个得宠之人都不在意,我这个失宠废黜之人又有什么好怕的。”银妃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她心知肚明,如今已自己的处境,根本不会有人有时间精力去对付一个失宠失势的废妃。
  “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我今日带了一些薄礼来,希望姐姐收下。”见银妃放下心来,素蝶命紫鸢拿出了一些锦盒,盒子里装着几张彩纸,香囊,几匹布帛,都是些常见之物。这些东西,看似平凡,却另藏玄机。只有她知道,越是平凡,她才能完全抵消银妃对她的提防。
  至少,她是真心愿意交这样一个朋友的。正是因为心灰意冷,所以她才更需要一个能倾吐心事的人。
  而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可以用寻常之心去待她,就如她待雨莲一样,不用处处提防,也不用机关算计,长路漫漫,若是孤立无援,只会含恨终老。
  “妹妹这么说,那我也自然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了。”出乎意料,银妃没有拒绝。她莞尔一笑,眼中那万年不化的冰冷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天边堆积着滚滚黑云,似泼洒的墨汁,带着山雨欲来之势欲渐逼来。
  一个翩跹白衣的身影悠悠上前,似飘逸绝俗的惊鸿倩影,在冷风中一步步靠近。
  脚步停驻在长春宫前,素蝶试探地推了推门,手指触及到木门之时只觉得一股凉意透过手心瞬间流遍全身。
  不知为了什么,她竟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明知只是自讨苦吃,却还是执意要进去。
  也许心底还存有一丝好奇,这个荣宠衰败集一身的女子,究竟是怎样之人。
  她与紫鸢手上都提着一些东西,虽然都是宫里随处可见之物,但她深知,银妃久年失宠,长春宫形同冷宫,很多在她们眼里用之不尽的东西在这里确实千金难得。
  虎落平阳被犬欺,失宠的主子,过的连奴才都不如。
  正想着,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她试探性地向前靠近了一些。木门随即打开,还是如昨日一般,那木门只是半掩着,也许根本没有锁住的必要。
  庭院内依旧是昨日来访时看到的景象,除了遍地的荒芜烟尘,再也看不到其它。数不清到底被冷落了多少年,也说不尽到底有多久无人来访。
  与昨日死寂般的沉默不同,一踏进长春宫便隐隐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喧闹之声,仿佛是有什么在争执不休。
  素蝶伸出食指,轻摆在嘴边,示意紫鸢不要出声。两人放下了脚步,踮手踮脚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尽量不仿佛分毫声音,免得打草惊蛇。
  “公公,我们娘娘近日疾病缠身,请你大发慈悲送一些药材来吧。”一看是昨日的那个宫女,她早已收起了昨日的傲慢之气,眼里带着一丝恐惧,一脸的哀求之意好似最卑微无助之人。
  那眼前的太监丝毫不理会她的恳求,冷笑一声,眼里多了几分鄙夷之意,“哼,这太医院的药材是皇上和各宫娘娘们才能享用的东西,你们家主子有什么资格来要。也不看看今时今日她的身份,你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圣宠眷顾的银妃吗?”
  那宫女脸色微微一变,一股羞辱之意涌上双眸,她紧紧抿住唇,克制自己即将失控的声调,“可是公公,我家主子若是再不医治,只怕是”
  “这宫里死的人每天还多的去了,连皇上都不管你家主子的死活,我们这些奴才哪里管得着。”那奴才面露不耐之意,宫女伸手试图扯住他的依旧,不料却被他挥袖甩开。宫女面如死灰地半跪在地上,浑身瘫痪无力,仿佛早已随着她的主子一并病倒。
  “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在宫里谈生论死的,嘴里也不忌讳。”身后忽然传来毫无温度的声音,素蝶疾步上前直径走到那太监跟前,目光中带着一丝戾气狠狠从他脸上剜过。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跟我撒野,你可知道我是谁吗?”那太监想必是新来的,见素蝶打扮朴拙,不施脂粉,以为她也是个身份卑微的宫人,丝毫不将她当做一回事。
  “大胆狗奴才,这可是皇上新册封的娴妃娘娘。”紫鸢见他对素蝶无理,怕他口无遮拦说出什么更不敬的话,忙厉声喝止道。
  那太监顿时面如土色,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素蝶一眼,才发觉自己有眼无珠得罪了宠妃,忙事失魂落魄地下跪,俯首帖耳,磕头连连,“奴才该死,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请娴妃娘娘恕罪。”
  素蝶冷眼看着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口气冷声道,“你的却有眼不识泰山,你认得出我,又为何认不出银妃?按照每月的月俸,银妃位居妃位,怎么连小小一个太医都要摆架子?”
  “奴才该死,请娘娘责罚。”那奴才见素蝶动怒,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却又不敢随意出声更将她惹恼,只好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既然你有眼不识泰山,那就赐二十大板让你认清楚泰山在什么地方。”冷眼扫过面如死灰的太监,素蝶面无表情地开口,神色中毫无动容之意。
  从前都是我为鱼肉任人宰割,想不到今日竟也有轮到她发落人的一天。
  “娘娘饶命啊,娘娘”那太监挣扎着欲冲上前求情,几个侍卫顿时推门而入,一把将他制住,任凭他打闹哭嚎一路拖着直至远去。
  素蝶眼中微微泛起一丝波澜,但并未动摇她的决定。等那恼人的太监消失了以后,她目露怜悯之色,看了一眼那还倒在地上的宫女,弯下身来将她扶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埃,素蝶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怎么样,你没事吧。”
  “多谢娘娘,奴婢没事。”那宫女仿佛终于相信了她的好意,不再对她提防。
  在这深宫里,所有看似坚强之人,其实都不过是在遍体鳞伤后用表面坚强去笑着瞒骗他人。在最绝望无助之际,这些坚强武装,只会让她们显得更卑微更脆弱。
  “你叫什么?”素蝶发觉自己到现在还不知她的名字,便出声询问道。
  “奴婢叫采银,是银妃娘娘的贴身侍女。”那宫女的语气纵然依旧恭敬,但话里明显少了昨日那刻意的疏远之意。
  “你们去内务府去请太医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还有,这里太过简陋了,将银妃这个月的月俸全数取来。”素蝶对着身旁的几个侍卫冷声开口,都是些巧言令色阳奉阴违之人,若不用身份来压制,他们永远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是,娘娘。”那些侍卫如意料中般恭敬俯首,随口答应了一番便转身离去。
  素蝶看着眼前憔悴的采银,心中联想到她多年来吃的苦头,目光逐渐变得恍惚,“你们家主子呢,我想去拜见她。”
  采银心事重重地看了素蝶一眼,仿佛心有芥蒂,素蝶不想她为难,便笑着开口,“罢了,若是不方便我改日再来。”
  说着,她转身正欲离去。
  “不,娘娘请留步。” 采银见素蝶要走,忙出声挽留,在宫里多一个朋友总是胜过多一个仇人,何况她今日还帮她们结尾。若是这样恩将仇报,她也于心不忍。
  只是如今银妃的情况,只怕是无法见人。眼中腾起一丝谨慎之意,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家主子她身子不好,怕是见了娘娘有失体统。”
  “没事的,我从来不在意这些。”素蝶释然一笑,繁文缛节是用来牵制那些不懂通便之人,更何况,有违本意的礼仪,不过是抹着蜂蜜的刀子,每一寸都不过是变了花样的挑衅。
  “那娘娘请跟奴婢进来吧。” 采银带头领路,素蝶与紫鸢紧随其后,两人就这样并肩走进了屋子之中。
  采银将两人领至一个房门前,示意两人不要出声,随后便推门而入。一股霉气在开门的瞬间扑鼻而来,等素蝶适应了这气味,才细细打量这眼前的房间。只见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中,四周皆是用窗帘遮住,只有两道薄弱的烛火支撑着整片黑暗。房间里朴素到令人难以置信,只有一张破旧脱漆的香案上供奉着一尊观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火舌一寸寸吞噬着蜡烛,一道蜡泪顺着蜡烛滑落,似一抹猩红的泪痕,凝固在烛台之上。
  烛台中央是一尊观音像,借着昏暗的光线,素蝶只能隐约看到观音的轮廓,再想看清一些,目光却感到微微有些不适。
  在昏黄的光线中,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轻纱,令人无法将一切都看得清楚,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似一阵暗涌无声涌动,四周的气氛沉默到死寂。前方忽然上传来几声咳嗽,素蝶这才注意到俯身跪拜在观音前方的女子。只见在的光线最暗处,一个身影畏缩在地面之上,浑身抖索,仿佛永远可咳不仅,听着令人感到背后阴风阵阵。
  想必,这便是那个银妃了吧?双眼眯成一条线,素蝶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她曾千百次幻想过失宠的处境,却还是没想到竟会沦落得比那奴才还不如。
  采银见她身体有恙,连色一变,忙上前试图扶起前方之人。银妃执意跪着,不肯起身。采银面露无奈之意,却又不敢违背她的意愿,只能轻轻拍击着她的背,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见咳嗽声越发的刺耳,采银掩住脸上的惊慌之意,违心地安抚道,“娘娘莫担心,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想必这次太医一定会来的。”
  “不必再去求他们了,内务府那些人难道我还没领教够吗?”一个沙哑暗涩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怨恨,每一个字都听得令人感到心寒。
  素蝶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瘦弱无骨之人,始终不敢相信这会是当年冠压群芳的银妃。
  她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心里不断想象着她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会是怎样痛苦的表情。
  “娘娘,不是这样的,这不娴妃娘娘来看咱们了。” 采银感激地看了素蝶一眼,这次若不是她出现的及时,只怕后果难以想象。
  “娴妃?”银妃虚弱一笑,气若游丝,漂浮在空气中令人听不清晰。
  在采银的帮忙下,她缓缓转过身子,素蝶面色一惊,映入眼中的,会是这样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只见银妃面色枯槁,苍白如蜡,瘦骨嶙峋,脸上清晰可见条条鱼纹。她双目暗沉无光,空洞而茫然,仿佛对一切都已经死了心,任何外界的影响都再也无法左右她眼底的沉默。
  分明只是二十出头,她的头上竟是白发缕缕,寸寸青丝从额头垂落,竟与那脸色显得同样苍白。
  “参见银妃娘娘。”素蝶忍住心头的酸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俯身行礼。
  “妹妹何需这样多此一举,如今宫里人人都知道我不过是行尸走肉,身份连奴才都不如。”银妃惨笑一声,眼中所有的情绪似被巨浪冲过般只剩下一片木然。她神色茫然,仿佛透过素蝶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同样的昭华,同样的红颜,只是不一样的人注定有不一样的故事。
  素蝶不动声色地走至银妃身旁,接过一枝焚香,对着观音像俯身跪拜。抬首望着那焚香燃起的缕缕青烟,素蝶面色诚恳,心若静水,仿佛遁入魔门,早已将红尘往事抛却在后,“信女乌喇那拉氏,一意孤行,误入是非之地,上愧于天地,下愧于父母。如今深陷泥潭,为是非所缠,只愿能逢凶化吉,静居深宫,了此残生。”
  话毕,素蝶对着前方深深叩拜。眼中掠过一丝无奈之意,知道不可能,所以只好将自己无法实现的托付给上苍。
  人在深宫,就如同站在漩涡中央,若不出手反击,就只能等着被人算计。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深宫里的人没有权利去选择谁生谁死,只能拼劲权利先置对方于死地。
  银妃略带好奇之意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双眸之中掠过一丝不解之色,“妹妹如今圣眷恩宠,正得圣意,其荣耀是多少女子徒尽一生也无法求来,又怎来静居深宫了此残生这一说?”
  “我说什么想必姐姐比我更清楚。”素蝶脸上还是一贯的波澜不惊,语气中的平淡地仿佛将一切荣都宠视为黄土,“在外人看来,这皇宫的确是一个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人间仙境,可谁又知道,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也是集六宫之恨于一身,若想换来宠爱,就要永远活在战战兢兢之中。何况,帝王之爱,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得宠的是我,来日失宠的也可能是我。既然毫无稳定可言,又何必要那么在意。”
  古往今来多少女子曾蒙得圣恩,又有多少女子在得沐圣浴之时,还未来得及享受荣宠,就要费尽心思地去捍卫提防明日可能就要失去的恩宠。
  外人都说她年纪轻轻便俘虏圣恩,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圣宠于她,不过只是那水里倒影般可有可无。
  “妹妹如今当宠,哪里晓得后宫人情世故。后宫之人若是失去圣宠的仰仗,便将会犹如敝履,任人欺凌,我便是前车之鉴。”仿佛想到了往日的不堪,银妃垂下眼帘将双眸遮住了大半,令人看不清她眼中就究竟是无奈还是悲哀。
  “荣宠过盛必定树大招风,我只求自保,能在宫里安稳一生,但无奈我不过是一届女流,怎可与天家抗衡,所以只能求这观音以保平安。” 正因为后宫是一个永远猜不透明天的是非之地,所以她更不屑与她们争权夺势,虚度年华。
  “参拜观音有什么用,这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银妃仿佛有所感触,冷漠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之意,“在宫里临时抱佛脚的人可多了,可又有几个得到菩萨保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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