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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佛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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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气很快氤氲了整个上房间。
土坤没有理会侯丙魁,他沉浸在无限的悲情之中,希望自己真的可以和叶莲老师的灵魂对话。他再次缓缓转动手中的电筒。叶莲老师是上吊死的,她把绳子搭在了那根梁上,在哪一个位置呢?从当年他打开叶莲老师的门那一眼来判断,应该是在梁的正中间位置。土坤把手电筒照向那里,在那里,叶莲老师曾经用力地往上搭一根绳子,那梁太高了,她一次两次地尝试着,最后终于把绳子搭过了那根粗硕的房梁。
忽然,土坤仿佛受到什么启发似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他要爬上去看一看,看一看那个曾经搭过绳子的梁,那里是否还有叶莲老师上吊的印痕呢?
土坤产生这个想法后,并没有立即实施,而是伏身在书堆中佯做翻找,片刻,他挑选出两本旧书,随手翻了翻,上面都有些钢笔划过的痕迹,其中一页上不知何人还在上面画了一个女人的裸体,旁边题了一首著名的“厕所诗”(作者删去)。因为年代久远,笔迹已近模糊。他合上书轻轻地放回原处。
土坤记得这里有个扶梯的,他借继续找书的机会寻找扶梯,果然看到躺在不远处的那把扶梯。他走过去把扶梯搬到屋的正中央,正好两边有两排书架,土坤放稳梯子,一步步爬上去。这样,侯丙魁也不会觉得奇怪,以为他可能是要到书架顶上找书。
阿萍走过来为土坤扶梯子,小声嘱咐他要小心。
书架的顶层已布满厚厚的灰尘,几乎看不清楚封面的书名,土坤取出一本书扔到地上,黑暗中立即激起一团尘雾。灰尘钻进侯丙魁的咽喉里,使他连声咳嗽,侯丙魁拿手在眼前挥了挥,很不满意地问:“小伙子,找到你想要的书了吗?”
“马上就找到了。”土坤说着,借着手电筒的余光,看到房屋中的横梁上放着一件长方形的东西,因为年代久远,灰尘太厚,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他缓缓地靠近,轻轻用手抚去上面的灰尘,发现竟然是一本孤零零的有砖头那么厚的英文词典。土坤伸手小心翼翼地打开封面,里面非常干净,封二有两行漂亮的行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字迹清秀端庄,土坤肯定这正是叶莲老师的字迹。书的下款,本应是书写者的署名,可惜名字却被人有意涂抹掉了。
土坤再往里面掀,出现了意外的情况,词典内部被什么人掏空,空穴里面放着一枚玉佛手。
土坤心中暗自一惊,脑海闪现出自己儿时在土老根家中看到的那些玉佛手,如来佛祖竖起的手形,上面雕画出一个如来佛祖的面相,虽然用笔粗糙,但如来佛祖的面相却相当慈善。令土坤印象至深的是,那些玉佛手的佛祖眉心位置有的还有一颗朱砂红痣。现在,土坤手眼前的玉佛手,通体圆润,如十七八岁少女的肌肤一般,玉佛手的眉心同样也有一个朱砂红痣。
土坤隐隐感到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一个青春妙龄的女教师上吊的房间,密封了十几间不让打开,而在她上吊的房梁上,却被人放了一个佛界的法器……土坤想起纠缠自己的那个噩梦,那个与自己几度云雨的神秘女子,以及最后那块压在身上使自己喘不过气的变形魔……莫非这一切都与这块玉佛手有关?
“土坤,你在做什么?”阿萍疑惑地问。自从进入这间房屋后,阿萍就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她觉得这里面并非像侯丙魁所说有10多年没有进来人了,虽然灰尘扑鼻,虽然还夹杂着一股书籍的霉变味道,但阿萍依然敏锐地扑捉到了另一种气息,一种女人的气息,她虚无地存在着,就好像有一丝丝的灵魂在游动。她似被什么镇摄着,困于室内,无法逃离,她只好长久地困在这里。现在,他们来了,土坤越来越接近了那个女人,他是来拯她的人吗?
阿萍渐渐紧张起来,一个幽灵要复活了,如果有一个人轻轻地掀开压在她身上的佛咒,她就会获得自由,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阿萍为自己这种莫名的想法感到不安。她有点后悔,不该和土坤一起进这个房间,甚至觉得与土坤一起回石佛镇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土坤在上面做什么,阿萍看不到,她努力地仰着头往上看。除了那一束手电光,什么也看不清楚。阿萍感到空气中微微有一点波动,她瞪大眼睛往梁上看,看到若有若无的气体从梁的中央冒出来,盘绕在土坤的头顶。同时,阿萍隐隐听到一个女子薄若游丝的一声叹息。恐惧刹那间袭击了阿萍,她机敏地四顾,然而,什么也没有了。也许这只是一种感觉,也许不是。
“土坤,你是不是翻动了什么东西?”阿萍的声音里充满了焦灼与不安。
(一个被佛咒镇压的幽灵,因为佛咒的被挪开,而重回到人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上帝是公平的,他把自己的剑交给了幽灵和魔鬼……这些话是谁说的?)
土坤的心里一哆嗦,他觉得自己打开佛咒是一个冒失的行为,无论有没有传说中的幽灵复活,他都不该贸然移动佛咒。土坤把那个玉佛手重又放进英语词典里,匆匆合上。将词典重新放回到原位,在搞不清楚之前,最好不要碰任何东西。他长长舒一口气,从梯子上一步一步下来。
“小伙子,找到你要的书了吗?”侯丙魁突然沙哑着声音问。手电筒的光划过侯丙魁的半个脸,使得这张愚蠢的脸看上去非常恐怖。
“没有,也许早被人借走了。”土坤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把梯子重重地靠到一边说:“书太多了,又堆放得很乱,如大海捞针一样。我放弃了,谢谢你帮忙。”
“刚才你在上面翻的那本书,不是你要找的吗?”侯丙魁一直在大瞪着眼睛,看着土坤的一举一动。但他并没有看到土坤曾拿在手中的玉佛手。
“不是的!不知什么人把一本破书搁在房梁上了。”土坤不想与侯丙魁谈那本神秘的英语词典,故作轻松地说:“咱们走吧,这个门以后要遵循校长的嘱咐,不能再随便打开了。”
“那是当然,换别人就是我爹让我开,我也不会开。”侯丙魁咧开大嘴压抑地笑着说。
……离开石佛二中的时候,土坤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自己刚才那个莽撞的举动,不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但愿如此!
第21章 复活夜
黑暗,是罪恶与恐怖的沃土。白天的微笑变成了凶残;变态、性、恶斗、报复在黑暗的掩护下变得肆无忌惮;丑恶的交易在黑夜里完成;那些幽灵也睁开了醒松的眼睛,没有呼吸的口里发出惨人的叹息……
夜色中的石佛二中显得寂静而冷漠。石佛二中被黑暗笼罩着,黑黑的树顶,黑黑的房檐。偶尔会有黑黑的蝙蝠飞动,像一个黑黑的球划过屋顶。少了学生和老师的学校变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传说,在很久以前,这石佛二中也一片坟场,一个又一个土馒头零乱地分布着,偶尔有白幡飘起,一堆冥纸烧过,很快就有一股风来将它吹得四散开去。
现在,古坟场成了一座学校。班级、教研室、学生食堂、学生宿舍下面,是否还安息着那些只剩下骷髅的孤魂呢?岁月是最冷酷的魔述师,曾经存在过的,经由它手,就会变得面目全非。旧时繁华的宫庭,不也成了苦腾、老树、昏鸭,小桥流水人家了么?如今,在石佛二中求学的学子,包括那些老师们,有几个会记得,这里曾是一片坟场?曾是死尸陈放的地方?
白军儒的夫人纪桂香,穿着短汉衫和大裤头平躺在床上,蒲扇平放在胸前,岁月同样冷酷地抹平了那双曾经丰满的乳房,如干瘪得如同一个破吊袋,几乎可以忽略不记了。纪桂香已进入梦香。房间里那台电视上只显着一片雪花。随着年龄的增加,老太太越来越爱忘事儿,这让一校之长白军儒很不满意,两人为此总是绊嘴。因为天热,窗子是大开着的,风可以从此自由来去。
从学校大门往左数的第二个窗户里,依然亮着灯。屋里除了一个立柜、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外,还有一个脸盆。脸盆里有半盆混浊肮脏的水上,水上漂浮着一把如抹布一样的烂毛巾。
侯丙魁回到自己的小屋,桌子上摆放着两盒饭的酒菜,半瓶没喝完的白酒。此望着这堆酒菜,侯丙魁裂开了嘴,他捏起一片牛肉,仰着脖慢慢地放进张大的嘴里,满意地嚼起来。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污秽的酒杯,他用粗糙的手指在酒杯里擦了擦算是清洗过了。
“好酒,好肉,好生活。天天有酒有肉陪着,给个皇帝都不干。他奶奶的,皇帝得管着将相王孙,真他妈的够累……喝了咱的酒啊,上下通气不咳嗽……”侯丙魁自言自语,自斟自饮。他已经很久没喝这么好的酒了。当然,这得感谢那个叫土坤的傻小子。他为了得到几本破烂的书,不惜花钱孝敬他这样的好酒。
“嘿嘿。”侯丙魁得意地捏了两粒花生豆扔进嘴里。
He——ya——ku——仿佛有什么声音传来。侯丙魁停止嚼咀,仔细倾听。
He——ya——ku——声音再次传来,的确有一种声音!奶奶的,哪个小王八蛋在做怪声呢!侯丙魁扭身在污着的床头拿起那把三节手电筒,踉跄地走出门去。
外面很黑,侯丙魁侧耳细听,那种怪异的声音游弋不定,一忽儿在东,一忽儿在西。侯丙魁觉得很奇怪,不是猫叫春的声音,也不夜狗的吠吠,这声音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侯丙魁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又向前迈进几步。He——ya——ku——若有若无,他终于确定声音来自西边大庙那里。“奶奶的,什么玩艺儿?咋出这样的声呢?”侯丙魁一路寻来,等他站到学校大庙的院里时,一切声音突然都没有了,周围是一片可怕的宁静。
侯丙魁左右四顾,刚才看过的那间房子里好象有一点亮光。难道是刚才忘了关灯吗?刚才进屋时开灯了没有?侯丙魁心里嘀咕着,酒精作用下的大脑已无法清楚地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了。他打了一个饱隔儿,有酒水从胸里窜出来,经过咽喉回到他的口里。“奶奶的,酒挺冲啊!”侯丙魁又把那些泅下来的酒水吞咽下去。他定了定神,从腰间摸索找出那一大串钥匙,再次打开叶莲老师的房门。
(传说中,有一扇门永远不可以打开,因为那是一扇死亡之门。然而,在人类历史上,曾不止一次有人无意中打开了死亡之门,血光之灾一次又一次光临人类,一个城市消失了,甚至一个国家。它的威慑力远远超过了人类另一种灾难——战争)
屋里,是漆黑一片。丙魁下意识地伸手去开灯,但只听到开灯的“喀嚓”声,灯却没有亮。(是灯开关坏了?还是灯已被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不能发光?)
侯丙鬼骂了一句粗话,将手电筒的一束光照过去,照到刚才土坤用过的梯子上。侯丙魁皱一皱眉,他记得土坤把梯子摆放到墙角了,可是现在明明这把梯子还放在屋子的正中央,就是刚才土坤上去寻找东西的地方。
侯丙魁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喝多,喝糊涂了。他走过去想把梯子搬回到墙边。当一只手摸到梯子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这小子到底来看什么呢?不会只是为了找一本书吧?难道说这屋里还藏着啥宝贝?”侯丙魁因为自己产生的这个想法而“嘿嘿”地坏笑起来,他把手电筒放进嘴里,用后糟牙紧紧咬住,使手电筒如安在脸前面的探照灯一般。然后,他双手扶着梯子,一步一步、抖抖索索往上爬。
静,死一样的寂静,一股死亡的气息在悄然漫延伸展着,就像无边沙漠中的一条土灰色的蛇,吐着红红的滴着毒液的信子,迅捷而灵动地前进着,直奔目标……侯丙魁列法知道,自己就是那条蛇的最近的目标。
屋子里除了一道手电光之外,就是黑暗。侯丙魁的身影,像一个愚蠢的巨人,缓慢而笨拙。
侯丙魁喘着粗气,终于站在梯子的顶端,他拍了拍手,把手电筒从嘴里拿下来。他努力地开合了几下嘴巴,因为长时间用力张大嘴咬着手电筒,他的腮帮子都发僵发木了。侯丙魁一边张合着嘴巴,一边左右扫瞄。在眼睛向左看的时候,他发现梁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奶奶的,把一本书放在大梁上,人都疯吧?”因失望而生气的侯丙魁狠狠地一挥手,“哗啦,骨碌——”书从梁上掉下,翻动了一下,打开了。玉佛手从里面翻了出来。
一股浓重的乌黑的气息迅速溢出,盘旋着飘向房顶。侯丙魁似乎感到这一股气息,惊诧地一低脑袋,本能地希望躲开它。但侯丙魁随此为自己这一举动感到好笑了,他像一个小丑那样,缩了又缩脖子,口里说:“呵呵,有鬼啊,我怕啊。”
侯丙魁与自己开着玩笑,从梯子上下来,脚到地上时他感到脚下踩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用手电筒一照,看到了躺在那里的玉佛手。(土坤拿起来过,又重新放进书里的那枚玉佛手。)
侯丙魁把玉佛手拿在手中,反来复去地把玩细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个一般的玉佛手,这种东西在石佛镇许多玉器店中都能买到。大多是拿来给小孩子佩戴在胸前,用以辟邪!侯丙魁咧开大嘴笑了笑,用又脏又臭的大嘴吻了吻玉佛手,随意地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侯丙魁从叶莲老师的屋里走出来,返身锁上门。
(侯丙魁的背影渐渐离开了,屋里回归了黑暗与安静。黑黑的屋子里,仿佛滞息一般,让我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
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五秒钟,六秒钟……也许是五分钟之后,梁上忽然隐约有一丝动静。好像一个被挤压蜷缩在火车上的人,因为其他乘客的下车,车厢突然空落了,她可以伸展一下胳膊和腿,为了让身体更舒服一些。紧接着又是片刻的死寂……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五秒钟,六秒钟……也许是五分钟之后,突然,屋里却传出一个女人长长的一声叹息,仿佛被镇压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终于脱离法海的佛咒,重获了自由。
这一次,我们清晰准确的听到了一个女人长长的一声叹息!)
侯丙魁踉跄着脚步,回到灯光昏暗的住屋。把手电筒狠狠地戳在桌子上,又顺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玉佛手,放在灯下看了看,他实在不觉得这玩艺儿有哪里吸引自己。于是一甩手,把它扔在床下边。
侯丙魁坐下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从他粘着痰的口腔里发出了一种似歌非歌的声音:“小妹妹今年——一十八,白白的皮肤赛——鲜花,小妹妹今年——还没有——嫁,是一个男人都想——着他……”
……“怦怦”,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还窜门儿,你是谁呀?”侯丙魁的嘴角粘着一片菜叶,大声问。
“我,不请我进去吗?”一个粗粗的男人的声音,好像是理发的王瘸子。
“王瘸子吗?进来吧。我这屋里又没有光屁股女人。”侯丙魁呵呵笑着,他以为这时候进来的,除了校门外理发的王瘸子外,再不会有别人了。
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一只脚从外面轻轻地跨进来,那只脚穿着一双白色的舞鞋,舞鞋里是一只穿着白色织袜的纤美的脚。非常奇怪的是,这只脚不是脚尖朝朝向屋里,而是脚后跟朝向屋里,脚尖朝向外面。纤纤美足上边,是一只如鹿的纤长的美腿,然而,与那些舞蹈美腿不同的是,这一条美腿毫无血色,色如白纸……她并不是正面前身进来,最先出现在侯丙魁眼睛里的,是一个背影。削瘦的穿着素白衣服的背影。头发又黑又长,一直垂到腰际。身材纤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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