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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奇事 作者_多云(正文完结+番外3-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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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唉”愁眉叹口气,站在殿门外,眼瞅着宫侍们撤去基本没动过的午膳,“早膳就没用,此时午膳再不吃,爷就是铁打的也要熬饿呀。”
  
  苦脸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嘘爷这是自我惩罚”苦脸摇摇头,十分困惑,“你对人家千日好,但若是一日得罪了他,那千日的好也算不得数了。”说着苦脸就忽地揽住愁眉,“你你日后不会这般对我吧?”光想一想苦脸就觉得不寒而栗,“说搬走就搬走。”
  
  愁眉双眉一扬,腰身微转脱开他的搂抱,狠声问着:“怎么?你已经打算好了要得罪我了?说来听听,你到底要如何得罪?”
  
  苦脸的小俊脸唰地白了,连连摆手,“祖爷爷呀,我把您老供起来总成了吧,我哪敢得罪您呀?”
  
  愁眉未笑,依然愁眉不展,朝紧阖的殿门努努嘴,“咱爷不也是将陛下供起来,越是供着越是紧张,生怕自己这尊金佛被人惦记,俗话说不怕人偷,就怕人惦记”
  
  愁眉的声音压得极低,低不可闻,他拉着苦脸隐身殿廊的转角。“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呀!”苦脸喟然叹息,“他们俩历尽劫难才最终喜结良缘,咱爷自然万分珍重,总想将陛下握在手中,护在怀里,生怕有个闪失,可若是我,总被人这么紧紧抓着,也会感觉很难受吧?”
  
  愁眉听了这话惊异地看着苦脸,“苦脸,你真令我刮目相看呀,咱俩的婚事可以重新摆上日程了,你有这种觉悟,咱们恐怕不会翻车。”
  
  苦脸听了不喜反愁,炎夏时节,背上却冒出一层冷汗,自己议论别人说得头头是道,若是真事到临头,恐怕也难免不重蹈覆辙。
  
  就在这时,壁上的金铃发出丁铃铃的脆响,愁眉苦脸迅速对视一眼,立刻转身推开楠木殿门走了进去,就见华璟正坐在案前批阅着奏折。
  
  “爷,您有吩咐?”愁眉轻问。
  
  景生抬手揉着额角,却怎么都揉不去那紧压的沉重,“陛下也吩咐你们改称呼了?”
  
  愁眉苦脸心里一抖,点点头,——他们和明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也已深知他的脾气性情,明霄是个外表极其柔和内心无比坚韧的王侯,自有其原则不可动摇。
  
  “你们是咸安殿内侍总管,应该知道如何处理此事吧?”景生沉声问道。
  
  愁眉刚要答话,却被苦脸死死攥住手腕,苦脸喉头滚动,吸口气,“知道!我们早已传下话去:‘在这东安禁宫之中,明帝陛下是重中之重,是咱爷爱逾生命之人,是最尊贵宝贝之人。’”
  
  景生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对!他比我宝贵得多。任何人不得轻视怠慢他。”景生长眉深锁,形状优美的唇角紧紧抿着,过了半晌,他低下眼眸,轻声说道:“可是,破了例的人却是我,我真想明发罪己诏。”
  
  愁眉苦脸交握的双手里氤出细汗,“爷,您别急,让陛下消停几天,松泛松泛,您这些日子的弦儿绷得太紧了。”愁眉不顾苦脸的暗示,大胆地劝慰着。
  
  景生啪地阖上面前的奏折,“身怀宝璧,难免惶恐呀。”他抬眸看看对面而立的这对情侣,“你们不要重蹈我的错误,要彼此尊重爱护,而不是霸占和怀疑。”景生的眼中瞳光烁烁,“别看我现在说得好,难免以后不头脑发热再犯错误,所以说相爱容易相处难。”
  
  愁眉苦脸惊愣着连连点头,——看来爷的理论基础也很扎实嘛?为何一到关键时刻就荒腔走板儿了呢?
  
  “陛下今天去看过鱼儿和虫儿了吗?”景生忽然想起两个得了肠胃感冒的小娃娃,立刻站起身,自己忙完政务忙家务,心力交瘁,差点忘了去探望娃娃。
  
  苦脸咧嘴笑了,“陛下早将他们接到了永安殿,爷刚才去没见着呀?”说完苦脸才倒吸口气,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万岁爷刚才一定在跪求青鸾,哪里有空关注小娃娃。
  
  “哦?”景生一直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如此也好,嗯,如此也好。”景生微微点头,愁眉苦脸也相视苦笑了,——看来万岁爷又要借看望小殿下之名去骚扰殿下们的爹爹了。以前是做夜半飞贼,现在是做尴尬访客,咱这位爷怎么就老也不消停呢?
  
  “那母后肯定也对此事有所了解了?”景生想到此节悚然而惊,离开桌案,在殿中踱来踱去。
  
  苦脸咧咧嘴,“太后娘娘很镇定,听端午姑姑说太后娘娘只一句话:‘这是人家小两口的家务事,咱不掺和。’”
  
  景生呼地顿住,猛松口气,此事越少人掺和越好,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想掺和了。可是,万一阿鸾回了南楚,那位岳丈王上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恨得来扒自己的皮,而且此时三国初定,任何事端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陛下提出要回南楚为武王祝寿,他这一走,山长水远的,还不知何时能回来,我竟不能给他一个家,真是失败。”景生说得极其沉痛,听得愁眉苦脸也唏嘘不已。
  
  “咳咳,你们也别叹气了,失败是成功的娘亲嘛,咱们要想想怎么反败为胜。”景生回眸望着他俩,轻声暗示。
  
  ——呃!愁眉和苦脸都已看到彼此鼻尖儿上的细汗,这个‘娘亲’的比喻实在出人意料,不出汗都难,至于‘反败为胜’嘛,两个机灵鬼开始冥思苦想。
  
  “你们认真思考,我去看看陛下和小娃娃。”景生抽身而去,心里又鼓起了勇气,迈向赎罪的道路。
  
  明霄批阅完自己职责内的奏折,午膳时间已过,双福已经进来探看了几次,却不敢提传膳之事,这位老奴在南楚大兴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看尽世态炎凉,已对万事不再萦怀,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位自小抱大的青鸾殿下。
  
  “双福,你出出进进的看得我眼晕,给我端碗粥来吧。”明霄双臂平伸,舒展着酸痛的腰背,——昨晚被那野兽做得腰已断成两截!明霄在心中狠声哀叹。刚刚兴起的一点食欲也于瞬间消失无踪了。
  
  “籼米粥?”双福低垂着双眼,小心地问着,他对昨晚之事早已心中有数。
  
  明霄一听就气盈丹田,怒火中烧,以前每次他和景生欢爱后,景生都会哄着他喝籼米粥,那粥清汤寡水的,明霄十分厌憎,但在景生的软言相求下他也吃得非常开心,如今,如今哪里是那个情形呀!
  
  “我再也不要吃籼米粥!”明霄在双福面前,终于露出委屈的神色,“给我端碗糯米饭,还要肉脯和肉羹!”明霄发狠,——吃死了算。
  
  “不吃籼米粥就吃粳米粥吧,健脾养胃,益精强志。”一个纯澈如银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明霄和双福都大吃一惊,急急转身看向殿门,就见华璟立在门边,身上只穿着件半旧的羽纱便袍,英秀无俦的脸上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
  
  “陛下来了,可用了午膳?”双福俯身行礼,殷勤地问着,作为‘娘家人’双福心里当然护着明霄,面子上又要不偏不倚。
  
  景生眸子一转,立刻摇头,声音沙哑地叹道:“阿鸾还没用膳,我哪里吃得下去,还是守着他一起吃比较稳妥,不然就他刚才吩咐的那几样膳食若是吃下肚,明天他就只剩半条命了。”景生也没说谎,咸安殿中摆出的午膳他连一粒米也没动过。
  
  明霄听了这话,更是气怒难消,——也不知是谁害得他连糯米饭也吃不得!“这都什么时辰了,咸安殿怎么还不摆膳?真是离不得人!”
  
  明霄一气之下竟说走了嘴,再想挽回可就难了。景生敏锐之极,立刻追上他的话尾,“是呀,是呀,确实离不得人,你一走,咸安殿里已经乱作一团,阿鸾”
  
  双福一看这情形,赶紧溜之大吉,弓着腰退向殿门。
  
  “双福,两碗粳米粥,一碟香油笋尖儿,一碟紫苏青瓜。”景生随口吩咐,明霄却心里微跳,迟疑着,终于开口,“双福,再添一样胭脂鹅脯和一碟糟鱼片。”
  
  听着明霄的嘱咐,景生感动得想哭,这两样小菜都是平时他喜欢的,——看来最惦记他的还是阿鸾。
  
  “是,老奴这就去传膳。”双福退出内殿,回身儿将殿门轻轻合拢。
  
  “ 去看看两个小家伙吧,他们今天还是有点腹泻。”明霄不理睬景生灼热的目光,径自转身推开通向配殿的侧门,“我还是按你昨天的吩咐给他们喂了淡盐水,虽然他们很不爱喝。”
  
  明霄边说边走,脚步匆匆,明显要跟景生拉开距离,此时孩子们的病是最安全的话题,“另外,他们精神不振,嗜睡,倒是不发烧了。”
  
  景生认真地听着,认真地端详着明霄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阿鸾,你别太担心操劳了,孩子们现在的症状都是正常的,过几天自然就好了,只要注意不发生其他继发性感染就好。”
  
  “继继发性感染?”明霄惊问,这个奇怪的词汇令他感觉万分惊悚。
  
  “嗯这种情况还是比较麻烦咳咳阿鸾为了方便照顾宝宝们,你还是和他们搬回咸安殿吧。”景生忧心忡忡地说着,尽量显得不强人所难。
  
  “呃”明霄倏地收住脚步,回头注视着景生,双眼微眯,“永安和咸安只隔着一座桥,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方便我与你朝夕相处!景生在心中哀叫,却再不能坚持,苦酒是自己一手酿造的,此时也就只能自己一饮而尽了。
  
  “啊,对了,有件事我先向你报备一下,免得日后又被你反复追问。”明霄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唐怡回到了东安,约我去莲苑赏莲,我想等娃娃们病好了带着他们一起去,陛下可准?”
  
  景生早已听出明霄声音里的悲哀和无奈,更加感到羞愧难当,景生趋前半步,专注地看着明霄,直望进他的眼眸深处,似要找寻那个被深深伤害的尊严,“阿鸾,在你面前,我无地自容,言辞已无法表达我的悔恨,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个悔过挽回的机会。”
  
  明霄迎视着景生深湛的眸光,轻轻点头,“我若不给你机会,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天长地久不是嘴巴说出来的,而是一天天过出来的。”
  
  景生放下心中大石,“所谓实践出真知呀,阿鸾,你比我有智慧。”
  
  明霄一摆袍袖,转身就走,嘴里轻喃:“我才笨呢,实践过了才知道遇到头野兽!”
  
  景生勉力振作紧跟其后,“嗯,是头最爱你的野兽。”
  
强掠



  
  莲苑建于夏德帝年间,本为皇家御苑的一部分,但因其位于皇城以外,远离内宫,又与涞河相连,遂于夏文帝时将其与御苑分隔并对民间游人开放。莲苑内亭榭遍布,水域广阔,遍植奇莲异荷,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由西域引入的王莲,其花大如巨斗,其叶叶缘上翘呈盘状,直径约长六尺,小儿可坐卧其上。每至盛夏王莲怒放时节,东安城内的富贵豪奢,文人雅客便常聚于莲苑观荷,一时间,苑内游人如织,锦绣帐幕高耸,一派富丽繁华景象。
  
  “小怡,要赏王莲何需来这里,乌泱泱的人挤人,哪里是赏莲,完全是卖弄富贵风雅。”明霄头戴遮幕斗笠,倚在水榭的阑干旁,水榭就位于王莲池上,有台阶深入池中,站于其上探手便可攀到莲花。
  
  “我知道你们咸安殿后苑太明池中就种有王莲,我又不是真为了这莲花而来。”唐怡此时的身子显得更加笨重了,她边说边逗弄着在她身边丝毯上爬来爬去的两个小娃娃。
  
  明霄眼神一暗,心底了然唐怡一定是知道了他和景生现在的状况,明霄不说话了,双眼望向接天蔽日的脉脉荷田。
  
  “我前天去宫中探望太后了,她说景生如今独守咸安殿是罪有应得,她做娘亲的也不同情他,难得太后娘娘这么明白事理。”唐怡嘴角含笑,拿起一个莲蓬递给趴在她脚边的小虫虫。
  
  明霄窘迫地低下头,这些天他都特意和景生约好了时间同去翎坤殿请安,卫太后神色平和,言语轻快,一如往常,也从未单独请他过去训话,明霄心中也十分感激,同时又微带不安。
  
  “我看书研对你就很大度,从来也不管东管西。”明霄的话语中明显带着羡慕。
  
  唐怡噗地笑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和秦书研有我们的问题和难处,据说就是身处最恩爱和谐的姻缘之中,这一生也会有超过两百次想要掐死对方呵呵呵神仙眷侣还有拌嘴吵架的时候呢,何况咱们都是肉胎凡种,更有许多看不开的事情。”
  
  明霄听了额上立刻飞出细汗,呼地摘下头上的遮幕斗笠,“嘿,说得对,我那天真想干掉他,岂有此理!”明霄至今想来仍觉气愤填膺。
  
  唐怡收了唇角的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专注地望着明霄,“你也不过就是想想而已,你哪里真下的去手,景生饿了冷了病了你照样会心疼不已,若是有刺客要伤害景生,恐怕你会第一个冲上前去为他挡箭,这就是姻缘了,有矛盾归有矛盾,恩爱还是恩爱。”
  
  明霄抬眸想笑,可长眉仍然紧锁,“景生于政事上明智神慧,旷达洒脱,可为何一回到内宫就就”
  
  “就变得紧张计较疑神疑鬼?”唐怡替他说出困惑,“景生总想将你置于他的羽翼之下,生怕你有什么危险闪失,人一紧张就难免失控,他对国事可以运筹帷幄,对你却是一味紧护,这说明你在他的心中重于国事政事,所以他才过分谨慎小心,以致令你感觉窒息难耐。”
  
  明霄深深点头,“嗯,确实如此,我的性情也有弱点,比较敏感执拗,若是他那天问起我的行踪,我直言相告,而不去计较那些话语间的细节可能就没这一场风波了。”
  
  唐怡抱起小虫放在膝上,小鱼仍趴在她的鞋边琢磨那鞋面上缀着的两颗大珠。
  
  “小怡,你把虫虫儿放下吧,他可沉了,鱼儿,不能啃那颗珠子!”明霄眼观六路,一边和唐怡聊天,一边观照着两个宝宝。小鱼不服气地嘟起小嘴,粉扑扑的胖脸蛋上一双星眸忽闪忽闪,“爹爹,鱼儿要珠珠要珠珠”
  
  明霄笑着摇头,一边将虫儿抱到自己的膝上,“等鱼儿再长大些,爹爹给你珠珠,可好?”
  
  小鱼恋恋不舍地望着那颗耀眼生辉的东海大珠,慢慢爬到台阶边观看王莲,就见一只母鸭在巨大的荷叶间迤逦穿行,身后跟着毛茸茸黄灿灿的一群小鸭,鱼儿探头探脑地看得笑哈哈。
  
  “咦,阿鸾,那艘画舫一直停在水榭对面,好像我好像看到镜片的反光,会不会有人在用望远镜偷窥?”唐怡抬眸望向与莲池相通的涞河河面,“你还是戴上斗笠吧。”
  
  明霄不在意地扭头望向远方的河面,“你怎么也跟景生似的,一天到晚让我戴着遮幕,我又不是国色天香的闺阁娇娘,我是两个小娃娃的爹,一个成了亲的大男人。”
  
  唐怡笑着打量他,和他逗趣道:“你虽不是美娇娘,但也是国色天香。”
  
  明霄无可奈何地摇头,忽地想起什么,问道:“小怡,那位衡锦先生来东安了,大概七天前,就是我和景生发生争执的那天晚上,我在涞河河岸上碰到他们父子俩,当时他们刚下船,我还答应了天宝要带娃娃们去看他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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