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翡-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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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卫东的瞳孔周围突然聚拢了一圈清冷的白光，他生硬地打断岚岚说：“别打岔，说你的事呢，去换衣服，跟我出去。”
　　岚岚一听狡黠地笑了笑，转身向楼上跑去，耍赖说：“不！我时差还没换过来呢，我要先去补补觉，反正舅舅已经答应了我，你管不了我。”
　　“这小丫头，就会跟我耍心眼。”严卫东说着又看了看时间，然后穿上外衣预备出门。
　　我定睛看着他，许多疑问压在胸口不知如何问出来，他却忽略了我的存在，只自顾自向门口走去。
　　“我”终于张口要问，却只发出一个字音就被严卫东打断了，他回身对我说：“岚岚若是不懂事你就迁就一下，别和她计较。我下了班就回来。”
　　严卫东没等我说什么转身开门走了，我目送他离开，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闪烁其词的模样很是可疑，分明不想在我面前谈及他的父亲，如此掩饰也就代表了心虚。可是我要怎么才能见一见他的父亲，怎么才能判断出爸爸的失踪是否与他有关呢，还有那个我一直都喜欢不来的岚岚，她的到来会不会给我造成阻碍，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要一步步耐心地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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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锅里的粥煮好了，岚岚却一直睡觉没有起来，我趁此机会回卧室休息了一会。
　　环顾着严卫东的房间，灰白色调的布置在秋日的暖阳照耀下反射着近似于世界末日的辉煌，无论床铺还是桌椅处处都有属于严卫东的味道，我只在床上坐了一会就马上走了出去，我不想与他靠近，哪怕是这么虚无缥缈的气息，我不能再陷入和严卫东短暂的美好回忆里而让自己变得脆弱和茫然，现在应该做的是什么，我从未有过的清楚明白。
　　屋外秋意甚浓，凉风袭人，空气中透着清冷，天空又高又远，是那么辽阔壮美。我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在院子里走了走，落叶纷乱地从墙外飘过来，有的在地上盘旋一会被风吹到了池塘里，有的则一眨的功夫飞走了，我看着枯黄的叶子，顺着白色的围墙向外面望了望，不知那外面的世界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我在椅子上坐下了，心里是淡淡的伤感和秋天里特有的神经质式的悲凉，忽然之间所有的过往一瞬间涌入脑海，我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背后推着她、跟她说笑的男人高大英俊，笑靥如花，可是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圈着泪，夕阳的光辉从后面射过来，他们越走离得越近，两张脸却越来越模糊。
　　我的心一阵剧烈的绞痛，不得已终止了回忆，再看看身边萧瑟的秋景，才恍然察觉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到了房里，刚打开门就听到一阵嘈杂的笑闹声，往前一看，岚岚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瓜子，她周围的地上已经密密麻麻铺了一层瓜子壳。
　　“你醒了？”我慢慢走过去，看到严卫东最钟爱的白色地毯上沾着各种果核和碎屑，禁不住升起一丝恼意。
　　“嫂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要饿死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岚岚头也不抬，虽然还叫着嫂子，可是口气明显生硬了许多。
　　“早上看你睡的香我就没叫醒你。”我循着岚岚的视线看了看电视里的画面，然后耐心地对她说，“粥已经煮好了，还在锅里，我帮你热一下？”
　　“都是中午了谁还吃那个呀？”岚岚把手里剩下的瓜子随便往盒子里一扔，几颗瓜子迸溅出来，掉落在我脚下。她又拿起遥控器不断换台，眼睛盯着电视上笑着对我说：“粥我已经倒掉了，吃了一口，煮的太烂了，不好吃。我们中午吃排骨好不好，以前我家保姆最拿手的就是红烧排骨，我和卫东最喜欢吃了。”
　　一切都看似无心之举，可是我却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同之处，她亲切地称呼“卫东”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我比作她家的保姆！这应该不是我反应过敏吧！
　　我忍住了要跟她发火的冲动，回身走进了厨房。想想看她这样的态度似乎更符合逻辑一些，她应该很讨厌我的，只在严卫东面前做做样子罢了。我们这三个人真是可笑，都在演戏，却都以为对方不知道。
　　晚上严卫东下班回来，岚岚马上从楼上跑下去，我也从厨房里出来，严卫东看到面前的两个女人，眼中泛起一层不容琢磨的光辉，他对我扪笑一笑，然后把手里的东西越过岚岚向我递过来，说：“我买了蛋糕，是你喜欢的口味。”
　　我犹豫片刻把袋子接过来，看到岚岚的小脸马上变得沉郁了，她讪讪地走回厅里，难得得安静了一会。一整个下午，她看电视、听音乐都把声音调到最大，后来我实在受不了，温和地建议她开小音量，她瞪着无辜的眼睛，说她在国外都是这样的，她习惯了。我没说什么只好关紧房门，劝告自己要平心静气。
　　岚岚外表清纯简单，可是很有城府，她不在明处表现出对我的抗拒，只暗中和我较量着，我没有心思把精力放在这方面，也不打算去跟严卫东打报告，所以能忍就忍了。
　　吃了晚饭，我和严卫东在沙发上坐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也就沉默地盯着电视看。其实我在逃避那个窒息的房间，一走进去，我们就打回了原形，那种让人觉得压抑的气氛我实在不想那么早面对。或许严卫东和我的想法如出一辙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心不在焉，连广告时间还认真地看。
　　忽然，楼上传来一声凄惨的哭喊：“嫂子——”
　　我吓了一跳，马上从沙发上弹起来，心想这小妮子又要搞什么名堂，别把我惹急了，当心我把你从这里轰出去！
　　
红翡　第118章　重逢已是他人妇（一）
　　随着刚刚那一声“嫂子”马上又传来更为凄厉的惨叫，我望着二楼半掩的房门，半天没有动身，一旁的严卫东忽然说：“上去看看她怎么了，我进去不方便。”
　　我冲严卫东点了点头然后往楼上走，还没走出几步岚岚就出了卧室，地站在二楼扬着手对我喊：“你怎么把咖啡端到我房里了也不告诉我，全洒出来了，烫死我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我吃了一惊，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辩解，这时岚岚又把手伸过来给我看，并且用一种责备和愠怒的眼神看着我，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哭了。
　　我僵立着，眼睛盯着她手背上烫红的痕迹，没想到楼下坐着的严卫东替我说了话：“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不小心一些，烫到了也活该，咖啡不会自己倒吗，非要支使叶欢！”
　　岚岚一听满脸委屈地看了看我，鼻子里哼了一声，推开我往严卫东身边走，并带着哭腔说：“东子哥，我没有怪嫂子的意思。你快来看看我的手，已经起小水泡了，真的很疼，我看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了吧，擦些药膏就好了，你别太担心。”我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多嘴了，意料之中的遭到岚岚一记白眼。当然这些严卫东没有看到，他正打量着岚岚的小手，说：“没事，你嫂子说的对，不严重，擦些药就行了。”
　　岚岚清丽的小脸忽然多出两道泪，她痛苦地诉说怎么不小心弄翻咖啡，怎样淋到手上，怎样摔了杯子又被碎片扎到等等细节，她那模样真的楚楚可怜，我见了却觉得心烦，严卫东最后也耐不住了，终于说：“好了好了，我们去医院，你呀，从小就被大家宠坏了。”他从衣架上拿起外衣穿好然后对我说：“你先睡吧，别等我们了。”
　　“好，路上小心。”我站在原地叮嘱一句，严卫东开门走出去，留在后面的岚岚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眼中还残留着泪，可那眼神却一点都不柔弱，而且嘴角还挂着骄傲和得意的笑容。
　　我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岚岚以为自己这样就占了上风、得到了什么便宜，她不知我根本无意争夺。我真想明白地告诉她，如果你想要什么，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哪怕是严卫东——当然，如果他是属于我的。
　　把岚岚房间里打碎的陶瓷杯子清理了，又将地板擦干净，我终于回到了房里，我不知严卫东今晚是否会回来，还像昨天一样在地上铺了被子躺下来。
　　深夜里严卫东轻轻推开了房门，当时我还没睡着，听到他走路的声音，轻声说：“才回来？”
　　月亮流泻出的光华照在屋子里，能清晰地看见严卫东的身影。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问：“你怎么没睡？”
　　“等你。”我坐起来开了床头的灯，“岚岚没什么事吧？”
　　严卫东用手挡着眼睛，一时不能适应眼前突然的光明，“没事，我了解她，从小娇惯出的小孩子脾气，要是不送她去医院非缠我一晚上不可。”
　　“那就好。”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严卫东放下手，这才发现我躺在地上，忽然间提高了声音，勃然变色道：“怎么还在地上睡，你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我没有，你别想太多。”我冲严卫东笑了笑——等他回来是有话要说的，我不能和他吵。
　　严卫东眼中呈现一种陌生而茫然的冷光，他走过来抱起床上的被子，稍微缓和了语气说：“我出去，你回床上好好躺着，我已经订了颈椎按摩床，大概明天会送来，今晚是你最后一次睡在这个房间。”
　　“等等。”看着严卫东出门，我急切地叫了一声，“我想问你几句话。”
　　严卫东转过头，有丝黯淡的喜悦在眼中掠过。
　　“你们父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隔阂，为什么我们结婚你都不告诉他，什么时候有机会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严卫东吃惊地看着我，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暗哑的冷笑，上一秒钟眸子里浮现的温存也已经荡然无存，他说：“叶欢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最不喜欢那种尴尬又沉重的见面，怎么现在主动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不相信你是在关心我！”
　　“我只是”被他当面戮穿我的脸禁不住红了，我的确没什么解释的。
　　“好了，别说了。你想什么我大体也猜得到，不过我还是要劝告你一句，安分守己些对谁都有好处，你想把事情闹到我爸那里，我不会称你的心，我打定了主意谁都改变不了。”
　　他愤愤然出门，我再也没有睡意，反复思考着他的话，这一夜又在各种情绪反复纠缠错杂的混乱中艰难地度过了。
　　次日清早，我从卧室出来时看见楼下的两个人在闲聊，餐桌上空空荡荡，他们大概在等着我去做早餐。
　　当我把米粥和豆豉荷包蛋端上桌的时候岚岚一边走过来一边说：“嫂子夜里凉了你帮我加条被子吧。”
　　“好，待会我送到你房间。”我把盛好的粥送到他们二人面前，严卫东眼睛在我手上一扫，一脸漠然地接过去，岚岚很快察觉到我们之间微妙的气氛，笑着对我说：“哦，对了嫂子，我还有几件衣服要洗，你看我的手也不方便，你能帮我洗吗？”
　　“用洗衣机洗好了，我今天还有事。”我淡淡一句，拒绝了她。夹起盘中一块鸡蛋，忽然想到严子奕的容颜，想到了和他第一次吃早餐，那一刻的心情竟如此凄凉。
　　对面的岚岚发出一声哂笑把我从记忆里扯过来，她不客气地说：“你能有什么事啊，还不是整天呆在家里，再说我的衣服都贵着呢，怎么能用洗衣机洗，会洗坏的。”
　　“那就找个保姆。”我一边喝粥一边说，保持着冷淡态度。除了这样，我真的不知要怎么对付这个小丫头，她越来越嚣张了。
　　岚岚没说话，她一旁的严卫东放下碗筷，擦擦嘴角，忽然站起来冷冷地说：“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
　　战争就这样迅猛地结束了，以我的失败告终，结局是我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洗了岚岚大半箱的衣服。秋天的水那样冰冷，几乎刻进了骨髓。
　　第二天我搬回了自己的房间，岚岚表示出万分惊奇，不过严卫东简短的解释让她闭上了嘴，同时我发现她除了吃惊，脸上的表情更多的呈现出幸灾乐祸的喜悦。
　　同时这件事助长了岚岚的气焰，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都以手上的伤为由支使我为她做各种事情，连表面的客气都做得敷衍，她对我颐指气使而且已经不再顾忌严卫东是否在跟前，家里被她搞得鸡犬不宁是我一再忍让退步才换来短暂的宁静。
　　我很明白一切都是因为严卫东置若罔闻的态度，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选择了沉默，所以岚岚才敢如此轻视我。可是我并没有试图去改变什么，随他们闹吧，我想早晚会有结束的一天。
　　没多久岚岚就进了鸿翔，她和严卫东每天早上一起出门上班，傍晚时分才回来，我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心情从一开始的愤然和不甘渐渐趋于平和。
　　生活没有大起大落，我也没有痛心到一个人嚎啕大哭，可是，痛苦却无处不在，它分散开，填充到每一处的空气里，看不到，摸不着，却时时能闻得到绝望和腐朽的气息，我和严卫东这样不健康的生活多延续一天，我心里的冰冷就多封冻一层。
　　夜里我躺在床上，抬头看到窗外一轮满月，禁不住感叹，这漫长的几个月里，我每晚望着夜空从月缺盼到月圆，再从月圆盼到月缺，盼来盼去，现实让我对未来充满了无望和恐惧。时间在不经意间消磨了我心里的热度和期盼，而且对于严卫东，每一次想到时我心里都会狠狠地滑过一阵悲伤，我想，我是不是已经不爱了，那么多恨和怨积在胸口，或许早把那个可怜的字眼侵蚀干净了。
　　一场又一场的秋雨使天气越来越冷，我穿上了厚厚的毛衣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广阔的院落萧条索然，长条木椅安然停留在瑟瑟的风中，上面的雨水泛着清冷的白光。
　　雨丝从阴沉沉的天空飘落下来，玻璃窗上不一会就蒙上一层潮潮的水汽，我的视线模糊了，可是那些纷扬的雨点却像一颗颗装裁着怨毒的种子，携带亘古幽深的悲伤在我心里慢慢滋生。
　　严卫东和岚岚开车回来时雨已经停了好半天，天空显得特别干净，一轮冷白的月早早地升了起来。
　　我在镜子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打开化妆盒扑了些粉，希望能盖住脸上冰冷的苍白。
　　楼下笑语喧哗，似乎多出许多人似的，我打开卧室的房门往下一看不禁愣住了，门口站着的那个风流潇洒、笑容可掬的人不正是严子奕！
　　于心挽着他的臂弯，身上穿着桔色的裙子，配黑丝袜、长筒靴，好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佳人。
　　他们站在昏暗的客厅里，组成的画面静悄悄的，像一幅凝固的老旧照片，沉淀了许多岁月的记忆。
　　
红翡　第119章　再重逢已是他人妇（二）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间又惊又喜百感交集，可是看到依偎在他身旁的于心，所有的喜悦又都浇灭了。我呆呆地站着，忽然觉得脚下注了铅似的沉重，眼睛涩涩的，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严卫东首先发现了我，一改冷漠的态度竟然微笑着冲我招了招手，说：“老婆下来啊，子奕和于心来了。”
　　我心头一紧，马上收回了纷乱的思绪，回严卫东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们似乎早就形成了默契，只要他“老婆”一叫出来，就相当于导演喊了Action，我会迅速入戏，做他温柔娴雅的严太太。
　　严子奕环顾房间，最后也没能把眼睛定格在我身上，只有于心朝楼上望了望，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脸上带着清丽婉妙的笑容。
　　我和于心目光碰撞，各自微微笑了，然后我把头低下去，一步一步默默地往下面走。我听到自己的心怦怦怦不安地跳动着，我害怕再次见到严子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