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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4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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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陇颇有名声的胡将能够一举成功;这次的行动就完全顺遂了。
眼看杜士仪先是拿下了自己;而后让安思顺前往洮州接替;然后又拿下了自己的随身护卫;罗群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在几次挣扎未果后;战场上凶神恶煞的他只能死命瞪着满是凶光的眼睛;仿佛如此便可以把杜士仪吞下去。一直守在其身边生怕人挣脱束缚的张兴不禁抬头看了杜士仪一眼;见对方微微颔首;他就让了一步;对马杰吩咐道:“将此人押下去;多派人手严加看守。如有闪失;唯你是问”
马杰深知刚刚能够一举成功;与其说自己这些府卫精锐;还不如说是以有心算无心。真正的硬点子反而是罗群带入都督府中的十个护卫;可这十个护卫因为进了鄯州都督府便解刀;猝不及防之下不得不束手就擒。尽管有些胜之不武;但他又怎会忘记此次行动之前;杜士仪对他和陈晃说的话。
“罗群在洮州作威作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为防走漏风声;以及事情闹大;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处置。至于究竟如何拿下他麾下那些护卫;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眼见得内外双管齐下;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杜士仪方才露出了笑容。随着罗群被带了下去;他环视了神情各异的诸刺史一眼;复又疾言厉色地说道:“我此来鄯州;奉陛下旨意出镇陇右;为的是安定军心民意;剪除害群之马。如罗群此辈;视民如奴婢;视军如皂隶;驱策左右;甚至最令人发指的;他竟敢杖责朝廷命官洮州司马段行琛;甚至软禁其父子意欲加害;这简直是骇人听闻我遣幕宾子美;及节度奏记薛怀杰前往洮州;最终竟是遭人追杀;九死一生回返”
听到这里;即便起初还有点兔死狐悲之心的几个军中出身的刺史;这会儿亦是面色大变。出身卒伍的人总难免会有点脾气;可有脾气也不意味着就真的能把州下治所当成自己的一言堂。更何况;鞭笞命官这种事;弄得不好就可能把自己完全搭进去;更何况罗群竟为了生怕走漏风声;而把人给软禁了
于是;苗晋卿当下第一个长揖说道:“大帅明察秋毫”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是和杜士仪同一时间到的鄯州;如今就任河州刺史;尽管没有军中背景;但稳妥的行事却让他在河州一步一个脚印站稳了脚跟。再加上之前廓州刺史安思顺已经领命前去安抚洮州;其他几个刺史你眼望我眼;兰州刺史郑怀章当即也跟着表示了对杜士仪拿下罗群的拥护和遵从——横竖他对于骄横跋扈的罗群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这一天;当杜士仪结束了大堂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议事俗套;接下来在镇羌斋一个一个单独接见了所有刺史;安抚许诺用尽无数手段;最终送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他尚无法确定;自己的这一招是否会触动其他人敏锐的神经;但选择了罗群开刀出了因为其人劣迹斑斑之外;也是因为其人太过跋扈;人缘最差;至于时机;则是因为有郭英又以及郭家子弟横行湟水城的例子在前。
而他不是用自己人;而是用在河陇素有威名的胡将安思顺去洮州安抚坐镇;也同样是出自这个考虑。
“大帅。”叩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兴。他笑着行过礼后;便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罗群所属的亲卫;我已经和仲通清臣一块筛选甄别过了。除却有些冥顽不灵的;已经有人表示;愿意出首检举罗群的那些不法事。”
这算不得什么一等一的好消息;也在杜士仪意料之中。想到罗群能够腾出来的那个位子;他便笑道:“很好;接下来立刻悄悄整备;把罗群送回长安去
现如今;只希望王忠嗣能够尽快从长安城那场官司中脱身
第七百五十六章 亲迎入城
“大帅;洮州已经安定。安使君一上任;先是以宣示大帅之命为由;召集了罗群的一批亲信心腹;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一体捕拿;再跟着方才是甄别;能力卓著却一直被闲置久未出头的;得到了晋升;而鱼肉百姓;横行军中;在军中风评极差的;则是下狱待勘。此外;还有当众抗命的;被格杀了两个人;一时洮州风气为之一肃。还有不少百姓高兴地生火放起了爆竹;竟是欢天喜地”
马不停蹄从洮州回到鄯州湟水城;又风风火火随着安思顺回去;如今再次风尘仆仆从洮州赶回来的杜甫说着这些;面上满是兴奋。尽管拿下洮州刺史罗群;他只是做了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后期就是在洮州观察安思顺新官上任后的局势;但这种迥异于从前游历的体验;仍然让他感到一阵阵激动。此时此刻;他再次行过礼后;这才急不可耐地问道:“大帅;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我去做?”
“子美;你才刚刚从洮州回来;先歇息两天吧。”见杜甫分明满身是劲;杜士仪就笑道;“接下来都是些收拾善后的事;到时候若是需要你;我自会叫了你来。”
“是;那我先告退了。”杜甫怏怏答应了一声;这才出了门。等到了外头;见院子里的大树旁边;一个人正背靠在那儿打盹;他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赶紧上前推了两把;等对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不禁好奇地问道;“太白兄怎么睡在这里?大帅这书斋进进出出的人很不少;被人看见;说不定要说你的闲话了。”
“人云亦云罢了;我怕什么?”李白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又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在杜甫脸上打量了一阵子;他方才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如今虽不曾被君礼辟署为幕府官;但做的事情却没得差。跟着君礼的感觉如何?”
“大有收获”杜甫一时又来了精神;若非顾忌到声音太大;会惊动了镇羌斋中的其他人;他恨不能用最大的声音来告诉别人此刻激荡的心情;“那罗群可是洮州刺史;自从当年郭大帅病故之后;陇右换了一任又一任节度;没有一个能够奈何得了他的;可杜大帅硬是悍然拿了此人开刀。这样的气魄;这样的手段;实在让人不得不折服”
“可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李白嘿然一笑;一跃起身;沾了些灰尘的手在杜甫的肩膀上拍了一拍后;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河陇豪俊;对外人总是有些不服气的;纵使君礼名气再大;也抵不住反弹。你说的那位洮州刺史罗群被拿下之后;君礼立刻派出心腹将其送去了长安;而在此之后;一再有人擅闯这座鄯州都督府;夜里常常听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声响;我守在这里;算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听到这番话;杜甫方才不禁遽然色变。他怎么都没想到;凶险的并不止是安思顺临危受命前往接管的洮州;就连这鄯州城中竟也呈现出了如此局面。一想到竟有刺客踏足这里;他只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当即声音低哑地问道:“真的有人闯到太白兄面前么?”
“我怎么说;你就真的怎么信?”李白顿时哈哈大笑;他再次拍了拍杜甫的肩膀;这才欣然说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古来刺客如荆轲聂政;或受人国士之礼;或受人恩义;因而挺身而出;但那罗群又不是礼贤下士之辈;如今分明已经倒台;哪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为他送命?君礼所用从者之中;多精悍之辈;前头自然轻轻松松就堵住了。真的要踏进这里让我去对付;那君礼面上还有何光?而有了这些家伙的行径;罗群就更加万劫不复了。”
要知道;当初张审素不就是因为麾下总管劫持了朝中派出来的御史;结果被定了个谋反;这罗群自己在大堂上大放厥词;党羽甚至还狗急跳墙派出刺客进鄯州都督府;难不成真的以为王法是摆设?
“太白兄;你别吓我。”
杜甫长长舒了一口大气;等到李白拖着他往外走;又问及此行洮州的收获时;他方才把这些丢在了脑后;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前往洮州这些时日的种种所见所闻。即便出院门时;和一个快步进来的从者擦身而过;他也并没有留
镇羌斋中;得知洮州已定;杜士仪只觉得心定了一大半。他对张兴鲜于仲通和颜真卿一一交待了近日的一些急务;突然便听到外间一阵叩门声。须臾;鲜于仲通亲自去开了门;见外头一个风尘仆仆面目熟悉的年轻人;他不禁讶然问道:“吴天启?大帅不是留你在长安的吗?”
“是夫人派我向大帅报喜”吴天启笑容满面地对鲜于仲通行了礼;随即一溜烟冲上前去;跪下磕了头后便喜上眉梢地说道;“夫人命我向大帅报信;王将军之案已经结了。侍御史皇甫惟明坐累迁汝州长史;而王将军虽也因罪受责;但所任不是别处;而是柔远府右果毅”
柔远府右果毅?这可是当初郭英又的旧职啊;不知道在长安的郭英又听说王忠嗣遭了如此下场;会觉得解气还是愤恨?
杜士仪一推扶手站起身来;颔首笑道:“看来;我陇右很快就能多上一员真正独当一面的名将了”
王忠嗣居然被贬到陇右来了;这对于杜士仪来说;实在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好消息;即便他曾经上书陈情竭力争取;可能够真正捞到这样一个人;他也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奢望。而有了这样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打底;他自然是一时精力充沛十足。当他对外宣布了前洮州刺史罗群已经被押回长安;而夤夜犯禁闯鄯州都督府的人已经全数擒拿;因为罗群的骤然落马而一度躁动的湟水城自然而然逐渐安静了下来。
为了一个四处结怨张狂自大的罗群;和这位行事风格迥异于前任节帅范承佳的杜大帅作对;谁会这么傻
王容拖儿带女;带着王杜两家的几个孩子以及几十家丁家将;在王忠嗣及其亲兵家将的护送下抵达湟水城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鄯州乃陇右节度麾下的第一坚城;可当初石堡城在吐蕃手里的时候;这里常常是最前线;故而城墙之上除却那些岁月斑驳的痕迹;那些曾经征战的刀枪痕迹以及血渍仿佛浸透到了墙体深处。因为提早派人给杜士仪送过信;所以她从随从口中得知;城门口已经有人等候;她不禁心中微叹。
之前一别就是将近一年;团聚之后不到一个月;杜士仪便转任鄯州;又是一别数月。算起来自从同行蜀中之后;她和杜士仪已经很久都没有分开这么久了
“是杜大帅;杜大帅亲自来接夫人了”
听到这嚷嚷;王忠嗣不禁大为惊讶。他在半道上还碰到过鄯州都督府押送罗群的人;当然知道如今的陇右节度使府面临怎样的局面。这种时候;杜士仪竟然因为要来接妻子而亲自出面;足可见对王容这样一个出身商贾的妻子;两人的恩爱绝不是外人所说做给别人看看而已。今次他马上乃是配的特制双鞍;坐在前头的杜广元也听到了这声音;不禁眉飞色舞地举手叫道:“是阿爷;是阿爷来接阿娘还有我和妹妹了”
心情不错的王忠嗣忍不住打趣道:“让你阿爷看见你竟然不好好坐车;反而跟着我骑马;到时候看他不教训丨你”
“阿爷才不会呢”杜广元很想踩着小小的马镫站起身来;但刚一用力就被王忠嗣给摁了下去。
“这一路以来我教了你很多马术要诀;最后也是你最应该记住的一点就是;要爱惜马力。这匹坐骑耐力持久;所以能够禁受得住你我二人同乘。但若是你此刻为了远望而想站起来;必定会给它增加不必要的负担;甚至伤及马匹。记住;在战场上;一匹战马兴许就是你的第二条命”
杜广元被母亲耳提面命;一定要听王忠嗣的训丨诫;尽管这会儿他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老老实实坐了下来。眼见得前头扈从朝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通路;而父亲那骑马而来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近;他终于忍不住激动再次叫了两声。下一刻;他就感到身后本来紧紧贴着的王忠嗣动了动;紧跟着背后支撑一下子就没了。可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只见马下有人轻舒猿臂;竟是将他抱了下来。
“来;我们上前两步;迎一迎你阿爷”王忠嗣嘴里这么对杜广元说;心里却不无感激地想道;要不是杜士仪一再替自己说情;又主动表示陇右需要他;他恐怕就不知道上哪个犄角旮旯去窝着发霉了
而纵马飞驰而来的杜士仪一眼就看见了王忠嗣及其身边的杜广元。对于儿子能够和王忠嗣亲近;他心里自然高兴得很;待到勒马停下之后;他一跃下马;正好抢在王忠嗣弯腰行礼之前将其搀扶了起来。
“得天之幸;忠嗣你竟是到了鄯州当初云州因有你之助;得以在突厥和奚人攻势之中岿然不动;如今鄯州有你;我可谓是如虎添翼来;与我一同入城”
王忠嗣见杜士仪竟然没有去看自己身边眼巴巴望着父亲的杜广元;只是满脸喜悦地扶着自己的臂膀;即便是他入仕以来一贯得上司器重任用;也不禁心中感动。可他终究知道;自己这次是被贬;因而定了定神后就连忙摇头道:“杜大帅;我乃是被贬之人;若如此招摇过市;恐怕朝中”
不等王忠嗣说完;杜士仪便打断道:“此前就连河西牛大帅都上书言你之功;朝中难道还有人能抹杀你的功劳?陛下乃是为了示人公允;这才贬你为柔远府右果毅;如今你既然到了鄯州;有郭英又以柔远府左果毅;兼知兵马使之例在前;如今他去职;陇右节度左厢兵马使至今可还空着”
第七百五十七章 君子器量
什么叫做铭感五内;王忠嗣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了。杜士仪不过是和久别的妻子儿女稍稍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甚至没有多分心去看泫然欲涕的杜广元;便立时邀他上马同入鄯州湟水城。只是稍稍落后杜士仪坐骑一步的他享受着路旁百姓注目礼的态度;甚至能够听到不少人在那里议论他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人群中谁大声嚷嚷了一句;这便是从前的河西讨击副使王将军的时候;那些议论的声音陡然之间大了一倍不止。
“是河西讨击副使王将军?便是传言中和诸位皇子一样养在宫中的王将军
“是之前战死的王海宾王将军的儿子”
“听说之前王将军在河西就是功勋彪炳;被朝中奸人所忌;幸好陛下圣明;明着贬斥;实则保护;把人放到咱们鄯州来了”
王忠嗣数月之前才刚来过一次鄯州湟水城;可只是帮杜士仪的忙;抓到了那几个真凶;小小露了个脸就回凉州去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不过数月;自己的际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河西凉州到长安;然后又到了这陇右鄯州。此时此刻;不管他如何竭力;也没办法听清楚越来越嘈杂的人群中究竟在说些什么;但心里却很明白;这样游街似的入城;杜士仪说要任命他为左厢兵马使;只怕那决计是真心实意
后头的牛车上;王容见杜广元耷拉着脑袋;小脸上分明无精打采的;她哪里不知道小家伙在生谁的闷气;也不去劝慰。直到牛车从旁道进了鄯州都督府;最终停了下来;她才小心翼翼抱起旁边的女儿杜仙蕙;递给了开车门伸手来接的乳媪。等到自己下车之后;她见杜广元闷声不响地跟着下来;便带着他随前来迎候的赤毕一路入内。
她这个女主人没来;鄯州都督府那偌大的后院自然完全是空的。杜士仪从前几乎都是直接歇在镇羌斋;但她所居的内寝已经都收拾了整齐;几个婢女仆妇张罗着安顿行李;她让乳媪看着一路车马劳顿的杜仙蕙先行睡下;又吩咐随行的两个外甥王胜和王肜;以及杜思温交托给她的两个京兆杜氏晚辈杜明稹和杜明瑜;暂且在内寝外头的两侧廊房先行休憩片刻;她就一手牵着杜广元往外走。
除却内寝之外;后院尚有众多楼阁偏院;但每一处都已经洒扫得于于净净;没有遗留下从前住客的任何痕迹。但从那些屋子以及装饰陈设的风格;王容就不难看出;从前历任鄯州都督兼知陇右节度的那些高官;大多是姬妾成群的人。如今即便这些婢妾不是被带走就是被遣散;可在后头洒扫的那些寻常婢女们;依旧姿色不输长安很多大户人家;可素质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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