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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3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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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球在战场上空刮出呜呜的风声;轰击在密集的步兵队列中;碾压出一道道血肉之路。
逢勤没有丝毫惊惶;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根据铁球落地的位置;他见中军也已经进入了清虏红衣大炮的射程;回头朝翟哲拱手道:“此处危险;请王爷退后;看我如何攻破敌营”
翟哲淡淡一笑:“都到了这里;还退吗?”
“进击吧;大明的健儿”他拔出长刀;两千亲兵卫骑兵随之拔刀。
逢勤大急:“王爷绝对不能上战场”
他伸手阻住翟哲;连下数道军令:“命元启洲和阎应元部全前行;从两翼保护炮阵;命李来亨部向东方扩展
“炮营随两翼前行;快行进道四里之内”
庞大的明军阵型像飞鹤展开翅膀;包抄向十里外的清虏大营。前行的两只牛角向中间靠拢;护住中军的铁炮;同时给紧随的后阵明军让开通道。
清虏骑兵再次冲出兵营。
“立阵;立阵”这一次;元启洲没有再给他们机会。
精铁打制的拒马阵散着寒光;再勇猛的骑兵扑上来也会被刺穿。
战马在拒马阵前盘旋;甲士们迅在坚硬的土地上刨坑;把拒马阵后面的撑杆插入地下。
燧枪射穿了所有妄图突破拒马阵的骑兵。等阵前没有了活人;甲士们上前搬开尸;让拒马阵的轱辘可以继续前行。
“轰——轰——轰”巨炮的像是催促明军前进的战鼓。
巨大的铁球碾压在战场;一列又一列明军倒在血泊中;他们的同伴在前行中在高歌中前行。
摄政王的战旗在战场穿梭;两千亲兵卫骑兵从运河岸边奔走到包围住清虏东营的李来亨军中。
翟哲高呼∶“本王与你们同在”虽然他的声音被炮声掩盖;但将士都看见了那面飞舞的王旗。
逢勤无心顾及翟哲;他一直高举千里镜;透过镜片;他看见炮阵里清虏大营越来越近。
“列阵”
“前营散开”
传令兵疾驰奔走。
合二为一的尖牛角再次分开;露出隐藏其后的战场之神。
六百门铁炮几乎在瞬间同时开火;然后它们压住了战场上的所有。乌云笼罩了大营;木栅栏倒倒下了;红衣大炮的咆哮声停下了。
慌乱的骑兵冲出营帐;他们不知要冲向何处。
两刻钟后;逢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骑兵出击”
车风和李定国的骑兵营分别从展开双翅的翅尖边缘穿过;追击向再不敢回头的清虏。
翟哲远眺;他压制住自己冲锋的渴望;喃喃道:“终于结束了”
鲍广催马过来;指向五六里的清兵大营;道:“王爷看;他们崩溃了”
翟哲看出他隐藏不住的**;道:“去吧;替我斩下一个清虏的头颅”
“遵命”
大将军亲兵卫骑兵如飞驰的金乌色长箭穿过战场。
逢勤看见了亲兵卫骑兵远去;脸上闪现出一缕担心;知道见摄政王的大旗正在朝中军而来;才轻轻吁了口气。
隆武六年八月;大明与清廷在北京城郊的通州决战。
明军大胜清兵;斩两万;满洲人的铁甲和满洲人血肉混在一起;引来了无数黑鸦。
次日夜晚;清虏王室匆匆逃离北京;逃向山海关。明军骑兵掩杀百里;斩杀俘获无数;直到听说清虏勒克德浑部到达京郊;才奉命返回北京城。
翟哲催马走向皇城;朝阳中;鎏金的承天门牌匾像是一只眼睛在看着他。
“听说李自成走到这里;朝那里设了一箭”他抬起手臂指向那里。逢勤、李来亨、李志安等将无人敢回应。
“我还要做什么呢?”他想起自己无人时设想的许多目标。可他为之奋斗终生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逢勤”
“末将在”
“勒克德浑和阿济格还在塞内;事情都交给你了”
“遵命”
“找个好大夫吊住多尔衮的命;如果他醒过来;让人告诉我”
“遵命”
也许是慌乱;也许是刻意为之;满清皇室退走的时候;把孤独昏迷的多尔衮留在了摄政王府。
“命左若率军来京师汇合;命马士英、宗茂和柳随风先行北上”
暂时再没有什么想法了;翟哲突然生出什么都不想管的念头;催马走进了承天门。
第724章 拥戴之功
乱世结束了。
北境的百姓家奔走相告;他们割掉了脑后的辫子;提着祭品走向族人的坟头。这二十年死了太多的人;能留下后代祭祀都是祖辈积了无量的阴德。
一列挂着鲜亮旗帜的大船慢腾腾在运河中行驶。
大明的两位尚书马士英与柳随风就坐在里面。两个年长的老大人经不起折腾;户部尚书宗茂早在轻骑的护送下;沿着运河的官道昼夜不停往北京驰骋。
几千里的路程;骑马比乘舟快不了几天;但要幸苦许多。
马士英靠在船舱的窗栏上;享受着夏日的凉风。沉默了许久后;他有些不忿的说:“也不知宗尚书为什么这么急;王爷收复北京是大喜事;偏偏他那么急。”
“王爷同时召见我们三人啊;他这么做;哎”他似乎有无尽的委屈。
柳随风淡淡的笑着;马士英与宗茂的矛盾已经公开了。现在没有太监;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阉党了;东林党和阉党合一找打了新的敌人。
所谓的阉党;不过是皇帝的家奴;那不就是宗茂现在扮演的身份吗?
在马尚书期待的目光中;他悠悠的说:“宗尚书说他不喜欢坐船的”
马士英翘起胡子;道:“运河的船又不是海船;没有大风浪颠簸;难道不比骑马舒服他这么急于去表功;难道这北伐的功劳他还能比得上大人吗?他只是户部尚书;大人才是兵部尚书”
柳随风摇晃的蒲扇;不急不躁:“要说功劳;宗尚书还真是比我大。大军这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但也耗费钱粮无数;尤其是我大明军队多用火器;没有银子;鸟铳和烧火棍差不了多少;我是花银子的;宗大人是挣银子的啊。”
一路上;无论马士英怎么撩拨;柳随风就是不上套。
多年来;大明稍有头脑的皇帝都知道要压制东林党;摄政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没头脑的人。柳随风身为晋人;即使不与宗茂同党;也可以保持然的地位;没必要与并不是真正喜欢他的士子们纠缠在一起。
不过;宗茂如此着急北上;他心里同样不舒服。
“宗大人啊宗大人;你这么做确实有些着相了”
轻骑追着轻飘飘的南风飞驰。
“驾;驾”
锦衣骑士抖动缰绳;即使骑术娴熟的蒙古人也不过如此;在江南十年;宗茂还没疏忽他的骑术。
一个土默特的汉人奴隶;到现在成为跺跺脚也会大明朝堂抖三抖的人;他还没有满足。他要成为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机会就在眼前。
渴了就喝一口浑浊的运河水;饿了就在啃一口于饼子。他估计自己能比那两位乘舟的尚书大人快上三天。
前面就是保定城;官道上一列慢悠悠的骑兵拦住道路。
“闪开”宗茂正待喝骂;他看见打头一面“萧”字旗帜。
他叫住一个身穿千总号服的人问:“你们是萧之言的下属吗?”
那千总见宗茂身穿紫色官袍;连忙施礼道:“正是”
“萧之言在哪?”
千总答道:“萧大人昨日已经入京”
“原来如此;大明军中的将领就聚齐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宗茂恨不得插翅飞到北京。他知道大军在北京聚集不了多久;过上十日不到;各位将军和总兵就要被派往分守地方。
一日后;轻骑到达北京城外;宗茂看见元启洲的战旗出城来。
他催马上前打招呼:“元总兵;你要去哪里?”
看着狂奔而来的一百轻骑;元启洲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来人是宗茂。他迎上去;下马施礼道:“宗尚书;鞑子逃走了;王爷命我去驻守山海关。”
宗茂迟疑片刻;问:“军中诸将都在城内吗?”
“正是;逢将军追击阿济格一路到山海关;昨日奉命回来;大人命我去接替他”
宗茂略略点头;在马背上拱手:“那元总兵就去吧;我正要去拜见王爷”
两人就此别过;他催马往前四五里路;看见了雄伟壮丽的北京城门。
京城修的再坚固;每当王朝末路时;也起不了半点作用。明初徐达率大军北伐;元顺帝不战而逃;后来李自成入京;太监和文官争相献城;今日摄政王北伐;清帝也没胆子坚守。
宗茂心头所感;在城门前勒住战马观望片刻;嗟叹一声;进入城内。
明军收复北京城比当年李自成入京的军纪好多了;除了强令城中百姓全部剪掉辫子外;没有任何惊扰百姓的号令。被满清抛弃了的汉人官员被赶出府邸捕入天牢;还没有确定罪名。
宗茂找到负责城防的阎应元;稍一打听;才知道翟哲没有住入皇宫;而是在原和硕简亲王府设立的行营。
他笑了几声;道:“几位夫人都不在;王爷一个人宿在宫中只怕也觉得寂寞”
阎应元附和着笑。
宗茂又问了几位将军的住处;辞别阎应元赶往简亲王府。
阎应元命两个亲兵给他带路。北京城仍在戒严中;没有城防兵的令牌;户部尚书在城内也不能随意乱走。
街道上的店铺都在开门营业着;行人稀少;一行二十几个骑士放心大胆在街心驰骋;两刻钟之后便到了简亲王府
王府门口由亲兵卫守卫;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怒视来客。宗茂命守卫往里通报;不一会功夫;方进出门来接他
宗茂临入门前突然回头吩咐那两个城防兵丁:“你们两个不要走;等会我出来还有事”然后才随方进走入王府
北方的气候于燥;但这座简亲王府中绿树成荫;时值秋日仍然是花团锦簇;许多花宗茂都叫不上名。他一路脚步如风;也没心思欣赏美景。
穿过两个院子;翟哲正在与一个灰黄色头的西番人在一座小凉亭中说话。
方进指着那里道:“那个人叫汤若望;从前在我大明为官;后来投靠了清廷;这次鞑子出关;他在半道上被车总兵抓回来了;王爷看不上鞑子的那些格格嫔妃;倒是与这个汤若望说了好几天话也不嫌累。”
宗茂轻“呸”了一声笑;道:“方副将现在好大的胆子;敢在背后议论王爷;鞑子的格格好看吗?一个个浑身膻腥味。”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凉亭前。
便听那汤若望道:“没想到王爷对欧罗巴如此熟悉”他的官话与汉人完全一样;听不出一点生疏。
翟哲扭头看见宗茂;招手让他过来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微臣是骑马来的”宗茂跪拜行礼;再说:“马大人和柳大人坐船;还有两三日才能到”
翟哲看上去好像与汤若望谈兴未尽;摆手道:“你一路骑马北上;很是辛苦;先下去歇息一晚;待明日我有事找你”
“遵命”
宗茂退下;走到院子门口时回头;见翟哲又在与汤若望攀谈。他心中纳闷;摄政王与一个西番人怎么能说到一处
出了王府;他见那两个城防亲兵果然还在那里;宗茂急匆匆上马吩咐道;“你二人带我到左若将军的住处。”
左若住在东城区;宗茂赶到左若的府邸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门口的亲兵往屋内通报;片刻之后;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锤子一下下砸在地上。左若那如斧刻刀削的面孔出现在门廊中。
“宗尚书;你来京城了?”左若颇感意外;“怎么有空来找我”
“我来找将军商议大事”宗茂笑着跨入深红的门槛。
两人进入中堂;左若请宗茂坐下。
宗茂等沸腾的茶水端上来;拱手道:“请将军屏退左右”
左若脸色变得严肃;他没有问话;自然的向外摆摆手。亲兵和仆从悄然退去。
“左将军;你们这些人在北京城真是能闲得住啊”宗茂侧过身子;一只手按在桌子上;“王爷没有住进皇城;你们难道不难受吗?”
左若眉头弯成一个淡淡的“川”字;沉思不语。
宗茂吧手掌平平的拍在桌面上;白瓷杯盖轻轻一颤:“明人不说暗话;我急于来北京;就是要在南京朝堂明白过来之前;拥摄政王登上皇位;以免夜长梦多。”
左若问:“宗尚书来我府上之前还去过哪里?”
“我第一个找的就是左将军”
左若嘿嘿一笑;连连摇头道:“怪哉;你与逢勤是都是王爷身边走出来的人;逢勤北伐立下大功;你不找他;为何先来找我?”
宗茂毫不避讳;道;“因为我与左将军是一样的人”
“好”左若击掌;“就凭宗尚书这番话;我左若全凭宗尚书安排;这件事我们不做;迟早有人做;何苦便宜那些只会动嘴巴的文人”
中堂里传出爽朗的笑声。
宗茂道:“北京城防由阎总兵控制;左将军前往;想来阎总兵不会推脱”
“那是自然;说动了阎总兵;我再请几位总兵到我府上做客共商此事;不过”左若顿了顿;“逢将军还是由你去请吧”
宗茂见左若的神态;隐约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好;逢勤就交给我了。”
第725章 皇位
昏暗中的北京城渐渐安静下来。
虽然城内许多百姓希望这几天挂鞭炮庆祝庆祝;但戒严巡逻的明军让他们望而生畏。这十几年的经历;这座城中再桀骜的人也学会了乖巧;再血性的人也学会畏惧。
府邸的门头上挂了十二个红彤彤的灯笼;大门两侧有十几个兵丁站立。
孟康嘻嘻哈哈的走进门:“左将军请客;虽然不能过饮酒;能与大家聚一聚也一件欢乐的事”
几十步外阴暗的街道中;逢勤停下脚步;他看着那些摇曳的灯笼发呆。
宗茂嘻嘻笑着说:“走吧;你我是连襟;其实也是兄弟;做哥哥的不会骗你。”
“你们想于什么?”逢勤有些迟疑。
宗茂右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当然是把事情做到底啊难道北伐的第一功臣;还想朝囚在南京城冷宫中的皇帝下跪吗?”
逢勤的脚步仍然不动;道:“军中大将无令集会;是大罪”他保持着固有的刻板。
“今天是个例外”宗茂稍稍推了推手掌下有些单薄的身躯;说:“你想想;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去了;就缺你一个;王爷会怎么想?”
逢勤终于往前迈动脚步。
他们两个是最后到的;院子中全是人;将军们的亲兵都留在了门外。
宗茂走进中院;举起双手;喊道:“大家都来了”
说话的人都闭上了嘴巴;所有人都看着他;有一半的人眼中都含着戒备和冷漠。许多人不熟悉这位尚书大人;但他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拒绝。
“我们驱走了鞑子”宗茂高喊;然后他低下头;“没有跟随在王爷在草原浪迹过的人;不知道王爷为了今天奋斗了多久”
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又恢复激昂的语调:“这天下不再是朱家的了;这是王爷的天下;王爷领着诸位打下来的天下”
院子中鸦雀无声;光和影组成一幅幽静的画面。
“今夜;请诸位与我一起;恭请王爷坐到他本该坐上的位置吧”
左若站起来环视一周;问:“诸位有谁不同意吗?”
谁敢不同意?萧之言低下头;玩弄着手中的茶杯。
李来亨第一个站起来:“恭请摄政王登上皇位”第二个是孟康;李定国犹豫片刻;也站起来了。满座人都站起来时;只有萧之言还坐在那里。
左若故意把后背朝向他。
宗茂用温和的声音召唤:“萧将军啊”
“旧的时代终究要过去啊”萧之言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左若轻轻的吁了口气。
宗茂拍拍手;一个魁梧的兵丁托着深红的木盘走过来;木盘上整齐叠放了一件衣服。他伸手取下那件衣服一抖;烛光下宝光闪耀。九条飞龙在黄色的袍子上飞舞;仿佛要脱袍飞离。
“左将军已特地命人制好了龙袍请诸位随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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