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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渊青灯行-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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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传来了紫剑山庄少庄主娶小妾的消息。
  他忽然间将那些他强迫自己远去模糊的记忆悉数记起,那么多年前她趾高气昂地要娶他,那么多年前她不好意思地摸出吃掉一半的油酥鸡,那么多年前,她含着眼泪,点着头说喜欢他。
  他全部忆起,她早已忘却,长大嫁作他人。
  放眼望去,夜凝宫朱墙雄伟,山下楼阁连绵,鳞次栉比,这么一片城池皆是他的,他却没有给她留过地方。
  再而,便是婚礼之夜被刺杀,男女双双而亡。
  他难得地有了出宫来中原转转的打算。
  于是在南苏城外的茶铺,他被一个姑娘家大大咧咧地扑倒在地,替他挡了三支蚀骨毒箭。
  他抬起眼,瞧见了她的脸。
  许久不见,滥好人的性子还没变。心中她那方寸之地的存在,那一截小指头的存在,在她拔出背上毒箭嘿嘿对他笑的瞬间,呼啦一下扩大了。
  随着日后她在他身边的模样,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扎进血肉,刻进骨髓,穷凶极恶的架势,锐不可当。
  那些时光与存在多么远,这么近。
  海边海潮踏着节拍,一波一波,随着二人呼吸声,渐渐依稀了。
  他伸出舌尖轻舐她眼窝的泪痕时,青灯身子颤了颤,又静了下来,他将她又抱紧了些,却又生怕将她吓跑似的,轻吻她的脸颊而耳朵,小心翼翼,格外珍重,最后双唇贴上她冰冷的唇。
  “渊哥哥”
  浅浅海潮声中,青灯嘴唇蠕动着开口,依是哭腔,无助一般。
  “我已经死了。”
  堪伏渊动作停了一停,忽而握紧她的腰倾□去,将她压在月光粼粼沙滩上,她的长发披散如一朵黑色的花,细白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一支石榴花玉簪。
  他轻笑一声,用舌尖抵开她的牙关,缠绵着。
  “我爱的女人,生死何妨。”
  
  晃晃悠悠。
  船舱里燃着暖暖的炉,火光照了眼睑。
  青灯躺在软榻间只觉得舒适,之前他抱了她许久,贴近盘龙印身子都热了,睡了一阵迷迷糊糊睁眼,男人背向她靠在塌边,坐在暖炉旁,红衣染上跳动的火光。
  她动了动,他便侧过脸,一双黑眸落过来,“醒了?”
  “嗯。”青灯起身,揉揉额下床,船舱依旧晃晃悠悠的,冬季的海尚且平静,不曾大风大浪。
  她搓搓手拿袄子裹住自己,正打算坐在火炉边取暖,一旁男人却兀自伸出手。
  青灯一怔,望着他伸过来的手,堪伏渊瞧着她,唇角勾出一丝笑来,她被他好看的笑迷得有点儿晕,过了十多年都不怎进步,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进他怀里。
  她的动作颇为僵硬,堪伏渊笑笑,将她抱好靠近暖炉。
  比起散发着光热的暖炉,显然他的胸膛要温暖许多,青灯眨了眨眼,闭上眼睛说:“还有多久?”
  “快到了。”
  “嗯。”
  昨夜最后他带她去了临近的海港村庄,那里有等待他们的常封护法,海港停着船,进了船青灯吃了一惊。
  船舱后面有一间牢,昏暗中一个男人斜斜靠在墙上,右肩下面空空如也,只有染红了的纱布。
  “萧斩?”
  青灯低呼,又见他昏迷不醒,忍不住上前几步。
  常封立于一边。
  “将你救出时顺便一并带走的,”堪伏渊扫了一眼萧斩将青灯拉进船舱,“他颇有用处暂时不会死,你放心。”
  “他的手臂”
  “只能怪他那时想碰你。”
  男人说得简单利落,理所应当。
  青灯张了张嘴巴,她觉得,这是错的,无论如何也是一条手臂,萧斩是活生生的人,与她不一样,失去的手臂不可再接回来。
  她应该生气的,生气于堪伏渊的残忍,可她却没有,愣愣望着男人的脸,耳根红了起来。
  是不是喜欢上坏人后,自己也会像坏人一样了呢。
  当啷——
  船桨破浪之声打断了青灯的思绪,她撩开门帘探出头去,清晨大海茫茫起了雾,模糊的无边无尽中,无妄城的影子藏在雾里,却近在眼前。
  到了。
  又一次来到了这里,无妄城,夜凝宫,身边这个男人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传话:终于把文案那句话写出来了_(:3」∠)_
  以及,书名》《
  一开始就想好的段子。
  千里说,她要回来了哦,大家有木有好好冒泡咩0v0
  ☆、第六十八章
  京城。
  今年冬天早早落了雪;皑皑白色落满了宫闱金色的屋顶。
  一行行侍卫带刀走过大刀;另一侧的太监扫着落雪,那些雪花的湿烙在朱红的墙壁上形成了深色的痕迹。
  金銮殿威严;夜明珠散发光芒。
  白澪踏上云龙白石台阶,眉目如雪进了大殿,他的身后两位心腹跟随,手中锁链,锁链另一边是少年纤细皓白的手腕。
  少年的银发飞扬在空中,如雪一般迷蒙人的视线。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此时只有一人坐着,那人身着龙袍,眉目端正年轻;神色间与白澪甚有几分相似,正手执朱砂批阅奏折。
  白澪上前屈膝,身后二位随即跪下,俯首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武帝抬眸,白澪身后的少年低垂着眉目,约莫是十三四岁的模样,银发皎白,全身雪白,身材削瘦,双手铐着,却是立着,纹丝不动。
  身侧总管指着怒道:“放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银发少年依旧闭着眼,面无表情。
  元武帝望了少年一阵;露出笑容抬抬手;示意他们平身,道:“皇弟,这便是你所说的厚礼?”
  白澪起身道:“正是。”
  元武帝眼神示意,旁人退了下去,连那二位白澪随从也随即告退。他起身走下来,围着少年踱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这便是修罗先知?”
  白澪颔首,“如皇兄所见。”
  元武帝大笑三声,“好,不愧是皇弟,朕该好好设宴款待皇弟一番才是!”
  白澪眸中掠过一丝暗哑的光,仍是不动声色道:“皇兄言重了,不如先瞧瞧这修罗先知能力如何再做定论?”
  “好!依皇弟便是。”
  白澪心中一喜,依照计划,此时皇弟身边无人,骨瓷若出手取皇帝性命自然不在话下。正欲向骨瓷开口,那元武帝又道:“皇弟且慢,皇弟带来了朕相见的人,那么朕也带来一位皇弟想见的人。”元武帝点点头笑道,“算是对皇弟的回礼了。”
  白澪一怔,心中不禁警惕几分,他想见的人
  他想见的人,前些时自个儿从净篁楼跑到夜凝宫去了。
  念及此时,正想着,忽然间胸口一痛,有什么深深贯进身体。
  全身的血与注意力都流向胸口,白澪震骇地睁大眼睛,眼前皇帝的笑容模糊地晃动着,越来越白,他缓缓将视线挪到胸口,见到了一截血红血红的剑尖。
  什么时候
  身后的人松开了手,白澪咬着牙跪了下去,捂着胸口跪在元武帝面前。
  元武帝双手负于身后,依旧含笑看着他。
  白澪全身冷汗,他一格一格地转头,骨瓷依旧立于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低着头,他刚想出声,身后的人迅速点了他哑穴。
  他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那人站在他身后,模糊的视线一点点上爬,定格在对方面庞上,逐渐清晰。
  “你!”
  他连眼眶都开始战栗了。
  那人轻轻俯身,手指一根一根张开,伸向插在他背后的剑柄,然后一根一根握住,捏紧。
  “我知道你恨我,总想超过我。”
  男人轻轻笑着低头,在他耳边低语。
  “可惜,你永远无法超越我。”
  语毕手一抽,拔出了剑,血液从伤口中飞射而出,雨淋一般噼噼啪啪打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中白澪闷哼着倒在地上,他眉头深深蹙着,冷汗从额际滑落,他死一般盯着站在他身边的人,那人笑容温和平静,却透出一股浓重的黑来。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不可能活着?”男人笑着反问,“你当真以为你派的人在我与青儿成亲的那晚把我杀了?”
  “——我徐孟天,哪里有如此容易死去的?”
  金銮殿金碧辉煌。
  那些浓重而绚烂的金银华美,在经历多少朝代多少帝王之后,光鲜如昨。
  多少人流干了血,融进历史沙河中,只为坐上那大殿尽头的龙椅。
  那些黄金白银浸出一种奢靡沉钝的腐朽,白澪躺在大殿冰凉的地板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冷。元武帝在笑,徐孟天也在笑,他们的笑容充满刺目的讥诮与嘲讽,在他视线中旋转荡漾。
  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
  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幼时,他被遗弃在风雪中。
  白澪难堪地闭上了眼,这种感觉,仿佛全身被人剥光当街行走一般的寒凉耻辱。
  元武帝揉揉眉,一侧的男子便招来人,将白澪尸体裹住,悄悄抬出去。
  “爱卿明智,竟晓得皇弟对朕企图痛下杀手。”元武帝缓缓转身,走回龙椅上慢慢坐下,他看着太监上前在他眼皮底下清理血迹,眉间一抹疲倦。
  徐孟天俯首:“圣上英明,四皇子图谋篡位大逆不道,自然当立即斩草除根。”
  “说来,他且是你同门师兄,这般你倒是忍心。”元武帝道,“徐爱卿身为谋士,伴朕身边四年,虽是晓得爱卿做事利落干脆,下手颇狠,但对相熟之人这般舍得心狠,倒是头一回。”
  徐孟天看着方才被鲜血染过的地面,在经过太监迅速的清理下光洁如新,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
  只不过已经发生了,改变了。
  他抬头对皇弟一礼,微笑道:“圣上日理万机,可愿抽空听在下说点儿家常之事?”
  元武帝抬手,“爱卿说此倒是稀罕,请讲。”
  “当年在下曾收过一名姑娘入房,那姑娘是自小在父亲门下长大的,却在成亲之日被在下连累一并杀害,那时四皇子暗中派人趁成亲之时将在下刺杀,新娘看见一切,唯恐露出破绽便一并将她杀了,此事,并未禀报四皇子殿下。”
  徐孟天道:“无论何种原因,那位姑娘的死皆是被在下连累,由他起,在下又何来怜悯之心去求圣上放四皇子一条生路?”
  元武帝点点头,叹道:“想不到徐爱卿还是重情之人,那位姑娘可有墓属?待朕派个人去看扫一番也是好的。”
  徐孟天又是一礼,“圣上宅心仁厚,徐某在此替她谢过了,只不过那姑娘身处遥远之地,恐怕不便,待在下去看她之时,定将圣上心意传达给她。”
  元武帝满意地笑了,目光一转,这才将注意力放在骨瓷身上,后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如一尊冰作雕像,他太静太静,元武帝一时间竟将他忽略。
  与此同时,徐孟天也侧过首,望向骨瓷。
  “这修罗先知,倒看着稀奇。”元武帝道。
  徐孟天走过去,“圣上莫看他这般孩童面孔,他一双盲眼,看着的可比在下要清楚多了。”
  “徐爱卿觉,该如何处置他?”
  “他本乃与四皇子合谋弑君的同伙,但这般死了,倒是可惜。”徐孟天笑道,“不如将他封为司天台祭司,侍奉祭坛,另一方面由在下监护看管,以窥天机庇盛世安稳,圣上觉得如何?”
  元武帝点头,“依你便是。”
  徐孟天又走近了些,蹲□看着骨瓷低垂的脸,说:“想见姐姐?”
  少年紧闭的睫毛微微一颤。
  “我晓得你助白澪是无心,我且将消息放出,青儿会来找你。”徐孟天道,“正好,我也想她了,我们一起等她来罢。”
  
  即便恢复了记忆,青灯对神枢谷最后的模样已经十分模糊了。
  落下的雨浇灭了燃烧在村落的四周的火焰,尸体与血液散发出来陈腐气息令人窒息,平日宁静的村落陷入死寂,她躺在废墟中,仿佛看到了族人的幽魂,在四周缥缈游荡。
  船靠了岸,青灯脚踩上土地。
  雾尚未散去,青灯抬起头,四周也是寂寂,没有一丝声息。
  这里是无妄城?
  “走罢。”
  堪伏渊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去,常封沉默地跟在身后。
  走了一段路算是出了港口,雾淡了些,青灯依稀见四周景致,放眼望去,愣了一愣。
  竟是没有一座屋宇是完好的。
  原来那些飞阁流丹,朱楼玉瓦,歌台酒肆,全然是满地的废墟与坍塌的断壁,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她忍不住上前几步,这其中,没有一具尸体,气息干干净净。只是空了,只是塌了。
  究竟是多深的仇恨,才将这座城踏遍,无一完好?
  面前大道上一个人慢慢行来,是名白衣红腰带的女子,正是夜凝宫里打扮的侍女,她走上前对堪伏渊行了一礼,道:“宫主。”
  堪伏渊点点头,那侍女便对青灯道:“顾姑娘这边请。”
  虽是满地碎石,似乎有人清理打扫过,倒也劈出一条干净平坦的路,青灯随着侍女往前走,只是望着四周景色,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知是不是冬的缘故,连鸟叫都没有了。
  她上次来的时候,不仅有啁啾的鸟叫,同时车水马龙,人影攒动,夜里燃起万家灯火,热闹非凡。她还记得他背着她走过烟花散落的大道,他在喧闹的集市摊贩上给她买了一支簪,他带她去玉春楼被灌得烂醉,她又在穆安寺玄天楼泼了他一壶冷茶。
  那一夜漫天烟火,城里的人都在笑闹,如今望去,化为空荡荡的死寂。
  一路恰好经过玉春楼,青灯折眼望去,这袅亭的楼阁也烧了大半,缺了一个口呼呼地漏风。
  最终上了山。
  雾气散去,阳光落下来,青灯站在石阶栈道上转身,山下这片城仿佛被战争狠狠碾压而过一般。
  “城里的人都死了么?”
  她终是忍不住开口。
  “走了一些,死了一些,又走了一些。”堪伏渊说得颇淡,“小心脚下。”
  青灯抬眼,夜凝宫的模样依旧伫立在高山之上,那巍峨而庞大的赤红宫殿在阳光下依旧张扬雄伟。
  作者有话要说:神展开
  徐孟天话中包含了很多谜底_(:3」∠)_
  最近事情越来越多了更新扛不住了喂QAQ
  泥萌快来治愈窝QAQ
  ☆、第六十九章
  宫里还是那个样子。
  本就冷清;如今更加寂静,宫里侍女少了许多,王安生王总管倒还是在的,穿着绿绸长衣,候在宫门口,见了他便行礼。
  等看到青灯,微微一怔;继而笑起来,“顾姑娘。”
  青灯跟着回礼。
  进宫后她望着宫殿赤红的高高墙壁,仿佛连那鲜艳的红都蒙上一层惨淡的灰。
  堪伏渊带着青灯进了寝宫;里头物事还是在的,一应俱全,寝宫里搁了一只熏香暖炉,淡雅的香气中堪伏渊道:“你先歇着,王总管那边还有些事儿去办,下午我带你去看止水。”
  青灯愣了一愣,堪伏渊淡笑道:“你跟我回夜凝宫是为了看止水罢,忙完了我陪你去。”
  语毕,他便转身欲走,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拉住,回头见青灯低着头,手指攥着他一片衣角,小声开口:“不仅是因为止水,是我想跟你回来。”
  堪伏渊眨眨眼,笑起来,“好。”
  青灯抬起头,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没有想过,无妄城如今会是这个样子。”
  她在净篁楼的时候听下人听说,却未料到情况严重如此。
  堪伏渊伸手摸摸她的脸,只是道:“你好好歇着,下午我来看你。”
  堪伏渊走后青灯先是歇了一阵,又出了寝宫转转,冬季里万物皆是荒芜,四周的树木大多凋零,只有一些苍松矗立着,夜凝宫也几乎是空了的模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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