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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翅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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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班子不让他沾边儿,他手下的人提拔、调动,他都不知道,你让他怎么负责,
怎么安排工作‘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把他安排在这个位置上,他对班子就
应该有发言权。何况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党委,怎么叫不要党的领导‘党管干部’
!组织部门那几个人就代表党“再说组阁问题。哪怕有人组了自己的小舅子、大
姨子来也行,只要把生产搞上去。有条件卡着嘛,三个月内要取得较好的成绩,半
年内要有新的突破。搞不出成绩,第一把手就自动让贤嘛。
  怕什么何况还没有发现这样的情况。人做工作,总要有合得来的帮手,我们
要注意合得来这一点,不要怕人家说什么宗派、山头。
  人都是有个性的嘛,就有个合得来、合不来这一说。唱那个高调干什么‘我
们是马列主义者,我们是阶级兄弟,有什么合得来、合不来’李瑞林和申鸿昭同
志,是两位很好的同志,一个是书记.一个是车间主任,却闹得天翻地覆,这怎么
工作呢有隔阂就分开.两个人都会谢天谢地。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干过去人
事部门、组织部门派的班子,互相之间常常搭不上手。还有些人,资格挺老,人也
不错,就是任务承担不了。这样的班子,怎么能把工作搞好各部门工作松垮,组
织部门应当负一大部分责任。现在,很多权力下放到科室、车间了,就是要选拔能
承担这么多权力而又不出毛病的人。通过民意测验,说明我们不是没人,而是有人
不懂得使用。“
  根据这套办法,李瑞林的专职书记不但撤掉了,组阁时,又扣个“干部”给组
掉了。说起来既让人寒心,又让人没法儿相信。谁也说不出他有什么大毛病,可就
是没人要他。就算他李瑞林不行.四车间的主任冯振民怎么样老劳模了,也下来
了。
  陈咏明不是这样说的吗“为什么当了劳模就一定要当官儿呢现在是机械化
大生产,需要领导生产的人懂技术,懂生产,还有组织领导这种生产的能力。老冯
人是不错,哪儿艰苦往哪儿去.为了抢任务,经常加班加点,饭都顾不上吃,饿昏
在地上。可是呢.四车间的生产组织得乱七八糟,生产计划月月完不成。厂里开个
调度会,回到车问,他能把一大半要做的事给忘了。记性不好,能记在本子上也行,
到了现在,还是个半文盲。他呀,还是当劳模好。
  按选劳模的标准选车间主任是不够的,有人能当个挺好的劳模,不一定能当个
得力的好干部。‘将是将才,帅是帅才,,对不对7,,“那也不能怪他,他没文
化呀。他自小受苦受穷,哪儿有条件学文化您不能拿我们大老粗和知识分子比。”
说到“大老粗”这三个字,李瑞林觉得脊梁挺了起来。
  “大老粗大老粗怎么啦既不是光荣榜又不是奖状。就算是光荣榜,它也只
能代表过去不代表现在。刚解放那会儿,你还可以这么说,因为我们以前忙着打仗
去了。现在,三十年的和平日子过去了,这三十年你忙什么去了打扑克去了,,
打扑克怎么着李瑞林不服气。他想: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不就是打打扑克吗
算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该抓的大事不抓,倒提起打扑克的事来了。
  “苗卓岭就行”
  “他怎么不行”
  “他家庭出身不好,又有海外关系。”
  “你呀,什么时候了,还是这么一脑门官司。这种看法不但把许多好同志整苦
了,也把咱们的国家坑苦了。多少人才,就让这种偏见给毁了。结果谁倒霉国家
倒霉。没有人才,搞什么现代化,搞什么社会主义建设。咱们只好在原地踏步走,
瞅着别人往前跑。
  五十年代,我们和日本的经济水平差不多,现在你再看看人家,把戬们落下至
少三十年。“
  “我用不着看他们,他们那儿贫民窟里的耗子有这么大。”李瑞林两手往外一
比划,那耗子大概和猫差不多了。
  “你见着啦”
  “报纸上登过。”
  “哈!哈!哈!”
  陈咏明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往外冒着苦味儿。他的眼前浮现出苗卓岭那老是
夹着肩膀、缩着脑袋,以及他在生产会、办公会或技术会上结结巴巴发言的样子。
战战兢兢、眼睛绝对不敢离开手里的发言稿,哪怕他要讲到的,不过是同意或是不
同意修个厕所这样的问题,他也要照着事先写好的稿子念。那发言稿上的每一个字
一定翻过来、覆过去地掂量过、检查过,让人抓不住一点茬儿。
  就是这样,散会之后,他还要拉着陈咏明和记录员当场查对记录。
  他怕,怕万一记录员把哪个人的错话记在他的账上,或是曲解了他的哪句话。
人活在这种心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儿啊。难道不应该抚平这些心上的皱褶吗一
阵自行车的铃声惊扰了李瑞林的思绪。吴国栋骑了一辆崭新的二八永久车进厂了。
瞅见李瑞林坐在传达室的窗口,他挺热情地凑过去招呼着:“您——上班了” 


第十三章 
 
  李瑞林讪讪地答着:“也不能老呆着。”然后从屋里走出来,前前后后地打量
着吴国栋的新车。心里琢磨着,他休了那么久的病假,哪来的钱买新车总得一百
七十元钱吧吴国栋解释着:“新买的。厂子里给住家远的同志搞了一次贷款,一
个月才扣两元钱。解决远途职工上下班挤车和上夜班的人搭不上早末班车的困难。”
说着,吴国栋按了一下车把上的转铃。
  转铃叮铃铃地响着,像唱着一支心满意足的歌。吴国栋脸上泛着微笑,就连李
瑞林也微微地笑了:穷工人哪,买辆车不容易。
  一抬眼,吴国栋瞧见李瑞林那霜白的两鬓,谢了的顶,心里立刻有股酸溜溜的
味儿。便一把捂住了转动着的车铃。
  从为工人着想上,陈咏明没什么可挑的。那边,职工自己盖的宿舍,已经快盖
好了。嚷嚷了十来年的住房问题,总算有了盼头。
  李瑞林两个多月没上班,真像古话说的:“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吴国栋却瞧着新起的房子犯愁。“这房子盖得不易。先是建设银行不给现钱。
为这,老陈答应给人家也盖点。你要说他实在也实在,滑头也滑头。他给人家抻着
来,一年打基础,二年盖房子.三年再完工。他不敢一家伙干完,怕银行再提新的
要求。施工队伍又泡蘑菇,三栋房子两年还不交工。这就决定自己干。车间里三个
人的活两个人干,支付施工队的钱,一部分给在车间坚持生产和抽出去盖房子的工
人发奖金,剩下的用来提高房子的平米造价。
  哪个车间出人,就先给哪个车间房子。比施工队的进度自然是快多了。可是。
银行和咱们这么干对吗“
  为这,吴国栋找陈咏明谈过,提醒他注意,不要违反了政策。
  陈咏明说:“我们只好来点变通手段,不然我们没法过日子。
  不过这些变通办法都是沿着政策的边缘,在它允许的范围内浮动。
  既有利于群众,也不损害国家利益。违法的事当然不干。“
  陈咏明一天到晚,不知要花多少脑子,琢磨在哪儿还可以抠出一点变通的方法,
好为工厂的生产发展、职工生活的改善创造点条件。有时他觉得自己简直像那菜市
场旁边专门等着给顾客宰鸡宰鸭的人,为的是弄几个小钱,得点鸡鸭下水。
  除了牢牢把住政治大方向,李瑞林对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吴国栋显得豁达。“
嗨,这算什么,比这邪乎的事多了。怎么样,你的肝炎好了吗”
  “好了。”吴国栋感慨地摇摇头。自打生病以来的种种苦处,尽在这无言的摇
头之中了。
  李瑞林是很能理解个中滋味的,毕竟他们是同一代人,不论对社会、对生活的
负荷,他们的感觉总是相通的:“那也要好好注意,千万别再累犯了。”
  说着话,吕志民也骑车进了厂。蜻蜓点水似的把右腿从车上骗下来,用脚尖点
了一下地,然后又把腿骗上车座,算是“出入下车”了,接着又“叭”的一声从嘴
上吐下来个烟屁股。
  李瑞林高嗓大叫:“下来!你给我下来!”心里想,这下买卖可开张了,先罚
他一元钱再说。
  吕志民给他叫懵了,眨巴着眼睛:“怎么啦,怎么啦。”
  “怎么啦拿一元钱出来!”
  “干吗”
  李瑞林伸手往传达室那边一指:“墙上贴着哪,五罚一元钱。”
  吕志民光翻眼睛,不见动静。
  李瑞林和吴国栋都有些兴奋。不论吕志民掏不掏这一块钱,他们都会觉得称心。
在这点上,他们也是相通的。要是他不掏,就是“五罚一元钱”的失败。他们乐得
这一套瞎胡闹的新玩艺儿受到大家的抵制。要是他掏,那叫活该。他们就乐意看吕
志民这种小青年受到条条框框的约束,巴不得他们一个个像牛一样穿上鼻眼儿才好。

  李瑞林说:“瞎起哄的时候挺来劲,拿一元钱就像从身上割下一斤肉。”这句
话是有所指的。在陈咏明宣布撤销大庆办和政工组的大会上,李瑞林曾跳上台去痛
心疾首地喊叫:“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还要不要走社会主义道路”台下的小青年
又是哄笑,又是吹口哨,又是拍巴掌。就是这个吕志民把他从台上拽下来的,还说
:“一边玩儿去吧,您哪。”
  吴国栋插嘴说:“陈厂长不是在全厂宣布过吗你不知道”
  吕志民开始慢慢腾腾地解上衣口袋上的扣子。陈咏明说过的话,吕志民愿意捧
场。吴国栋那个得意劲儿,却让他窝火,他正琢磨来句什么话噎噎吴国栋才好。别
看他是他的车间主任,他才不吃他那一套呢。
  李瑞林不知怎么,想起刚才老吕头推着的那辆破车,穿着的那件破棉大衣。他
忽然改变了主意:“算了,下次记着吧,这回你自己把烟头捡起来,扔进垃圾箱就
得了。”
  吕志民乖乖地捡起烟头,朝李瑞林挥了挥手,又朝吴国栋挑衅地瞥了一眼,骑
上车子,扬长而去。
  吴国栋忙转向李瑞林:“老李,您这是——”
  “算了,何必从他开刀呢我得先从头头抓起。这条条是他们定的,对不对”
  说好了,吃过中饭杨小东找葛新发和吴宾有“要事相商”。到时候,却不见了
杨小东。哪儿去了呢是不是还没吃完他们又折回食堂。果然,杨小东端着两个
胳膊肘,和吕志民在食堂门口站着。小吕一脸的不自在,脸上那个蛤蟆镜,像一对
蜻蜓的眼睛,往下耷拉着,给吕志民那无精打采的脸,更添上一种百般无奈的样子。
小东呢,两道浓眉,却得意地、时不时地往上一挑,嘴巴咧得挺大,谁也说不出他
是在干正事,还是在逗乐子。吴宾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
站在食堂门口。不过他并不露声色:“吃饱了撑的,跑食堂门口站岗来啦。”
  杨小东不愧是杨小东,一向直来直去:“中午吃饭,是厂里人员顶集中的时候,
我把他拽来,在这儿瞧瞧,到底有多少个戴蛤蟆镜的。”他转向吕志民,“瞧见了
吧一共就俩,你是第三个,那两个是什么人,你心里全清楚。”然后,他严正起
来,“我告诉你,咱们组就不能有这样的事,你压根儿就不是那号人,赶哪门子时
髦”
  “得,得,趁早收起来,没劲。装什么假华侨。”吴宾一把把吕志民的眼镜抓
了下来。
  葛新发眯着眼睛往天上瞅了瞰。太阳,整天整天地躲在灰蒙蒙的雾啊、云啊、
煤烟子的后头。“就说是戴吧,大冬天的,也不是时候。”
  “我当初可是有言在先,你们选我当班长,你们十三个人就是副班长,别管咱
们组有什么事,你们都得把自己摆在班长的地位上,想想自己该怎么处理,那样,
事就好办多了。你们当时都点了头的,没忘吧”
  吕志民认账:“没忘。”
  别管杨小东说什么,吕志民从来不带翻脸。
  小哥们儿相交,讲的是仗义。
  为他穿喇叭裤的事,小东已经跟车间主任吴国栋顶过一回:“喇叭裤全让小流
氓给穿糟了。其实,穿的人不见得就坏,穿得油渍麻花的人,也不一定就好。”
  至于吕志民和他父亲不对付的事,究竟谁对、谁不对,那笔账是算不清楚的。
  老爷子任吗不懂,管得还宽,见人就数落儿子的不是。动不动就告给小东,吕
志民和他吵架;早上不起床;洗脸水、洗脚水不倒,就在地当间儿放着,谁不注意
就“当”地踢上一脚,闹得满地都是水;晚上一出去就是半宿,说是“厂里有事”
;又说吕志民床底下压着一把三棱刮刀,可能是对付他的去年,吕志民带回家
一个新洗脸盆,两条新毛巾,老爷子竟然问小东那些东西是不是偷的
  净把人往邪里想,吕志民拧劲儿上来了,越是这么着,他越是任着性儿来。这
关系好得了吗小东既不听信老人那些狭隘的偏见,也批评吕志民成心给父亲找气
的不是。仗义的是,他从不拿那些挑三窝四、恨不得把人人家里闹得鸡飞狗叫的人
散布的闲言碎语当回事。该顶的顶回去,该解释的解释。在这点上,吕志民觉着小
东比老吕头待他还好。
  这样的领导——别看是个小班长,难得遇上啊。
  “好吧,再戴你就给我没收。”吕志民下了决心,何必呢,为了个蛤蟆镜和小
东惹气。
  “你再戴我就抓下来给你摔了。”杨小东毫不含糊。
  吴宾把眼镜往吕志民兜里一杵。问杨小东:“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
  杨小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纸条,递给了吴宾。吴宾一看,是前天小组里搞的那
个民意测验。题目是:今年五十元安全卫生维护机床先进班组奖金如何处理吴宾
数了数,一共十四张,其中十三张写着离厂子顶近的“新风饭店”,一张写了“老
莫”,都想到一块去了。
  写条子的时候,谁也没和谁商量过,十四个人,心齐得都绝门了。
  杨小东说:“今天是一九七九年的最后一天。下午没活儿,就是搞卫生,你和
葛新发就别参加了。莫斯科餐厅太远,又是个别意见,就到新风饭店去订菜订饭。
你们俩占座、吃馆子有经验。五十元钱,该订什么菜,什么酒,看着办。我们三点
钟干完,车间一封门,队伍就开去了。”
  葛新发说:“哟,那笔账你还记着哪。”
  “什么经验,都有用得着的时候,但要看场合和时问。你们吃馆子的经验这回
不就用上了。”
  说罢,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葛新发说的是上次发季度奖的事。那天,还没把奖金发到个人手中,杨小东就
和他们两人打招呼了:“今天发奖金,你们可不许上班时间出去吃馆子。”
  杨小东这个招呼,当然不是随便说说。他从不跟人说那号没有把握、没有根据
的话。
  葛新发和吴宾是班组里有名的馋鬼。拿到奖金就吃馆子是他们的老习惯。杨小
东也多次劝说过他们:“又去吃馆子也不攒点钱,还打算不打算娶媳妇”
  每每提起娶媳妇的事,葛新发总是满腹狐疑地摇着大脑袋:“媳妇儿不行。
那玩意儿太受限制。你说说,你现在有单身那会儿自在吗”
  杨小东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是不那么自在。可这不自在里,又有点儿美不
滋儿的味儿。那是没媳妇的人,咂摸不出来的。”
  吴宾不以为然地说:“今天说今天,明天说明天。再说,一个月就吃那么一两
次。”
  葛新发继续表示着对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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