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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 许春樵-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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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郑天良发现叶正亭甚至连在“国企第二阶段深化改革战略会议”上的基本观点都没有重申和强调,如果要是按效益来决定改制方案,合安工业区第一个要卖掉的就是啤酒厂,因为啤酒厂是亏损最大的企业,现在的市县两级政府硬着头皮向啤酒厂输血并用行政措施强迫全县销售摊派的啤酒,硬撑着挽救一个不可救药病入膏肓的企业。但大家都不说,叶正亭也没说。合安太敏感,工业区与黄以恒的政治名誉是连在一起的。

  叶正亭没有让宣中阳等县领导班子陪他们吃晚饭,叶正亭一行自己在蓝湖宾馆吃工作餐,这使郑天良觉得叶正亭有点作秀,因为省里领导下来都是要县领导陪同吃饭的,难道你一个市委书记比省委书记官还大,也许是叶正亭不想跟宣中阳在酒桌上说太多的与工作无关的话。不过,散会前,林彬秘书长解释说:“叶书记要求全市各党政部门到下面去都不允许大吃大喝和前护后拥,这是叶书记改进我们工作作风的一个重要举措,市委马上就要下发专门的文件将其制度化,希望各位要理解并贯彻执行。”

  宣中阳在走廊里对叶正亭说:“叶书记,我晚上回家吃过饭后到宾馆来看你,有些事我还想跟你私下里进行汇报。”

  叶正亭说:“你的工作也够辛苦的了,晚上就在家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晚上也想歇一歇,看看足球,英超利物浦对曼联,一场龙虎斗。”

  宣中阳对足球不感兴趣,但叶正亭这样说了,他也就只好顺着往下说:“那我晚上就不来打扰你了,好长时间我也没看电视了,看一场球赛放松一下神经。”

  叶正亭说:“我们既要会工作,也要会休息,苦行僧的领导是很乏味的。要是我有钱,我也会像大连的薄熙来市长一样养一支足球队。”

  他们说笑着握手道别。

  郑天良回到家里让周玉英给他熬稀饭,赵全福打手机让他去红磨坊吃饭,但郑天良说不去,明天一早还有事。叶正亭在合安,郑天良不敢轻举妄动,他感到这个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市委书记总会要在河远做出一点什么事来,叶正亭跟黄以恒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领导干部。 
 

 



    
《放下武器 》许春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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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天良被黄以恒釜底抽薪后一脚踏空,女儿郑清扬居然又跟吴颢私奔,他气得心脏痉挛,血压猛升,医生要他注意控制好情绪,保持平静的心态。于是他从沈汇丽的身体上找回了一种平衡,他想象着沈汇丽是黄以恒的人,一种被补偿的感觉每天都在抚慰着他受伤的情感。但这些话他是不能随便说的,在听到叶正亭出任河远市委书记的那天晚上,他在红磨坊喝得酩酊大醉,他尽情地笑和不计后果地喝白酒,赵全福说:“你有什么事这么高兴?”郑天良说:“我女儿从深圳打电话来了,她在一家广告公司任职,月薪三千块,比我还高两三倍,能不高兴吗?”赵全福看出了郑天良的心思,就跟他开玩笑说:“我觉得你是在为黄以恒连任市长而高兴。”郑天良扳起脸:“你不要瞎说,黄市长跟我公私关系都很密切,刚才他还给我打电话问我女儿清扬什么时候到市里上班,他还要为我女儿接风呢。我说女儿到南方去了,黄市长感到很惋惜。”赵全福问晚上是不是还回去住,郑天良说你给我在二楼开一个房间,当晚,他将沈汇丽从河远约回来,两人在套房里一夜销魂,沈汇丽问郑天良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真让人受不了,郑天良趴在沈汇丽柔软而光洁的裸体上热汗淋漓地咬着她的耳朵说:“因为你的身体就是一粒毁天灭地的‘伟哥’”。沈汇丽在郑天良的煽动下蛇一样紧紧箍住郑天良,两条蛇在吱吱作响的床上缠在一起,你死我活。那天晚上,郑天良死而复生。

  今晚,郑天良在家里吃饭坚持保留着农村用的大碗,他嫌城里的小碗吃饭太麻烦,尤其是喝稀饭三两口就卷进了胃里,今天晚上郑天良喝了两大碗红豆稀饭,小菜是周玉英腌的五香萝卜干。周玉英说:“你看你的吃相像从牢里刚放出来的。”郑天良说,“牢里整天是酒肉,所以从牢里放出来的人吃稀饭就特别香。”

  女儿从深圳打电话回来了,她说自己在深圳很好,让父母放心,她还在电话里对郑天良说:“爸,我留给你的那封信太刻薄了,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哟。我在深圳拉广告,发觉这里的吃回扣和以权谋私勒索钱财简直到了不顾廉耻的地步,相比之下,老爸你还是算相当廉洁的了。”郑天良听到了女儿的表扬,比听到领导的表扬还要高兴,他对着话筒谦虚地说:“你老爸做得还很不够,还需要继续努力。”这个电话让父女之间的隔阂一下子全消除了。吴颢在一家外企当工程师,月薪四千多,他们每个星期才能见一次面,大家都很忙。

  郑天良觉得女儿离家出走从客观上为自己解了围,不然送上门的女儿一脚悬空,这会让他在进退两难中蒙受巨大的耻辱。所以他在前些天去市里开会遇到黄以恒时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黄以恒问起清扬的事,郑天良轻描淡写地说:“清扬嫌市里的发展空间太小,在我把调令拿回去的时候,招呼没打一声,跑到南方去了,死活不愿来河远。真没办法。”他的意思是女儿根本看不上你家建群,所以就以先斩后奏的方式对权势进行了一次坚决的反抗。说完这些话,郑天良心里就像夏天吃冷饮一样神清气爽。他似乎看出了黄以恒脸上有一丝落寞的神情,这种神情对郑天良是一种安慰。

  郑天良放下饭碗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响了,郑天良拿起电话,是市委秘书长林彬打来的,他说叶书记让你马上到他房间来一趟。

  郑天良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他在激动和迷惘中调整不好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叶正亭找他干什么,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姿势和心态跟叶书记说话,他甚至想到了是不是叶书记知道了他跟沈汇丽和王月玲的关系,要是那样的话,他就全完了。但他坚信,这两个女人不会出卖自己,也没有必要出卖自己,而赵全福只是隐约知道一些,他手里绝没有证据。不知怎么了,郑天良越往下想,心里就越没有底,而且想的都是一些令人绝望的事情。

  赶到蓝湖宾馆二O 九套房,轻轻敲门,里面的声音说请进,郑天良稳定了一下情绪,故作镇静地进去了。

  叶正亭好像还没洗澡,他衣冠整齐地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的利物浦队欧文刚刚攻进一个球,屏幕上的曼联主力贝克汉姆一脸沮丧,郑天良看不懂这些,叶正亭关了电视站起来跟郑天良握手:“老郑,你好!怎么晚上这么老实地呆在家里,没出去潇洒潇洒?”

  郑天良心里一紧张,鼻子上汗都冒了出来,他感到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叶正亭难道已经知道了什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叶正亭没有彻底揭穿他之前,还是稳定了一下语气说:“叶书记,我的工作范围很窄,晚上从来没有什么应酬。”

  叶正亭让郑天良坐下,将身边提前泡好的一杯茶推到郑天良手边:“请喝茶!我知道你分管的工作根本不够你干的。你是合安班子里资格最老的一个,几朝元老了,对县里的情况很熟悉,所以我找你来谈一谈,一是想了解一下合安的真实情况,同时也想给你压压担子。”

  郑天良一听是了解情况和压担子,他心里的警报一下子就解除了,他对压担子这一信息的反应异乎寻常地敏感,他知道压担子在官场有两层含义,一是将你平调到最没人愿干最难干的地方挂起来,像晾衣服一样晾在那里示众,比如当年陈书记让他去东店乡当党委书记,还有后来黄以恒让去王桥集经济实验区;另一层含义就是予以重用或提拨使用。叶正亭刚来河远,与郑天良素昧平生,不存在晾他的理由,所以他的心跳由紧张而激动起来。他说:“叶书记,我在合安已经干了二十多年了,副县长也干了十一年了,情况了解得比较多。我个人更愿意在叶书记这样作风正派、眼光超前、具有开拓精神的年轻干部指挥下多做一些实际工作,有什么指示,我无条件地不折不扣地执行照办。”

  叶正亭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应,他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郑天良,手指轻轻地敲着沙发的扶手:“很多同志都向我提到过你,说你是一个正直的敢于犯上的县级干部,我也希望你能犯一犯我,只要是为了工作,我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更不应该因此而淹没掉才干。我知道,你是八十年代最早搞乡镇企业的改革带头人,在全省都是很有影响的,在县里也分管过工业,是抓工业的一把好手。”

  郑天良听到叶正亭的这些话,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叶正亭居然对自己的历史功绩和所受过的委屈一清二楚,虽然没有明说自己多年来遭受的压抑,但显然叶正亭心里有数。郑天良在这种时候,必须控制住自己感情,不能流露出任何情绪来,于是他用曾经沧海般的语气说:“叶书记,我这个人始终坚信这样一种信念:千年一瞬,百年人生;做事做人,时间为证。我是农民出身,我有最朴素的思想感情和党性原则,也正因为我了解老百姓的艰难,所以才对左倾冒进和花架子工程进行坚决抵制,也得罪了不少领导。不过,我这个人组织原则还是很强的,组织上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信任我就多干拼命干,不信任我就少干不添乱,毫无怨言。”

  郑天良等于是含蓄地讲出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但一个基本原则是对事不对人,把握分寸,适可而止。由于内心比较激动,他就想抽烟,于是他掏出普通的“红塔山”烟,递一支给叶正亭,叶正亭说:“我不会抽烟,你抽吧!”郑天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烟放回了烟盒里,他说:“我平时也很少抽烟。”叶正亭没有再强求,所以他们在无烟的环境下说着没有雾气的话。临来前,周玉英拿了一包“中华”给郑天良,郑天良却要“红塔山”,周玉英说给市委书记敬烟要拿最好的,郑天良呛了她一句:“你不懂,拿红塔山!”

  叶正亭只字不提郑天良与黄以恒的关系,也不提他目前的职务与分工是否合理,他依然将他们的谈话定位在工作的范围内展开,偶尔向工作的边缘靠一靠,这就显得既有原则性又有人情味。叶正亭说:“合安的国企改革目前是全市的重点,在产权制度改革方面,我在上次会议上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步子要大一点,思想要再解放一点,你是合安工业区的创始人之一,我也听说过你当初对工业区有过不同意见,后来到了一个什么实验区当主任去了是吧?你能不能对我谈谈你对工业区的看法,谈谈目前合安改革的方案和思路。要讲真话,不要有什么顾虑,现在很少能在公开场合听到真实的声音,这种坏风气不刹一刹,河远的经济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郑天良顺手摸出了一支烟,但他还是放了下来。他不知道是否要将他与黄以恒的分歧全部说出来,还是部分说出来,是带着情绪说出来,还是客观地说出来。从叶正亭来河远后的举措以及前不久的国企深化改革会议精神看,叶正亭是希望郑天良将话说透彻的,是想听到真话的。但由于是初次见面,郑天良还是决定客观地部分地说一说他与黄以恒的分歧和对工业区的态度。因为,如果要是太过分或很情绪化,那么任何领导都会觉得有朝一日你不称心如意了,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极端和情绪化只能使你充当打手而不可能成为亲信,只能利用但不可重用,这是郑天良从二十多年经验教训中总结出来的。

  于是郑天良说:“当初黄市长刚当上合安县长,想干事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合安的地理位置劣势和全县经济形势不适宜于在那个时候,盲目追求规模与速度,不计后果地上工程,大张旗鼓地搞花架子与形式主义。五条商贸大道铺面招租不到百分之三十,强压各个乡镇买铺面,虽然卖下去了,但还是花的政府的钱买的,等于是自己卖给了自己,现在还有百分之三十空在那里,而且时间一长,当初的设计与建筑质量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了。工业区一口气上了七大企业,基本上就没产生过效益,啤酒厂投资计划是八千万实际超过了一个亿,设计规模是五万吨,但从来就没生产过三万吨啤酒,造成了设备大量闲置,比如机床厂还没投产就倒掉了,加上通向省市沿线的十八公里农民新村建设,全都是靠贷款建的。现在全县还背着四亿多银行债务,加上拖欠工资一个多亿,如果我们县是一个企业,这个企业已经资不抵债,只差宣布破产了。这就是历史与现实的实际情况。我当初反对五八十工程并不是对黄市长本人有什么意见,我们是省行政学院‘第三梯队’培训班的同学,又都是梁邦定书记选拨的年轻干部,支持他的工作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但我发现五八十工程完全是五八年大跃进式的假大空的面子工程,所以在县长办公会上就极力抵制,唱了反调,但没有人支持我的观点,再加上那个时候省市都在支持合安,银行贷款就像草纸一样一车车拉到了工地,所以就上马了。我当时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我的思路就是我在马坝乡的发展思路,即根据合安的实际情况,应该走‘由小而大,由农而工’的循序渐进的道路,但没有被采纳。后来,黄市长就将我调到王桥集实验区去当管委会主任了,由于选址不对,再加上投资跟不上,所以实验区也就短命夭折了。回到县里后,我自然就成了败军之将。”

  叶正亭一边听一边点头,他显然已经听懂了郑天良的意思,但他没有表态,他又问:“你觉得目前工业区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郑天良说:“我完全同意叶书记在前不久国企深化改革会议上的讲话精神,在市县这一级,本来就没有什么大小企业之分,只有效益好坏之分,叶书记的重要讲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是合安改革的纲领性文件,我完全拥护。目前我县最需要解决的就是抓好放劣,全面改革产权制度,实行股份制改造。在叶书记讲话精神指导下,我以为最重要的是解决啤酒厂问题,现在生产一天就亏损一万二千块钱,目前靠这种地方保护主义政策强行推销啤酒,老百姓怨声载道,乡镇干部有苦说不出,但正如您所说的,没有一个人敢说真话,乡镇一把手都签了责任状,回去后就利用行政手段层层下压,我到东店乡去落实任务的时候,看到了中心小学校长带领教师堵住校门口,坚决不要啤酒,干群关系极度对立。东店乡党委书记是唯一拒绝跟宣中阳签合同的人,但由于不销啤酒就要交帽子,还是签了。他对我发火说,他肯定完不成任务,只等着县里革他的职,他说他已经干够了。我觉得这种强行摊派啤酒的办法不仅工作难度大,更主要的是违背了市场经济规律,用不公平的手段是不可能救活一个企业的。啤酒厂这个包袱是背不起的,我的意见是坚决卖掉,而不是县里控股,如果我们还死死抱住啤酒厂不卖掉的话,后患更大,快刀斩乱麻,越快越好。其他企业也应该是该转让控股权的要转让出来,如果转让控股权还不行的话,就彻底卖掉,没什么了不起的,工业区没有一个企业是值得救的。”

  叶正亭只是点头,还是不表态,他继续问:“你觉得哪些企业应该进行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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