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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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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清风迎面,树叶簌簌声中,远处画眉谷中仿佛隐隐传来玉笛声,不知何人断了又续,续了又断,不为闲趣,不为参悟,只是眷念而顾盼的欲语还休。
苏小缺念及程子谦的心思,不禁听得出神,心中似悲似喜,更有一种全然陌生无着力处的忧伤。
谢天璧良久见他不出声,问道:“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水莲子说你也没怎么勾兑她,真是奇了。”
苏小缺勉强笑道:“她哪有四海好看?我这几天跟你爹学篾匠活儿。”
提起鱼篓,道:“我编的,怎么样?”
谢天璧接过一看,眉稍微扬,道:“力道很平衡,看来爹教你不少东西。”
苏小缺叹道:“方才我跟他打赌,输掉了一年。”
谢天璧忍不住笑:“我听到了,开心得很。”
苏小缺哼的一声,又烤上几条鱼,吃饱之后,山风一吹,只觉得困倦不堪,当下就地四肢大张,平平摊在了草地上。
谢天璧躺倒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问道:“这几天你怎么不去看我?”
苏小缺阖着眼:“七天而已,有什么可看的?僵尸鬼那张脸,看一眼倒足一个月的胃口再说你爹说的故事挺有趣。”
谢天璧道:“他都跟你说了?”
苏小缺道:“是啊,你爹待你很好。不过魔教中人行事真是抽风,你爹一会儿偷袭聂叔叔,一会儿又帮他打走彩蚕”
正说着,只觉得谢天璧呼吸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脸边,睁开眼,却正正的对上了他的一双眼,不禁吓了一跳:“干嘛?”
谢天璧不出声,乌黑深邃的眸子像两汪潭水,不见底的星芒闪烁,苏小缺心中怒赞一句:好勾魂的一对招子,一边暗自流口水,一边却警惕的往旁边慢慢挪了两寸,眨着眼睛,只觉得心里怦怦乱跳,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突然眼前一黑,却是谢天璧压了上来,嘴唇登时被死死堵住,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咽不下咳不出,使劲想张开嘴骂人,却被谢天璧趁机挑开唇瓣,撬开牙齿,缠住了自己的舌尖。
随即苏小缺便很没出息很纯洁的彻底晕眩在这个亲吻里,一切想说的,却是不能说的、不该说的,都不必再说。
舌尖纠缠交锋,苏小缺生涩的回应,牙齿磕破谢天璧的唇舌,却迫不及待深入他的口中以求主动,这场最亲密的接触里,七年的纯真简单轰然坍塌,情爱本自难分,得失无以计量。
百般思量万般迟疑间,这个吻干脆利落的命定般发生,心里那些深浅轻重的过往与期许悄然绽放。
烈日如火,绿荫如盖,白鹤双双,锦语琅琅,两人此刻神志清醒,却是放肆的把七年的时光心境镂刻在唇齿舌尖,辗转,品味,重温,打碎,重生。
这一吻之后,谢天璧与苏小缺再回不到从前。
第二十九
谢天璧神色如常,只不过眼睛里褪了几分寒芒多了几分柔和的波光:“我喜欢你。”
苏小缺嘴唇红肿,愈见丰润优美,脸更是跟蒸熟了的螃蟹一个颜色:“啊。”
“看来你也喜欢我。”
“咳”
“不过你以前说,你还喜欢很多别的人,聂叔叔、一野、四海”
“嗯!”
“可我说的这种喜欢,只能是我们两个人,谢天璧和苏小缺两个人,中间再不能有其他人,而且喜欢了便是一辈子。万一你喜欢了别人,我就杀了那个人,也许还会杀了你,当然,如果我负你,你也可以杀了我。”
“哦。”
“但是你现在还想着厉四海。”
“呃。”
“我也想知道,你到底还喜不喜欢她。”
“嗄?”
“走吧,回主峰,我下午还有些事情要办。”
“噢。”
入夜谢天璧吩咐搬入一张新床自己睡,却是和苏小缺同室而眠。
半夜突降雷雨,天际紫蛇般的电光由远即近,映得满室雪亮,苏小缺偷眼看去,见谢天璧沉沉睡着,浑不似清醒时的锋锐深沉,刀锋入鞘,只剩俊朗魅惑。
一时锅炉中的烧饼也似翻来覆去,直到雷声远去,云破月出,这才朦胧入睡。
次日清早,苏小缺尚酣睡未醒,谢天璧已在主峰偏殿见到厉四海。
赤尊峰尚黑色,纯黑色磨砖对缝的地,隐约透着山水纹路,厉四海盈盈俏立,容色甚是清减。
谢天璧淡淡道:“坐。”
厉四海不敢违拗,依言坐下,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谢天璧道:“接你过来,是让你伺候一个人。”
厉四海倏然抬头:“我不是赤尊峰的奴婢。”
谢天璧道:“怎么不是?莫要忘了,飞凤门现如今都是我火凤堂朱雀左香主的属下,生死予夺,尽在我手。”
厉四海衣袖轻颤,道:“伺候谁?”
谢天璧微笑道:“苏小缺。”
看厉四海一脸震惊,道:“他如今就在赤尊峰上。”
厉四海心中一动,怒道:“你们攻打飞凤门,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小混蛋?”
谢天璧冷冷道:“你瞧低了苏小缺,也瞧低了我谢天璧。”
“飞凤门地处太湖,正是富庶之地,通商大邑,赤尊峰要南进,自然先要拿下飞凤门,占了你们的地盘人脉,赌场妓院饭馆河运,什么做不得?”
“我不会为了那等无聊理由,动用赤尊峰下属的性命来挑一个门派,苏小缺却是敬你爱你,怎会舍得动你?当日怀龙山,难道你对得住他?他与你年少相约,你却背信弃义水性杨花,恋上罗如山,可曾给过他一句交代?”
厉四海眼圈一红,垂头道:“可我只当他是小师弟,我喜欢的是罗师兄。”
谢天璧颔首道:“这就是了,你若不肯伺候他,我也不会对你怎样,只会好好炮制罗如山。”
厉四海怒道:“谢天璧,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和罗师兄!姑娘不受你这等折辱!”
谢天璧起身走到厉四海面前,仔细打量片刻,笑道:“厉师妹,死是最艰难不过的事情。我不杀你,你就死不了。”
见厉四海双目喷得出火来,一副倔强的神气,低声一字字道:“你生得还算俏丽,我会废掉你的武功,抽掉你的手脚经脉,割掉你的舌头,把你放到飞凤门附近新开的妓院接客。”
“罗如山这年纪当男妓稍嫌老了些,幸好长得倒还不错,又练过武功”
厉四海又气又怕,浑身乱战,死死盯着谢天璧,只见他一身白衣静静站着,嘴角一丝冰冷的笑意,邪气逼人,登时一股寒意从足底油然而生,恐惧之极,只觉得全副身心都被他捏于股掌,颤声道:“谢天璧,你你这魔教妖人!”
谢天璧眉峰如山,眼睛不见锋芒却也不含情绪:“你肯听话了?”
厉四海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我得伺候他多久?你什么时候肯放我走?”
谢天璧道:“多久得看你自己,不过别想着去求苏小缺,你若私下求了他,我自有法子对你”
用手指沾了一滴厉四海的眼泪,看了半天,嫌弃的皱了皱眉头,才道:“等他不再喜欢你,你才可以走。”
厉四海似有所悟,眉宇间掠过一道暗含希望的喜色,却狐疑的看谢天璧一眼。
谢天璧见她伶俐,不由得微笑道:“没错,你不用刻意讨好他,想怎么对他都行,可以不喜欢他,甚至也可以骂他,实在手痒想打他两个耳光也不要紧。”
面色一沉:“但是不准真伤了他,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厉四海急道:“他他若是”
谢天璧淡淡道:“他若是让你陪他睡觉,你也得乖乖脱光。你最好记得我说的话。”
厉四海擦干眼泪,站起身:“我这就伺候他去。”
伺候两字咬着牙吐出,呲呲有声,格外刺耳,谢天璧却不以为意,道:“不着急,你一路奔波,容色憔悴,不堪入目,这幅样子就算自荐枕席,想必小缺也懒得据床大嚼,先休息休息,明天再见他罢。”
谢天璧极少占人口舌便宜,这番话一说出口自己倒怔了怔,想来是近墨者黑,竟是跟苏小缺一个腔调了,不禁暗自发笑。
吩咐水莲子带厉四海住下,谢天璧沉吟片刻,走回房中,见苏小缺仍然呼呼大睡,当下走到床边,一声大喝:“起床!”
苏小缺一惊而起,眼眸微饧,半天才清醒,怒道:“干什么?”
谢天璧笑道:“吃饭。”
苏小缺不满道:“又不是在白鹿山,着什么急?”
一顿早饭的功夫,谢天璧数了数,苏小缺一共打了十八个呵欠。
谢天璧蹙眉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不成体统?”
苏小缺勉强抬起手掩着嘴,又打了个呵欠,打得泪珠磅礴:“现在有体统了吧?”
谢天璧叹道:“你的伤好了吗?”
苏小缺道:“自己配药喝了,好利索啦,什么事?”
“没事,我这几日很忙,大概没什么闲工夫陪你。”
苏小缺大喜:“太好了,我也忙得很。”
谢天璧毫不掩饰眼中的怀疑:“你忙什么?”
苏小缺道:“程老头儿有一本医书,说要传给我,可是在僵尸鬼手里,我今天去画眉谷找他要。”
谢天璧笑道:“那天为什么不问他要?”
苏小缺言辞闪烁:“没想起来。”
谢天璧一针见血:“你怕他不高兴,不会悉心给我治伤?真傻。”
苏小缺被揭穿心思,恼羞成怒,无言以对,只能悻悻然拍案落荒而逃。
去画眉谷的路上,苏小缺回忆起这段对话,觉得两人都挺二百五的,不过自己是经常性的二百五,谢天璧是突发性的二百五,仔细一盘算,似乎还是谢天璧更加丢脸一些,于是心下稍微快活了点。
谢天璧却丝毫不觉得丢脸,与神龙堂、麒麟堂、七星使者议事时,笑容如满山遍野春花开,南斗星使大是不安,不禁想起当日少主诛杀玄冥星使时,也是这般笑意盎然,心中惴惴之余,愈发忠字当头奋勇当先。
画眉谷中安宁静谧一如既往,苏小缺慢慢走过鹅卵石的小径,阿二阿三正在药圃里侍弄花草,见到他也不诧异,阿三伸手指了指居中的木屋,示意程子谦就在屋里,苏小缺点头谢过,走到门前,屋门已呯的打开,程子谦不耐烦道:“来了就进来,站外面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苏小缺笑道:“你今天倒是话多。”
程子谦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七草茶,清热温补。”
苏小缺接过尝了尝,坐下道:“这么客气?真是古怪。”
程子谦全无血色的脸上突的泛起红晕,却道:“不识抬举!”
苏小缺嘻嘻一笑:“我来找你是有正事,青囊药书在你手中吧?你爹说过,只要我打算好好学医术,就可以来问你要。”
程子谦听了,二话不说,药柜后取出一只木箱来,又从桌屉里寻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箱上的铜锁,双手捧出一部九卷的手书医经,淡淡道:“爹传书给我,让我把这部青囊药书交付给你,这九卷书尽是他毕生医学所悟,他老人家医术通神,几能夺天地造化,乱生死阴阳,我志不在此,不能受他衣钵,你在白鹿山时,也曾学到他一些皮毛,勉强算是入室弟子
说着将书卷送到苏小缺眼前,正色道:“苏师弟,如今你想要这部青囊药书,需得立誓,书中所述不可外传,从此尽心尽力研习医术,不得偷懒,不得半途而废。”
苏小缺大喜,扑通跪倒,举手对天道:“我苏小缺立誓,得传青囊药书一定潜心用功,不敢懈怠,绝不传与第二人知,若违此誓,就天打雷劈了我老子罢!”
老子二字说得极低,只在喉头呃了一声,想必程子谦也听不清楚,当下志得意满的站起身来,笑嘻嘻的摊手看着程子谦。
程子谦看了他半晌,叹口气道:“望你当真如此才好,否则日后第一个吃苦的是你自己。”
说罢把书卷交到他手上,苏小缺粗粗一翻,见有针灸篇,经脉论、内昭图、千金方、药毒经、阴阳变等篇章。每篇都是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更有无数注释图解,极尽详细精深。
程子谦道:“书给你了,你好自为之,记住,一定要好生研习。”
程子谦今番这话说得甚是奇怪,苏小缺却似早知他要这般说,只笑道:“程师兄待我真好。”
程子谦神态有些不自然,道:“没事就走。”
苏小缺却不动身,叹道:“程师兄,你下次落毒害我,千万不可这么愧疚,你满脸写着对不住苏师弟这几个大字了,我想装着看不到都难。”
程子谦一震,道:“你居然知道?”
苏小缺道:“那天你给我熬的药里,多了一味龙灵脂。”
“你若是加别的药,也许我觉察不出,偏巧几年前你爹详细教了我十二种迷药的配法,每个方子里都有这味龙灵脂”
程子谦道:“龙灵脂又如何?龙灵脂性平定气,对你的刀伤也没什么坏处。”
苏小缺笑道:“师兄这是考较我了那药里原本有一味子午草,最冲的就是龙灵脂,过五脏侵六腑,再加上你给我下了地涌金莲,是极热的火毒,又让我泡那冰溪泉水,以寒祛热,本就寒热相交,再来子午草和龙灵脂一冲,却正扶邪,凝为阴毒,散入内腑,胶缠固结,只怕我从此缠绵病榻,活不过三十岁。”
“临死前想必别人也只能抹泪叹上一句,天妒英才却想不到是你这碗药搞的鬼。”
得意的看一眼程子谦,见他答不上话,更加得了意,打趣道:“师兄,我以前读过一个怪有趣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卖耗子药的。他说他卖的药,是耗子吃了都得死得邦直铁硬,一人买啦,回去过了三天,一只耗子都没死,这人急了,带着药就来找那卖药的说你这药没用啊,卖耗子药的说,你逮着耗子,掰开嘴,塞药进去,不信它不死!”
嗤的一声笑:“师兄,你下毒的本事天下无双,下毒的心机可跟这卖耗子药的差不了几斤几两,程子谦端来的药,我又是经常得罪你的人,可不得加倍小心?要我毫无防备的喝你这碗药,还真得掰开了硬喂下去才成。”
程子谦由他奚落,一张薄脸依旧死人样,半晌冷冷道:“是我想毒你,你从小就惹人厌恶,偏偏还要缠着谢天璧。”
第三十章
程子谦由他奚落,一张薄脸依旧死人样,半晌冷冷道:“是我想毒你,你从小就惹人厌恶,偏偏还要缠着谢天璧。”
苏小缺不想他这般直接,怔了怔,却叹道:“可你终究不忍心当真害我,所以刚才对我特别的好,倒七草茶给我喝,又再三叮嘱我尽心学医,是想让我以后救回自己一命吧?”
程子谦摇摇头,端着茶杯的手指剔透玲珑,散发着淡淡的药草气息,整个人一株药草也似幽淡,声音有些低沉悲伤:“我爹很是欣赏你而且,天璧喜欢你,这几天他在这里治伤,跟我说过许多话,十句话里倒有七句提到你。”
手指在空中轻轻划了个心的形状,悠然道:“我可以很轻易的剖开他的胸膛取出他的心,只可惜这些年,他心里只有你。我又能如何?这次多谢你没有告知他下毒一事,我很承你的情”
“画眉谷离他很近,我在这里吹笛,他在主峰也许能隐约听到,他时常来探我,衣袖会沾染这里的药香,我已经别无所求,求也求不来,对不对?我程子谦悄悄喜欢一个人,就会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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