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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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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一直没有辩解呀。”
夏先赞依然一动不动,像是睡得极熟。林荣心里觉得怪异,自一旁推了推。这一推并未使多少劲。座位上的夏先赞却应手翻倒,猫去地下不动。另一侧地军官弯下腰,摇了喊,喊了摇,却不见他吭一声。
陆川已瞄上他多时,只等情形不对,先扑上去扼断他的脖子,而后再护住飞鸟,这会见他伏在那儿一动不动地任人摆弄,连忙走到跟前看。半晌,他听到凑在身旁的军官脸色发青地嚷:“他死了。”立即把自己的手指放到夏先赞的鼻下,慢慢地确认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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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原本是想留宿一夜地。可出了这样的事,不留宿倒变得比留宿更让人心安,他只好带着张铁头和陆川回去。一路上,张铁头和陆川为之震撼,沉默不语,而飞鸟,则并不把吓人至死当成什么光荣事,也不说什么话。眼看家门在即,飞鸟打发过他俩,牵马进院经过门房,有人告诉他说:“你的养子阿瓜不见了。”
飞鸟大吃一惊,问他:“怎么回事?”
管孩子的老袁出来说:“他抱阿狗玩,摔了一跟头。你家的客人怪他不小心,打了他……”
飞鸟倒不去听这些,问他:“找了没有?”
老袁说:“找了。找不到。”
飞鸟把自己的马交出去,和他一起出门,摸了路就四处大喊:“阿瓜。地瓜。”足足走了七八个趟趟。飞鸟才靠着灵敏地感觉,从一处废土窑里摸出个睡熟地孩子。他把孩子摇醒,摁上打了几巴掌,才问他:“你跑这来干嘛?”
孩子哭道:“我找我娘。”
飞鸟把他搂到怀里,细声细气地哄他说:“我就是你娘?”
孩子笑了两声,又是一阵哭。飞鸟慌神地让他向阿狗看齐,说:“你看,你这么大了还不如阿狗,阿狗有你爱哭吗?”
阿瓜用两只胳膊缠绕住他的脖子,小声地说:“我也不爱哭。可一见你疼我爱我,我就忍不住想哭。”
飞鸟把他抱得紧紧地,像是感觉到自己阿爸抱着自己时的滋味,他大步流星,一路回家,进了门,看到樊英花坐在正堂打着瞌睡看地图,猛地瞪大眼睛,粗声大气地问:“谁让你打我们阿瓜的?”
樊英花惊醒抬头,茫然问他:“谁是阿瓜?”
飞鸟得意洋洋地让她瞅瞅自己怀里的孩子,问她:“愿意做阿瓜的阿妈不?”
樊英花淡淡地冲他吐了一个字:“滚!”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七章 银酢金瓢沙场尽;一夜风酣天下惊(6)
更新时间:2009…5…2 13:43:34 本章字数:6057
月辉无声无息地投照在莽莽山野之中。
一条粼粼闪闪的锱铢缎带像是从极渺茫的虚空尽头涌现,由远及近,在接近水门码头时层层叠叠地掩上。它们一部分悄悄退去,一部分碎乱消失。不知周而复始了多久。一只火把作眼的敞蓬船由远及近地驰来,舷板荡漾的水纹冲断最亮的一团月影,急急忙忙朝滩头靠近。
火光照耀的船头晃动着三三两两的身影。渐渐的,一名少年的身影被行船送映到月,轮廓豁然明晰,只见他手握弯刀,脚呈八字,衣甲随风轻掀,傲然不群。
这就是督造船只的牛六斤。
他听说拓跋部即将南下,立刻载满工匠锤头,星夜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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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船,夜色正浓。牛六斤先折进图里图利家了解详情,到天明时和他一起约集十余头目,直奔飞鸟家。半路里遇到张铁头和牙扬古。碰头稍稍议论,牛六斤,图里图利都不接受他俩先计较个万全再见飞鸟的拖延之计,再次直行猛走,打在地面的脚板“札札”冒尘。
眼看就要到飞鸟家了。
那两人略一对视时,图里图利点了头。牛六斤毫不客气地走到门边,让小厮通禀。
小厮从来没想过他牛六斤有进门先禀报的一天,略一迟疑,飞快地奔向正屋。
飞鸟早已应机成立行营,算起来,其中也包括张铁头和牙扬古,只是目前忙的是计算并张罗粮草兵械,才让他两个有机会回去抱抱女人。此时,好几个文官已忙碌了一夜,被飞鸟留宿正屋,在地下摊了几床被,和衣而卧。歪扭横斜。
小厮禀报站在门口的护卫,护卫进去与飞鸟耳语。
尚不等飞鸟打完哈欠,牛六斤已经踢着马刺,咯咯当当地踩到木地板上。
他一按刀,刷地行了个半膝军礼,铿锵有力地说:“我听说司长官对敌之时犹豫不决,想问问为什么?”
几个困顿的先生个个惊跳整衣,茫然望向飞鸟。飞鸟仅有的一点瞌睡也跑得无影无踪。他伸出胳膊,收回胳膊,伸伸收收。指指点点,没好气地说:“你的意思呢?”
牛六斤斩钉截铁地抬头。忿然击胸,说:“我等经历大小之战,从不畏惧强敌,望司长官大人决意兴兵,愿效死战。”飞鸟憋了一团气儿,只得无奈地怒笑。说:“我让你回来干嘛?让你喊着要打仗?你是不是打猎捞鱼,吃白了,长胖了……”
牛六斤笑道:“肉吃了不少,是补了血、长了肉的。”他爬起来,走到门边,把半掩地门掀了个大开,冲外面喊道:“请战的都跟老子进来,让博格看看。”
图里图利听到他喊,怒目旁视,监督众人。见有慢点犹豫点的,就从喉咙里发出粗粗的“嗯”声。
张铁头和牙扬古都傻了。张铁头一向见风转舵,连忙往里跳,牙扬古却问:“这是咋了?你可知道……”
图里图利打断,傲慢而有条理地说:“我只知道。一个巴特尔!不会让敌人见到自己的马股,更不会惧怕任何敌人……”他蔑视地一笑,粗声大气地问:“你进去不?”牙扬古大为羞恼,心想:他怎么知道我让阿鸟保命要紧?难道阿鸟给他说了么!他一甩手,说:“去就去。要死一块死。”
图里图利走到最后,不合时宜地吆喝:“我早就想请战啦!”
他这句话就像是把水滴进沸腾的油锅。
大小头目多想没多想的都要混个人场。无不振声吆喝:“战。要战!”
飞鸟飞快地爬起来。裹身负袖地到廊下,挑目看这突然的、不可思议的、无端端的请战浪潮。他扭过头。转了一圈,又扭过头,一时倒不知道该不该欺骗他们说:“我们还要防着迷族人呢。”便绷住嘴深思片刻,最终按按双手,改口说:“战。要战,可也要讲个战法。不能一味莽战,浪战。都回去等命令吧。”
牛六斤肃立在他身后,突然问他:“那是要战啦?”
飞鸟心说:那当然,走走过场也叫“战”吧?何况我不是走过场。他点头说:“战。”
牛六斤借了话风,自作主张地宣布:“你们回去后动员将士,誓死抗击匈奴!”
飞鸟猛地看住他,还来不及吭声,便看到转过来地嘴脸,听到他说:“我说的不算。
司长官说说看。”飞鸟不解恨地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咳嗽两声,郑重重复说:“你们回去以后,做好动员和准备!”
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被交待过地壮汉噌地站出来,拔了胸口的衣裳,挣着头,声色俱茂地给众人说:“头掉了也不过是个碗口大的疤痢。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胡虏都打到咱家门口了,要是再输了这口气,对得起咱爷娘么?咱们早就是腰里别着脑袋的人了,既然跟了司长官大人,就甭给他老人家丢脸。让他见着那些大老爷贵娘们,挺着腰杆说话。”
部下们举起兵器,乱杂杂一阵吼:“誓死抗击匈奴,不丢主公的脸!”
飞鸟只得咽了口吐沫,紧着眼睛平息说:“好了,好了。丢不丢脸不要紧,打赢才成。快回去待命吧。”他左哄右骗,赶去部下们,秋后算帐地要了牛六斤几个进去。
张铁头拉在最后,一转脸,见到樊英花出门看怎么回事,连忙殷勤地折到她身边,卑躬屈膝地硬要她进屋,笑吞吞地说假话:“阿鸟正等着您呢!”
樊英花门都进了,却才记得客气,问:“我合适吗?”
张铁头连忙巴结说:“怎么会不合适呢?合适,合适。”
飞鸟在无奈之际,慢吞吞地请了樊英花坐身边,而张铁头则笑吟吟地退到牛六斤和图里图利一条线上。他站定侧目,发觉几道目光里都喷着火,连忙为自己开脱说:“上头的樊大人是……”他说不下去了,便赖笑几声。希望用赖笑换取旁人地原谅和意会。
樊英花说:“铁头呀。给我介绍介绍阿鸟的家臣吧。”
张铁头慌里慌张上前一步,略带娘娘腔地指着牙扬古,说:“牙扬古。”随即,他来到图里图利跟前,用弯曲的手指头往人面前一放,说:“图里图利。阿鸟的……”他一时口结。倒是图里图利为他补充:“我是阿鸟的巴牙。”张铁头重复说:“阿鸟地巴牙。”转而来到牛六斤身边,还来不及张口,牛六斤已皮笑肉不跳地等着,漫不经心地问他:“要不要我扶你跟人家磕个头?”
张铁头见自个使眼色他也不搭理,只好简短而含糊地介绍一句:“牛六斤。”便闭嘴不语了。
飞鸟挥了挥手。让几个劳累一夜的人回去歇息,一转脸。问牛六斤:“逼战?你可知道战与不战的利害?”牛六斤慢有斯文地说:“不是逼战,是请战!战,你一定会战,却还没有死战的决心。我这是帮你下决心!”他打量了樊英花几眼,直到飞鸟说:“她不是外人!”方挥斥指臂,吐气声沉:“阿鸟。你远离了故土,就要放弃先辈的基业吗?咱终有一天是要回去地。到时是威名远播呢,还是默默无闻?是聚集一只毁灭仇敌得力量呢,还是空手破车?
“倘若要威震大漠。有谁认得您手下的败将‘小霸王’?!与这样默默无闻的人物相比,拓跋巍巍不一样。倘若一战而挫其兵锋,则足以天下扬名矣!何况,我们还能借助这个势
中原人保家卫国的愿望和斗志,聚拢为您赴汤蹈火的英杰……”
飞鸟诧异极了,忍不住挥手,让他等等。问:“你说势?”
牛六斤被难为了,挠头笑道:“不叫势?”
樊英花地脑海里只有“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车半至”的概念,一时和“保家卫国”拉扯不上,觉得飞鸟非要用具体地兵家常识更正他不可。不料,期待地等了片刻,却听不到飞鸟鸡蛋里挑刺。她侧目望去,飞鸟正低头不语,眉头紧锁。倒是牛六斤被飞鸟随口的几句话难为了,一连咳嗽地缓和。
事实上。飞鸟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一开口反而鼓励说:“兵法云‘势者,因利而职权也,。这的确是一种势。可朝廷会抢先利用。有朝廷在。谁能靠它一呼百应?你继续讲吧,把肚子里地瓶瓶水水都倒出来。”
牛六斤倒也没什么要说地。
图里图利觉得他已技穷,怕不足以说服飞鸟,上前一步,怒而扬袖道:“拓跋巍巍不仅仅是掠夺,他要做中原地主人……”樊英花便不抱什么期望,觉得这是粗人地老调——上高腔,认死理。而飞鸟像是喜欢和小孩玩闹一样,正儿巴经地说:“是的。他南下之后,心就变了……”图里图利脸憋得涨红,竟用嗓门抢话:“他想让中原变成他一个人的羊圈,由他任意宰杀。凡一个巴特尔都不能容忍!我们难道不应该保护一个能供咱们取食挤奶的羊圈么!?”
这爆炸声一闭,樊英花就忍受不住地插嘴:“你说什么?”
飞鸟奋力看向房顶,铮铮有力地替图里图利回答:“这便是巴特尔的意志!你当然不会明白。”他站起来说:“那你好好想一想。咱是迎头冲上去呢,还是等他深入羊圈露出脊背呢?要是觉得后者好,你们就和白老先生想一块去啦。”
他走到图里图利跟前,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大步走向门外,又说:“想法好,不能用也不成。”屋里的人无不奇怪这番话,追了他的背影看,他已站到门外伸懒腰,大声喊问前头殿顶上的人:“怎么还没有上利落?”
遥遥有人回答说:“怎么上都感觉着屋顶斜。”
飞鸟吆喝说:“斜点就斜点吧。要看正也不是没办法,你们用中规地长圆筒装上水比两端……哎,我都懒得教了。”
被他晾下的几个人极怀疑他懒得和大伙说话,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樊英花若有所思地和张铁头说句话,走出去。徘徊在外的春棠见她神色冷峻,不快地冲正门瞪两眼,糊里糊涂地替她出气。说:“真是的。哎。真是的。”
这会儿,屋子里也私下议论她主仆一阵。
张铁头一味地用小小地声音告诉他几个:“你们不知道,她是个女的……”他前因后果地讲了一大通,自以能平息最不忿地牛六斤,刚一停,听牛六斤责问:“她给你多少好处?”只好附上嘴巴到对方耳边说一阵。
牛六斤半信半疑。他出门呼了好几声,等飞鸟招手叫他,便立刻上前说:“她让你不能下决心?”
飞鸟扭头看了他许多眼,发觉他那张带了几分志气的脸上充满渴望,鼻孔一张一吸地激动。浇了冷水问:“你觉得你可以挫败拓跋巍巍,的兵锋?”他又苦笑说:“我没当众问你,那是怕泄大伙的气。我问你。你说地那个‘势,能让我在短时日里得多少本钱?我只求名义上能跟着朝廷,实际却被他忘了,看不到,让咱在山里躲两年,站个踏实。
牛六斤倒不容易被他说服,忘情地嚷道:“我不信替朝廷打仗。不能要粮要人?我还正想说呢,咱把小霸王地人收编不行吗?你一定是被那个长胡子的女人迷住了眼。
我就知道你好色……”
飞鸟立即一摆手,极好笑地问:“她是女人?”他挠头透露自己地小九九:“她要真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今天就娶进门,也好放放心心地去县城走走。张家哥俩都不知道被她用什么收买了,死心塌地胜过对我。阿过祖辈都是她家臣,那是跟避难一样去花山。那祁连见了她折了劲,现在都得磕头。你说她住咱这儿,我一挪窝,家还是我的么?”
牛六斤拍拍胸口说:“不还有我和图里俩在么?”
飞鸟欣然地拍拍他。幸庆地说:“不然地话,怕我早就收拾包袱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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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山寨里的气氛都不同寻常。
归营地精锐一到早晨就吹通角号,负着沙袋惊天动地地喊叫。这时,宽裕的人家忙着烙大饼。攒大蒜,把着农具把子装矛头。不宽裕的上山截毛竹,打磨成鱼鳞一样的毛片上缴,换了大饼挂成干……
到了中午,那些藏了盔甲和利刃的把家伙扒出来清理,修补。在阳光下晒;而那些没有藏的。要么自己用毛竹木片打磨,要么盯着分派地工活算计。他们的棚长们也不敢空闲。即使平时再吝啬,此时也竭尽全力地喂饱手下的青壮人口,进行一些站队、操练事。倘若有人沿着寨路走走看看,他会觉得这里和兵营没有太多的分别。
为了不让农田在该除草的季节荒芜,飞鸟只得连连发令。
百姓们一转身,便成了不插枪不进田地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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