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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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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宫女挥倒。其中一人跑入室门,一把扯飞帷幄,在光滑读木地板上跪滑出老远,大声报道:“太后!有军民暴乱!叛贼包围了内城。”
  室中温度急剧而下,只剩下漏沙器皿中的沙子沙沙地落下。
  鲁太后只踯躅了一下,表现却格外地冷静,她按住惊慌的秦林,询问侍卫外面的形势。很快,她镇定自若地说:“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她看了一下灯火,让思绪跟上灯火的扑簌,仅想了一会,便说:“林儿,拿上虎符,带你的人马从密道出去,城外还有两万人马,速速调集镇压!”
  接着,她又问:“韩安国呢?领侍卫大臣呢?令他们召集九门提督,各大统领,羽林校尉,护军校尉和其它人等,调集内城侍卫,郎卫,龙鳞,可以调集的一切人手,先抓住王卓,诛杀清河王子,然后布防。等城外外援赶来,里应外合,快速镇压平乱。”
  停了一下,她又面无表情地补充:“格杀无论!”
  人去室空,鲁太后只觉得浑身瘫软,一下子垮了。她堆坐在那里,先想起大长秋,想派人去叫他,但又觉得没必要。她想:大长秋这时恐怕已经正在嘱咐禁中护军关禁掖门,使人鸣钟召集大臣,我要干什么?对,找丞相!如今只能找丞相。
  丞相何在?
  丞相呢?丞相安在?
  鲁直终于在第二时间赶在路上,一路跑出自己的府邸,背后跟满手拿兵器火把的家人。他感觉到长履难行,干脆甩掉,提剑揽裙,流着热汗向城门飞奔。一路上,内城的街道上也是人马穿行,兵将喊着超大声的口令开往校场。大小官员有的坐了车,有的来不及坐车,纷纷在惊炸的火把中赶向宫廷。
  这起突发事件来得毫无征兆,王卓预先没得到一点消息。他正和两个小妾在卧室玩闹,猝然听闻,来不及穿外衣,只提了把剑就往外走。
  “来人!守护府邸!”王卓大喝一声。
  他恨自己怎么不能早点知道,若是有了防备,自然会在这起突发时间中获益。这到底是谁发起的?他是布置得特别周密,还是傻瓜一样猝然乱发?他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人,但随即就挥去,这个人根本不在长月,他是如何能秘密返回的?即使是他返回,他能调动人事变更的长月军?
  他站在那里,提剑难行,思绪混乱,也不觉得冷风凛冽。正想着,他的四儿子面带喜色,带了两个文士穿廊越庭而来,口里大声叫着:“父亲,机会!好机会!”他也不管有没有闲杂人等听到,只是大声说,可刚走到父亲身边就挨了一巴掌。
  “好个屁!快调集人马,守卫府邸!”王卓大喊。
  正在此时,惨叫传来。“我要知道一些端倪,也不会猝无防备。”王卓喃喃地说,手中剑落,铿然长吟,“她既然跟全天下为敌了,自然不会顾忌朝局形势!丞相呢?他也放任天下大乱不成?”
  丞相正提剑赤脚跑在通往城门的街道上,这街道是青石铺就,踩上凉如冰铁。他终于因人老体虚,气喘如牛地停下来,抱着长剑,老气横秋。脚底的冰凉让他稍微冷静,他回头却等到不到自家的马车,只看到后面的人赶到他身边,接着是一辆马车经过。鲁直也不管是不是自家的,喝令众人硬将它拦下。
  二马长嘶,直身将车厢甩倒在街心。鲁直不管痛叫的车夫,更不管里面的人怎样。他提步上前,抽剑弃鞘,砍掉缆绳,随后拉过一匹就爬。
  此马无鞍,幸好性温伏帖。
  见他拉住断缰就爬,他儿子阻拦不及,只得扶他上去。他大叫一声,用剑面拍马,扬长赶路。
  马蹄“嗒嗒”如鼓,直到到了北门边,他才收住心情,爬下马匹登城。
  内城北门外已经聚集了足足五六万人,他们占据所有能站的地方,连房屋上都爬满了。真是人声鼎沸,火把铺盖如繁星。
  随着军官焦虑响亮的口号,不断有兵勇增调。弓箭手速列成伍,趴在垛雉旁的豁缺之上,将箭枝扣弦下瞄,以恐不时之需,其余士兵也忙碌备战,装起火油,运送檑木,石头。可这些军士只一登上城楼,就能看到下面呼啸的人海,立刻就头皮发麻。但看就看不到尽头,无论怎样的人都头皮发麻。
  门下人海拥挤不堪,前是混杂的兵将,后是看不到边的平民。原先跟来的平民都适当地保持距离,或许是带着观战的热闹,跟随起哄,表达对太后,对时局的一些不满。而后,随着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们终于混杂于军伍中,一起附和大喊,袒胸露臂。
  鲁直仔细看了一下,便注意到城门前几举稠密的火把间,树枪的大兵们拱卫着两骑。
  左侧一人面目温文,若是不是那起带着狂热的激奋,众人便可透过他的戎衣,一眼就知道他是一位饱学儒子,谦和的君子。是的,是他,太傅杨峻,鲁直辨认后便感觉到不可思议。
  往常他留意过这个人,这位太傅时时都是温文有礼,有着无人与之争锋的风度,鹤立鸡群,飘逸出众,虽然凝视自己时目光冰冷而忧郁,但那种文质还是显露无二。他怎么换上了一身戎装,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呢?鲁直不明白。
  他又看第二人,认得那人是王室子弟,北护军秦伤。他虽是出了名的铁血,但为人也是忠心不二。怎么会猝然作乱?鲁直更不明白。
  鲁直看向城下,城下也看到了他。他立在那里,手持长剑,褶衣铜肤,给人一种深刻的质感,就像是石头凿出的棱峰一样,任凭寒风紧吹,却丝毫不动。他那灰色的眉毛怒张,火光照耀在胡子上,瘦脸上,活脱脱地带有一种鹰鸠的苍兀。
  杨峻扬头和鲁直对视,双方寸不避让。两人都知道,惟有气势盖过对方,才会在底气中坚定自己所行的才是王道。杨峻在对垒中分出心神,给身边的秦伤说:“为了国王,攻进去吧?!”
  “这城门是先王所修,耗费极巨,怎能破毁?”秦伤犹豫不决说。
  杨峻怒目回视,愤然说:“你奉有天子诏书,怎么顾及这么多?”
  “待我责问鲁氏逆臣一番,这就攻城!”秦伤边行马上前,边说。
  “秦伤,你乃宗室,为何从人反叛?!速速遣散众人,然后到廷尉处自陈!”鲁直大声喝问。
  “我有王诏!来擒你等祸国奸贼!”秦伤大声说,“快开城门,速行冠礼,让我王亲政!”
  “谁是奸贼?!我乃先王亲任丞相!你要讨何人?不是反叛是什么?是救驾还是还劫驾?!快快下马,收众回营!”鲁直大喝,但心中却也咯噔了一下,暗想:难道真是国王年少不懂事,竟发诏书亲政?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杨峻也拍马上前,扬首讨呼,手中还拿出一卷黄绢,并转手给众人看,“天子另一诏书,已经送往各地!太后乱国,谋逆之心人人可见……”
  完了!鲁直对天长息。
  应不少兵书所言,靖康军多举一地之兵,地方渐重,他翻阅四世的起居录时,亲见里面多有担忧,到晚年一直想亲力改革军政。如今,国王年幼,王权不振,这一诏书非惹得各地竟相檄文,私扩军伍不可。接着,各路人马为国之心真假难辨,以君为由,反问国母,岂不要天下大乱?!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言语中半点也不能软弱,否则连眼前都过不去。于是,他怒问:“天下是何人之天下?!太后谋反,前所未闻!母仪天下之人,谋为何反?你杨峻矫诏误国,冥冥中不怕神灵?!”
  “那朝廷为何胡乱抓人?”有人大声问。
  鲁直放眼一看,见是一名军官在振枪责问,顿觉难答。他早就知道太后为谣言之事抓杀无辜,却万万想不到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便只得为她推委说:“既有矫诏,自然会有矫令!此事,我自当查明。”
  接着,鲁直斥退城楼怒张的士兵,他一脚蹬于跺口,丢了长剑,双手用力扯开衣裳,展干骨老胸于城门之上,激动怒吼:“你等谁要从反,射杀你们丞相就是!我自受制以来,夙夜未曾安歇,兢兢业业,为朝廷尽心,只求咱大靖康国国泰民安!”
  “兵灾,旱灾接连而降,物价飙升,流民四起,圣王驾崩,天下苍生疾苦难返。此时,我等应该戮力同心,共图天下大治才是。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问,责问朝廷为何与西庆议和,责问朝廷为何连死罪都可用赎金来免?可几人知道朝廷的难处?内外无钱,国库空虚?拿什么给别人打仗?拿什么做朝廷俸禄,军中粮饷?拿什么安置流民?我至受任,捐尽家财!为何?咱大靖康国不能倒!你等困苦,朝廷也困苦。你们今日因困苦轻信矫诏,同室操戈,忠义何在?明日作何?”
  鲁直在冷风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瑟瑟发抖。他本来就因白眼,不受信任而四受排挤,如今感受交织,眼泪全凝于旷中,晶莹发亮。这会更是句句真心,字字沤血。
  无论从推十五岁的王子还是后出举措,他从未偏离国家,另存私心,仅仅是为了调和矛盾而已。可在各派中,他都落不得半分好,身为丞相,处处都是掣肘。他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回天之力?他真想坐下来哭一番,然后大开城门,放人入内,让他们看看,最终会怎么样?是能救天下,还是能救君王。
  同时,他又为杨峻痛惜,他知道,无论那诏书是真是假,无论他杨峻本心何在,那都是祸国殃民。无论王卓还是太后,他们为何不敢直接角逐?实际上都是忌惮自伤!今日就算这些人进得城,废了太后,可天下让谁掌管?城外大营作何反应?
  以自己的都城作战场,除非能有绝对实力,威信,大得人心,另有安邦之策,才有那么一丁点拨乱救国的可能!试想,即使无诏书发向四地,京城乱了,王室权威丧失,畿辅京城因拼杀而无可用壮丁,地方将有何反应,那些拥兵在外的将军们会去做什么?
    第一部刀花马浪 第四卷 五十三 长月怒潮(3)
     更新时间:2009…5…2 0:44:03 本章字数:3918
  义士举,长月乱!
  这到底是谣言还是预言?若让如今的鲁直看,它更像诅咒。
  鲁直如同巨人一样站住。他带着一种极度激动的心情俯视城下,看着这些人。他们大部分都是粗布葛衣,有的瘦,有的胖,有的高,有的矮,不少人都赤裸起胸膛,就像他们被编入伍前一样。他心中阵痛。是呀,他们是列国中最柔顺的子民,但并不羸弱,靖康的强大全累于他们,只要朝廷所指,他们就踊跃入伍,只要听说打仗,他们就顿足赤膊,急不可待。而今,他们会怎么做呢?
  他想知道,急切想知道,尤其是自己说过这么一番话后。
  一个人的泣血自陈总是能博人同情的。哪怕鲁直仅仅是为了麻痹大伙,后陈刀兵。但他成功了。他们本就是盲目的,一股而来的怨恨也说散就散。
  四周的人都静下来,有些人已经泪水盈眶,不知道该站到哪边好。
  杨峻环顾,感觉到众人的动摇。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成败功罪都在这一念。
  而之前他矛盾过,冲突许久,如今已经心如铁石。他坚定地给身边的秦伤说:“将军!攻进去吧!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不要被他这些取人同情的话左右!”
  几声悠远的钟声响起,这是宫廷里的景仰大钟在鸣。他知道这会让百官齐聚,内城已经全面反应,便缓缓地说:不成功就成仁,根本无时间再拖。
  “让我再想想!”秦伤出汗,依然拿不定主意。
  毫无疑问。太傅杨峻就是这起兵变的策划和主谋。他本是新国王秦安的王子傅。国王继承大统,他也随即升格。国王被责打,心中集有怨恨,身为帝师的他便以此为引,借机进言,在国王面前摆出道理诱导,最后自写诏书,加盖国王的玉印。
  如今见事急,而身边的秦伤又犹豫不决,他只得晓以厉害,说:“此为何时?!有片刻可以犹豫吗?将军既然决心奉诏,孰能不忍?峻自以为将军乃知交,早已经将生死托将军,请急下命令不可犹豫!”
  鲁直也看到了秦伤的犹豫,大声说:“秦伤,你现在后悔来来得及!如今已经近夜,乱军若惊了圣驾,你如何担当?快快下马,进城谢罪!”
  “有放下武器的人吗?!快快离开!既往不咎!”鲁直大声说。
  随着这一声音。果真有军士放下武器。秦伤长叹一声,给身边的杨峻说:“太傅误我,我真怕一错就不可收拾,连见列祖列宗的面目都没有了!”
  杨峻知道事不成,便仰天大笑,声如穿堂怒号,连冠带都断开。接着,他滚落下马,望往内城,不知是笑是哭,大声叩首说:“臣糊涂,反将陛下连累。自是万死无能抵罪。”
  说完,他郑重磕头完结大礼,起身拔剑,怒指鲁直,骂道:“老匹夫。祸国欺君,不得好死!”
  鲁直不忍心作践他,便说:“太傅大人,你要是谢罪也来得及。”
  杨峻再次狂笑,引剑回刎。
  鲁直伸手阻拦不止,眼见一蓬鲜血在空中绽起,杨峻踉跄后退,倒在众人散开的地上。
  他跌倒,带起的土烟还未消,带起的骚动还未止,鲁直的眼泪就出来了。他知道,靖康的热血男儿又少了一个。
  杨峻死了,可宫中还不知道。
  一群高爵显赫都在朝堂上搓手顿足,惶惶如麻雀,相互不知道怎么办好!
  突然,太后和国王从一侧的小门出现。因也没有奏乐的排场先鸣,众人的声响好久方歇。鲁太后扫视一眼这些惊慌无措的膏腴,强作的镇定也被带出慌乱。她连连问:“你们都有什么对策,赶快说来听听!”
  “迁都吧!”亲王秦颖慌忙说。
  “是呀,迁都,迁都!”一群大臣都连连附和。
  情况都不知道,哪反哪不反都不知道,除了想逃跑,他们还想到什么?!鲁太后怔然,张着嘴巴吃惊。她突然想知道自己夫君死后,这些人换了多少?若是没换多少,自己的丈夫又是怎么用这样一群窝囊废来料理国政,决断于庙堂的。
  她正要问及丞相怎么没到,殿下突闪出一人,众人看去,才知道是宇文元成。宇文元成一身重甲,如咆虎在山,他大喝一声道:“国母勿惊!待我去擒贼!诸位都是羔羊吗?看我的,某去去就来!”
  他是被下狱了,出来虽然无了官职,爵位却未更改。这会鲁太后突然肯定自己放对了人,真还有那赤胆忠心的勇武男儿。她大喜,笑道:“来人,赐酒壮行!”
  接着又问:“你需要多少人,我这就让人派给你!”
  “我家中与死士四十余,都聚集在宫门外,不需要多要一人。国母下让人把酒放下!等某退敌回来再喝!”宇文元成掷地有声。他边说边转身,在殿门旁边要了一把火把,找出配剑,大步下阶,直奔宫门。
  到了宫门外,有家人将他的烂银戢,马匹送前。他这就绰戟上马,大问左右:“健布敢这样吗?!功业须臾可建矣!”说完,他大呼众人跟随,紧投人声最鼎沸的北门而去。
  几匹马和数十名武士紧随而往。
  夜色朦胧。
  两骑慢走在街道中央,踏响慌乱后的沉寂。
  鲁直带着谢罪的秦伤慢行而过,向宫掖走去。秦伤眼中还有泪水,他抱住杨峻,不顾自身,一遍一遍地为杨峻的家属求情。
  “这是夷六族之罪。”鲁直克制住自己,低沉地说。“虽然从感情上,我敬佩他是条汉子。但从理智上讲,让我处理,我会予以重典。不然不以示警后人!这样吧,将尸体加刑,不责亲属,你看好不?”
  几骑和一伍军士从身边穿过,鲁直只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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