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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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请更衣吧。”话音轻软，听得李云心头一动，前世可没有漂亮女生对他这么说话过。
大户人家的侍女陪人洗浴更衣是再正常不过的，李云这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红着脸伸手要去拿桃儿手里的衣服。
桃儿是铃儿带着来的，也是头一次服侍人，有些羞怯生涩，红脸微低着头，却乜见李云的手朝自己伸来，也不知他何意，一时间胡思乱想，身子也不由往后一退。李云也不由自主将手伸得更远，这一下子大半个身子便露出了水面。桃儿正低着头，也是无意瞧见了李云的私处，本已润红的脸蛋霎时灿若霞飞，急忙将头埋在衣服之后，心惊肉跳地说道：“公子，还请速速更衣，主人还在等公子呢。”
李云有苦说不出，又惹了个大误会，只得先躲回水里，摇着手解释：“姑娘，我、我，……”
铃儿以为李云对桃儿有意，便接过他的话头，轻声笑道：“公子你还是先更衣吧，主人等着要见你，你若对我姐妹有意，不妨晚上再来，我们姐妹就住在这后院里。”铃儿从桃儿手里拿过衣服，被桃儿在身后掐了一把。
李云正要解释，屋外那人又来唤他，说是主人等的急了，李云也没劲多说，便破罐子破摔，由铃儿桃儿服侍穿好了衣服。
李云穿的衣服正是战国时期最为流行的“曲裾深衣”。（PS：曲裾深衣，汉服的典型代表之一，这类衣服上衣下裳相连，上身为交叉领，袖子宽松袖口却比较平窄，下裳改变了过去服装多在下摆开衩的裁制方法，将左边衣襟的前后片缝合，并将后片衣襟加长，加长后的衣襟形成三角，穿时绕至背后，再用腰带系扎，采取横线与斜线的空间互补，获得静中有动和动中有静的装饰效果。中华汉服渊源流长，不光影响了后世，还对日本的和服和韩国的韩服也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李云在现代时，有一阵子兴汉服热，他那个城市的公园里有一群美女穿着汉服作展示，李云承认他当时是冲着那美女去的，不过去了一看，还真发现中国的汉服确实很美。自从满清入关，汉族人被迫梳起满洲人的发式，改穿他们的服装，原本的汉服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直到现在，提起中国服装，很多人首先想起的怕就是满洲人的旗袍。
李云当时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也会穿上中国古老而优美的汉服，而且有可能要穿上一辈子。
铃儿桃儿离开了，与之前的小乞丐判若两人的李云随那下人而去。穿上了古人的衣服，李云心里似乎也有一些把自己当作古人了，连走路都开带点古人的味道。李云的话也多了些，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前边的下人也配合，问说什么说什么，一句话不多一句话不少。
前边的下人名叫仲于，在公西辰家已经呆了好些年。从之前公西辰对他的态度以及屡次吩咐他来接自己，李云断定仲于是公西辰的心腹之一。
大厅上，来来往往的奴仆将一碟碟精致鲜美的菜肴置于案几上，案几旁则放着一壶佳酿，一只低脚爵杯。
一名年龄不过十六七岁身着华服的少年从后堂走入，随手抓住一个下人：“怎么，父亲大人今日要宴请宾客吗？”
“少爷，小人只是按吩咐办事，并不知情。”那仆人低身道。
那少年问不出话，便放了他，在左边找了一方案几坐下来，也不管宾客到没到，抓起碗里的一只鸡腿送入口中大吃大嚼。忽的门外传来对话：“那少年公子来了吗？”“回主人，他正在更衣，应该马上就到了。”
华衣少年把吃剩的半个鸡腿塞入盘里，慌慌张张的咽下口中余肉，抹去嘴上油脂，提衣而起，冲着从门口走入的那个中年男子，揖了个礼，一脸恭敬道：“父亲大人好。”
公西辰盱目望了他一眼，问道：“你姐姐呢，怎么不见她来？”
华衣少年回道：“回父亲大人，我这半日都没有见过她，因此并不得知。”
公西辰缓步走到堂前正座拂衣坐下。
华衣少年小声问道：“父亲大人今日刚回，我怎么没听说有客人来访？”
公西辰抚案愀然道：“平日只知道惹是生非，一点正事不学，家里的事你又何从得知？秦人虎狼之心，早欲吞赵，主上又受奸臣蒙蔽，发兵攻燕，如此下去我赵国亡国只在朝夕之间，公西家怕是也存不久远了。”
华衣少年忙低头道：“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定当发愤学习，将来报效国家，以光耀我公西家族！”
公西辰轻哼了一声，道：“若你姐姐是个男儿，我便早可安心，再不济你若是有你姐姐一半的才智，我也用不着如此操心了。”
华衣少年诺诺点头，面色羞愧，返身坐回案几，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头上冷汗。
李云被下人领着，来到正堂。下人退去，李云走到堂中，俯身揖礼道：“拜见公西大人。”
公西辰大步走下堂，扶起李云，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公西辰引着李云到右边第一席入座，指着对面的华衣少年：“他便是小儿公西耀。”
公西耀不知李云是何来历，但从父亲将他引入上座（PS：中国战国时期皆以右为上座，除楚以外，楚以左为上。具体划分繁杂，在此不多叙述，有兴趣的朋友可上百度查看。）来看，猜想他是哪个世家的公子，突然听见父亲唤他，慌忙站起来，朝李云揖手道：“见、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大名？”
“小子李云，拜见公西公子。”李云还了个礼，语气不卑不亢。
论年岁，此时的李云和公西耀相差无几，但论世面李云经历的肯定比公西耀要多，因此待人处事也显得老道些。公西辰将两人的表现在心里一比较，眼里不禁又多出一丝无奈。
三人皆落座，公西辰久不见女儿入席，心里忖道：平时这女儿办事极有分寸，怎么今日竟是如此鲁莽，客人远至而不到。
公西辰正要唤一下人过去看看时，一道身影从后堂姗姗而至，是个着曲裾裙衣的青年女子，她向公西辰屈身礼道：“父亲大人好。不知父亲大人远归，所以未曾出门迎接，还望恕罪。”
本来公西辰心里有些蕴怒，听完她的话便已消释，笑道：“不妨不妨。”待她入座，便指李云说道：“这位是李云公子，是为父的救命恩人。”
红衣女子迎面望了李云一眼，略略低头道：“小女公西姝，李公子救父之恩，没齿难忘。”
李云的心在澡堂那会儿就被吓野了，这会儿哪会害羞，一双大眼早就盯着公西姝的身子上下打量，这一下瞧清了她的面容，竟一时呆住，忘了回她的话。整个脑袋里嗡嗡的不停回旋吟绕着一首《诗经》里的诗歌：《关雎》（节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第八章　平阳城（第4节）
　　　　　　　如果李云读过诗经里的另一首诗《硕人》，用来形容此时情景也不为过：“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古人用字如此，足可让现代某些写新诗的的诗人自绝以谢罪。
公西姝退身入座，坐在公西耀的身旁，李云的正对面。公西耀对这个姐姐不理不睬的，坐正身子，心不在焉的看着盘中美食。
春秋战国时期，桌椅还没出现，古人吃饭都是席地而坐，面前置一几，各吃各的，如果饭食不足可命人自行添加。自个家人吃饭可能会随便些，一旦有宾客来席，一堆规矩马上就来了。有宾客在场，则要行跪坐礼，即双膝并拢着席或着地，双足在后，脚背朝下，臀部落于脚跟，这称之为“安坐”；与之相对的“危坐”则是臀部离开脚跟，腰板伸直，上身挺起，又称长跪、跽。
古人上衣下裳，裳内穿裤，裤没有裆，只有两个裤筒，套在小腿上上有绳索系在腰间，当然虽然上古的裤子是套在小腿上的，但不能就此认为那时候的人膝盖以上都完全赤露，因为裳内还有可能穿有裆的内裤。即使是裳内有内裤，也不能像现代人一样“箕踞”于地（PS：箕踞，指臀部既着地或着物，两腿又张开。）至于为什么，当你和穿短裙的漂亮女生一起照相，让她蹲在地上就知道了。
公西姝一旦入座，目光便从李云身上收回，娴静坐着，仿若一池秋水。
李云回过神，在心里暗笑自己没出息，每次一见到美女就是这么一副鬼迷心窍的模样。这也不能怪李云，刚刚在澡堂看到的那两个少女在他看来已经是美丽非常，殊不知一见到公西姝，李云才知道大美女与小美女的区别，那两名少女虽有姿色但年岁还小，一些为关键部位还未发育成熟，魅力不足，而公西姝且不说那清丽非常的容貌远非那侍女能比，就说那被曲裾裙衣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的姣好身形，就足以让李云看得血脉喷张了。
这安坐可是个体力活，古人都是从小开始练习，时间一长便习惯了。李云一个从现代穿过来的人怎么受得了，坐了不过一刻钟李云就觉得双脚开始发麻；手里的动作也变得不自然。古人吃东西讲究细嚼慢咽，吃得极慢，李云腿脚发麻，被弄得没有一点食欲，公西辰一家都要吃完了，李云面前的食物还没动掉小半。
公西耀首先食毕，拿起几旁的餐布撷撷嘴，盯着李云笑道：“云公子，美食在旁，怎不见你下箸？”
李云当然不能说自己跪得腿脚发麻，吃不下去，心里头忽的一动，肃然道：“在下并非不想吃，只是一路过来，见城中多饥民，一想到他们衣食无着，而我却端坐高堂食此等美食，思及于此，只觉诸般美食都索然无味。”
李云的一番话，令公西辰、公西姝不由停箸，为之侧目。
公西辰叹道：“想不到云公子年纪轻轻，胸怀却是如此仁义，我等所不能及。古人云：‘仁义者得天下。’云公子日后必成大器！”
李云道：“承蒙大人夸奖，小子愧不敢受。”
公西辰一笑，又道：“云公子家中还有亲戚否？”
李云道：“回大人，家中还有一姑母，十几年前远嫁楚国，如今音信全无，断了消息了。”李云心想公西辰总不会真跑到楚国去，为他寻找这个凭空捏造出来的姑姑吧。
公西辰眼中一喜，忙道：“那云公子现在岂不是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李云默然无语。
公西辰道：“云公子，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李云揖手道：“大人请讲。”
“我欲收你为义子，你意如何？”公西辰抚须而笑。
李云之前想的是公西辰会收他为门客，根本没想到公西辰竟要收他为义子。在战国时代末期秦国越来越强大，各诸侯国贵族为了对付秦国的入侵和挽救本国的灭亡，竭力网罗人才。他们礼贤下士，广招宾客，以扩大自己的势力，因此养“士”（包括学士、策士、方士或术士以及食客）之风盛行。当时，以养“士”著称的有魏国的信陵君、齐国的孟尝君、赵国的平原君、楚国的春申君，并称为“战国四君子”。
公西耀听到父亲这么一说，身子不禁一颤，看看李云，又瞧瞧父亲，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公西辰不好淫欲，府里妻妾不过数人，子嗣也少，只生有一子一女，公西姝与公西耀。公西辰虽贵为长子，却是由公西辰的侍妾所生，是为庶出，而公西姝由公西辰正妻所出。因为身份的尴尬，两人虽为兄妹，平常关系却不好，再加上公西姝自幼生的聪慧，极受公西辰宠爱，而公西耀整日跟着城里的一群纨绔子弟胡混，经常惹出一些乱子，令公西辰甚是恼怒。
公西姝虽然是正妻所出，终究是女子以后要远嫁他方，不会对公西耀继承公西府造成丝毫影响，因此公西耀有时受到姐姐的责骂管制却也不太在意。现在情况不同了，公西辰要收李云为义子，如果李云答应，他将以自己兄弟的名义进入公西府，即使目前不会发生什么，但凭他的气质学识，谁知道几年之后公西府还会是谁的天下。
李云又怎么不会想到这一层，连忙推辞：“大人欲收小子为义子，是小子之荣耀，可小子初来咋到，有何德何能蒙大人赏识？故而愧不敢受也，请大人收回。”
“我公西辰虽非贵为公卿，但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救我一命，此为一也；你年少寡亲，此为二啊；你聪敏大义，有大才之质，此为其三！有此三条，我又有何故拒收与你？”
公西辰的话让李云再无半点退避余地，李云只得跪地俯身拜道：“大人如此说来，小子若再不同意，就是对大人不敬了。只是小子还有一个请求，望大人答应。”
“不妨说来。”
“李氏宗祠如今只剩小子一人，小子斗胆请大人准许小子以李姓入府，如此小子便无憾矣。”李云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有原因的，毕竟当上公西辰的义子比当个门客要强百倍，可这样一来却会招来公西耀的嫉恨，但他以保留李氏宗祠为理由，以李姓入府意义就大不同了，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义子，再无半点和公西耀争位的资格了。
古人以孝为先，李云这么一说公西辰也不好再勉强，遂点头应许道：“百善孝为先，你身处逆境犹能不忘根本，可叹可叹。来人，传我令下，从今日起，李云便是我公西辰的义子，府内上下皆应以公子礼之。”
“诺。”仲于领命而下。
李云模仿着古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跪伏于地，再三拜道：“父亲大人在上，请受不肖子李云三拜。”
李云的礼数有些乱套，但公西辰被他的气质学识打动，也不大在意，轻挥袍袖示意他起身。
一旁的公西耀看到这里，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一缕如释重负的样子。
而一直默默不语的公西姝忽然敛衣而起，目光掠过李云停在公西辰身上：“父亲且慢，姝儿认为此事还需商议，不宜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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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平阳城（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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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的心思公西耀看不出来，可公西姝何等聪明，怎么瞒得过她的一双慧眼？公西姝与公西耀不是一母所生，再加上公西耀自幼性子野，不爱读个四书五经，成日只知厮混，常常惹得公西辰生气，无奈府里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动之不得，因而公西姝很少与他来往，有时相见多是代父训责他几句，两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僵。
这些不过都是家庭内部矛盾，李云的到来使矛盾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就算公西姝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弟弟，她也绝不会允许公西府今后有可能落入一个异性之人的手里。
公西辰收敛笑容，望着公西姝道：“姝儿有话，不妨直说。”
公西姝欠身道：“李公子气度不凡，风姿绝代，又是父亲的救命恩人，若能收他为子自然是我公西府的荣耀。”公西姝说到这里，扫了李云一眼，接着说道：“可是此事关乎我公西一家的子嗣后续，若是如此敷衍了事，是对祖宗之不敬，望父亲三思。”
公西姝的话直切利害，表面上看并不反对收李云为子，实则句句都在反驳。现代的清明节在古代又称之为寒食节，何为“寒食”，指的就是清明那几天各家各户都不准生火做饭，要么不吃，要么只能吃一些冷食，可见古人对先祖的看重。古人认为血脉相承天之道也，可知古人在宗祠问题上看的极重，但他们并不反对收义子，但收义子一般是在自己无所出的前提下，公西辰膝下有一儿一女，按理说已无收义子的必要，若要强收必然会对宗祠血统产生影响。
李云在心里为公西姝笑里藏刀的精妙话语喝彩，脸上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