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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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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吃饭，”她一只手有些不安捏了捏裙摆，随即又补上了一句：“我会早点回去的。”
“早？觉得现在还早吗？”电话那头带着淡淡一嗤。
“那那我现在就回来。先这样吧，拜。”
听见那头的语气，阮悦熙只觉得背后一凉。她不敢再跟他多说一个字，连忙匆匆结束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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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电话里传来通话结束的忙音，顾笙心里瞬间就凉了一截。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却又握紧了另一只手里的信封，靠着沙发背良久不语。
张远则见他脸色特别不好看，就问他怎么没说两句就挂了。
“翅膀硬了，还学会在外面找男人，当然没空搭理。”
张远则差点没笑疯，“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就是在外面是找男人呢。”
“找男人就算了，还要被我听到。小丫头有的是本事，找的还是个外国男人。”顾笙眉尾轻轻一扬。
想起阮悦熙撂下他的那几秒，他心里就莫名地来火。她刚才对那头的男人说话语气只叫一个温柔，可为什么记忆里，她就从没用那种声音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哎，适可而止啊你，说这种话可不是你顾笙的风格。再说人家说不定只是正常交友，你总不能管着她以后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吧。”
张远则边笑边啃着苹果，幸灾乐祸地欣赏眼前这男人打翻满坛醋又不动声色的酸意，同时暗叹，自己怎么以前怎么就从没发现，某人对于感情的占有欲竟然到了这么强烈又小气的地步。
顾笙没理他，只是干脆把手里的信封也丢到一边，拿起笔记本继续看文档。张远问他要不要开车去接阮悦熙，顾笙冷冷说了句不用。
张远则听出来，他这下是真来火了。不过也难怪，某人酝酿了半天的惊喜没送出去，还意外发现了“妻子”在外面会异性，有脾气也是情有可原。
过了一阵，沙发上的手机突然亮了，震动地呜呜直响。顾笙看了眼屏幕，是阮悦熙打来的。张远则本以为顾笙怄着气不会接，谁知电话还没震几下，他就伸手接起来贴到了耳边。
只是这会他还没开口，就听到那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抽泣。
“明天，我要回家让我回家好不好”
挤满人潮的地铁车厢里，阮悦熙不顾周围乘客异样的目光打量，握着手机坐在角落的位置上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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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31 17 回家＇
乘坐清早的飞机到达C市后，阮悦熙和顾笙行李也没放，就直去了医院。
肿瘤医院的住院部，大概是所有病人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因为只要是进了这里的病人，多多少少都是被命运判了死刑。
就在阮悦熙经过走廊的时候，她清楚听到了某间病房里传来的一阵阵嚎啕，可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却都是满脸麻木，因为每天在他们眼前上演的生离死别实在是太多了。
阮悦熙就这么停在了这间传来哭泣的病房前，死死攥紧了手，几乎有些挪不动脚步。面前这条被阳光照射地光影斑驳的走廊，此刻却一点也不温暖，反倒像是一条弥漫着绝望气息，通向死亡彼岸的桥。她好怕往前走到尽头的时候，待会儿嚎啕大哭的人就是自己。
“走吧，别乱想。”
顾笙淡淡看了一眼那些围在病床前哭喊的人，就牵起她冰凉的手，把她一步步拉到了走廊尽头的病室。
病房是三人间，阮悦熙的爷爷住在靠里的位置，最接近窗户的床位上。这时候时间还早，病人们都还在卧床休息，爷爷也还没醒。阮悦熙到床边拍了拍自己母亲，轻轻叫醒她让她回家休息。
“熙熙来了。”趴在床边的母亲抬起头，看了看女儿和她身边的陌生男人，没问什么，只是起身把他们叫到了走廊上说话。
走廊上，阮悦熙主动说了顾笙是自己“男朋友”，何青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拣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跟阮悦熙说。
“妈妈，我不用听那些，你就跟我说实话好不好，爷爷到底还有多长时间。”
被这样一问，母亲的脸上便没了笑容。
“熙熙，”何青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女儿哭肿的眼睛，“我们都在尽力，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与其被医院判了时间，像倒计时一样守一天过一天的痛苦，不如干脆不问，每天都让爷爷过得高兴点，别让他带遗憾走。你大了，我也不用教你生老病死这些道理。对不对？”
阮悦熙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抱着她母亲又低低抽泣起来。何青不敢在女儿面前流眼泪，只能擦了擦眼眶中的湿润，拍了拍她的背安慰。
聊了一会，何青就说要阮悦熙带着顾笙先回去休息，但阮悦熙不肯，坚持得留下来陪爷爷。
“那你们把行李给我，我拿回家。顾笙就睡小宇房间吧，小宇跟我们睡也没关系。”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和他睡爷爷家。”阮悦熙吸了吸鼻子回答。
“你们睡爷爷家可是晚上温度低，爷爷家空调都没有，会冷。”
其实何青是想着，女儿和一个年轻男人共处一室，就算两人是在交往中也总归不太好，要是被邻居看到，更会觉得不像话。
“你先进去等我吧，我去送我妈。”
阮悦熙推了推顾笙，让他先进病房里坐着，自己则牵着母亲，把她送到住院楼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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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我和他之间没有你想象的那种事情。总之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而且你知道我回来是不可能不回爷爷家。”
阮悦熙挽着母亲微微笑了笑，让她放心。
“熙熙，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女儿，只是”
何青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把那半句说完，“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而且你也不是孩子了，有判断能力，我实在不能再强迫你什么。只是熙熙，你自己还是要注意，该有提防心还是要有，有事一定要打我们电话。还有，最近降温厉害，晚上特别冷，你们被子都垫厚一点，盖厚点，不要病了。”
何青邀了一辆的士，却没上车，而是拉开门又再三嘱咐了阮悦熙好几遍。
“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对了妈妈，这几天晚上就换我来守好了，你和爸爸这段时间都很累，在家多休息一下吧，也好照顾小宇。小宇要是总玩心重，你和爸爸不能老跟他讲道理了，他又是吃硬不吃软，有时候就是要抽几下。”
“知道了，我家小大人是越来越罗嗦了。行了，我走了。”
何青笑了笑，坐上的士，却还不舍地回过头看着后挡风玻璃外静静地站着目送她的女儿。直到车开到看不见阮悦熙了，她忍了好久的眼泪才静静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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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31 18 若即若离＇
从阮悦熙和顾笙到C市开始，在医院照顾爷爷的事情一直就是他们在做。阮悦熙的父母中午和晚上会过来看看，给老人家和两个人做些吃的送过来。
让阮悦熙母亲稍稍放心的是，她之前担心的事情并没出现。因为医院每天守夜得留一个人，所以阮悦熙和顾笙倒没机会像她之前担心的那样同处一室。
也就是这几天相处下来，阮悦熙的父母对顾笙的印象从倒是有些颠覆。他们都没想到，这个看着俊逸孤傲的年轻人，实际上竟一点也不骄纵，反倒是平日里照顾爷爷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做。白天陪爷爷检查，晚上留在医院守夜不说，甚至连清理呕吐物和老人家排泄这些很多病人家属都不太愿意干的事，他也会亲自动手。
顾笙都做到这份上，阮悦熙心里对他特别歉意。可每次她抢着要自己来时，顾笙总把她推到一边，说就算是亲人，但一个女孩子和老人家性别不一样，很多事情不方便。阮悦熙又说能请护工，不用他动手，顾笙笑了笑，说花再多钱请的护工总归是外人，再怎么样也还是不可能有家里人照顾地好。
这么一句不经意的“家里人”，就把阮悦熙的一湖心水顿时搅乱。她现在既不能说自己不把他当“家里人”看，但事实又是，他总归不是她“家里人”。
因为来C市是意料之外的状况，行程突然，所以短短几天时间里，顾笙原本计划好的工作全被打乱。虽然能电话解决的他都交待张远则尽量处理了，但赶在年底前要交给客户的成品总还得他亲自过目和指导修改。已经连着三个晚上熬通宵的他，这天晚上还要回S市。
傍晚阮悦熙把顾笙送到医院门口，他正要拦车走，阮悦熙却叫住了他。
“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还有，你要记得吃饭，不要总是靠喝茶骗自己的胃。”
阮悦熙是见识过顾笙工作起来有多能撑，她真有些怕他这样透支体力后，再回去又透支脑力，整个人就真的会垮掉了。
那张峻冷的脸上难得有了暖人的笑，他嘴角边漾起的笑纹证明此刻心情很好，顺带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我不过回去两天。”
“那个其实我是正想说，你可以不用再过来了的。”
阮悦熙咬了咬唇，歉意地看着他：“这几天你做的事情真好多，我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才好。而且爷爷已经见过你了，所以其实我当时签协议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阮悦熙当初和顾笙签下契约的目的，其实就是怕爷爷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外地没人照顾又辛苦，才谎称自己有男朋友的。这才一谎接一谎，弄了带个男朋友回家给爷爷过目。只是当初她是想带何野回来，如今却是换成了他。
可是来的人是谁，其实对她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对你来说，我的用途已经到此为止，就不用再出现了是吗？”
顾笙本来欣喜她如此关心自己，可听到最后那句，他觉得心都寒了，嗤笑一声，把手从她脑袋上拿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阮悦熙有些急，皱了皱眉，都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解释了，“只是对我来说，你做得够多了。所以剩下应该是我来帮你。虽然我不知道能为你做的部分够不够还你的人情，但是”
“行了，”顾笙没心情听完她这些借口，冷冷打断，“阮悦熙，你太令人失望了。”
阮悦熙还没弄明白他在失望个什么，顾笙就已经伸手拦到了一辆的士。他连句再见都没说，就头也不回地坐进车里，重重地摔上门绝尘而去。
头次被顾笙摔门板脸色，阮悦熙既觉得莫名其妙又很委屈。不过受气归受气，到了晚上，她还是估算着飞机到S市的时间，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可每个电话不论等待多久，那头就是不接。
她以为他气一个晚上也就好了，可第二天她试着给他打电话，结果依旧是一样。阮悦熙虽然有些小小地失望，但还是安慰自己说他应该特别忙，不方便接电话。于是放弃打电话后，她又给他发了几封简讯，提醒他一定要吃饭，好好休息。
可信息又发了两天，她还是一条回复都没有收到，他甚至连一个敷衍的“嗯”字都不愿意发给她。
直到这会儿，软柿子的好脾气算是被顾笙磨光了。
她胸口堵得很，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决绝。她觉得他不像是计较又小心眼的人，可他又偏做了这样的事。她有些恼，心想你不就是要比沉默吗，谁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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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31 19 误解＇
阮悦熙是在心里莫名地生着顾笙的气，可她又不得不承认，他不在的这几天，自己照顾起爷爷来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其他的都不说，光是给爷爷清理排泄这件事，她一个没结婚又不是医科院校出来的小姑娘实在没办法应付。倒不是因为她觉得脏，只是她这时才深刻知道，顾笙当时说的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虽然顾笙走之前有帮她请护工，但也像他当时说的，拿钱做事的终究是外人，不可能有家里人护理的那么好。
这天中午推爷爷做完检查回病房，阮悦熙照顾好老人睡下后，她也累得靠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了。这才熬三个通宵，还有护工帮忙她都累成这样。
阮悦熙闭着眼，忽然脑海中就浮现出某天下午她打完开水回病房时，看到他站在坐在椅子上微微弓着身，拿着喝了大半瓶的提神功能饮料，垂着头瞌睡的样子。
那样的顾笙，她也是第一次见。那时阮悦熙也才恍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她曾经看到的那样无所不能。他的精力明明已经快要用到极限了，却每天还在尽力支撑下去，只为了兑现这一纸协约，为了她和她的家人。
这样一个负责的男人，现在真的已经不多了吧。她那时想。
脑海里顾笙的影子又渐渐模糊了起来，阮悦熙被一阵倦意侵袭。可刚眯着眼没多久，她就被爸爸叫醒了。
“熙熙，你妈妈炖了汤，起来喝。这个保温杯里是给爷爷的，这个是给你的，你先喝完，等下爷爷起来你热给爷爷喝。”
阮悦熙点了点头，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趁热喝。我先去上班了，晚上再过来。”
姜涛心疼地拍了拍女儿的头，看了看表就转身往门外走，结果差点撞上一个迎面进来的高大身影。
“叔叔。”
门口的声音清冷又耳熟不过。阮悦熙心里一轻，却没睁眼，只是把头朝里面撇到一边。
那个脚步渐近，轻轻把病床周围的帘子拉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她身边。
“起来，把汤喝了再睡。”顾笙声音很轻，但话语里满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阮悦熙没心情也没力气理他，只当是听不见，继续眯着眼小睡。顾笙没再叫第二遍了，只是她听见身边有一阵碗筷轻碰的声音。没过多久，瓷勺舀着一勺汤贴到了她唇边，勺子撬开她嘴唇把汤灌了进去。
“唔烫死了！”
阮悦熙顿时觉得嘴里从舌头到喉管都被烫麻了，睁开眼无语地看着他
“烫吗？”顾笙看着她皱眉直吸气的样子，一下没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倒是没什么热气。”
“油浮在上面，看起来当然不烫。”阮悦熙彻底投降，她真怕他突然再强行再灌口热汤一路烫到自己胃里，“谢谢，碗给我吧。”
“别拿了，碗边沾了油。”
顾笙转开手没让她碰到碗，却眼尖地发现她伸过来的左手大拇指周围贴了两个创可贴。
“手上怎么回事？”他撇开汤上的油，舀了一勺汤放冷片刻才喂给她：“削水果留的？”
阮悦熙嘴里含着温热的汤，没摇头只当是默认。顾笙觉得无语又好笑，他明明走之前提醒过她，不会削就不要动水果刀，谁知道她还是逞强着要来舞弄一下，留两个光荣的印记才肯罢休。
阮悦熙真的就只是表面上看着温顺，实际根本就是个倔强到了骨子里的野鹿。这一点顾是算彻底明白了。
喝了两口汤，阮悦熙才记起自己好像发誓不跟他讲话来着。可刚才被他灌进去的那口汤一烫，她就把这些都给忘了。等顾笙再把勺子伸过来时，她没喝，只是看着勺子愣了半天，
“你不是生我气的吗？”她垂下眼，卷翘的睫毛在他眼前轻轻扇动。
“没空去想那些。”他说着，继续往她嘴里送鸡汤。
也是，他哪有空呢。他连走之前连说一句再见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空来接电话还生气呢。
阮悦熙擦了擦嘴边的鸡汤，觉得胃里很暖，可心里某个部分似乎就有些空空的。
“熙？在吗？”
正喝着碗底最后几口汤，阮悦熙却听见一个清澈的男声在帘子后面响起。接着床帘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剪着极短的头发却面容清秀的男生把头探了进来。
“桐奕扬？！”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顾不得顾笙送到嘴边的汤匙，就惊喜地站起来抱着那男生直晃：“你不是说要过两天才回来吗？”
“事弄完了啊。你轻点，我手里还提着麻辣烫，”桐奕扬提起手里的纸碗，“校门口那家，老板都没换，她居然还记得你。呐，重油加辣，你最爱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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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阮悦熙手里的麻辣烫香气四溢。她想念死这个熟悉的味道，拼命地吸着碗里的辛香。而旁边的顾笙却是皱眉，稍稍站得离她远些，躲开她手里那股呛辣的气味。
阮悦熙吃着麻辣烫，还不忘和桐奕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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