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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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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她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已是睡着了。

【六六】红包

窗外已是微微亮;庭院中的合欢树上栗毛雀唧唧喳喳叫得热闹。

孟景春腿搭在他腿上,中单只胡乱遮了身,他伸手过去一摸,背上皮肤上有凉凉潮意,再往上探,发间也是潮腻的。

正要唤她起来;孟景春却又将头埋进他颈窝,贴得更紧;看起来睡得很是香甜。温热吐息让他顿觉颈间发痒,刚想要小心翼翼挪开她坐起来;孟景春却抬手搂住了他,有些湿热的手贴上他的背,喉间很是餍足地哼长了声儿。

沈英轻叹口气;手放回她腰间,也不去管外头时辰,闭了眼接着睡。

孟景春末了是被蚊子叮醒的,她下意识地抓了抓身上的蚊子包,觉着身子僵硬,便突然坐了起来,睁眼一瞧,沈英也因她这忽如其来的动作,醒了过来。

沈英仍是躺着,懒懒看她。孟景春一瞥外面,日头高照,恐怕都已是正午的时辰了,便急急忙忙往身上套中衣。她手忙脚乱的,套上中衣却发现小衣还未穿,亵裤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便跪在床上四处找着。

只宽松中衣挂在身上,长发散乱,好不容易在薄被里翻到小衣小裤,脚踝却被沈英抓住了。她回头瞅他一眼,又瞅瞅自己脚踝,示意他放开。

沈英很是恶趣味地挠了挠她脚心,孟景春肩头一缩,直接趴在了床上。

沈英将她捞过来,又扯过薄被给她盖好,自己却披衣坐了起来:“再眯会儿罢,我让人送热水过来,洗漱过再去前面。”

孟景春半个脑袋埋在那薄被里,露了一双眼看他穿衣裳。沈英背对着他,动作从容,那背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唔,头一回见这背影还是在琼林宴时,她跟在他后头揣测他的身份,当时想他说话如此有分量至少官至三品,但又觉得他太年轻了些,不该升得这样快。还曾暗地里以为他是封荫的官家子弟,后来打听到才知他是丞相。

她在政事堂八竿子打不着的大理寺,且秩品低微,本以为此生并不会有什么交集,却偏偏阴差阳错住到了他隔壁。之后的事她闭上眼迅速回想了一遍,从官舍到相府,从单纯借住到她知道当年旧事原委,再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知不觉,竟好像走了很长的路。

前路还很长,但现下想想却并不觉得艰难,有人相持的路,这才刚刚开始啊。

沈英已是穿戴整齐,忽回过头来看她,低声道:“在想什么?”

孟景春索性将整个头都埋进了薄被里,咯咯笑着翻了个滚进了床里侧,却被底下的枣子花生硌得不舒服。

沈英探身过来,将已经裹成茧壳般的孟景春往外捞,孟景春刚探出个脑袋来,他便已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孟景春因在被中闷得久不由喘气,脸也憋得微微泛红。他直视她眼睛,孟景春亦是盯着他的眼不放,觉得快要溺死了。

沈英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出了新房的门。

孟景春眯了只一刻钟,便有人送了热水过来,却不见沈英。她待那小婢走了,便将那一桶热水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又掺了冷水,试了试水温,这才开始洗澡。水温让人舒服得想要叹息,她叹口气,这才拿过手巾开始拭身沐发。

待沈英回来时她已是洗漱完毕,因找不到合适衣裳,便从柜子里拖了一件沈英的中单穿着,坐在屏风后的软榻上用干手巾擦头发。

沈英绕过屏风进来,孟景春歪着脑袋瞧他一眼,不过是这么些时候,他亦是洗完换好了干净衣裳。沈英一手端着漆盘,上头放着她衣裳。他将那漆盘搁在榻上,又拿过一块干手巾,按住她脑袋给她擦头发。

他低头看看她,说道:“过会儿去前面请安敬茶,不必太紧张了。”

“恩,不紧张。”

“是他们昨日将你藏起来今日才起得晚,故而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孟景春点点头,便又将脑袋埋下去。沈英将她的头扶正了,一只手忽移至她后颈处,揉了揉她颈椎:“别老低着,会坏脖子。”揉了会儿又问:“舒服么?”

孟景春“恩”地应了一声,笑嘻嘻地看着他。

沈英一脸认真的模样,替她将头发擦干,又给她梳好了,这才拿过一旁漆盘上的衣裳要给她换。孟景春见他手里拿着小衣,脸腾地红了一下,沈英却面不改色地低头先解开她身上的中衣带子,不急不忙地给她穿小衣,手伸到后面给她系带子。

他手上忙着,嘴上还要叮嘱道:“方才听说董肖佚现下也在府中,也记得给她敬茶。”

孟景春说:“知道了,董姑姑对吗?你难道也要跟着喊?”

沈英脸色不变,只说:“那有什么办法,你都认了这个姑姑,我不喊岂不是说不过去。”他顿了一下:“今日记得改口了。”

孟景春说:“知道的。”

说话间,沈英已是将外衣给她套上,交领仔细抚平了叠好,伸手拿过宽厚腰带,耐着性子给她束好。

孟景春深吸一口气,微抬头望着他的眼,赔笑道:“唔,好似紧了些。”

沈英便又低头给她重系,末了手扶在她腰间,低眼看着她,眸中有光流动:“夫人。”声音虽低,却带着魔力般,让孟景春不自禁地微红了脸。

孟景春厚着脸皮,一本正经回应他:“夫君。”然她语声刚落便自己先笑了场,挪开他的手仍是笑着:“相爷官威太重,我好生畏惧,不敢这么喊。”

“笨蛋,这又没什么难的。”沈英嘀咕一声,立即转了身:“走罢。”

孟景春跟在他后头,脸上笑意不减。从东厢新房一路走到前厅,投进走廊的阳光里都充斥着温暖人心的力量,孟景春忽然想起某一次的梦境来,也是阳光好得不得了的日子里,沈英带着她出游,她跟在后面踩他的影子,被他发现,强词夺理说他影子被她绊着了所以要惩罚她,漫山遍野地追着她跑。她跑得飞快,咯咯笑着,气得他哭笑不得。

那笑声沿着梦境记忆的通途又到眼前,竟清晰如真实发生过。真是太好了呢。

她尚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美好回忆当中,沈英却往后伸了手,示意她跟上来。

她连忙追上去,握住他的手同他一道走。

午时蝉鸣声像是不知倦,前厅里传来谈笑声,孟景春立即挺直了脊背,偏头与沈英交换了一下眼神,面色很是沉静地进了厅内。

那谈笑声陡然间都停了。董肖佚搁下茶盏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沈夫人目光落在孟景春脸上,沈老爷则只瞟了一眼沈英便又继续吃他的花生米,只有沈代悦,手里卷了本书,坐在董肖佚身边,目光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位。

沈夫人打破这沉默,轻咳了一声缓缓道:“不管早晚,先将礼数尽了再说罢。”

话音刚落,便有小婢端了漆盘过来,上头摆了茶,茶中放了小枣与莲子,以示好意头。华阳城新人敬酒是不需要磕头的,新媳妇低腰敬茶即可,这些媒婆都与孟景春交代过。

孟景春依礼照做,先是给沈老爷敬了茶,沈老爷甚为满意地笑了笑,从点心盘底下摸出一个红包来递给她。孟景春改口道:“爹爹。”沈老爷眼中笑意便更甚了些,很是开心地喝了茶。

她又给沈夫人敬茶,沈夫人和颜悦色地接过来,喝了茶之后这才自袖袋中摸了红包递给她。孟景春改口道:“娘。”

沈夫人先前也听沈英讲过她家世,见她这乖巧模样,心中也是疼惜的。她伸过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想说什么,却只是笑笑作罢。

言辞比笑意都单薄,孩子们安康幸福便比什么都难得。

孟景春这边礼数尽完,还差一茬。因董肖佚是认的姑姑,她先前还未敬过茶,故而今日也得补上。侍女又将漆盘端到她面前,孟景春便又端了一盏茶,此时沈英亦是走到了她身边。

董肖佚挑眉看了看这两位,唇角抿着笑意。孟景春将茶递过去,她抿一口,连红包也没有给,目光便移向沈英:“我们这都用过午饭了,你们是不是连早饭还没有吃?这般空着肚子就来敬茶,你倒是无所谓,但是不是太委屈我侄女了?”

沈英面色好得很,听得这样的话竟一点要与她翻脸的意思也没有,只回说:“姑姑担心太过了些,若觉着我夫人受了委屈——”他看一眼孟景春:“问一问求证过再下结论岂不是更好?”

董肖佚笑了一声:“你茶还未敬,这口也改得太快了。”

沈英面色淡淡,语声不慌不忙:“姑姑不记得昨日迎亲时已经敬过茶了么?”

董肖佚一抿唇:“哦,对。”她瞥了一眼茶案上放着的红包:“可昨日忘了给红包。你那么急急忙忙抱走了新娘子,居然连这么大一个红包也不要了。”

沈英淡笑笑,很是无所谓地自那漆盘上端过一盏茶,走过去躬身将茶递上。

董肖佚心满意足地接过来,目光却盯着他不放,声音压得极其小,也只有站在旁边的孟景春能模模糊糊听到:“我知你这声姑姑不是白喊,怎么办呢?我一点都不想去京城那个鬼地方。”

沈英脸色如常,接回她递来的红包,立时侧过身,对主位上的沈夫人与沈老爷道:“既然礼已行完,我们便先告辞了。”随即竟还吊儿郎当地接了一句:“当真饿了呢。”他说罢便握过孟景春的手出了门,走了一段,他脸上带笑地转过身来,将红包塞进孟景春怀里:“回去收着。”

【六七】把柄

孟景春将那红包摸出来;拆开瞧了一眼,见银票数额大得吓人,便又赶紧将票子塞进红包里,递给沈英道:“还是相爷留着罢我丢三落四的。”

沈英瞥她一眼,也没拿:“丢了就丢了,散财积德。”

“”孟景春抽了抽嘴角;将红包又收回去。昨日折腾到天亮,此时早就肚子空空;孟景春揉揉肚子,问说可以吃什么。沈英走在前头说:“府里没什么好吃的;不如出去吃罢。”

“已经好饿了”

沈英倏地回过头来,也不知何时在袖袋里藏了一小包肉松饼,这时拿出来递了过去:“垫垫肚子。”

孟景春接过来就拆着吃;沈英继续往前走,语声淡淡:“注意吃相。”

孟景春鼓鼓腮帮子,边吃边跟着他上了马车。

沈英这一次回来,还未好好瞧过华阳城的变化,车窗帘子挑起来,一路看过去,想起许多旧事。人这一生将有多少种变化的可能,这是已活了将近三十年的他还不能完全明白的事。那时候不离开楚地,想必人生又是另外的模样。机缘这样的事情,阴差阳错,谁又说得明白呢。

他领着孟景春进了一间饭庄,那掌柜的认得他,连忙迎上来,道:“少东家,您要请的那位客,已到了。”

诶?孟景春心道,原来是沈家的铺子么?可邀了客又是什么意思?

那掌柜带着他们穿过通门,往里头的雅间去。雅间走到头,往东边拐了个弯,掌柜停住身,道:“就是这儿了。”

走廊底下的酢浆草一簇一簇的,甚是好看。孟景春低头看看,沈英却带着她进了隔壁的雅间,那雅间与邻间只一堵移门之隔,恐怕连隔壁说话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餐桌上已摆满了菜,沈英便低声同她说:“我今日约了人,先去隔壁坐一会儿,马上便过来,你先吃。”

孟景春点点头,她已是饿急,甫坐下便埋头吃了起来。

她见沈英出了门,不多时隔壁便响起了动静。

沈英进了隔壁那屋,刚迈步进去,屋中那人便笑了:“昨日你喜宴我未赶上,今日这算是补给我的么?”

沈英淡笑不语,施施然坐下。

这人名叫赵向彦,亦是楚地重臣,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也是沈英的昔日同窗。

他又道:“大中午的遣人将我喊过来,贤弟可是有什么急事?”

“不急。”沈英慢条斯理地倒了一盏茶递过去,“先吃饭。”

他这位同窗以廉洁出名,穷得很,平日着发妻做的衣裳,十分简朴,下馆子更是从来没有的事,然沈英这个昔日好友请他过来,他二话不说便搁下饭碗到了。

小二早就送了菜上来,见沈英过来又给添了碗筷,沈英却只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问说:“这些年过得可都还好?”

赵向彦也是许多年未见他了,知他三元及第,亦知他在京城做到了丞相,这次回来又娶了董肖佚的什么远房侄女做夫人,可谓顺风顺水,没有什么憾事。赵向彦抿了一口茶,只回说:“就是那样了。”

沈英不说话,夹了菜给他:“见你比十多年前要清瘦多了,可是太操劳?”

赵向彦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这操劳日子恐怕也快到头了。”

沈英淡淡说:“此话怎讲?”

“你身在京城,离那位那样近,又岂能猜不透他的打算?”

沈英却并未正面回他,缓缓道:“猜是一回事,是不是全靠运气,诸事不能只靠猜的。”

赵向彦笑得淡淡:“那位这样一走,楚地诸事全由董肖佚监理,虽说现下还未出什么岔子,一切都还好得很,但楚地到底是没有主了。”

“恩。”沈英只轻应一声,也不作其他回应。

赵向彦搁下茶盏,看看他,叹道:“董肖佚手段在那儿,底下人现在的确是不敢怎么动,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何况董肖佚是否一直会留在楚地,也是个问题。不知那位的意思,可是要董肖佚往京城走?”

他话说到这儿已是很明白。今日你沈英找我来,问的十有□是董肖佚的事,而我这般乐意来赴宴,也是为的说这个事,倒不如全挑明了。

赵向彦是难得几个敢谈论董肖佚女子身份的楚地大臣,以前董肖佚有襄王罩着,即便底下有些人质疑董肖佚的性别,却都是不敢说的。

沈英干脆明着回他:“董大人的确是要进京的,但她自己未必乐意。”

赵向彦似是猜到一般,说道:“她自然是在楚地过得自在,若是当真进了京,且不说她太年轻资历还不够,就冲她那尴尬的身份,恐怕朝中也得起大风浪。楚地毕竟弹丸之地,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可那位现下手中是天下河山,委实要难控得多。”

沈英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已是猜透他的态度:“想来赵兄是认为董肖佚留在楚地更好?”

赵向彦又叹口气:“留一时算一时罢,也不是长久之计。”

董肖佚留在楚地,新皇便不会动楚地一分一毫。但若董肖佚一走,楚地无主无监理,恐怕废藩置州也就是短短几个月的事情。

一旦废藩置州,楚地原先这帮臣子,除却已进了京的和分派到地方做官的,其余的便都得闲散在家,顿时没了去处。

从楚地这帮文臣的角度来看,董肖佚留在楚地,无疑是利大于弊的。

赵向彦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沈英道:“赵兄与董肖佚私交也算不错,可有探过她的意思?”

赵向彦笑了笑,却有些无奈的意思:“她不愿走,自然是因为现下这样她乐意,与旁人想必没有多大干系。董肖佚那样的人,又怎会顾旁人死活,这点你应当知道的。”

沈英索性挑明:“她好歹与那位处了这么些年,放下就这样容易?”

赵向彦这十来年算是看穿了董肖佚与新皇的那些事情,苦笑了笑说:“说这话已是僭越了。”

他声音放低了些,又同沈英道:“一年前董肖佚小产过,几乎无人知道此事,被瞒得太深了。两人想必有些误会,虽明面上还是对她宠信有加、一副君臣和乐的模样,但暗地里已近乎翻了脸。”

这消息沈英听都未听过,虽是惊诧,表面上却是淡淡:“虽是这样,多少年的情谊在,又怎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赵向彦毕竟情路走得比沈英要长,便叹口气道:“兴许是倦了罢,人同人之间相识相知,都是缘分到了便很容易的事,但相守却要难得多。那两位也不例外,情路只会比寻常人更难走。”

沈英没有说话。

赵向彦面对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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