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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明-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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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头目手中的大刀拼命的想要朝着身下砍,可身体就好像是僵在哪里一样,第三排的长矛盯住了他,狠狠地刺了过来……
许多冲进长矛之中,想要更进一步的流民士卒们都是在阵中扑倒,杀死他们的不是长矛,同样的,也有身形灵活的流民士卒想要顺着长矛之间的缝隙滚过去,同样是不行,杀死他们的同样不是长矛。
胶州营的火铳兵并不是打完火铳之后,就躲到长矛方阵的后面去,他们在胶州营的体系之中,火铳兵的军饷要比长矛兵高,同样的,他们的地位也是要稍微高一些,这年代的火铳射击并不是现代那么简单。
从装填弹药到射击,有二十几个步骤要进行,比起长矛兵的训练,显然是复杂了很多,不足百步的射击,对心理的镇定要求也是很高,在胶州营之中,凡是充当火铳兵的,一般都是老兵。
这些人拿着较高的军饷,除却火铳的射击之外,他们还有一个人物,就是作为短兵器肉搏兵种。
火铳兵除却火铳,都是腰间佩刀,他们是整个胶州营步兵体系的远程攻击,也要在近处保卫胶州营的长矛兵。
方才三排连射之后,跑在最后面的火铳兵把火铳交给了同伴。抽出身边的刀剑钻进了长矛地场面,他们匍匐着,躬身,拿着刀剑去钻到前面杀死专注于长矛的敌人,也同那些进入长矛阵列的敌人进行搏斗。
王大、王三是兄弟两个,青州府沂南县葛沟店人,他们家本来有兄弟七个的。就是从大到七。穷苦人家不认识字,就是按照这个排行当做名字,不过他们的父母和剩下的五个兄弟,都在饥荒之中死了。
他们家也有几亩地的,可那几年是颗粒无收,这地也是距离水源不近,灌溉也是麻烦,即便是想要卖地给人。地主们都不要,而且王大清楚地记得。当时他们那个村子还有邻村。从前地富户和地主也是全家的破产,境遇并不比他们强多少。
官府没有丝毫的救济,渐渐的村里开始有饿死的人,有人想要出去逃荒,但悲哀就悲哀在,已经是饥饿到这样的地步,就逃荒也走不远,没有离开村子多久,就饿死了。
这样的景象让人绝望。同村的有户人家在孩子饿死后。没有把孩子埋掉,而是吃了。实在是饿极,村子周围能吃地东西都被吃光了,但那家的两口子吃完之后,也是疯掉,跑出村子,死在了路边。
王大当时和自己地弟弟说道,若是忍不住了就把他杀了,然后尽可能地走远,找个活路。
接下来或许是他们的幸运,葛沟店在通往沂州的附近,又相对偏僻,被贩盐队看中作为一个中转站。
那时候李孟的势力不过是莱州半府而已,贩盐队到各处要设置什么点,都是以置办产业的名义进行,这也是后来屯田田庄的雏形基础,既然来到当地,就要尽可能的笼络一批人手,当时山东各处都是的大灾。
这种整村等死的情况不多见,却也不稀罕,贩盐队当时地能力,也只能是救自己能救地那些人。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王大王三兄弟两个有了口饭吃,不用饿死或者是更凄惨地情景,按照地契算成了李孟的佃户。
等到屯田田庄建立起来,王大王三也成了屯田户,后来又是被抽做了庄丁出身的士兵,他们两个这种无依无靠的光棍汉,胶州营一般是除却管饭的同时,按照老兵的三成来发放军饷。
这几年下来,兄弟两个还真是攒了笔小钱,胶州营之中的赏罚军功,屯田户庄丁出身的兵卒,在积累一定程度的军功之后,就可以成为平民身份,并且会在屯田田庄中有自己的一片土地。
王大总是和王三念叨,说是要积累军功,让弟弟退伍回家,娶个老婆,给老王家传宗接代,要知道,胶州营退役的兵卒,在地方上可是抢手货,殷实人家可都是争先上门结亲的,而且你的产业在税赋各个方面都是有优惠。
在胶州营之中,积攒军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一来是胶州营的部队是各军轮战,二来是山东兵马一直是保持着某种低调,对外的征战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多。
而且抽丁为兵,胶州营实行的相对较晚,王大、王三这一类的人加入胶州营的时机,以及他们新兵身份,都是很难有什么机会。
不过王大和王三还是一直朝着积攒军功,然后一人退伍成家的目标努力,为了这个目标,王大还主动的报名成为火铳兵,并且主动要求在近战的时候,参与肉搏,这可是军功翻倍的。当然,战死的几率同样是增大。
在长矛方队第一排的王三在战斗开始之前和之后,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战场上的景象再怎么血腥,总觉得比起当日全村等死的那种惨象,要平和许多,王三竖立着长矛,按照鼓点的节奏缓步向前。
每次战斗的时候,王大总是尽可能的站在自己弟弟的前面,王三看见自己的兄长,也会觉得特别的安心。
火铳轰然响过,然后王三弯下腰双臂握着长矛,看着前面冲来流民士卒,王三不怕,反倒是隐隐有些兴奋,终于可以杀人。只要是杀死眼前的敌人,战斗结束后,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军功。
等功劳积攒够了之后,自己可不能先走,小时候还记得爹娘说过,要是结婚成家都是从大到小,这机会就让自己的哥哥。
身边身后都是同伴。王三的心不慌。手中地长矛刺出收回,面前的敌人只要是被刺中,立刻是惨叫着倒了下去,每刺死一个,王三心中就越发的高兴一些,距离他们兄弟两个目标越来越近。
长矛在平刺,但长矛的下面并不安宁,李、罗联军的前队步卒不能后退。因为身后的骑兵除却第二轮冲锋之外,还有督战队的功能。后退者斩!!
但官兵地长矛阵线。实在是太棘手了,拿着兵器冲到跟前,发现自己要面对地是几根长矛,而且还是十几尺长的长度,根本够不着对方。
匍匐着在长矛底下爬着向前的人越来越多,火铳兵们把火铳交给后队,抽出身上的刀剑,也是进入了长矛的底下。
王三尽管专心的刺杀着面前的敌人,却也渐渐的有些分心。隔着几个人。同在一排地战友,突然间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尽管后排的人立刻是补上,但人人知道敌人不光是来自对面,下面也有危险。
临敌经验不足地王三更是有些紧张,被对面扑上了敌人差点砍断了矛杆,好在是身边地队友出手解救,即便是这样,王三还是忍不住看着身下,生怕有人冲过来。
越怕什么就是越来什么,能看到一个一名流民的士卒拿着刀在地上飞快的爬了过来,王三心中惊慌,可也知道手中的长矛不能下刺,就连身后的同伴们都不能下刺,长矛兵的队形,为了长矛的施展,人和人之间也有空隙,为了让这样的空隙补充,必须要四排或者是五排的长矛兵一起向前平举。
如果有长矛斜下地刺杀,就会立刻有空当出现,若是有这样地情况出现,那可是违犯军纪的大罪。
看着那人越来越接近自己,对方地刀反射着长矛缝隙透过的日光,眼看着就要到了自己的跟前,他的刀已经是举起来。
这一刻王三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刻,听见身前一声惨叫,再低头一看,那名流民士卒已经被一名火铳兵扑到了一边,用刀抹了他的脖子,这名火铳兵很是敏捷,一个翻身,王三却看见了,这是自己的哥哥。
“下面有你们的战友,你们的敌人在你的面前,平举长矛!不要低头!!”
在阵列右端的营千总也是挥舞着斧枪在战斗,在战斗的间隙,他还是大声的吆喝着,让自己的部下不要分心。
王大在长矛矛杆的下面进行所谓的“老鼠战”,大家都是匍匐和弯腰,不管是官兵还是贼兵,双方的动作都是迟缓和变形,但血腥和残酷比起头上的厮杀来说,甚至还有所过之。
不是每个流民的士兵都能爬到长矛下面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方才那样靠的那么近,王大弓着腰,半蹲在地上盯着前面一名刚刚钻进来的流民士兵,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鲜血,这都是他们同伴被刺杀之后的血迹。
那流民也是见到了王大,他的手中拿着一根矛尖,不知道是削断胶州营士卒的,还是他自己的。
两个人就这么迎面猫腰慢慢的靠近,那流民手中的短矛用的并不熟练,加上这个姿势,根本无法发力,身体朝前一扑,手中的短矛猛力的刺了过来,这真是有死无生的刺杀,王大身体朝后一仰,做了个假动作。
然后单脚用力,却到了那名流民的侧边,手中的短刀狠狠的刺入了对方的肋部,那流民扭动几下,立刻是动弹不了。
短促发力,又是这种环境,王大即便是久经训练也是有些疲惫,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却突然想到要是按照军功的计算,今天自己已经杀了五个,加上自己弟弟今天第一线当先的功劳,军功差不多已经是积攒足了。
给弟弟回家说个媳妇,饿死的爹娘和死去的兄弟亲戚们在天之灵肯定也要高兴,战场之上是不能用任何的松懈,王大猛然听到边上有劲风扑来,双脚一蹬。身体扭转,就要挥刀砍下去。
出现在王大视野中的是个带着菜色地半大孩子,眼中带着绝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人,王大突然想起在青州快要饿死的时候,自己弟弟的模样,挥刀的手禁不住慢了半拍。被那个流民的刀刺进了胸膛。
这半大孩子还没有抽出兵器。就被后面的几名火铳兵砍死,火铳兵们没有人去救助王大,现在是在战场,每时每刻都要保持杀人的状态,不能分心。
王大躺在地上,感觉到浑身上下地力气都是顺着被刺入地地方流失了出去,他想要翻身回头看看自己的弟弟,但却怎么也做不了这个简单的动作。王大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的模糊,最后一刻他想要大喊告诉他弟弟些什么。
可只是轻声吐出几个字眼“回家…成……“。这声音小的就好像是呢喃。在喊杀震天的战场上根本没有人能听到。三他现在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敌人,已经没有方才地那样心慌,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在下面给自己阻拦着对方地地老鼠们,自己肯定是安全地。
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就在前面战死了……
李、罗联军派出的前队步卒,和胶州营步兵阵的厮杀已经是将近大半个时辰,流民的士卒不断的倒在胶州营的长矛刺杀下,也有人冲进了胶州营长矛阵列之中,毕竟是在战场上,总是有漏网之鱼。
他们都觉得。只要是冲过前面六排长矛。冲进去就是自己大砍大杀的了,对方的长矛肯定是无法近战。但谁也没有想到,在长矛方队地内里,是七尺左右地双手短矛和斧枪,这种长度的武器更加地适合近战。
在胶州营的步兵阵前,一具具尸体倒下,不断向前的流民士卒,却不只能是不断向前的,向前赴死。
厚实的队伍原来越稀薄,这些闯军的老卒已经有人顶不住这个压力,开始转身朝着本队溃逃,但后面的那些轻骑却不允许任何一人后退。
原本是彼此持平的方队阵列,此时两翼却已经是非常的靠前,若是半空中有飞鸟的话,肯定能看见下面的在前面交战的长矛方队变成了个凹陷的弧线,而实际上,所有的长矛方队都是向前推进了。
但中军面对的,是李、罗联军的核心,而两翼遇到的相对就弱许多,但胶州营的各个营之间的实力却比较均衡,,此强彼弱,越是到两侧,胶州营长矛方队的优势也就越大,自热形成了这样的形状。
李自成和罗汝才都是在中军前阵,看着眼前的景象,两个人都是沉默无语,看着厚实的步卒队列不断的消耗在对方的阵前,而且对方的阵线还是不断的前压。
“老曹,马队可是你我的老底子,还让他们上去吗?”
大敌当前,些许的矛盾就先放到一边去,闯王李自成先开口询问,罗汝才盯着前面的战场,咬着牙开口说道:
“打到现在,官狗那边差不多也是打疲惫了,用咱们的马队敲他们一下,要是能敲开这长矛队,咱们再投进去人打!”
李自成默默的点点头,可能是觉得闯王的回答不够实诚,曹操罗汝才在马上转过身,但是他没有发怒和吆喝,而是很诚恳的开口说道:
“李大哥,你我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何曾怕过官兵,就算是孙传庭、卢象升也不过是给咱们造成一时的麻烦,但对面这些兵马,老罗我总是觉得不对劲,要是不打垮他们,这山东左近的还来不来。”
罗汝才的话像是掏心窝子了,李自成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
“那就试试吧,先让后面的各队准备,若是这马队能冲乱了,后面跟上再压一次,要是冲不乱,我的闯营来断后。”
听到李自成说是要主动断后,罗汝才还真是有些意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回头自去布置自家的兵马,李自成也是打马回归本队。
不过罗汝才的虎豹营和李自成的老营却都是在本队后方,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底子,但谁也没有拿出来用。
前面地几千骑兵。里面的头目除却督战之外,一直是回头看着本阵的号令,前面的步卒和对方杀声震天,但这边却始终是找不到能突进去的破口,也就是说,己方的步卒,虽然是悍不畏死。可还是没法突破对方的阵线。
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地战友在前面的对抗中被杀死。却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好受。
方才前方交战,他骑马在阵中却是看了下对方的阵线,二十四个方队,而且火铳兵撤下来之后在两翼警戒,即便是骑兵在两侧冲锋,对方也是严阵以待,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唯一能突破的地方,也就是这前面的阵线了。最起码官兵的前沿会很疲惫。
但冲上去。没有一点的胜算,眼见着前面的人稀少,后面地依旧没有敲锣,这头目回头再看,却见到旗帜挥舞,几十面大鼓咚咚的敲了起来。这骑兵头目惨笑了几声,冲着身边地亲信说道:
“看来是铁着心让咱们去送死了……”
边上地亲信脸色有些发白,却还在那里的强自打气说道:
“大哥不要慌张,对方已经是疲了。前面这么多弟兄们已经是耗的他们差不多。咱们加把劲没准就开了。”
听到身后的鼓声之后,那头目也是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开始打马前进。听到身边的亲信说话,禁不住冷笑的回答说道:
“要是加把劲就开了,怎么到现在对方反倒是向前推了这么多步,后面还有些人一直没有动,走吧走吧,回头也是个死!”
嘴里虽然是牢骚,可还是把兵器抄在了手中,拍马走在了队伍的前面,官军和流民正在交战的队伍,中间的两支部队,是距离最远地。
这名头目心知自己必死,可还是高举着手中地大刀走在了最前面,边上的那名亲信话很多,紧跟着嘿嘿笑道:
“大哥,死了就死了,咱不是赚了这几年吗?”
那头目大笑了几声,开口说道:
“没错,咱们兄弟前几年早就应该饿死,喂了野狗,到现在,也他娘地值了!”
笑声完毕,双腿狠狠一夹马匹,猛地冲了出去,看着头领冲出去,整个这些准备第二波冲击的骑兵们都是吆喝连声,怪叫着打马跟着冲了出去。
流民的步卒们已经是拼的差不多了,就算是仅剩的几个也已经是失去了战意,但眼下是两边是死路,回头逃跑,被自己的马踩死,向前冲击,被长矛刺死,实际上更多的人都是失魂落魄站在那里,等死。
百余步的距离,足够让马匹加速到最快,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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