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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鬼印刷版 下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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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试够了,那就来吧。”他微微地弯曲膝盖,龙士的身体俯低了小许,在穷奇狂笑着举剑从空中俯冲下来时,他也毅然跃身迎向了他,他高举这手中的剑,用力挥出两把世间罕见的利器不顾所有碰触的那一刻,爆发出的激光几乎将整片苍穹彻底撕成了碎片。
  地面震开了条条裂缝,在那光芒之中,两人彼此目光中的敌对也产生了冲撞,两方的人马也在同一时间奔向了对方。
  纷沓杂乱的脚步声,冲破天际的嘶吼声,这仅仅是杀戮的序章。他们视死如归,人数多得简直可以淹没了世界,他们是兴奋的,残虐的血液在沸腾,而这前仆后继的场面壮大得震撼,也让人难以接受。
  简古明想逃避着丑陋的一切,然而,他逐渐发现,他找不到眼睛的感觉,找不到他的手,他的脚,他整个人像被画面吸收同化了一样失去存在感,他的身体似乎不在了,只有意识仍然残存这里,简古明的苦笑也消失了,他从未如此渴望看看自己,不是龙士,是他自己。
  简古明试图咆哮,结果,只是又一次的黑暗降临。
  他找不到他自己,他只有意识,他知道这不是梦,这绝对不可能是梦这个认知残忍地割过简古明的大脑深层,可他在哪里?!
  战争开始,恐惧,也终於做着它无孔不入的侵袭。
  ※ ※ ※ ※ 
  黑夜,在大地漫无止境的延伸。无论人或者神魔,只要是战争,都由不得选择。每一个躯壳的燃毁,它们空洞了简古明的世界。
仿佛他也是这战役的一部分,他清楚见到每个鲜血洗涤过的角落,他是无法逃离,只能从开始的痛苦恐惧观望到死心沉默,他在疑惑他们到底是打了多久?也许并不久,因为他从没看见天空明亮过,只是那些火越来越大,那些风越来越狂,那些人越来越少。
  两方出尽各种致命强大的法术,许多英勇的战斗者挥手一剑取下敌人的头颅,却在拎着敌人的脑袋转身之际被另一把剑穿透了胸口天空开始飘起毛绒绒的细雨。
简古明便看不清那些面孔了,最终占据他视线的,仅有那血淋淋的心脏在烧焦之前,一双双写满愤恨的瞪大的眼睛。火光点亮了恶夜,让人欲呕的血腥笼罩着苍穹,厮杀中的狂啸撼动着大地。
碧绿的草地在火焰焚烧后徒留着焦黑的颜色,繁杂而凌乱的脚步奔跑过的地方,有一些燃烧的花朵在火焰和热气中渐渐升空,它悲泣着试图逃往没有战争的天堂,但终止在半途渐渐灰飞这样的画面,透着一种凄豔残忍的美丽。
  数不清的同伴倒下了,他们踩过他们的血继续往前冲,烈火和鲜血污红了他们的瞳孔,支配着他们的,只有跨入死亡的念头,死亡的冲动。这里,能阻挡他们前进的只有死亡,不为正义或者邪恶,为了权利,血流成河。
  天空中,经由聚集的瘴气在翻滚弥漫,它仿佛是两只带着诅咒的恶毒之眼,悄悄地聆听着众灵死亡前的哀号和大笑,不怀好意地看着发动战争的那两个主角神又如何,魔又怎样,命运轮回记录着罪孽,谁的罪,谁的孽,一定会有报应。
  穷奇是暴戾的上古凶兽。同一个术法他们没有用第二次,当把所有想用的术法用完了,他们在空中落下后选择了放弃人形,穷奇率先以野兽的真身搏斗。
  简古明辨析不了它像是什么生物,它的外形犹如一只高大如山的老虎,遍布全身的火红色的鳞片比钢铁还具防守力,可在他强壮的背部却长着一双柔软的灰白羽翼。
  一个敏捷的飞跳跃到龙士面前站定,穷奇完全处於疯狂的犀利眼瞳紧紧地盯着这个傲立的男人,它扇动着翅膀仰天长啸,露出狰狞的獠牙,锐利的掌爪愤怒地拍按在地上霎时,地动山摇,它的虎掌陷落几分,沙石纷飞,地面猛然绽开的一条裂缝直逼到龙士脚下。
  “想这样打吗?随便,可以,穷奇从我存在至今,你一直都在。然而,这么久了我总跟你纠缠也真的太恶心了,今天,我一定要让你输。”明知是恶战,他还是不畏惧它强悍的气场,龙士轻缓地吐露这样冷酷坚定的字眼,他爝火般的双眸回视着它,举起右手将持有的长剑插入地中。
  一把安静着的剑竟能显出股霸道狂嚣的气势,它剑刃上的寒意让人眼睛刺痛,如同它那高傲的主人。
恐惧和反抗改变不了情况半分,简古明的感觉已经死寂了,他绝望地看见龙士张开了双臂,虚幻的金烟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透散,丝丝的光线盘旋上他的脚,他的足尖轻然跃起倏忽一道金光便直冲天际,生生划破了夜幕!
  龙士是龙,真正的龙,它的诞生几乎占据了半片天空。简古明看着它的龙身缠住了穷奇将它往树林深处带去,它的龙爪凶残地抓进了穷奇的胸口,而后又见到穷奇狠狠地咬住了它的龙颈,它发出震惊天地的龙啸简古明的眼泪不在,在那两道利落的身影出现时,他却哭了。
  “莫诀无释”想说话却失去了声音,简古明的痛苦融化在画面里的每一草每一木,它们代替了他哭泣,代替他诉说他有多害怕,他熟悉的那两人会停留下来安慰他,可飞奔而来的狼魔却毫不留情踩碎了它们。
  明知违背了男人的命令,它们还是循着那两只巨兽缠斗的地点奔去,银狼和黑狼交替着彼此位置。
在奔跑的路途,经过魔族的战士战胜的地方,银狼停下了脚,它的深眸冰冷地望着同族被残杀,它没有半点惋惜,但或许是出於为男人获取胜利的动机,它在转瞬幻化为人。
  俊秀的白衣男子仿似青松般屹立在血海之中,他美得不染纤尘,美得脱俗,环绕着的温逸儒雅的气质与这场面成鲜明对比,却又那么协调和自然。简古明欣喜若狂,凝视那熟悉的面容,他迫不及待地想呼喊他的名字,只是他做不到,男子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蒙胧的细雨如雾。一管清润白透的玉笛出现在男子手中,他悠然地停站在一棵参天古树的顶巅,俯视大地的目光淡漠从容。
  男子将横笛放到了微启的唇边,莹白的指尖搁上了吹孔,他垂眸聆听风过的声音,轻柔地吹奏悠扬神秘的曲子亡之恶灵复活古曲。
  这曲子让人恍惚不安,有些哀切的音符传遍了整个战场,神族人的士气开始动摇,他们相互推撞着,他们骚乱暴躁了起来,而这时,方才死去的战士全变成恶灵从血迹斑斑的大地重生。
  每一只恶灵的额头都有一个封印,他们浑噩地听从着男子笛声的操纵,狞笑着摇摇晃晃地朝那些活着的战士逼近简古明的欣喜弱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惨淡,他怔怔地目睹结束不久的厮杀再度上演,在莫诀的控制下,以更血腥恐怖的方式。
  ※ ※ ※ ※ 
  解脱,在生命湮灭之后。
  杀戮终於让所有的生灵倒下了,简古明木然地望着莫诀收起玉笛飞般奔向了龙士所在的位置,他背对着黑暗荒凉的战场奔向那危险的金光,只见那纯白的衣角在空中飘动,他秀致的眉眼间流溢着一丝焦急。
  简古明知道的莫诀,从来不是这样。
  龙神封印在树林的尽处。莫诀赶到那里的时候,蛭魔牵绊着黑狼在一旁战斗,两只巨兽在封印中扭动纠缠,它们不相上下的嚎叫震耳欲聋,封印开始落定,场面却彻底失控了。
  “我有话和你说!!”抛下了处於苦战的黑狼,莫诀注意到那封印在将龙士和穷奇吸入地下,他知道时间所剩无几了,他知道男人会离开却不知道是否能再见,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噬心的冲动让莫诀不顾一切地来到封印旁。
他黯淡的眼眸注视着渐渐沉落封印内的龙,莫诀握紧了双手忍着这亟欲使他崩溃的折磨,面对龙士的消失,他沉缓却坚定地道:“龙士,不论你怎么想,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
  第一次没有用敬语,可男人对他很重要,重要到总是冷静自持的莫诀,他有生以来唯一的任性,唯一的明知故犯,唯一的放纵,或许就只是为了说这句话,然而
  “滚,你们马上离开这里!!”龙士疯狂的吼啸打断了莫诀的话,猩红的眼瞳盈满愤怒,他是时候释出了魂魄,穷奇咬住了他的腹部收回了他主要的二魂。
时间猝不及防地流逝,封印落定前会爆放出毁灭一切的能量。龙士没有机会去争夺这二魂了,他在最后的几秒里用最后的力量护住了莫诀和风无释的命脉!
  无所谓他们是否受了伤,可以了,一切抵达终点,是时候该画上休止符了。混乱的画面定格,简古明的视野里充斥着的是莫诀轻微扭曲的面容,以及黑狼尽是痛苦自责的眼瞳,他们都有着最深刻浓重的悔恨。
  他们,也许是因为那些没来得及说出话,所以悔恨。简古明觉得失落,他认为他的心脏还是在的,虽然是那样虚弱地跳动。
  他有点无法呼吸的疼,有点难过,有点想摸摸鼻子傻笑,他仿佛是一个可笑的小丑,一个走错了舞台却还沾沾自喜的小丑他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想假若他触碰得到他自己,他现在会举手抹去他眼角滑落的液体。
  他其实不应该哭,他没有做错,只是,他享受霸占了属於别人的东西。原来莫诀和风无释曾如此在乎过一个人,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眼底的感情,是那种面临失去的恐惧。
  他们也会恐惧。简古明惨然地苦笑了,熟悉不已的黑暗又来到他的身边,他在漆黑中想起莫诀和风无释所给与他的幸福简单的王国,他们宠溺温柔地呵护着他,从没有让他的心受过半点的伤,可讽刺的是,这样的珍惜他们想给的竟然不是他。
  “妈妈,你说错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对我好,都会对我好。”
  “他们,并不是对我好。呵呵,他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许想的都是他吧,他们喜欢他。”兴许是幻觉,简古明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在某个角落微弱又压抑不住哽咽的声音,痴笑了笑,低低地说:“我就是他么?我们是同一个人么?不是,真的,就算他们在乎的只是那个人,并不是我就算他们要的只是他,我没有办法,我永远都只会是我。”
  “留在这里,你永远不会难过。”拥有同一张面孔的男人出现在他的世界,龙士冷冽而复杂的眼神直视着他,带着小许不屑和嫌恶的成份,说:“明白了吗?你的存在只是一个错误,我不能也不想杀你,但我也不会放任你,所以你必须安静的留在这里。”
  错误?简古明无声呢喃着,龙士随手弹了个响指,他总算是慢慢从无形中了浮现出来。
虚无缥缈的意识有了实体,简古明的周围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被捆绑在木架上,他迷茫地扬起脸,脸颊的泪痕在黑色中闪着冷冷的光,让他的难过无所遁形,“我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你凭什么取代我?”
  “取代你?可笑。”似乎听见了天大的笑话,龙士对此嗤之以鼻,他整了整衣领,道:“你只不过是我扭曲的一部分,根本是你占有了我的东西,包括莫诀和风无释,我的两个仆人”
  “行,如果他们是你的,我还给你就是了!”仿佛是头被激怒的小兽,简古明蓦地吼了出来,他明亮的黑瞳死盯着龙士,他倔强地控制着眼底脆弱的情绪和泪水。
他困难地喘着气,他咬住不断发抖的嘴唇,他的泪不听话地自顾落下来了,简古明也随即哭着说:“如果他们是你的,我全都还给你,不要他们就是了可是,其他的东西都是我的。”
  “那是我简古明的身体,从小到大,我的身份,我的父母,我的朋友,就算你是我,你也没有资格把这一切抢走!!!”
  微哽的嗓音由低到高,这宣誓般的言语到了最后,简古明是嘶吼着说出的,他英挺的俊脸愤怒坚定却又隐约有着痛苦,他的拳头攥握得很紧很紧,紧到关节都没有了血色。
  或许是意外他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软弱,龙士不说话了,而简古明是那样小心地掩藏着他的受伤。
  他抬高头痴然笑了,从眼角滑至耳蜗的泪水滚热得几乎能灼伤他的脸,简古明不由偷偷高兴着他能够骄傲地说出了那句话,他为那句话自豪了,他说他不要他们就是了,不要就是了看,他真的很豁达大方,对吧?只要不是他的,他不会硬抱着不肯撒手。
  简古明很自私,他明明就很自私,即使不是他的他也会抢着要,可是,他们不同他居然这样在乎他们,在乎他们不是东西,在乎他们的感受,在乎假如是抢着来的,他只会更加悲哀。
  “是么?我没有资格?”龙士难得认真地打量着这张和他相同的脸,这个和他完全不同的人,半晌后又再次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他带着冷酷和决绝转过身,他迈开了脚步,道:“也许吧,可惜我有的是本事。”
  “站住!”模糊的视野映着龙士渐行渐远的背影,简古明大喊着叫住他,在那人停下脚的时候,他吃力地呼吸着想要舒缓胸口的疼痛,他忍着喉咙的酸苦不敢低下头,艰涩地哀求着:“拜托,你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
  “他们都很喜欢小孩,我已经伤害过无释一次了,他甚至到现在都忘不了,你别让莫诀也尝到那种苦”
简古明的余音未散,龙士的身影就彻底融入了黑暗当中,他自嘲地闭上了嘴,仰望着黑得深不可测的上空,想着他们或者不需要他的关心,还有他的孩子啊他最恐惧的黑暗如今是他最亲密的夥伴,简古明干哑地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第一声呜咽响起,他的声音就重浊得更像是在恸哭,透露着深深的无助。
  今天,他和风无释才去给孩子挑选了一下午的东西,莫诀用心给孩子搭了婴儿床,在睡前,他们都亲吻着他的额头对他说晚安,紧紧抱着他和孩子可是,现在怎么会是这样,简古明不能明了。
  终於是明白到原来眼泪在失温后是这样的冰冷,冷得他的眼睛都是锥心刺骨的疼。简古明第一次体会到,因为在这天之前,总会有人在这种微咸的液体冷凝前将它抹掉,似乎是怕它会冻伤了他,会让他难受。
  不知道怎么回事,简古明忽然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位老实的保镖,他某次受伤之后,某天他不再保护他了,他离开了。
日子过去了,他有天参加了某个人的生日聚会,在某个地方,他听见了那位曾经很保护他的保镖毕恭毕敬地称呼另一个人少爷,少爷
  在这某个刹那,简古明想着,他或许真的并非无可取代。
  ※ ※ ※ ※ 
  静谧的深夜,越天大厦也很沉寂,直到有些许不寻常的气息悄悄融进了这里。莫诀倏地睁开眼睛的那刻,风无释也伸手扭开了灯,骤临的光明扎疼了他的瞳孔,也粉碎了让人可以掩饰内心的保护层。
   “简,醒醒,你怎么出这么多汗?”风无释焦急地问着,怕简古明是热坏了,他坐起身把被子掀掉,接着就把睡在中间的男人揽进怀里半抱着,这才发现他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简古明绷紧的身体在颤抖,风无释安抚着他,他的五官在幽暗的光影投照下显得更深邃了,他轻抬起眼帘,混乱波动的眸光终於开始变得安稳了,只是布满汗珠的脸庞仍显得有些苍白。
  莫诀意欲不明的视线在他身上游移了半会儿,似是在捕捉着什么蛛丝马迹,他闭眼沉吟了片刻,大概是对任何糟糕的状况都早有准备了,他的神情沉着又镇定,然后便缓缓坐了起来。
  “开口说话,你哪里不舒服?是发烧了吗?”轻轻拍打着简古明的脸颊,风无释从床边抽来了几张面巾纸擦拭着他的汗,接着用右手搂住他的腰,左手解开他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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