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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引-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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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尖叫声和脚步声迭起,场面一片混乱。
    报警。陈悦的脑海里回荡着这两个字。
    但是他没有手机,店里的电话又不知道放在哪里,当真是有心无力。
    楼上似乎也有人在报警,但不知什么原因,电话总也打不通。
    外面没有路人,原先熙熙攘攘的巷子好像在一瞬间变得孤苦伶仃。
    陈悦满脑空白,只想快快离开这家黑店,站在阳光之下,心里可能才会踏实一些。可惜他刚离开座位就被那年轻的厨子拦住了。“先生,你的菜还没有吃完,不该浪费粮食的。”那小伙子皮笑肉不笑地问,一把菜刀在手里玩得呼呼作响。
    陈悦坐下来,却怎么也举不起筷子。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楼上也不再闹。
    透过门楣上的玻璃窗可以想象出外面的景象,阳光照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白炽得晃眼,更显得屋子里的昏黑。静,就从这样吵闹的环境里生出来,随之而出的是纠缠不休的恐惧。
    一些歪歪倒倒的人,或是伤了,或是死了。
    带着体温的血水从木质隔板的缝隙里,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一时间,陈悦满头满脸都沾满别人的血!
    散开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液体,温和的,暖暖的,泛出腥甜的味道。
    那个没有来及闭上双眼的小姑娘,一直看着他,看着他,仿佛在求救,仿佛在失落,仿佛在怨恨,也仿佛,她只是冷眼旁观。
    是啊,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别人的生生死死与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鬼,所要报复的,只是致她死地的人;人变成鬼,牵连一些关系密切的亲戚或者朋友。
    然后,又是怨恨。
    于是,又是报复。
    如此循环往复,不得终结。
    陈悦的心因此无望,血脉,在这样消极的情绪下不再畅通。他的脸色苍白,两眼突出,满脸黏着头发的鲜血。
    餐馆的老板倒拖了具尸体下楼,路过他的身边,看了一眼,说:“你已经是鬼了,我没必要杀你。”兀自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尸体是一个男人,断了手,正是最初挑起事端的那个。
    这个人在吐出指甲的时候如此嚣张,哪里会想到在吃第一口人肉的时候,他就注定成为下一道菜。
    因果循环,当真是十分好笑。陈悦突然笑了起来。
    那男人也笑了。
    断了手的男人,睁开眼睛,发出女人一样尖细的笑声,刺得耳鼓火辣辣地疼。
    “你也成了鬼!你也成了鬼!”他盯着陈悦,哈哈大笑,显得十分得意。
    不过叫了两声就嘎然而止。
    陈悦看见,那具尸体的双眼里,生出两簇火红的花,慢慢展开笑颜。


第92章:22

    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惊恐往往都是一瞬间。
    陈悦盯着那个男人,目瞪口呆。
    那男人却变成了段落。
    段落站在他面前。
    陈悦惊慌失措地后退,后退,却真正看见了,段落正把灯笼挂在门楣上,从外面走进来。
    环顾,屋子变了,人也没了。
    普普通通的小餐馆,有点脏,只有他一个顾客。
    到底是不是幻觉?
    他无法解释。
    “你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夭夭很笃定地问。
    “什么意思?”陈悦怔了怔。
    “你一定做过什么吧,否则你不可能见到这样的幻觉。”幻觉就像梦境,都是有缘由的。
    陈悦看了眼辛和,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做过。这也是我放弃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可以说吗?”夭夭问。
    “我误杀一个人,所以才去国外读书。”陈悦不想说,但还是简明扼要。
    “谁?是不是幻觉中的一个?”
    “一个女孩好像就是那个送菜的小姑娘,我和那个第一个吃到人肉的男人一起杀的。”
    “你们怎么处理她的尸体?”
    “吃了。为了不留下痕迹,他把她全吃了。”陈悦的头几乎低到地底下。他不敢看辛和,也不敢看段落,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居然是个杀人犯。
    夭夭没说话,段落没说话,辛和也没说话,她的手按在陈悦的手上,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还勇于承认,那么,为什么不去原谅他?
    “你一定吓坏了。”辛和说。她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那么平静的话,因为她已经恐惧至极。
    “是啊。”陈悦抓住辛和的手,暖意,涌上心头。然后他就看见了辛和的脖子,脖子上被藤蔓纠葛的淤青,狰狞可怖。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陈悦的手摸上去。
    “没什么。”辛和按住他的手,她难道能告诉他,她刚才也遭遇了幻觉,他们差点阴阳两隔吗?
    “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夭夭关心地看着辛和。
    “没事。”辛和在想要不要把刚才楼顶上的事说一遍。
    “真的没事吗?”夭夭不放心地问,“姐姐刚才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辛和一楞,她不是去洗手了吗?还问过夭夭。
    “去楼上洗手?”夭夭的表情看起来很疑惑,“这里没有楼上啊。”
    “的确没有楼上,只是楼顶,外面是悬崖。”辛和说。
    “我不记得有楼梯可以上楼顶,外面也没有悬崖啊,饭馆与悬崖无关,无门镇也与悬崖无关。”夭夭说的是实话。
    辛和懵了。
    没有楼顶,没有悬崖,那她刚才去了哪里,看到的是什么?
    鬼,难道是鬼?
    辛和抓住了夭夭的手,“真的没有悬崖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姐姐不相信我?”夭夭问。
    “我信”辛和坐下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幻觉了,每一次都那么惊悚,每一次都差点要命,为什么呢?
    “姐姐,你跟我来。”夭夭看起来很生气,她讨厌别人不信她。
    她站起身,不吃饭,头也不回地出门。
    所有人都默不做声,跟着她走,所有人都想知道原因。
    红灯笼忽明忽暗,指引着前方的路,前方的路,是生是死?
    出门左拐,一条小路,绕过孤单单的屋子,到后面,院墙外伸出一枝盛开的花。红花如丝。
    “夜合花!”辛和失声叫道。
    只有古婆婆的小院里才有夜合花。辛和仔细去看,刚才勒住脖子的藤蔓还在,风里发出嘿嘿的笑声,似乎讽刺,似乎嘲笑。
    难道夭夭刚才说带她去吃饭,却只是在这间屋子的前前后后吗?
    “的确是夜合花。你们所遇的一切幻觉,都是因它而起。”
    “因它而起?”所有人都惊讶。
    “是的,和姐姐的手指被夜合花戳伤,花顺着血液侵入体内;落哥哥见到的女子本来就是花妖,是这花中囚禁的生魂;至于悦哥哥”夭夭没说出来,目光看向陈悦,又不像在看他。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而陈悦,也在不自然地躲闪。
    “他难道也被花附身了?”段落问。
    “这是”陈悦适时岔开,他趴在墙头的镂空处看进去,院子里的树和青藤陶吧里的那一棵,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树上有条蛇尾。
    蛇尾夹杂在花树间,懒洋洋地盘踞,摆动。
    “是什么东西?”辛和问,禁不住往陈悦身后躲。她平生不怕死人,却最怕蛇。面前这条蟒蛇,从尾巴判断,至少有两条手臂那么粗。
    为什么会有蛇呢?
    这到底有什么古怪?
    “是你们想见的。”夭夭说,轻轻一翻爬上墙头,朝三人招了招手,“过来吧。”率先跳进院子里。
    院子里比外面还黑,灌木丛生,夭夭一跃下去就不见踪影。
    段落等人在墙头上迟疑。
    突然见夭夭的小手从树丛下面探上来,招了一下手,又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为什么要噤声?段落还在疑惑,却见那条大蟒已然转回头来。
    他吓得脚下一滑,一下子掉进灌木丛中,被草木掩盖。
    那么大的动静,蟒蛇好像没听见,脑袋直勾勾地逼近墙头上坐着的两个人。陈悦和辛和,辛和被陈悦搂在怀里。
    月光皎然,冷得人心寒。
    陈悦看清楚了,这条蛇其实不能算蟒蛇,虽然够粗,却绝对不够长。不足两米的身体,顶端,一颗脑袋长发披散,依稀是颗人头。
    世间有一种怪物叫美女蛇,会趴在墙头叫你的名字。你若答应,夜间她就会钻进你的房间,吞噬。
    不管面前的是不是美女蛇,她口中却清清楚楚地叫道:“陈悦。”
    陈悦仿佛被重锤击中,脑袋嗡的一下,盯着那条蛇。
    蛇头像一阵风冲到面前,长发分至两边,脸上两个深黑的血窟窿放大在眼前。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皮肤惨白,赫然是辛然的脸。
    辛然疯颠颠的,又哭又笑,低声念道:“阳关三叠雪,冷香寂寞开;高山负崔巍,落霞流水来;赵瑟凤凰柱,楚琴鸳鸯弦;问月胡不归,相逢是何年?何年君携手,二十三弦不复哀”
    分明是辛然的声音。
    难道她真的变成了蛇?
    “然然。”辛和失声叫道。她不知道辛然怎么知道这首词,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为什么在祠堂里发现她时她还好好的,此时却变成了这样。 
    “你怎么?”陈悦也问。
    被挖去双眼的蛇什么都看不见,不理他们,继续念着:“何年君携手,二十三弦不复哀”
    “然然。”辛和的心疼得要疯掉了,她想到幻觉里所见的那双手骨,辛然的手骨,已然化入她的身体,融进蛇身去了。这条蛇只剩一个脑袋,长发凌乱的脑袋。
    她是她的妹妹,不管如何害她,她仍旧是她的妹妹。
    亲情,无法断却。
    辛和只差没有冲上前抱住那条蛇。
    蛇终于听见他二人的声音,回头,恨恨道:“我在这里受尽折磨,你们却你侬我侬,天咒你,生不得好死,死不得重生!”
    诅咒,让所有人锋芒在背。
    辛和颤抖着,重又问了一遍:“然然,真的是你吗?”
    蛇还没有回答她,一个声音已经在屋子里答道:“当然是她,除了她,还能有谁?”
    所有人都看向屋里,包括段落和夭夭。
    屋里点燃一根红蜡烛。摇曳的烛光中,古婆婆好像不再是古婆婆。
    妆容,对着梳妆台前的古铜镜子,慢慢地描眉。手指上点了胭脂,摸在脸上,印在唇上。白发如织,梳理开,轻轻松松挽个发髻,她看起来像个未满二十岁的新嫁娘。
    等到一切都装备妥当,古婆婆把一根簪子簪在发髻上,移开蜡烛,站起身来。
    这才看清,刚才蜡烛是立在她膝盖上的。薄而起皱的皮质下几乎没有血肉,蜡烛像生在膝盖骨上,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此刻被她移开,立在肩头,立刻又像吸血鬼一样扑上去。蜡炬变成一条八爪鱼,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古婆婆没有红灯笼,她的蜡烛比所有的红灯笼都亮。
    人的生命是不是也这样?有的人强一些,有的人弱一些,有的人凭着一口气,一直支撑,比所有人都长寿。


第93章:23

    古婆婆仍旧穿着那件粗麻布衣服,裙裾摩擦在地上,窸窸窣窣。
    她一走动,整座夜合花树都在抖动,笑声,夹杂着尖细的嘲讽,刺啦啦地扎进耳朵里。
    “真的是辛然吗?”段落忍不住问道。
    夭夭从灌木中钻到他身旁,用很鄙夷的语气说道:“当然是她,除了她,还能有谁?”
    树上人头蛇身的怪物还在咒骂:“天咒你生不得好死死不得重生!”古婆婆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冲到夜合花树面前,用蜡烛点燃蛇的头发。
    头发顿时就焦了。
    蛇惊得头一缩,往上端树枝攀了攀。
    古婆婆冷冷地说:“你可以随意诅咒,然而‘不得重生’就不必了,这世界上本没有所谓的重生。”
    “也许世间没有,无门镇里却比比皆是。”夭夭轻蔑地说。
    “你说什么?”古婆婆似乎被刺激到了,簪子在发髻上乱颤,“本就没有重生,任谁死了都不会重生!”
    “你就自欺欺人吧你。”夭夭的语气更加轻蔑。
    古婆婆反而冷静下来,轻轻嘲笑道:“即使别人能够重生,你却不可以,饶夭夭。”她特地加重了后面三个字,提醒夭夭她自己的身份。
    夭夭脸色变了变,拒绝讨论这个话题。
    段落俯身轻轻问她:“辛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因为她心中有鬼,心中有鬼的人,想不变成妖怪都难。”
    “什么鬼?”
    “恶鬼。”
    “?”
    “嫉妒。这个女人的嫉妒心太强了,所以才会变成蛇,倒和她的老祖宗有得一拼。”夭夭又斜视了一眼古婆婆。
    古婆婆冷笑道:“你说错了吧,夭夭,古家的人早就死绝了。”
    坐在墙头上的陈悦二人看着一老一少吵得火热,有些莫名其妙,反倒是变成蛇的辛然有了反应。
    每个人都有她的命门,“重生”是古婆婆的痛处,而“嫉妒”是辛然的痛处。
    蛇从树上滑下来,慢慢地慢慢地滑到墙头前,狞声问道:“谁嫉妒了?谁嫉妒了!”她声音嘶哑凶狠,似乎要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剥。
    辛和吓得脸色惨白,身子一晃,失了重心,一头摔进院子里,陈悦连忙跟过来。
    这一下更激怒了那条蛇,蛇头猛地一沉,探到辛和面前,恨恨道:“都是你,都是你!”她突然哭出来,泪水中夹杂着血水,滴到辛和的衣服上。
    夭夭似乎仍不愿放过她,踱到夜合花树下,仰起头,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到死都放不下你的嫉妒心。”
    这话像一把刀扎在蛇的七寸,变成蛇的辛然剧烈地扭动着,嘴里呼喝着,发出恶毒的诅咒。
    诅咒像毒涎,霎那间风云变色,天空被染得乌烟瘴气。
    夭夭“哎呦”一声,手腕已经被辛然抓住。
    “你才是恶毒的家伙,我咒你生生世世,神魂俱灭!”
    段落等人想要上前,被夭夭阻止了。她尝试着扭动了一下手腕,辛然的手指比钢圈还坚韧,轻轻一动,已经红了一片。
    “别妄想了。”辛然冷笑着把小女孩拎起来,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然然。”辛和失声叫道,她看起来那么陌生,一点也不像自己的妹妹,血脉相连。
    “住嘴!”辛然披散的头发像针一样竖起,再不理他们,似乎一心一意要把夭夭吞进肚子里。
    段落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夭夭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任由着她把自己的脑袋塞进血盆大嘴里,才慢悠悠地出声道:“你吃了我有什么用,吃了我就能解你的心结了吗?”
    辛然的手立刻失了力气。
    夭夭被摔在地上,立刻被守候在旁的段落扶住。
    树上,那条蛇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一层薄皮,软软地搭在树枝上。
    是夭夭的话伤了她吗?
    不是。
    辛然死了。
    几乎与夭夭说话的同时,一把银色的小匕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准确无误地扎进辛然的心脏。
    血,从蛇人的腹部流出来。
    花开绚烂的夜合花此刻变成了食人草,一嗅到血腥就攀爬过去。瞬间,那女子就被花树全然裹起,跟粽子一样。
    “然然!”辛和尖叫着扑过去,拨开树枝,辛然的血像针一样扎得她体无完肤。
    “帮我。”辛和向陈悦求助。
    陈悦的力气很大,很容易就把那条蛇拖了出来。
    蛇,已经死了,体温一点点变得冰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辛和抱着蛇,绝望至极。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夭夭从段落怀里跃起,瞪着古婆婆。
    古婆婆悠悠笑道:“这样死了,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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