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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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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茵嘿嘿一笑:“不止你,还有你说的那个女孩,那个带着恶念的女孩。”
    说完,南茵站了起来,走到段落的身边,手抚摸着他的头,“你是个善良的人。”
    段落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一个女人如此冰凉,如此诡异。都说有精神病的人可以感知正常人不知道的世界,所以往往他们语出惊人,所以才会被世人说为精神病。当初自己一遍一遍讲着关于无门镇的事情,所有人都把他当精神病人看待,于是他很明白这个女人的悲哀。恐怕此生她都得呆在这个地方,外面的世界再也不属于她的了。
    精神病院,阴森冰冷,还有一堆貌似正常人的医生护士保卫。
    段落拿回自己的东西,跟保卫道谢,跟护士道谢。并得了一个塑料袋,装着嫁衣。
    那个牙缝里夹着葱花的护士还说,欢迎下次再来。
    段落一阵发寒,这种地方还是不要再来的好。
    就在段落出了精神病院,院里的紧急铃声响起,保卫的电棒已经拔出,护士的腰不再扭得夸张,医生的脚步慌张急促。
    “1779号病人自杀了。”
    不知道哪个护士的声音这么尖锐,简直赶上警报器了。
    然而,段落并没有听到,他已经招到的士。
    的士司机平时都不愿意在精神病院外多作停留,听说晦气。所以段落还没坐稳,车就跟屁股着火似的向前奔去,这条路没有红灯。
    南茵用红头绳绕紧脖子,狠狠的绕了好几圈,然后一直勒紧,一直勒紧,直到窒息,直到绳子嵌进肉里,红绳子没有断,所以南茵死了。
    自杀。血的颜色跟红纸一样。
    红纸撕成一个婚嫁喜字,模样可爱。


第52章:17

    几个月再回首,便是物是人非。
    墨羽终于知道那件嫁衣带来的后果。
    母亲说,这件嫁衣受过诅咒,不要轻易拿出箱子。
    她把它拿出来了。
    为什么,是自己把嫁衣拿出箱的,诅咒为什么不应验到自己身上,而是周遭的朋友?
    此时的墨羽站在殡仪馆的祭堂里,站在南茵的身边。
    透明的玻璃棺材,南茵安静地躺在里面,化了妆。她惨白的脸,厚厚的粉底,鲜红的嘴唇,强行闭合的眼睛,以及脖子上专门处理过的伤痕。生硬,但面色安详。她上一次化妆还是婚礼那天,笑得花之乱颤,满脸幸福,这一次,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认识的人进屋里作最后的告别,最伤心的人被拒之门外。
    墨羽出了祭堂,在走廊尽头看见南茵的父母。老人手里捏着遗照,照片上的女孩子笑言如花。
    冰冷,一了百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令人异常的伤感。手一直在颤抖,苍老沟壑层层的脸泪如雨下。墨羽连安慰的话都找不到。
    曾经一对艳羡的新人,如今成为一对鬼夫妻,不过也好,总归是好的,比天各一方,阴阳相隔要好得多。
    乔恩一身黑色的西装,像电影片断里的人物,站在不远处,墨羽亦望着他,中间隔着不明所以的泅渡。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认真的看过对方了,平日在店里碰到,也是公事公办,冷颜避之。
    相爱的人依旧相爱,只是多了些什么变故,所以显得疏离而不信任。
    乔恩想着,这个女人还活着,那么傅轻轻并没有找她。他们已经是合作关系,乔恩已经把那件婚礼服给傅轻轻了,为什么她还不动手。
    那女人说地没错,永姜来见过他,婚礼服就是他亲自送过来的。
    他和永姜关系并不好,两个人都是自负的人,谁也不肯承认自己差人一等。在摄影圈里,异常优秀的两个人,淡薄的关系是对手,严重的关系是敌人,基本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
    但是永姜却来找他,并且把一件衣服交给他,求他保管。
    乔恩早就知道这件婚礼服的价值,现在在国际上可是炙手可热。他能轻易的交到自己的手里,这意味着什么呢?而且这件嫁衣本该在傅轻轻的手里,而傅轻轻还人在国外。距离国际时尚日只有一周的时间,就出现在洛阳永姜的手上,难道是他偷出来的?他和傅轻轻终于决裂了吗?
    乔恩接过婚礼服,入手的感觉那么奇妙,光滑的,温暖的,像久违的故人。
    “你果真信任我?”
    永姜苦笑,神色疲惫:“不信任你又能怎样?我没有办法把它交给其他人,要知道,它是人世间最最不祥的东西,得到它的人都不会幸福。”
    乔恩脸色大变,声音有些愤怒:“那你为什么要交给我,你终是想害我!”
    永姜眉头一紧,狠狠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它会害世间任何人,却不会害你。”
    “你跟踪我?”
    “没有,只是恰巧看到听到而已。”
    乔恩狠狠的抓紧衣服,一会儿,又生怕抓疼了它似的,手慢慢松开,却低下头,微笑着看着它。手无意识地抚摸起来,质感柔软,像年青女孩子的肌肤,温润甜美。手像动物的舌头一样舔愈着衣服的伤口。
    永姜也看到了乔恩不正常的神色,他口气一软,道:“其实,你所见到的那个男人同样来找过我了,我和他约好要见面的。这一去,生生死死,谁知道呢?”他停顿一下,“所以这衣服暂时放你这里保管。你千万,千万不要把它送给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否则会惹来一些无妄之灾,我和你,都将万劫不复。”
    乔恩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只是看着那件衣服,像看着自己的情人,是与情人诀别时依依不舍的目光。
    不管有没有听进去,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永姜拨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说:“我要走了,好自为之吧。”他伸出手想要拍拍乔恩的肩膀,觉得不妥,又收回去,转身离开。终于把它交给了合适的人。永姜舒了口气。但是乔恩叫住他。
    乔恩双手捧着婚礼服,眼睛里的笑意让永姜全身发冷。
    乔恩说:“这件衣服还给你。”
    永姜愣在那里,不能挪动脚步。他不能过去,这并不妨碍衣服过来。
    不是乔恩自己走过来的,而是衣服牵引他走过来。乔恩依旧向上摊开双手,婚礼服在他手上,鲜红的颜色像兴奋的血液,似乎比捧着它的人还急迫。
    永姜如同见了鬼,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这是你的东西。”乔恩皱了皱眉头,伸手抓住永姜。
    永姜一下子就瘫软下去。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散开了,裙摆被乔恩的手压在永姜的肩膀上。乔恩把垂下的部分捋起,一并甩在永姜身上。
    “这是你的东西,我并不想要。”乔恩冷冷地看着永姜。
    永姜心思恍惚,也不把衣服收好,就这样沮丧地走出去。
    这个男人倒是很适合作衣架,衣服从他的头上肩上披下来,散开的,流畅得线条,分外妩媚。乔恩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嘲讽地想。
    离开乔恩的住处,永姜一直魂不守舍,光滑的面料隔着衣服贴在他背上,轻轻摩擦他的身体,他越发后悔当初把它偷出来。
    那时候傅轻轻到公寓找他,永姜从猫眼里看见,兴奋之余,更加奇怪。这个名利至上的女人怎么会在炙手可热的时候回来找他呢?而且还裹着一件长至脚面的黑色长袖衬衣,只露出面孔和一双穿着鱼嘴高跟鞋的脚,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永姜把门打开,傅轻轻一言不发地走进来。
    脱掉衬衣,里面是一抹耀眼的红。
    是“姹紫嫣红”系列里的压轴作品。
    永姜看到它,目光就再挪不开了。傅轻轻也许是他沉溺其中的女人,毕竟同居这么久,总也生出一些厌恶和乏味;这件红色的婚礼服,却如初恋情人,散发着爱情的芬芳,于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永姜为傅轻轻做了她喜欢的鲜榨果汁。傅轻轻尝了一下,就放到一边,不愿再碰。
    还是那么骄纵。永姜叹了口气,一把把面前的女人打横抱到床上,伸手解她的衣服。
    “你好坏!”傅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口,在他怀里挣扎。
    “不要嘛,姜,我想这样做。”傅轻轻喘着气,姣好的身体在他身下扭动。
    “穿着衣服做吗?”永姜皱眉。
    傅轻轻“嗯”了一声,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还是依着她。这是个妖娆的女人,他并无拒绝的习惯。永姜把她的裙子捋起,光滑的裙裾触碰到他的皮肤,异样酥麻。性欲被轻易挑起,几乎生出要和这件衣服做爱的冲动。
    永姜摇了摇头,褪下傅轻轻的长筒丝袜。
    腥臭。
    再浓的香水也无法遮掩的腥臭。
    丝袜的上半部分沾有墨绿色的液体,修长的大腿内侧已经开始腐烂。
    永姜捂住嘴,有一种想吐的冲动。还没有问出口,傅轻轻已经察觉到他的异样,脸上迷乱的神情立刻退了,坐起身。她也看将那疮,不痛不痒,伤可及骨。
    “为什么又生出一个?为什么穿着这件衣服还会再生出来?”她绝望地尖叫,整栋房子都在她变调的声音下颤抖。
    永姜看着她,不无悲哀。
    婚礼服得意地铺陈在床上,无声地笑。
    傅轻轻很快睡去了。永姜在她的果汁里加入大剂量的安眠药,只要一口,就可以睡很久。
    永姜把这个可怜的女子埋进被子里。
    被子是棺材,床是棺椁,房间是坟墓。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傅轻轻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她找不到永姜,也找不到她的婚礼服。他们都失踪了。


第53章:18

    永姜是摄影师,不是预言家,他偷走礼服的时候,一切都是未知的。
    若结局可知,就没有人再会走错;只是,换一条路,是否还是同一个终点?命运之轮咔咔转动,辗碎无望者冰冷的尸体。
    血肉横飞,浑浑噩噩。
    目的地是城区里古旧幽深的巷弄,要见的人在那里经营一家中药店。
    永姜自己也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面,定下约定,但他就是知道,那人来找过他,他必须依约前往,不需要原因。
    他不管红绿灯,不走人行道,直接穿过马路,向约定的地方走去。
    婚礼服似乎变大了,铺展开,把他整个人都罩住,只露出一双无法聚焦的眼睛。过往行人看见,无不避开,以为是哪个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确,永姜眼睛外圈的皮肤很粗糙,皱纹叠起,仿佛暮年。
    听说,人快死的时候皮肤会生出褶皱。
    他还没有死,只是显得苍老。
    永姜肩膀上刚才被乔恩抓住的地方隐隐生疼,好像有什么东西用力往里钻,又或者只是针,轻轻地,毫不留情地,扎一下,再扎一下。痛感转瞬即逝,伤口却已经有了,而且在出血。
    永姜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那地方,衣服干干的,没有血。
    也许只是被蚊子咬了。他笑了笑,自己怎么那么多疑,居然连蚊虫叮咬都以为是什么大事。
    洛阳这城市处在内陆,地方干燥,很少下雪,蚊虫甚是猖獗,一旦冬季结束,就有很多毒虫子跑出来,潜伏在树上、草丛中、甚至空气里,随时准备攻击路人。永姜第一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内情,两条小腿都被叮得肿起来,还是挂了吊瓶才能走路。
    正当他这样想着,刚才摸过的几个地方又生出新的感觉。仿佛虫子爬过血脉,酥酥痒痒,整个肩膀很快没了知觉。
    难道最近太累了?永姜总算从他懵懵懂懂的个人世界里清醒过来,抬手想要按摩肩膀。触手之处,没有血肉,肩膀好像突然空了一大块。转头,右肩被礼服覆盖着的地方,显然塌陷了一片。
    整整齐齐的五个窟窿,和乔恩手指的位置一致。不疼不痒,迅速腐烂。永姜想到傅轻轻大腿上的烂疮,泛起一阵呕吐。好在这伤口并没有异味,只是一直在腐烂,范围不断扩大,几乎要连在一起。
    酥痒的感觉随着血脉扩展,通向全身,很快,半边身子就不受控制了。
    为什么会痒呢?难道衣服上有什么古怪的虫子钻进身体里去了?
    永姜抓起婚礼服的一角,想把它掀开看个仔细。衣服像活了一样,扭动了一下,从他指间挣脱出去。眼看着刚才还垂到腰下的衣角这会儿已经提升到腋下,肩膀上的窟窿处,衣服陷出小小的漩涡。
    这衣服好像在往自己的身体里钻。没来由的,他突然生出这个念头,万分恐惧。
    身体是僵硬的,只剩一只左手可以使用。按照这样的速度,如果再不把它扯出来,也许下一个瞬间,他就会被布料堵塞血脉。
    永姜伸手乱抓,却怎么也抓不到那件衣服。
    婚礼服是个年轻娇美的女孩子,活蹦乱跳的。永姜是她的情人。情人追逐着情人,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女孩子到处找地方躲藏,最多让男孩子碰到她的衣角。
    对,只有衣角,抓不到人。
    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男孩子终于把自己的恋人扑倒在地上。
    永姜抓住衣服,狠狠地揉捏着,眼睛里分外怜惜,仿佛揉捏恋人的乳房,用力,却又怕捏痛了她。
    女孩子在恋人的怀里总是温柔如水的。
    婚礼服也软在永姜的手里。顺服,娇羞,风情万种。永姜的目光被它粘住了,一时忘了自己肩膀上的伤,也忘了要把它扯出来。正当他情迷意乱的时候,那衣服似乎呻吟了一下。永姜还没有反应过来,柔滑的布料泥鳅一样从他的指缝中逃了出去。
    这一逃就再也抓不住。
    不屑的嘲笑。
    永姜一下子醒了,但衣服已经不见了。
    一件偌大的鲜红的婚礼服,突然间就不见了。
    永姜看到自己赤裸的肩膀,五个黑黢黢的洞孔,没有血肉,只有底部白森森的骨头。婚礼服在他的身体里发出刺耳的笑声。
    如同魔音,让人脑袋都要裂开了。
    永姜也无心再去赴那约会,仓皇地跑起来。他冲进医院,对医生说:“衣服,衣服钻进我身体里了!”
    医院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却不看他们,只是万分惊恐地盯着自己右边的肩膀,两眼突出,声音都扭曲了。他颤抖着说:“它咬了我!它从这里钻进去了!我的肩膀没有了!”
    医生脱掉他右侧的衣服,仔细看了看,肩膀完好无损,也没有什么伤口啊。他怀疑地打量一下面前的病患,看他衣服光鲜齐整的样子,不像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呀。难道是发烧烧糊涂了?他拿出一根体温计递过去:“先测个体温吧。”
    永姜还在发愣,看着自己厚实的肩膀发愣。
    是幻觉吗?
    是幻觉吗?
    他不停地问自己,脑子里乱成一团。
    体温正常,身体也正常,永姜还是不放心,坚持要拍片子。
    X光照不出血管里的情形,只能照出人的骨骼脉络和内脏器官。一切都没有问题,永姜有轻微的前列腺炎,这是唯一的结论。
    傍晚时候,这个几乎崩溃了的男人捏着消炎药,无精打采地走出医院。
    明天,明天是和那人约定的最后一天,可惜他活不到明天了。
    永姜最怕水,喝不完的矿泉水瓶都会反复拧盖子,生怕里面的水跑出来。婚礼服却偏生变成了水,溶进他的血液里。
    运转周身,途经大大小小所有的角落。从心脏出发,又回归心脏。
    天亮了,永姜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为了“姹紫嫣红”而接近墨羽时,他煞费心思;从傅轻轻身边偷走婚礼服时,他苦心积虑;他的心脏耗损得太厉害,太疲惫,所以,永姜被自己的心抛弃了。
    没有心的人是个躯壳,灵魂附着在剩余的血肉上。他仍然可以行走,仍然可以赴约,只是,赴约的人,已经不再是永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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