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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3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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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是在李亨的意料之中,他们在政事堂本身就处于弱势,而张筠又要讨好李庆安,他们肯定会败,但李亨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为什么王珙不告诉他,如果他不问,他是不是就会一无所知。
李亨阴沉着脸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朝议书中不写清楚?就这么简单写一句其他人事变动,就算对我交代了吗?”
王珙连忙道:“这其实是崔尚书的意思,在朝廷上再听听其他大臣的意见,如果写明了,恐怕就很难再挽回,写得含糊一点,说不定还有转机,属下也赞同崔尚书的意见,李庆安等人也没有发对,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了。”
听完王珙的解释,李亨脸色稍霁,便点点头道:“虽说如此,但你们也要向我及时禀报,而不是让我去问你们。”
“属下原本是想向殿下禀报,但一时事务繁忙,便忘了此事,请殿下恕罪”
“算了,你既然无心,我就不追究了。”
李亨提笔在朝议书上签了字,交给李辅国道:“速交给殿中监,让他们立刻刻印,连夜送给主要大臣。”
李辅国走了后,李亨这才对王珙又道:“并非是我吹毛求疵,而是第一个月朝会我们要万分当心,上次韦见素之事,李庆安一直没有反应,这不符合他的风格,我很担心他会在明天的朝会上发难,所以我才这样小心谨慎,唯恐出半点差错。”
李亨叹了口气,又问王珙道:“王相国,你认为呢?”
“属下也很担心,从李庆安诛杀孟云一事来看,此人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之人,我们抓了韦见素,给裴家一记耳光,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属下也考虑过,他无非是抓我们的把柄,所以这段时间我特地叮嘱过我们的骨干人物,千万要当心,不要有把柄落在他手上,甚至包括家里人也要约束好,总之,属下不会有半点大意。”
李亨背着手走了几步,便道:“你们在迁徙移民和修建唐直道上答应了他的要求,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对他的让步,我也希望他能明白这一点,但防范严一点没有错,尤其是你、房琯和崔涣,你们三人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对我将是沉重的打击。”
.........
就在李亨和商量次日朝会之事的同时,李庆安的马车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了宣义坊。
马车缓缓地在张筠的府前停了下来,一名亲兵奔上台阶,对惊讶万分的门房道:“速去禀报张尚书,就说安西节度使李大将军来访。”
“你们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门房转身向宅内飞奔而去,片刻,张筠的三子张知节匆匆走了出来,张知节约二十岁出头,是张筠最心爱的小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去年科举不中,正等父荫出仕.
他对李庆安躬身施礼道:“大将军,家父在外钓鱼未归,大将军请进府稍候,我这就是派人去把家父找回来。”
李庆安拉开车帘笑道:“不知张尚书在哪里钓鱼?”
“就在前面的宣义桥下,离这里仅一里,家父总是在那里。”
“那好,我直接去找他,找不到我再回来。”
张知节犹豫一下便道:“那晚辈带大将军去。”
他立刻牵过一匹马,翻身上马,引着李庆安向前方的宣义桥而去.......
此时张筠正在宣义桥下钓鱼,虽然他已重新出仕,但他依然时不时仍在小河里钓鱼,和一帮渔友聊聊市井民生,也是他了解民情的一个途径。
张筠是翰林大学士出身,也是长安的文坛领袖,在长安文人中具有崇高的威望,尽管学问极好,但他的另一面却是一个资格极老的政客,很多事情看得清、看得透,比如,李隆基在成都登基,长安权贵趋之若鹜,李隆基也几次写信来邀他南下,并许给他吏部尚书的位子,但他却不为所动,他知道李隆基不过是看中了他的威望,而并非是信任他,因为他是支持蜀王李璬之人,自从李璬离奇消失后,张筠便猜到李璬肯定被李隆基杀了,自己若去成都,能带去一批跟随者还好,若没有什么跟随者,他亲密不如杨国忠,势力不如崔圆,资格不如陈希烈,他在成都怎么混?那时李隆基就会对他支持李璬进行秋后算账了。
反之,他留在长安,游刃于李亨和李庆安的两大势力之间,他在政事堂的一票就显得如此关键,两边人都要讨好他,这才是他的最大利益,他怎么可能丢下这个利益去成都?
张筠今天收获不错,一个时辰便钓起了二十几条鲤鱼和鲫鱼,这时,天色已经黄昏,他正准备起身回府,眼一挑,却见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马车周围有大群士兵。
张筠心念一转,便心里知晓了,他淡淡一笑,将斗笠向下拉了拉,又不走了。
李庆安在桥边停了下来,桥边蹲着几名大汉,他们是张筠的侍卫,见李庆安过来,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父亲呢?”张知节奔上前急忙问道。
一名侍卫指了指桥下,“老爷就在下面钓鱼。”
这时李庆安已经看到了张筠背影,便摆了摆手,让张知节不要打扰,他直接从旁边小径下了桥,慢慢走到张筠身边笑道:“张尚书很有雅兴啊”
张筠吓了一跳,一抬头见是李庆安,不由惊讶道:“大将军怎么来了?”
他又看了看儿子,不由脸一沉道:“这个逆子,竟然不通知我。”
“张尚书不要错怪令郎,是我不要他通知尚书。”
这时,旁边的几个渔友见李庆安过来,都慌忙站起身,对张筠道:“张相国既然有小友来,那我们就先走了。”
张筠笑着给他们介绍李庆安道:“这位可不是什么小友,这位便是你们常提到的李大将军,赵王殿下。”
几个老渔友惊得嘴都合不拢,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威名赫赫的李庆安,他们呆了半晌,一起躬身施礼道:“我们该死,大将军千万莫怪。”
李庆安拱手回礼笑道:“我是不速之客,惊扰了几位老丈钓鱼,是我要赔礼才对。”
他又对离他最近的一个老者笑道:“这位老翁,借你的胡凳和鱼竿一用,明天我派人还给你。”
“大将军尽管拿去”
李庆安也戴上了斗笠,坐在张筠旁边,笑道:“我在碎叶时也常钓鱼,今天就当一次张尚书的渔友吧”
张筠微微一笑道:“能得大将军这样的渔友,张筠三生有幸。”
两人一起甩杆,将鱼线长长地抛了出去。
“我听说碎叶热海中无鱼,是这样吗?”
“热海波光浩淼,怎会无鱼,只是当地人传说海中有水怪,不敢捕鱼罢了,张尚书去过安西吗?”
“我最远只去过河西,去过居延海,万马奔腾,沿着居延海疾奔,那种壮观的景色我至今难以忘怀。”
张筠追忆从前,低声叹道:“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也老了,再也走不动了,就终老长安吧”
“人之虽老,但有子孙延嗣,犹如生命不竭,我刚才和令郎谈了几句,令郎见识独特,眼光深远,不愧是张尚书之子。”
“他说了什么?”
“令郎劝我在安西多用年轻官员,年轻官员大多胸怀大志,锐意进取,非常适合在边疆拓边,我告诉他,安西官员的平均年轻只有二十八岁,张志和今年才二十岁,便已是一县之令,带领修建城池,开荒种地,民众感激他,便将一座茶山起名为志和山,可谓流芳百世,我问令郎愿不愿去安西为官,令郎说要征得你的同意才行。”
说到这,李庆安轻轻笑了起来,张筠便不露声色地笑问道:“如果犬子真的去安西,大将军欢迎吗?”
“我当然欢迎,去安西锻炼几年,能力一般都会远高于中原的同龄人,回来后前途无量,像裴宽的长孙裴瑜,去了不过几年,便能代表安西独立出使大食、拜占庭,才二十五岁,便已出任鸿胪寺少卿,若令郎去安西,我也会给他锻炼的机会,正好这一批有五万移民要去安西,我计划再建十五个县,令郎可以做一个县令,带领民众白手建县,锻炼几年后回来,我看做太守也绰绰有余了。”
张筠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只见他站在桥上,满眼期盼地望着自己,看来李庆安已经把他打动了,竟然从自己的儿子处下手,果然厉害
“多谢大将军美意,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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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以彼之道(下)
五更不到,轰隆隆的鼓声敲散了沉睡的夜雾,一盏盏府门前的灯笼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点亮了,星星点点,与天上的星辰相映生辉,一辆辆马车驶出了家门,在坊街上汇合,继而出了坊门,驶上大街,汇入到更加浩大的上朝人海之中,今天是八月初五,是月朝会的日子,由于这是新皇李适即位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每一个官员都极为重视,没有人请假,所有九品以上的职事京官都要参加,天不亮,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出门了。
尽管大唐是一个心胸博大的王朝,但统治阶级内部依旧等级森严,并不是每个官员都能乘坐马车,需要五品以上才有乘坐专用马车的资格,马车也有等级,分亘宪、通宪、轻车、格车四等,比如五品官员乘坐亘宪车,三品以上乘坐通宪,车厢都是青色,马匹数量也从五匹增至七匹,一品大员则乘坐九匹马的红色轻车,至于最高等级的十八乘络车,那是天子以及太子亲王所乘之车,一般大臣只有奉召进宫时才能乘坐。
大部分中低层官员都是骑马而行,马蹄杂沓,车轮耩特,朱雀大街上汇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上朝大军。
随着鼓声响起,长安各大城门也同时开启,明德门在火把的映照下缓缓拉开了,早已等候在城外的李庆安亲兵队开始进城,马车就在五百余名亲兵的严密护卫中,李庆安是四更三刻准时从军营出发,尽管他的军营里还有十几名文职军官,但他们不属于京官范畴,因此不需要参加月度朝会,只参加年会。
李庆安身为亲王,按礼制,他可以乘坐十八乘貉车,但为了不招摇”他依然乘坐九马轻车,车壁为黑色,装饰十分简洁,黑底银边,显得非常漂亮。
其实他黑底银边的马车和五百人的亲卫护卫,根本就无法低调,走在大街上,谁都知道这是李庆安的马车。
马车穿过明德门,进入了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南端的几个坊住的官员不多,大街上显得十分冷清,只有百余名早起等待出城的商人聚在城门两边,他们正要涌出城,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住,等待李庆安的马车先入城,在距城门约五十步外,有几名骑马的黑衣人,见李庆安队伍入城,骑马黑衣人立刻迎上前,为首者正是李庆安在长安的情报头子胡云沛,胡云沛奔上前,取出金牌一晃道:“我要见大将军*……”
亲兵们都认识他,也认识胡云沛的金牌”大家纷纷让开了一条路,马车也停了下来,胡云沛下马上前施礼道:“属下胡云沛有要事禀报大将军。”,“什么事?”,马车里传来了李庆史的声音。
“禀报大将军,属下刚刚接到消息,韦见素已经被放出了大理寺,目前在家中。”,“刚刚是多久*……”
胡云沛脸一红”连忙道:“据一名在大理寺任职的手下说,韦见素是四更正被放出大理寺,一辆马车直接将他送回了家,这辆马车的背景属下正在调查*……”
刚说到这,一名胡云沛的手下奔上前,给他附耳低语几句,胡云沛急忙道:“马车的背景已经查清,马车最后回了雍王府”是监国的马车*……”
马车里,李庆安没有点灯,他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虽然韦见素被放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时间上他却预料错了,他认为韦见素会在昨晚被放出,但没想到一直拖到了今天凌晨,可以说是最后一刻才放人,也由此可见李亨的心态,既担忧自己的报复,却又不甘心让步,最后不得已才放了人。
李庆安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他以为这就是让步吗?给自己造成的严重影响,他以为放了人就可以弥补吗?如果真是那么简单,他又何必现在放人,可见李亨是知道问题的严重,却又做出一个不痛不痒的举动,说到底还是一种出于对自己的蔑视。
想到这,李庆安便对胡云沛道:“要严密监视韦见素的行踪,不准他离开长安一步,晷外继续加强对各大世家的监视,若有情况要立即向我报告。”,“属下明白!”,胡云沛行一礼正要离开,李庆安却又叫住了他,“上次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李庆安是要找李泌,自从皇庄事件后,李泌和长孙全绪一起被关在皇庄内,一直到八天后才放出,长孙全绪便免职回家,而李泌却失踪了,李庆安便让胡云沛在长安或关中寻找李泌。
胡云沛摇了摇头道:“回禀大将军,属下派出五百人寻找李先生,但他却像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消息说,他可能已经离开关中,有人在潼关看到一个长得很像他的道士,出潼关东去了。”,李庆安微微叹息一声,应该是真的,李泌确实是几次出家为道,可惜让他走了,不能为自己所用。
这时,胡云沛又想起一事,连忙禀报道:“大将军,我昨天接到华清宫的消息,好像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华清宫附近出没。”,李庆安一怔,华清宫是空关,里面只住着杨贵妃一人,如果有人想对华清宫不利,那肯定就是针对杨贵妃,这会是谁?
想到这,他立刻令道:“加派人手,要严密保护贵妃,不准出半点差错!”
“是!”
胡云沛迅速离开了,李庆安又想了一想,必须要把杨贵妃从华清宫里搬出来,她一个人住在里面,确实有点危险了。
马车继续前行,李庆安索性打开了车窗,夜风拂入,凉意十足,他的脑海中顿时变得清醒,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马车,想着朝会即将开始,想着他掌握的证据,李庆安再次感受到了一种大战来临前的兴*奋。
李亨是在五更正抵达了大明宫明德门,他昨晚一夜未睡,眼睑浮肿,显得很有些疲惫,李亨是监国摄政王,又有太上皇身份,按理他可以住进宫中,可以享受皇帝一般的尊贵,但他却放弃了这种表面上的尊贵”一旦他住进宫中,他就将会失去自*由,而且受羽林军的监控,把权力看得高过一切的李亨宁可像朝臣一样每天来上朝。
在大堂的官职体系中没有监国摄政王这种官爵,李亨爵位是雍王,他的父皇李隆基曾经封他为太尉、单于大都护,因此李亨实际上是处于一种半君半臣的位子”今天的早朝他也需和其他大臣一样走丹凤门进入大明宫,但他又可以直接进含元殿旁的栖凤阁休息等待。
李亨进了大明宫,天边已经有一丝微明了,清风拂面,令人格外神清气爽”宽阔的丹凤门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三三两两的朝臣,李亨的马车从一群中低层官员中穿过,官员们立刻恭敬地散开,脸上都带着谄媚的笑意,争相向他打招呼,“监国殿下早!”
“监国殿下这么早就来,真是辛苦了。”
精神上的疲惫使李亨心中对这些官员一阵厌烦”但他依然克制住内心的嫌恶,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向众人点头致意,这时,一名侍卫上前低声:“殿下,我已经问过了,李庆安还没有来。”
“嗯!王珙呢,他来了没有?”
“王相国已经到了。”
侍卫向前方一指,只见王珙正匆匆向这边走来,王珙快步上前施礼道:“臣参见殿下!”
李亨瞥子一眼那些官员,官员们皆知趣地走开了。
“上车吧!我有话对你说。”
王珙上了马车,马车再次启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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