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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飞扬-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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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之引。燃玄武门疮疤之火!圣上心疾,林甫想必刻骨铭心……!”
李白和李天郎相视愕然,方天敬所说丝丝入扣,句句合理,既令人醍醐灌顶,也使人胆战心惊。宦海风云,宫阙诡异,当真血淋淋,阴森森啊!
“可惜了忠嗣啊!当朝第一名将。原可比肩李卫公,如今却……。”方天敬连声叹气,“石堡城之战。圣上诏忠嗣出兵接应。他按兵不动,并对李光弼云:今争一城。得之未制敌。不得未害于国,忠嗣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哉!假如明主见责。岂失一金吾羽林将军?呵,名将风范,古今可数!此孙子云:上智之将,胜于易胜,因此无智名,无勇功是也!功勋滔天不抵一役之败,亏得忠嗣以为不过贬为羽林,呜呼!忠嗣可敬,忠嗣可叹,忠嗣可悲啊!”
“欲奉太子,玄武门,唉!武德九年的玄武门,灭了昏庸地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成就太宗贞观之治;景龙四年的玄武门,诛了仿效武周之韦后,立下开元盛事之始……,这世道轮回,天理昭昭,是故意让人迷惑难解么?”李白瞪着已经有些朦胧的醉眼,口齿不清地说,“如若没有这些玄武门,大唐又会是怎样?”
“谁说太子建成昏庸?谁说武德九年之玄武门,是天理昭昭?”一直默不着声地阿米丽雅突然朗声说道,“先生此言差矣!有辱文人之风!”李天郎拉拉公主衣袖,阿米丽雅言语一滞。1…………6…………K小说网
李白身子往炕上一歪,咕哝道:“小娘子有话但说无妨!今日太白注定要受尽讥讽!”阿米丽雅看见方天敬兴致勃勃地捋着胡须,眼神含笑,点头鼓励她往下说。于是她一挺胸脯,接着说:“先生所知之武德九年玄武门,想是来自《国史》,《高祖实录》、《太宗实录》等大唐官史罢?其执主笔者乃玄武门谋臣之一的房玄龄,其余许敬宗、李延寿、李淳风诸公莫不上承圣意,下合主笔,那里会有公正二字?小女子虽域外之人,但也知中原有胜王败寇之说,余阅遍官史,所见不过此说而已!”
“嘿嘿,难道小娘子还见过他人所做之野史不成?即使见过,又怎知也非信口胡诌?”李白哼哼唧唧地反驳,看来还没醉死过去。
“小女子所阅之史,也是大唐官史,但其间破绽百出,足令君子起疑!”阿米丽雅胸有成竹地回答,“先且说太子建成之才,正史称建成阴险狡诈,好色贪功,远不及襟怀磊落、英明神武之世民。小女子不禁诧异,因照官史所载,自高祖晋阳起兵,建成便官拜左领军大都督,率军西渡黄河,攻克长安,其功不下秦王之陷洛阳。且后又授抚军大将军东讨元帅,将兵十万攻洛阳,还军后授尚书令。建成力拔长安,唐军声威大振,立成问鼎中原之威势。使得蜀地之势力不得不下决心依附于唐,使西秦霸王薛举断于西北而成孤军,又令王世充占据之西方洛阳成为死路,更使当时蠢蠢欲动地突厥不得不顾忌强悍唐军及坚城长安之效,未敢轻启事端。且建成坐镇长安,与窦建德相持,令当时气势正盛的夏军无法进逼太原,即使在武德元年立为太子,建成也曾率军讨平司竹贼祝山海,赴原州接应凉州降众。武德四年讨稽胡于州破之。刘黑闼再反,建成也马不停蹄讨擒之,军功与世民相比毫不逊色。即使高祖,也担心建成厮杀太多而不闲政术,特地遣礼部尚书李纲,民部尚书郑善果为宫官辅之,甚至不惜削其兵权。即便说秦王更善用奇兵,有虎牢一战地经典之战,也不能肯定建成用兵就比世民相距悬殊!否则高祖何以立建成为太子!建成太子又何以在群雄纷争的时代镇摄众臣!”
李天郎专注地看着阿米丽雅,又吃惊又感动。自己是建成太子的嫡传后代,一直生活在忤逆之后地阴影里。当初软禁在弘文馆,也曾阅过官史,为沉重的先辈“劣迹”压得喘不过气来。以至于精神大溃,初到安西时终日以酒肆青楼为伍……。自己怎么就没认真揣摩一下这些所谓正史呢?他似乎有点明白方天敬谈及太宗皇帝地矛盾之情了。
“至于建成为人,更是扑朔迷离。令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史书称建成人品之最不堪当属蒸淫父姬大罪了,史载李世民于武德九年密奏高祖建成、元吉淫乱后宫。可谓石破天惊地之状。姑不论是是敌对之秦王密奏,小女子对此等宫闱绝密,家丑不可外扬之事居然知晓史官大为惊愕,是高祖胸襟宽广不计此事,抑或史官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之神人!更为奇怪的是。无论是正史中之建成,还是稗史小说中之建成,均心计狠毒,阴黠狡诈,每每主动挑衅,欲置秦王世民于死地,然其阴谋却屡招败绩,致人怀疑其是否自不量力,自寻死路?余观中土之史。为弟者玩弄阴谋多强于兄长,有姬发之于姬伯邑考、公子小白之于公子纠、胡亥之于扶苏、杨广之于杨勇为证。概身为嫡长子者,总有居安不能思危之虞。而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地次弟们却会因一句居安思危而瞿然动容。如是观之,当是为弟者纵横朝堂。阴谋权争了。正史载世民对于李建成和李元吉。可谓一忍再忍,直至忍无可忍。是忠义孝悌之道德典范,俨然内圣外王。此说也甚可疑,建成身为太子,迟早得承大统。而年老多内宠的高祖,是放手挺之地,且其他小王等二十人,也尽附于嫡长子以自保的,加上齐王元吉,建成可谓得宫中、朝中、乃至高祖之力,世民不可谓不惧。盖因居弱势,其纳府幕智士言,隐忍不发,处处示弱退让,留存实力,以求厚积薄发,一击必杀!史书言建成元吉挑衅世民,极尽陷害也疑云重重,小女子只举两例。史载突厥退兵后,高祖命兄弟三人驰射角胜,建成将一匹劣马付于李世民,结果劣马连蹶三次,世民都适时跳离马背,免于遭殃。此事颇值玩味:一是世民与建成明争暗斗多时,如何会让李建成为其挑马,又如何会乘上此马?二是建成如何会在父皇面前使出这等拙劣手腕?三是世民久历沙场,骑术高超,如何不识蹶弓劣马?四是即便碍于情面骑上劣马,一蹶即当换骑,如何三蹶?另一桩公案就更为诡异,史称武德九年六月,玄武门之变前不过三两日,建成、元吉招李世民入宫宴饮,谋以鸩毒,结果李世民心中暴痛,吐血数斗。此事捏造之嫌恐怕比上例犹有过之。届时,秦王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已然剑拔弩张,冲突频发,如何又有聚宴之理?即便聚宴,李世民又如何敢饮鸿门之酒?更怪异地是,喝了鸩酒又居然不死,难道秦王是大罗金仙,可吐血数斗而无恙?便是这“吐血数斗”的李世民,两三天后在玄武门前生龙活虎,力挽强弓射杀了长兄李建成!真乃奇哉怪也!”
“天郎当斟酒一杯,献于此当世奇女子也!”方天敬喟然长叹,“吾思虑二十余年之心结,一域外女子却旦夕悟之!天赐此女与汝,为师喜甚,无愧先祖在天之灵!”
“师尊折杀小女子了!小女子惟对官史心存疑虑,朗朗信口开河……。”阿米丽雅握紧李天郎准备拿酒壶的手,温柔地看着他,“若非李郎,小女子怎会思得破绽……。”李天郎大明宫赴宴,公主便在高府腋刀读史,不经意间详解了这诸多困惑。
“唉!宫闱之斗,自古有之!兄弟争权,也不希奇!唯一之别,是为结果耳,立昏庸之君还是得中兴之主,天下黎民苍生皆仗于此。”方天敬摇头叹道,“建成太子与秦王之争,不过是一山不容二虎,两雄不能并立之必然。此种兄弟之争,由来已久,建成虽颇具才能,而性仁厚,世民则天姿神武,雄心勃勃。无论谁登基君临天下,必有另一方死无葬身之地,双方都骑虎难下,不可有半步退让……。要怪也怪上天捉弄,既生建成,何又生世民!兄弟相残之象,在太原起兵时便已初现。秦王历来胸怀大志。折节下士,推财养客,群盗大侠莫不愿效死力。逐鹿中原时。唐之左右两军分由建成世民二人率统,直至最后讨伐王世充时。亦有两人分任两大使命………建成备御强大而屡入寇之突厥,世民则专征黄河流域之割据群雄。武德元年,建成立为储君,以储君之尊,常随父居长安。一切秉命与高祖。而世民则因专征之任,人事上有权宜任用之权。故自渡龙门徇渭北时,世民即收纳英俊以备僚列,远近闻者咸自托焉。谋臣猛将几皆集于世民麾下,及王世充、窦建德已平,世民以此显赫之功,拜为天策上将,位在诸王公之上。陷洛阳后,秦王锐意经营。开文学馆于宫西,延四方文学之士,如房玄龄、杜如晦等十八人。皆以本官兼文学馆学士,供给珍膳。恩礼优厚。士大夫得预其选者,时人谓之登瀛洲。如此招贤纳士。设天策府、文学馆,闲则共话古今,纵谈天下,俨然君臣气派,夺位之势昭然若揭。建成太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不时挟朝廷之力重削天策府,将秦王之府僚多辅外官,以剪其羽翼。然秦王策略要高出一筹,他将计就计,让部属佯离长安,不多日复密潜回天策府,示敌以弱,出敌不意。之后他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间收买了东宫要人。尤其是东宫官王,其人于玄武门之变前一两天,密奏秦王,曰建成太子、齐王元吉见秦王势大,已决然以计斩杀之。秦王李世民遂先发制人,集麾下文臣武将起事;其二则是玄武门总领常何,正是由于常何之反,李世民方能伏兵玄武门,袭杀太子和齐王。此常何于洛阳之战时便追随了秦王李世民,虽曾从建成太子征讨河北,但入长安却是奉李世民之令。建成太子因旧属之故一味对其信赖有加,至死不知常何背叛!唉!识人之误,终为其害!”
不光阿米丽雅,连李天郎也是听方天敬第一次详说玄武门地前因后果,虽事过境迁,涉事先人早已作古。但如今听来,仍旧历历在目,惊心动魄。建成太子和秦王之争,说来说去,没有什么是非曲直,谁对谁错,他们兄弟的命运和自己一样,早已注定!只能有一个活下来……。李天郎百感交集,要不是面对方天敬,他几乎要嚎啕大哭,为什么哭,他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需要一场痛快地哭泣。至少,他地先祖并非世人所言地奸诈小人,他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忤逆之后,他就是真正地唐人,和万千唐人一样!以前的一切重负,都是别人强加给他地!他不再需要了!
“方、方老夫子,照你说来,倒是太宗大逆不道,谋朝篡位!你、你好大胆!没有太宗爷,大唐能有今天……!”李白想直起身来驳斥,但身子一软,重又摔倒,嘴里兀自不停,“难道你说的就是句句是实么!”
方天敬缓缓抬起头,望向半空,眼神凝重:“玄武门,乃我父亲历……。武德七年,因庆州都督杨文轩所荐,余父得以受募与太子,极受器重,屡次受太子大恩,聘为东宫长林兵教头。此长林兵,乃太子见秦王权势日盛,为自固之计,由长安及四方骁勇之士中重金招募,共计两千壮士,分屯东宫左右长林门,兼燕王罗艺所遣三百幽州突骑,皆为精锐勇健之东宫卫士,名震京师。秦王甚为忌惮,密告高祖东宫拥兵自重,居心叵测。高祖遂诏令遣散之,还将杨文轩一干人贬官流放。宫中高手大部流离,余父紧随太子,忠心护主。玄武门血变之前,太子似有不详之感,特召余父往太原置办退路事宜,未回而太子已事败身死!父歉疚一生,言关键之时,未能效命于前,是为千古憾事!秦王登基,余父先后七次潜入内宫,欲刺杀太宗以报太子恩,然全无机会,但探得建成留后之密,遂暗中保护,直至郁郁而终。仙逝前嘱后人世代守卫太子后人……,只至今日!唉!贞观之治,确有洗尽玄武门之血,逝者如斯夫!天郎!你……!”
“师尊之意,天郎已心领,天郎当以堂堂之气,挺立于天地之间!”李天郎激动地端起酒杯,“天郎谢师尊数十年来倾心教诲!天郎粉身难报师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太白兄,老夫一席长述,也是想让你知道。这宦海权争,历来便是龌龊卑劣。寡义廉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其惨烈比沙场有国只而无不及。哪有书生意气之挥斥方遒,吟诗作赋之狂野浪漫?汝之天才。在于文采,用于官场,是为格格不入,犹如斐、公孙之剑,可惊决人前而不能战阵斩敌……。太白兄?太白兄?”
回答方天敬地是李白香甜的鼾声。
“罢了!算老夫白费唇舌!”方天敬呵呵一笑,疲色也现,“到底年纪大了!今日一醉,怕是又得数月不可沾酒浆!”
“师尊保重!您可是天郎在中原的唯一亲人……。”李天郎动情地说道,“让天郎侍侯师尊入寝。略表孝
方天敬轻抚李天郎额头,温言道:“好孩子,你对得起自己先祖和为师教诲。这已是最大孝心!罢了!今日就让你侍侯吧,不知你我师徒何时再能有此等畅快之饮!”
阿米丽雅看着李天郎搀扶着颤巍巍地方天敬缓缓而去。这个神秘惊绝地老人。此时看起来是那么衰老,疲惫。但在他干涸地背影上。却时时透出一股股威严和清傲,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意。还有旁边醉成烂泥地李太白,放浪中不乏飞扬文采,不羁中横溢旷世才华。中土千古积淀,高人如云,自己多年苦学,也只能算是管中窥豹,沧海一粟啊!
迷一样地中原,群山一般地汉人啊!
李天郎很晚都不能入睡,脑子里翻腾着无数地幻象:玄武门悲怆的呐喊,日本海汹涌的波涛,大明宫喧嚣的盛宴,西域征战的狂飙……。还有高仙芝、李林甫、唐明皇、模糊地先人建成太子,孤苦日本的母亲……。
天亮了!
昨晚又下了一夜的大雪,小小地院落深陷在柔软的雪绒里。腊梅和红梅花照样在雪白中露颦展眉,分外妖娆雪,大张着嘴打哈欠。对它们来说,露宿廊下比在军旅中卧雪而寐好得太多,再说还有热腾腾地食物,味道也非残骨硬皮可比,风餐露宿的日子不好过啊!
只有一只手地老叟慢腾腾地扫着积雪,昨日开门地小童拿着扫帚四下乱舞,还不时调皮地捏上一个雪团,往屋檐上早起的鸟雀打去。
爱花如命的阿米丽雅小心地拂去红梅花瓣上地积雪,享受着那沁人心脾的花香。李天郎按习惯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拳,吐纳一番,精神大振。收势毕,自往方天敬屋前准备请安,门却先“吱呀”一声开了,神采奕奕地方天敬拿着一根长杆健步而出。
“师尊晨安,昨夜可安然入眠?”李天郎施礼道,“方才看过太白先生,犹自酣然入梦,宿醉未醒。”
方天敬嘿嘿笑骂道:“这醉猫,每次到我这里讨酒吃都不免大醉一场,且莫管他!郎儿,可曾记得为师教你甩铁链,抖大杆地时候么?”
“怎不记得!师尊要求极苛,天郎每次都练得臂酸难以持箸。嘿,师尊却丝毫不为所动,第二日严督如常!”李天郎嘴角含笑,想起自己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心里暗骂老不死的,如此练功往事,仿佛就在昨天,“连定个简单地揽雀尾,不过区区六姿,都要弟子面对海浪,以六个呼吸徐定之,揽雀尾必用三十六呼吸,一个不能多,一个不可少,辛苦异常!如今想起,兀自心悸!”
“可知所练为何?”方天敬颇有得色地问道,“尽管小小年纪,为师却严加苦训,但所授之道,皆有其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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