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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到军旅-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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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看不出年龄的但同样妖里妖气的咸水妹对我指指划划地说些什么,我不理睬;继续说,继续不理睬,最后我用手往身后的汽车方向一指,打算用白色的车牌上的AQ符号把她们赶走,果然,咸水妹们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地逃开了。不至于吧?我有些疑惑地回头:是L,一身纯白的衣裙和黑色的长发,在海风中飘曳着,正走出那辆白色的汽车!
“你对她们说了什么?”L问。好象我们之间没有丝毫芥蒂。
我还没有从麻木的震颤中醒来,机械地回答:“我说,马上我太太送钱来”
L似笑非笑地从手袋里拿出钱包,“三个咸水妹,一千块钱够不够?”一面走近那块石板上,“这么多烟屁股?你和香烟有仇吗?拿来!”
那烟盒原来是竖在地下的,现在递到了L手中,“又空了?抽吧。”白皙的手拿出一盒哈瓦那方头小雪茄,用修甲剪剪去一端,噙在嘴里点上了火,然后放到我嘴里。“其它的我今天先保管着。想吸的时候报告一声——不然我就去找咸水妹,告诉她们我已经给过你钱了。顺便说一声,你放在手套箱里的钱包也临时归我保管,今天的烟草税你已经交足了。”
我感激地笑笑,把手伸给L握着。她坐在我身边那块石头上:“我知道在这里一定能找到你——你答应过带我去一次WY山的!”
我感到有些突然:“好象你上月才去过,你告诉过我。”
“你答应过的!”L不容反驳地说。
X市至WY山的旅游列车豪华而又气派,不得不承认L作了明智的决定。但一进房间就让人啼笑皆非:我们对面的铺位上、白布床单下面已经在传出有节奏的喘息声和呻吟,L跑到房间外边了。我叫住了列车员,把证件伸到他鼻子下面,于是三号房间就“完全属于先生和小姐了”——列车员不怀好意地谄笑曰。
列车轻柔地向Z州滑动,接下来会是Q州、LY市、SM市、NP市最后到达WY山——沿着一个圆弧经过F省三分之二的地区,滑向中国第四大历史文化遗产地。L歉意地一笑,为我倒了一杯浓浓的速溶咖啡,然后拿出我带回来的“熊猫”香烟和纸版火柴,为我点着火后再来给自己兑酒,最后拿出浅浅的一盒椒盐杏仁,用细白的牙齿轻轻地咬着
“不,我不想这样坐”,L突然说,“你又不说话,光是浮着一脸蠢笑”于是我把四个枕头叠在一起,关了大灯,开了一盏阅读灯并调得光线朦胧,为L脱下皮鞋和袜子,再取出她的睡衣
L半躺半靠在那里,拿着我的左手看了一会,取出指甲钳什么的来剪指甲,再用小矬子磨平,再换一只手。然后L试图把我的三根手指编成一根绳子,但是她失败了,手指不够长,于是先是小心翼翼地拉然后是重重地拉,直到手指“咯”的一声,L大惊失色地看我,然后又拉别的手指。我笑了笑,抽回手来舒张着全身的关节,发出一阵阵爆响,于是L孩子般地笑,拍着手要再来,连续几次后L评论道:“第一次最响。”
这一切结束后L握着我的手问:“什么是道学先生?”
于是我告诉她WY山上就有朱熹的祠堂,可以去看看。然而L撇撇嘴问我:“那个朱熹没有太太吗?一个大太太?两个姨太太?还有一个通房——同房的丫鬟?有四个太太还是节欲的榜样?”
我告诉L道学或者理学并不取决于行为而是取决于思想。比如有一个叫陈献章的,每天晚上临上床前都要跪在地上向我的寡妇母亲请示:“请批准我去生孩子” 于是L在铺上笑得滚来滚去,我依旧严肃地告诉L,曾经有一位老和尚,禅宗的修行者,对我说过:和尚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小和尚。道教也是这样,江西龙虎山的道士生活与普通人一样,而北派的全真教,就是武昌归元寺的那一派是坚决禁欲的,全真子丘处机——就是《西游记》的作者干脆就给自己作了“绝欲手术”,结果呢,竟成了太监的祖师爷!
她笑,在我手臂上和睡衣上乱擦眼泪:“你你你,好久没有听见你这样谈论学术问题了”说着,眼泪大滴大滴地滚了下来。
我想慢慢地抱起L的头,——这时只要能让她愉快一些、让她心情好一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然而L偏偏轻轻地、坚决地把我推开了。
“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开,好吗?”L说。
暗夜里,我坐在过道里,迎着风。列车穿出隧道,在弯曲的山间蜿蜒着。没有月亮没有星光,但云层很低,并不显得黑暗。疾劲的山风吹过来,我眼里似乎有什么滚热的东西悄悄滑落。
时间过得飞快,刚才还是春末,现在已经是深秋了。那天晚上L要我陪她到新海滩看潮。L坐着,默默不语;我站在她身后,一面吸烟一面看潮。太阳已经沉下去了,远远的海平面上跃动着几线通红的火光,岸边的海水喧闹了一天似乎疲倦了,无精打采地来来去去。风飒飒地响了起来,暮霭里潮水又开始活跃起来,装出恶狠狠的样子扑向沙滩。暮色重了,潮水变成了一条条隐约可见的银线,沙滩上的游人纷纷离去,只有一对对情侣依偎着隅隅私语。
L说“我冷。”又说了一遍。可是。
深沉的暮色里潮水在我们不知不觉中上涨,一排浪头几乎冲到L身上。她仍然如雕像般坐着,又一排浪头冲了过来。我拉着她的手,趔趔趄趄地向后退去,几次她都差点跌倒在我身上。L冷冷地说:“回去吧”,发动了摩托车,不待我坐稳就猛地冲了出去,吓得我紧紧地抓住把手。
“我冷。”她说。
“是呀,风大。开慢点。”我说。
L刹车、下来,“你,就不能抱我一下?就抱我一下!”
我握住她的手,她挣脱了,往后走了几步又走回来,用平静的声音说:“对不起,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肩膀吗?”——她无声地哭着,很长时间,泪水浸透了我的衬衫。
记不得隔了多久,有天晚上她突然来到F市,告诉我说她要回美国。——去了将不再来而不是象以前说好的那样。她在加州修完学业后没有回马来西亚,原本决定留在中国陪老父的,现在打算下学期不再与X大学续约,而是回美国一边教书一边继续进行自己的研究,今天专程来告别,并且送给我一件专门托人为我从马来西亚带来的合身的T衫,“你会穿在身上吗?”
我看着L,和那天晚上相比要瘦多了:“我想我还是不会。我已经穿了先生送我的这件。不过,我会把你送的珍藏起来,经常看一看、想一想。——我愿意有一件没有穿过的T衫,可以去猜测穿上后的感觉,这种感觉也许是永远的梦,也许是永远的痛”
久久的沉默后,L要我送她去F大同学处,从华林路到首山的F大学,是郊区那样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晚我们是一同走去的,回来,我是一个人走回来的。
第四十三章 无
上了口口市至口口市高速公路后,时速表的指针立即固执地向右边移去,90、110、130、150、170、最后在175km/h左右颤动着,再也移不过去了。方向盘有点飘,我把坐椅前调了一些,并且把仪表盘上端的三个开关全部扳了下来;于是车外什么地方响起了了警笛声。
增压发动机低吼着,车身也在颤抖,我超过了几辆小车和两辆大客,其中一辆是灰狗,一辆是安凯——都象是超过静止的汽车。前方没有看见车,倒车镜里的大巴也看不见了,于是我打开车载电话,按下了重拨键,长音还是没有人接听;换一个号码,响起了一个平淡得毫无感情的声音,“对不起您要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是”我想了一下,选了一个号码:“陈局吗?我要在00:00至00:00通过机场交叉路口进入机场道路,高速通过。”
“没问题啦,我马上办。——今天忙完了走不走?”
“你安排。。”
“那就先喝酒。要不要邀请几个顺眼一点的?”
“你安排。”我关掉了电话冷笑一声,假如那个小眼睛家伙知道我今天去机场的目的,估计不会象现在这样兴高采烈吧?
前方还是没有车。雨后的天空是湛蓝的
雨后的天空是湛蓝的。
湛蓝的天空大洋彼岸也有,更蓝,如同那里的风更温暖更自由一样。但是,为什么心里这样茫然这样酸楚?她听见自己清晰而坚定地对机场小姐说:“是的,要靠窗口的,左边窗口。”小姐奇怪地看看她但是照办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个窗口——希望在最后一刻,在那个方向,出现一辆她熟悉的白色汽车,让他们的眼光作最后一次交流:互相看不见但都知道:他们在相视
也许父亲知道吧,父亲
一直缄默着的父亲慢慢地走着,瘦削的身躯不堪重负地向登机口慢慢地移去,十分不情愿地移去,仿佛身后的土地有着无比巨大的磁力——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对于父亲而言,这片土地是故乡,是人生最后一个愿望的寄托,是一个永远安宁的归宿。而她,她的母亲长眠在太平洋的另一岸,在她度过童年的地方只是,没有他的天空,阳光还会那样灿烂吗?
她朝玻璃后面推了推机票、护照,小姐微笑着说请稍等又用英语说了一遍,然后掠一眼机票,再看一眼护照。她觉得职业性的笑容凝在了小姐脸上,小姐飞快地瞥了桌子面前某处一眼,仿佛肩膀上某处有点痒似地改变了一下身体重心——她所不知道的是小姐脚下的某一个开关已经被触动,某个房间里懒洋洋地待命的几个人开始跳了起来。
“对不起,口小姐还有口先生,你们的护照似乎有点小问题,我不太清楚——或者你们随同这位先生一起去解释一下好吗?对不起,可能要耽误你们几分钟时间。”
他们慢慢地走,经过国际航班出港通道时,她笑了
是那次陪父亲去夏威夷参加一个年会回来,才走到这里就看见了他,故意懒懒地笑象个孩子,手里还捧着一个中国白瓷杯。他走过来把瓷杯递给父亲,拿过她的机票交给旁边的一位年轻人。
父亲喝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刚刚冲的茶,脸上是满足和欣慰的表情。他很自然地取下她的表校准北京时间,她也很自然地询问别后的生活情况:公事忙不忙呀、在哪里吃饭呀、有没有回家开开窗户透透气呀以及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的呢?”
他很随便地回答:“哦,我请他们要了檀香山的旅客名单”
出了候机楼,那辆白色汽车已经停在门口台阶下,司机请她清点了行李,父亲坐在前面。后厢很宽,但是她愿意坐得靠近一些愿意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道,愿意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手指交叉地握在一起。
大家都不说话,握着他细长有力的手,似乎和他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一座心灵相通的桥梁。引擎单调地低响,催人入眠。不会是时差吧,只是多日的喧闹和旅途的劳顿,她睡着了,靠着他高大的身躯和结实的肩膀睡着了
现在他在哪里呢?
我在路上。
路上的车不多,跨海大桥上的车也不多。
我完全无视时速限制标志、无视禁止超速标志、无视禁止鸣笛的标志。人生总有些时候是不能讲道理的,时时处处都讲道理的人是迂腐的人,不懂得“成大事不拘小节”的大道理,幸而我不是这样的人。
路边的照明灯杆一根接一跟地迎面扑来又一根接一跟地向后倒去,过去了,这一切都将过去
她说:“我喜欢这样静静地陪着你坐着,不说话,不需要说话”有些甜蜜;
她说:“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有些羞涩;
她说:“为什么看不见你?哦我明白了”——有些酸楚;
她说:“我喜欢躺在这里,听你为我演奏”有几分幻想;
她说:“我究竟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肩膀”有些幽怨。
终于,有一天我说:“假如有几个人需要我救,我会最后救你”于是她笑了,噙着泪水笑了
然而现在,只有她需要救,所以
通过了疏通的路口,我又一次把油门踩到底
两杯冰冷的水,她和父亲坐在那里没有人搭理,父亲很不高兴。
她看看表,反而觉得这里比登机口清静——或者不象在登机口,看见即将离去的天空会引起沉重的愁思吧?那是浓得化不开的离愁
送他离开医院,送他回口口市——不是第一次离别,但又是第一次离别。看着他永远整洁的衣服、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医院里特有的气味(以前这种味道很难闻,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香),看着台阶下已经发动了的白色汽车和车边站着的司机,鼻子有点酸,尽管她知道几天以后他将回来
不习惯离别,只习惯等待
几乎是每天晚间,她煮好饭后都会沿着那条碎石铺成的小径慢慢地走,时时向大门方向看一眼,希望看见那白色的车影。最怕是夜里他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无声无息地来到她床前,一番凝视以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留下一张纸条和几排潦草的字迹
突然觉得好想他,他呢
第四十四章 无
我赶到了。
候机大楼就在前面。我看一眼仪表盘,再看一眼手表,二十八分钟,离口口至口口的口口口口航班预定的起飞时间只剩下二十八分钟
向左急弯,我从反方向驶向出港口——根据惯例,我们带走人会在下一航班旅客出港前上车,然后随着下一班旅客出港的车流毫不引人注目地离开,现在我们还不会离开——但是我在这些时候往往是异常谨慎的,往往在事先就有几种预案——现在头儿就带着全副武装的一个班全速向这里赶来,而且必然会在三十分钟内赶到。
只是预防措施而已。我不希望出现那种情况,绝对不希望
父亲终于发火了。
刚才听见不知什么地方的广播声,低低的缓慢的英语广播:口口至口口的口口口口航班很快就要起飞
一位官员推门看了看他们,又把门紧紧地关上了。她走过去安慰父亲,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个位置,通过没有拉好的帘子她可以看见里面房间,几个穿便服的人或立或站,看着一个矮胖子,而那个矮胖子看看手表、再看看另一扇门。——终于,那扇门开了,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也是胖子,个子高一点,他拿出一张纸给矮胖子看,于是有两个人往他们这间屋子走来。突然,屋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眼睛看着门口
呵,高大的熟悉身影!他来了
但是这次连他都遇到了困难——他们似乎在争吵,他和那个后来进来的胖子,胖子很傲慢,时时用小香肠般的手指点着桌子上的那张纸,原先的那个胖子似乎在劝解,其他的人不知所从地站着。最后那个胖子点点桌上那张纸,盛气凌人地指指自己,然后把手一伸——正好指着他们这边。
他笑了,唇边浮出了淡淡的微笑,拿出了一个信封,也拿出了一张纸。胖子们露出了敬畏的目光
“非常抱歉,是我们工作人员的失误,你们的护照没有任何问题——另外你们的行李也已经通过了海关,没有需要申报的。请跟我从这边登机请接受我们再一次的歉意,对不起”
回头看时,他已不在
候机大楼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但是她知道,某一扇窗户后面一定有一双凝视着的眼睛,她在寻找
又是那种心跳的感觉,他们又互相“看见”了,心里有暖流
飞机在转弯,葱绿的大地和蓝色的海斜着倒转了,还有隐隐约约的候机楼。
一滴冰冷的泪落到她手臂上,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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