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结婚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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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你不要用这种语气来交代事情好不好。”张生心里难过起来。
　　“我还没说完。你要好好照顾你妈，我最放心不下她。你不要看她平常风风火火，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心里面胆小的很。我第一次去医院检查回来，就听到她半夜躲在厕所里哭，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了让她觉得好受一点，故意装作没有事一样。要是我走了，她一个人肯定不习惯，你要把她接过来一起住啊！”
　　“爸，你不要乱想，你不会走的，要陪你自己陪”
　　张生爸打断张生：“看到她和马晓蓓处得好，我心里头很高兴，很放心。你有没有觉得马晓蓓这个女娃娃，其实和你妈的性格很像，用我们成都话说就是有点‘傻乖傻乖’的。看起来有点呆兮兮的，其实心善，又聪明。”
　　张生听出了父亲的弦外之音。
　　在和同事一起启程去南京的前一天晚上，张生做出了决定。原本以为很难下的决心，竟然水到渠成。
　　他和米莉还是约在豁蒙楼见面。同样的风景，但对坐的两个人已经有着完全不同的心境。米莉还是那么漂亮，头发精致地梳成一个发髻，用一支檀木钗固定在脑后，一缕斜刘海搭在眉间，衬托得眉目清秀。她低头抿茶的姿势还是那么优雅，张生安静地欣赏着，就像欣赏一幅仕女图。如果就能一直这么看着她，也不错。张生想。可惜世界上终究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小米，我以后不会到南京来了。”对坐良久，张生终于打破了沉默。
　　“嗯，我知道。”米莉抬起头，尽量灿烂的笑了笑，“你记得上次走的时候我要你拥抱我吗？”
　　“当然记得。”
　　“我有预感的。我觉得你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米莉的声音轻轻地把头垂下来。
　　原本以为想清楚了就不会再感伤，但张生发现自己错了。这句意犹未尽的话，和米莉竭尽全力掩藏的失落，让张生的心底涌起一阵酸酸的情绪。
　　“对不起，小米，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我无法为这段感情投入更多，我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豁蒙楼一如既往的安静。碧空如洗，湖面明朗。两人都没有再说更多。一路走到城墙下，到了分手的时候。
　　张生突然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他说：“小米，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张生，别傻了。”
　　米莉昂起头笑笑地向他挥挥手，那一笑，很精致也很凄凉，让张生不忍心看下去。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不是不想回头，而是不敢回头，他故意走得很快，好像想把所有的回忆都甩在身后。
　　走完同一条街
　　回到两个世界
　　原谅你和你的无名指
　　两个人的巧合
　　总有个人坚持
　　啊　怀念都太奢侈
　　二月十三号到此为止
　　——王菲　《夜会》
　　回到上海以后，张生在网上为米莉订了一套cosplay的服装，那是米莉在游戏中的扮相。他要求店家匿名寄出，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想，如果她懂，就总会懂的。
　　过了几个月，张生收到一个小包裹，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和任何留言。里面是三张手绘书签，画的恰好是三匹马，那是他在游戏里的座骑。

　　第四十章　张生要结婚

　　在你生命中会遇到很多人，有人让你疯狂，有人让你踏实。人不可能疯狂一辈子，却可能越过越踏实。与让你疯狂的人谈谈心，喝喝酒，与让你踏实的人过一生。坐在火车上，默望着窗外平淡的风景，张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张生睡眼惺忪地醒来，迷迷蒙蒙地看见马晓蓓在阳台上晾衣服。她十分认真地用衣架穿起每一件衣服，挂上去前还不忘拍一拍。那天的阳光特别好，把马晓蓓洁白细腻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配合她那专注的表情，张生觉得她就像是一个站在阳光里的肉嘟嘟的小天使。
　　他从床上跳起来，从背后抱住马晓蓓，说：“马上换衣服，陪我上街。”
　　全神贯注在晾衣服的马晓蓓吓了一大跳，呆呆地问：“去哪儿？”
　　张生笑而不答。
　　到了商场，张生把马晓蓓带到钻戒柜台，跟她说徐程要给他老婆买周年纪念戒指，因为想给老婆一个惊喜，所以托他和马晓蓓过来挑一挑。这个柜台，他和马晓蓓曾经逛过，马晓蓓不止一次地说过特别喜欢这家的款式。
　　女人看到漂亮珠宝没有不着迷的。马晓蓓果然很认真地开始挑，挑了几个后，她告诉张生：“程燕飞比较瘦，手指也很细，应该戴小巧一点的才好看。”张生问：“那如果是你买，你选哪个？”马晓蓓拿起其中一个镶成蝴蝶状的碎钻戒指开玩笑说：“这个卡通的适合我。”
　　“好，那就买这个。”张生掏出钱包。
　　“你帮徐程付钱？”马晓蓓很不解。
　　“我脑子进水啦？帮别人的老婆买戒指？我不会帮我自己的老婆买啊！”张生大声说。
　　旁边的营业员都扑哧一声笑了。马晓蓓仍然一脸迷茫，一副内存不够用了的死机状态。张生爱怜地摸摸她的头问：“傻瓜，当我的老婆好不好？”
　　马晓蓓的脸越来越红，眼珠越来越亮，过了十秒钟，她才开始猛点头。
　　没过几天，马晓蓓全家就到了上海。张生妈激动地当天早上五点钟就起床买菜，煎炸烹煮，大显身手地做了一桌子菜等待着未来亲家的上门。张生爸的精神也似乎特别好，脸上的病容都被乐呵呵的笑容遮盖住了。
　　马晓蓓爸爸一踏进家门就跟张生爸握手，颇有点“我来晚了”的领导风范。他倒是很诚恳的说：“张生爸爸，其实我老早就想来看看你，只是前段时间工作很忙，又怕你们刚来没有安定下来，我们过来打扰会让你们劳累”
　　“不累不累”张生妈赶紧说：“这次看病已经麻烦你们这么多了，是我们打扰了，我们不好意思地很。”
　　“马上就要当一家人了，不要这么客气啊。”马晓蓓的妈妈很热情地跟张生妈握手。
　　在饭桌上，张生爸清清嗓子，端起酒杯说：“晓蓓爸爸，他们都不准我喝酒，但今天我一定要陪你喝一口。我文化不高，讲不来话，我就想说，你们的这个女儿很乖，我和张生妈妈都很喜欢她。”
　　马晓蓓爸爸赶快说：“张生这个男孩子，我第一眼看就喜欢。一表人才，又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工作好，人勤快。我们马晓蓓从小心思就不在学习上，等以后结婚稳定了，还是要要求进步，读个在职研究生什么的，要张生多帮帮她啊。”
　　张生和马晓蓓很不好意思地对望了一眼，觉得这完全是在互相吹捧啊。
　　张生爸爸接着说：“确实，我们张生还是很努力的，你看他刚毕业也没几年，房子也买了，户口也落了。就是我生病拖累了他。”说着，他给张生妈使了一个眼色，张生妈赶紧进屋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他手上。“因为生病的缘故，家里面确实拿不出更多的钱，这一万块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张生爸把信封往马晓蓓爸爸手上塞。
　　张生和马晓蓓又对望了一眼，这个情节之前可没排练过，太出人意料了。
　　马晓蓓爸爸赶紧把信封往回塞：“张生爸爸，你们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们也没这个风俗，你真的要给，就把钱给他们小两口，让他们添置点什么。”
　　张生和马晓蓓准备结婚了。婚礼定在马晓蓓的老家举行，张生考虑到少让父母操劳，上海和成都都不再另外举行婚礼。马晓蓓的妈妈提出，马晓蓓的户口还落在老家，他们两人正好在举行婚礼之前回老家领证。
　　“回家办倒也省心，妈，反正什么都交给你了。”马晓蓓从妈妈身后绕到张生身后，伸出两条胳膊缠住张生的脖颈说：“就是有一点不好，老家的婚庆太土了，肯定租不到好看的婚纱和礼服。张生，你陪我去苏州买婚纱好不好？”
　　马晓蓓妈妈笑着说：“这孩子，当着大人的面也一点不知道收敛一下的。张生这么忙，哪里有时间陪你到处瞎晃。”
　　马晓蓓贤惠懂事了大半年，张生觉得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自己也实在太过分了。他赶紧说：“阿姨，女孩子就这一回，不要说苏州了，月球我也陪。”
　　马晓蓓听完，咯咯地笑了。
　　男人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女人们看到婚纱的那种表情。用徐程的话说，明明就是一堆窗帘蚊帐质地的裙子，为什么会让她们疯狂成这个样子。一到了婚纱店，马晓蓓摸摸这件，又摸摸那件，恨不得全都穿在身上的样子。开车送他们来的徐程经验老道地跟张生说：“我们坐在外面抽烟吧，你让程燕飞陪她，没有一小时出不来的。”
　　果然，一个多小时以后，程燕飞才跑出来，让张生去参考最后的结果。这种婚纱店都是三层，最漂亮的都在最顶层。张生在程燕飞的带领下爬上弯弯曲曲的楼梯，穿过一大堆雪白的衣服，来到一个大厅里。大厅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二三十公分的台子，马晓蓓站在台子的正中央，穿着一件雪白的，蓬蓬的裙子，戴着一个俏皮的头纱，笑容灿烂。她虽然没有化妆，头发也只是随便的挽在脑后，但却显得惊人的漂亮。
　　“真好看！”张生由衷地赞叹着。新娘果然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在婚礼上，当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被父亲挽着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张生觉得这像是在做梦一样。追光灯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紧张地心砰砰直跳，血液直往头上涌。掀开新娘头纱时，他在一瞬间想起了很多看似没有关联的细节：他想起了那只在学校超市门口从他自行车前面急速跑过的野猫；他想起了第一次和陈莎莎一起看房价的那间小小的房产中介；他甚至想起了南京豁蒙楼外平静的湖面当头纱彻底掀开，看见马晓蓓唇红齿白，珠圆玉润的脸时，他突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马晓蓓像是什么都明了一样，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新郎，你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司仪宣布。
　　张生轻轻托起马晓蓓的双腮，深深地吻她。那一瞬间，他感觉到马晓蓓的泪珠飞快的划过他的手心。
　　是的。他们终于结婚了。
　　张生爸精神百倍地参加了婚礼，但回到上海以后身体状况却一天不如一天，最终住进了医院。
　　婚礼过后的两个月，马晓蓓怀孕了。迎接新生命的喜悦让全家欣喜若狂，连病榻上的张生爸也掩藏不住喜悦的心情。只是张生妈不准马晓蓓再去医院，说医院阴气，对孕妇不好。张生和马晓蓓一面嗯嗯啊啊地敷衍老妈，一面照去不误。
　　马晓蓓怀孕的过程很大气，除了不喜欢吃油腻的食物，几乎就没有什么早孕反应。一过三个月，她的肚子就像气球一样的鼓起来了，但行动依旧很灵活，该上班的时候上班，也能料理简单的家务，如果不是硕大的肚皮，张生有时候简直要忘记了她是个孕妇。巧的是，程燕飞也在差不多时候怀孕了。不过程燕飞就比较折腾了，又是保胎又是剧吐，卧床了差不多四个月。这下可苦了一向当甩手掌柜的徐程。他有一回到张生家来，看到马晓蓓居然在给张生煮面，他只有感叹同人不同命了。
　　张生妈笑眯眯的说：“好像胖的女孩反应都比较小，瘦的女孩吃苦比较多。”
　　徐程拍着张生肩膀小声说：“还是你有远见啊，原来找个小胖妞还有这么多好处”话还没说完，马晓蓓端着两碗面从厨房里出来了，徐程赶紧不说了。
　　“干嘛不敢说了，天使面容天使身材的小胖妞来给你们送面了！”马晓蓓笑嘻嘻地对徐程说。
　　“张生把这都告诉你啦？果然，一结婚兄弟就靠不住了。”徐程闹了个大红脸。
　　过了没多久，张生和徐程的一个老同学要结婚了，在浦东郊区的一个婚礼会所办婚礼。马晓蓓很向往所谓的“会所婚礼”，吵着要去和张生一起开开眼界。张生查了查地图，那地方不是一般远，马晓蓓再怎么动若脱兔，也是个大肚婆呀。再说了，婚礼会场音响又吵，还烟雾缭绕，太不适合孕妇了。张生心疼她，好说歹说地劝解了半天，马晓蓓才作罢。
　　徐程自然也是一个人。张生和徐程正好结伴而行。在三十岁这个年纪，参加婚礼等同于参加同学会，在人群熙攘的草坪上，他们碰到了好几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大家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正聊得热络，徐程突然拿胳膊肘碰碰张生，悄声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你快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
　　顺着徐程的眼光，张生在远处看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

　　大结局

　　张生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设想过和卫敏重逢的场景，也曾一遍又一遍的想过如果再次见面，他要说些什么。当年的不辞而别，让他总觉得欠卫敏什么，那种负疚的牵挂久久萦绕在心头，就算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淡望忘，但却从未离去过。
　　而如今，当她就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张生却完全想不起曾经排练过的台词。他大脑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地站在原地，直到卫敏发现了他。他注意到，卫敏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走来。
　　卫敏变了。虽然在人群里还是显得瘦削，但她的身体明显比十年前丰腴了很多。五官的变化不大，小小的尖下巴，只是脸的轮廓变得更清晰更漂亮。一头垂顺的头发烫成了大大的波浪，垂在腰际，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不再是当年那个不顾一切的小女孩。
　　张生觉得自己喉头发烫，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与卫敏四目相对。最终，还是卫敏打破了沉默，她亲切地说：“张生，好久不见。”
　　她那亲切的一笑，当年的小女孩又回来了。张生也说：“是好久没见了，十年有了吧。”
　　有了个开头就好办了，两个人很自然地离开人群，沿着会所里湖泊边的小路边逛边聊。　张生知道，这些年，卫敏一直在美国读书和工作。卫敏显然也了解张生的近况。
　　“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卫敏笑道。
　　张生拿出手机给卫敏看马晓蓓腆着大肚子的照片，卫敏赞扬道：“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你呢？结婚了吗？”张生问。
　　“没呢。”卫敏回答地很干脆。
　　“为什么呀？在美国没遇着合适的？那就回国来找啊！”张生真的挺替她着急的。
　　卫敏看着张生那副认真的表情，很开心的笑了。“知道我为什么想留在美国吗？因为在美国，没有人一见面就问，你为什么不结婚啊。张生啊张生，我这次休假回来，被这个问题烦死了，我还以为你会和别人不一样呢！是不是结了婚的人，成天都想忽悠别人结婚啊！”
　　调笑了两句，气氛明显轻松了，两个人拉了拉家常，聊了聊近况，谁也没有触碰过去的事情。
　　一直到天色渐晚，宴会厅的灯全部亮起，示意客人可以去用餐了，他们才渐渐往回走。快要走到路的尽头，张生鼓起勇气对卫敏说：“小敏，我欠你一个道歉。这么多年，我都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生，”卫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张生说：“我承认，我当年怨恨过你，但是渐渐的我想明白了，后来就一点也不怪你了。”
　　“真的吗？”
　　“真的。张生，也许我们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生活的选择都是合理的，我们应该接受。”卫敏伸出手来，和张生轻轻握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轻盈地离开了。
　　这是一段令张生意外的对话。张生有点失落，但失落过后却又是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