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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宁月寒-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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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未央对他的嘲讽恍若未闻,转过头去,痴痴望向岿然矗立的风雷堡,口中喃喃念道:“归云万里皆自省,平川一马动风雷。”回想起默子轩给她念这句诗时的温柔缱绻,现在想来,已是物是人非,恍若隔世。月风江瞥她一眼,冷笑一声,闭上双目,径自养神。
第十四章 且把疏狂腰间系【一】
巢湖虽大,小船也终有靠岸的时候。月风江纵身下船,回头看了宁未央一眼,道:“你还坐在上面干什么,等着我抱你么?”宁未央偷偷运行了一下内息,却仍是冲不破那沉重的障碍,除了不能运用内力之外,其余都和普通人无异。
宁未央跳下小船,却见月风江不知从哪牵了一匹马出来,先自跨了上去,伸了一只手到宁未央面前,道:“上来。”
宁未央怔怔的看着他的手,仿佛还是那年仲秋之夜,桂子香浓,那个有着深黑眸子的少年向着她伸出右手,说:“跟我走。”他曾说过他不会后悔,但他终于还是后悔了。
月风江等了一会儿,见她毫无反应,目光迷离,冷冷的道:“我叫你上来,你没听见么?”宁未央身子微微一震,看了他一眼,忽道:“我坐在你后面吧。”月风江将手收回,冷冷的道:“随便你。”
宁未央抓住月风江衣摆,爬上马来,坐在他后头。月风江也不等她坐稳,策马扬鞭,催马疾奔。那马仿佛疯了似的,四条腿好像都不沾地,在小路林间横冲直撞,宁未央被颠的几次差点掉下马去,只得紧紧抓着月风江衣襟,本来就几天没吃饭,现在这一折腾,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也不知跑了多远,天色都已黑了下来,这才进了一座城镇。宁未央在月风江后头就快昏了过去,那马却长嘶一声,猛然止步。她努力睁开眼睛,只见街道两旁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左边是几间排场不小的酒楼,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厅堂之中伙计穿梭,佳肴满目,宁未央心道:难道他也饿了,要到这来吃饭?正自想着,月风江已跳下马去,却没往左边去,耳边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风少爷,真是不巧了,苏姐姐现在脱不开身”宁未央吃了一惊,扭头向右看去,只见右边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楼牌,甚是华丽,屋檐之下挂着一盏盏的红灯笼,大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了三个字“醉花楼”,门前三五成群,站了好些华服美艳女子,个个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刚才说话的是一个着鹅黄宫装的女子,十七八岁年纪,眉目传情,粉面含春,正自挽着月风江手臂,神色甚是亲热。
那女子其实也早看见了未央,这时见她看来,向着她一努嘴,娇声笑道:“风少爷,她是谁呀?”
月风江回头瞥了宁未央一眼,轻笑一声,道:“她么,是我的小师妹。”那黄衫女子以丝绢掩口,吃吃娇笑道:“呦,小师妹么,你带着她来,就不怕苏姐姐吃醋么?”月风江揽住那女子腰肢,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女子又是一阵娇笑,挥起粉拳轻轻捶了他胸膛一下,回过头来,叫了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子到身边,说了几句话,那丫头向宁未央看了一眼,点头称是。
宁未央方才听见月风江说自己是他的小师妹,愣了一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和月风江,星无邪等人虽是同门,却从未以师兄妹相称过,自己在冰焰教,从来没有感受过一点温暖,现在这声无比温情的称呼忽然落在自己身上,而称呼自己的人却是要抓她回去受死,想想真是极大的讽刺。
看着月风江和那黄衫女子进了醉花楼,宁未央心思如电,瞬间转了几转,伸手紧紧抓住那马的缰绳,此时那丫头模样的女子已来到马前,道:“姑娘,请跟我来吧。”宁未央轻咬下唇,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松了缰绳,跳下马来。
那丫鬟领着宁未央进了醉花楼,里头比之外头更是软玉红香,莺声燕语不绝于耳,这醉花楼想来是当地有名的风月场,里面的姑娘无论打扮谈吐,都绝不是寻常庸脂俗粉可比。丫鬟带未央上了三楼,身侧都是醉花楼姑娘们住的房间,一个个翡翠珠帘,窗剪菱花。两人一径走到廊道尽头,右手一间屋子,木窗紧闭,未挂珠帘,那丫鬟将门推开,扭头笑道:“姑娘这边请。”
宁未央随她进了屋,这屋子虽然不大,却收拾的很干净。左手摆了一张雕花木床,被衾齐全,叠的整整齐齐,中间放了一张圆桌,两张圆凳,最右手是一个女子用的妆台,钿花铜镜,一应俱全。那丫头向未央道:“姑娘请在这里歇息,晚饭我一会儿就送过来。”言罢向她施了个礼,转身出去。不大一会儿,果然将晚饭拿食盒装了,送了过来。
宁未央看着面前食盒,虽是有鱼有肉,却并无半点胃口,只是胃中饿的难受,如同火烧一般,便只吃了一点点的碧畦粳米饭,一点素菜,喝了小半碗莲子银耳汤,便再吃不下去。眼望窗外,人影憧憧,月风江却不见踪影。宁未央略一沉吟,向门外道:“有人么?”屋门马上被人推开,仍旧是方才的那个丫鬟,垂首问道:“姑娘有何吩咐?”未央心中暗自冷笑,问道:“你叫甚么名字?”那丫鬟道:“姑娘叫我小环便好。”宁未央点点头,问道:“小环,刚才那个带面具的公子到哪里去了?”小环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低头笑道:“姑娘说的是风少爷么,嗯他现在八成在我家小姐那里。”宁未央看她脸上有些发红,心中已然明白,暗自忖道:月风江现在正在温柔乡里风流快活,一时半刻恐怕不会回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虽然已是心灰意冷,生死全不在意,但若被月风江带回冰焰教,却必然要受尽折磨而死,赤冰的手段如何,她又怎能不知?只是现在全身内力都被他封住,就是跑又能跑得了多远?
宁未央忽然抬头,对那丫鬟一笑,柔声道:“小环,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小环看着她的笑靥,不由愣了一愣,本来她见宁未央苍白憔悴,并不怎么好看,谁想到她展颜一笑,苍白之中,竟也是那般妩媚,忙道:“帮什么忙,姑娘请说。”未央站起来,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小环面露惊异之色,连声说道:“这我不会啊!”宁未央道:“这有甚么难的,你就照我说的戳上一指头便了,记得,一定要使劲的戳。”小环咬着嘴唇,迟疑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宁未央将攻玉剑解下,背对着她坐好,道:“好了。”小环用手拂开她的长发,将手伸入她的后领之中摸了半天,才拿出来,伸出食指,对准第四块椎骨下的凹陷之处一指戳下,未央微一皱眉,道:“太轻了,再用些力,要狠狠的戳。”小环咬了咬牙,又抬起手,下死力向着那骨头狠狠戳去,宁未央只觉一阵针刺似的剧痛霎时从那骨缝之中传遍全身,而且一阵猛过一阵,“哎呀”一声,两眼一黑,从凳子上一头栽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刺痛还是断断续续,但神志却已渐渐清晰,睁开眼睛,愣愣的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竟已躺在了床上,刚才的事渐渐回想起来,忙试着调息了一下,心中一凉,内力不但仍旧丝毫无法提起,而且稍一运功,整个椎骨便像被万针齐刺一般,疼得她冷汗直冒。
宁未央想坐起来,侧过头去却吓了一跳,只见月风江就坐在那张圆桌之旁,端着酒杯,慢慢喝酒。见她看过来,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懒懒的道:“你醒了?”站起身来,慢慢踱到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眼中神色似笑非笑,道:“宁未央,我倒还真是低估了你,这样的事你也做的出。”低低笑了一下,接道:“我封你内力的手法,这世间除了我和教主,无人能解,你若再来这样几次,只怕这身武功便要废了。”
宁未央看着他,忽然感到无比困倦,阖上眼睛,轻轻的道:“横竖都是要死的,武功废不废又有甚么关系。”月风江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正是,倒是我糊涂了。”宁未央不再理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睡了过去,她实在太累了,整整四天三夜没有合眼,现在眼皮一合上,就似粘住了似的再分不开。她也不怕有人趁机暗算于她,对她而言,无论哪种死法,都比回冰焰教幸福的多。
月风江站在床边看了她半晌,发觉她竟已真的睡着了,转身要走,却又停住,想了一想,竟又转了回来,也在那床上躺了下去。那床虽不太大,但两个人躺还是足够,月风江随手抓了一块被子搭在身上,左手一扬,“噗”一声响,桌上的烛火应声而灭。
宁未央足足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睛,便看到月风江坐在桌前吃早点,她也不问月风江昨夜在哪里睡,爬起身来,也走到桌边,桌上摆着两副碗筷,月风江用了一副,她便拿起另一副来,盛了稀饭,就着小菜吃起来。月风江端着碗,看了她半天,忽道:“你竟还能吃得下么?”宁未央一口粥在嘴里,含含糊糊的道:“为何吃不下?”月风江悠悠叹了口气,说:“也对,你不趁着在路上多吃些,等回去了只怕就再吃不到了。”宁未央面无表情,只顾吃饭,月风江也慢条斯理的喝了口粥,摇头道:“如你这般公然叛教,不知是要被丢进蛇窟喂蛇还是扔在冰窖里把全身的血都放干。”宁未央闻言停住动作,抬起眼来看着他,忽道:“你就那么想看我死么?”月风江眼中闪过一线冷锋,淡淡的道:“是。所有背叛教主的人都该死无葬身之地。”他的语声虽平淡,却没有半点犹豫之意。宁未央点点头,忽然笑了一下,道:“好。那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月风江看见她的笑容,不知怎的,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心中道:她竟真的一点都不怕么?眼中神色闪烁不定,低了头吃饭,也不再说话。
第十四章 且把疏狂腰间系【二】
吃过了早饭,两人出了醉花楼,仍旧北行。月风江在集市之上又买了一匹马给宁未央,自从出了醉花楼,宁未央便再不说一句话,月风江让她骑马,她便骑马,让她吃饭,她便吃饭。月风江似也并不急着赶路,只要是在城镇之中,少不得吃肉喝酒,时不时的留宿青楼,宁未央见多不怪,习以为常,他去青楼,她也在后跟着,面色如常,见不到一点儿女孩儿家的矜持羞涩,倒是引得青楼里的姑娘恩客对她纷纷侧目,指指点点,也从不以为意。
这日两人又来到一座大城之中,月风江挑了当地招牌最大的一个酒楼,和宁未央两个上去,点了七八个菜,月风江又要了一大坛子酒,自己满上,又吃又喝起来。酒楼伙计见他们是两个人,虽有一个是个姑娘,犹豫半晌还是拿了两个酒碗来,宁未央也把碗里倒满了酒,端起喝了一口,辛辣如刀,一阵灼热过后,胸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过瘾,索性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从他两个坐在那里,便引得满酒楼的人纷纷侧目,一个脸上戴了个银面具,古里古怪,身边还偏偏跟着一个俏姑娘;明明只有两个人,却点了满满一桌子菜;那个姑娘看起来文文气气,喝起酒来却像喝水似的;最奇怪的是,从这两人坐在这里,便是自顾自的吃肉喝酒,别说说话,就是连看都没有相互看一眼。众人虽然奇怪,但也看见了两人背上背着的两把剑,同样的古朴样式,厚重颜色,一青一黄,看起来似乎是一对,这两把剑的长宽尺寸都比普通长剑大上许多,是以众人虽然都是窃窃私语,却无人大声喧哗。
宁、月两人旁若无人,酒足饭饱,那满桌子的菜却还剩了许多,月风江叫来伙计算了账,那伙计看见那一盘盘的剩菜,心疼的直皱眉。宁未央起身下楼,站在街上,左顾右盼,想找找这附近是不是有青楼,以她这些日子对月风江的了解,酒足饭饱之后,定然要去寻欢作乐。正自找着,忽听月风江在她耳边一笑,轻声道:“你看甚么呢?”宁未央不答,月风江也不追问,翻身上马,道:“走罢。”宁未央也上了马,跟在月风江身后按缰慢行,月风江忽然回过头来,笑一下道:“想不想去玩牌九?”
天人赌坊是城里最大的赌坊,青砖朱门,门前高高悬了四盏明灯,两个貔貅在灯影之下显得比白日大了很多。墙根下停了几辆马车,摆了一溜轿子。
进了门转过一道影壁,那最大的厅就是主厅,门口站了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人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胸前一个“天”字,背后一个“人”字,腰里都挂着一把鬼头刀。大厅之中灯火通明,前前后后摆了九张大桌,尤以正中间的乌木桌子为最大,每张桌子跟前都围满了人,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虽然也有嗡嗡的说话之声,比之市井之上的小赌场来,却已是安静了许多。
月风江带着宁未央一进到赌场大厅,立时便有许多目光向他们看来,毕竟在脸上扣着面具来赌钱的人实在并不多见。月风江向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选择那张最大的乌木桌,而是向着大厅东北角相对人少一些的桌子走过去。宁未央稍稍犹豫了一下,在他身后道:“你去赌钱么?我在这里等你。”说着便想往大厅边侧所设的木几茶案处去,月风江头也未回,冷冷的道:“回来。你和我一起去玩。”宁未央素来不喜牌九骰子,也从不会玩,心中暗道:你平素在青楼寻欢作乐的时候怎不叫我和你一起?但她知月风江既然说要她一起,就决计不会让她单独坐着,也懒得忤逆于他,便跟在他身后往那东北角的桌子走去。
那张桌子人虽然少些,可也坐了四个人,正首坐着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白净面皮,鼻子尖细,一双小眼睛来回乱转,唇上两撇小胡子打理的根根不乱,最要命的是,怀里竟还坐着个女孩子,这女孩子大概十七八岁,肤色稍稍有些黑,眼睛却又大又圆,水灵灵的,正坐在那男人的腿上替他码牌。另外三个人,一个瘦子,干枯孱弱,一个官绅模样的老头,穿着华丽,光是翡翠戒指就戴了四五根指头,最后一个最是正常,相貌端正,衣饰普通,却偏偏是个道士。
月风江和宁未央一来到桌前,桌旁围观的人便不自禁的让了一个位置出来。由于他两个实在是引人注目,坐在桌前的四个人也都抬起头向他们看了一眼。月风江看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数。那个怀里坐着女人的正是庄家,四人每人手里有两组四张牌,小点在前,大点在后,其余三人分别和庄家对牌。四个人玩了几圈,那个瘦子的脸色已渐渐由黄变红,又由红变黑,眼看着口袋里的现钱银票都一摞摞的被那大眼睛的女孩子摆到庄家面前去了,终于站了起来,道:“三位,不好意思,今天兄弟的钱都输光了,没的再赌,”向着那白面皮的男人抱一抱拳,“张公子,我先告辞了。”那被叫做张公子的头也不抬,一手搂着腿上那女孩子的腰肢,一手码牌,只“嗯”了一声,道:“慢走不送。”
月风江见那瘦子走了,抬脚便坐在方才那瘦子的位置上,口中道:“我也来玩玩。”那三人这次倒也不抬眼看他,只有那个道士忽然问道:“我们赌的可都是大数,你玩的起么?”月风江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都是百两面值,丢在面前,道:“这些够不够玩。”那三个人都向银票瞥了一眼,点点头道:“够了。”月风江抬头向宁未央道:“过来,站到我身边来。”宁未央瞧他一眼,便走过去在他身旁左首站定。刚才那瘦子的位置正好是在庄家旁边,宁未央站的位置也挨着庄家,那白面男人抬起头来,眼珠在未央身上转了几圈,居然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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