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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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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而在我记忆里复原的这次简单的散步给与我的乐趣就象我们见到老女仆送来的属于亲爱
的死者的私人物品,对我们来说这些东西是太宝贵了;我的悲伤因此而增添了内容,尤其是
这条围脖,因为我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想到过它。就象憧憬未来一样,我们不是一劳永逸地
而是一点一滴地品味我们的过去。
  而且我的悲伤有时会五花八门到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我盼望伟大的爱情,我愿意找一
个人来我身边生活,我原以为这是我不再爱阿尔贝蒂娜的征兆,其实这迹象正说明我一直爱
着她;因为我对体味伟大爱情的需要和我想亲阿尔贝蒂娜丰腴的双颊的愿望一样,只是我思
念之情的一个部分。实际上我却很庆幸没有爱上另一个女人;我明白我对阿尔贝蒂娜持续的
热恋就好比我过去对她的感情的影子,它再现着这种感情的各个部分,而且照样服从于主宰
真实感情的法则,而真实感情又由这种持续的热恋超越死亡而反映出来。因为我充分感到,
如果我能把某种间隔加进我对阿尔贝蒂娜的相思里,这间隔过大我就不会再爱她了;这间隔
会使她变成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就象我外祖母如今与我毫不相干一样。太长的时间不思念她
我记忆的连续性便会中断而这种连续性正是生活的原则,只不过这种连续性在一定的时间间
隙之后又可能重新恢复罢了。阿尔贝蒂娜在世时我对她的爱情不就是这样的吗?我不是在好
长时间不想她之后又和她重归于好的吗?然而我的记忆也必须服从同样的法则,也不可能容
忍更长时期的间隔,因为这记忆好比一缕北极光,只是在阿尔贝蒂娜死后才反映出我过去对
她的爱,我的记忆真象我爱情的影子。恐怕只有在我已将她遗忘时我才可能体会到没有爱情
的生活更加明智,更为幸福。因此我对阿尔贝蒂娜的思念一旦使我产生了对妹妹似的某个姑
娘的需要,这种需要就会变得难以餍足。我对妹妹的需要无非是我对阿尔贝蒂娜的一种无意
识的思念形式,随着我对她的思念的逐渐减弱,这种需要也就变得不那么迫切了。不过我的
爱情的这两种尾声并不是以同样的速度减弱的。有些时候我对她的思念暂时全面隐去,而我
对妹妹似的姑娘的需要却保持了强大的力量,这时我便决定结婚。相反,这之后我对她珍贵
的记忆虽然已经减弱了,我对她的柔情有时却又会突然闯进我的心田,这时,一想到我对别
的女人的爱,我就对自己说她一定会理解这种爱,赞同这种爱,于是她的恶癖倒似乎成了我
现在的爱情的起因了。有时我的嫉妒之情竟在我不再思念阿尔贝蒂娜的当儿复苏,尽管引起
我忌妒的正是她。这段时间有人对我讲起安德烈不寻常的爱情故事,我竟以为我为她也产生
了忌妒心。不过安德烈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预替人,一条起衔接作用的道路,一个使我和阿尔
贝蒂娜间接联在一起的电源插座。人就象这样在梦里总给一个他熟知其真正身分的人加上另
一副面孔,另一个姓氏。总之,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尽管普遍的法则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冲
击,阿尔贝蒂娜给我留下的感情却仍旧比我对这些感情来源的回忆更加难于消亡。不光感
情,甚至感觉也如此。我和斯万不一样,他一开始不爱奥黛特便连重新去感觉过去的爱情也
做不到,而我却总感到自己还生活在过去而这过去也无非是另一个过去的历史而已;这个
“我”可以说只有一半,而“我”的上端已经变硬变冷了,每当一点火星使昔日的电流重新
经过“我”的底部时“我”又会从底部燃烧起来,甚至在我早已停止思念阿尔贝蒂娜时也是
如此。等到我剧烈的心跳已并非由她的形象引起,我的眼泪也只是由象巴尔贝克那些已经变
得粉红的苹果树间沙沙吹过的冷风刺激出来的时,我才想到应该考虑我的痛苦复苏是否出于
病理上的原因,我是否把初期的心脏病当成往事的再现和最晚期的爱情了。
  病人过分倾向于把某些情感领域里发生的非主流的偶然事故混淆成疾病本身,这些偶发
事故一停止他才吃惊地发现自己离痊愈更近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埃梅关于淋浴场和洗衣
女的来信引起的痛苦——带来的“并发症”——就属于这种情况。不过如果某个心病医生前
来给我看病他准会发现就其它方面而言,我的悲伤本身已经好转了。由于我是男人,属于同
时沉缅于过去又热衷于当今现实的双重性类型的人,在我身上自然会始终存在着明知阿尔贝
蒂娜已死却又保留着她栩栩如生的印象的矛盾。不过这个矛盾如今可以说又和它的过去背道
而驰了。阿尔贝蒂娜已死的概念最初以如此凌厉的气势冲击我认为她还活着的想法,使我不
得不象儿童逃避浪涛一样去躲避这个概念,而这个概念又不断向我发起冲锋,最后终于夺得
了适才还被她活着的想法占据的位置。我也弄不清为什么,如今是阿尔贝蒂娜已死的概念—
—而不再是对她活着时的回忆——占压倒优势地构成了我无意识的遐想的基调,因此如果我
突然中断这些遐想而将我自己考虑一番,使我吃惊的便不再是起初的,即认为在我心里如此
生气勃勃的阿尔贝蒂娜怎么可能离开人世,怎么可能死去的想法,而是认为已经不在人世,
已经死去的阿尔贝蒂娜怎么可能在我心里还如此生气勃勃的想法。我在黑色隧道里冥想的时
间太长所以再也不对它加以提防,如今这黑色隧道已被一个紧接一个的回忆堵塞,而渗进来
的一缕阳光又冷不防使隧道中断了,于是远远地隐约映出一个笑盈盈的蓝色天地,而阿尔贝
蒂娜在那里也只是一抹充满魅力的淡淡的回忆。我问自己,那是真正的她,抑或我在长期包
围我的黑暗中漂泊时视为唯一现实的人才是真正的她?前不久我还是个活着只为了永远等待
阿尔贝蒂娜回来道晚安回来热吻的人;我个人的某种分身现象使我显得象这样一个人物,他
似乎是我个人的一小部分,被半剥光了的一部分,而且我象一朵半开的花似的领略到了剥落
过程的使人焕发青春的清新。而且这短暂的感悟也许只会使我进一步意识到我对阿尔贝蒂娜
的爱,正如一切特别确切的想法必须在对立中才能肯定自己一样。比如,在1870年的战争
时期生活过的人说战争意识之所以终于使他们觉得似乎合情合理,并不是因为他们考虑战争
还不够,而是因为他们老想着战争。为了使他们明了战争是何等奇特而值得注意的事,必须
有什么东西使这些人摆脱始终困扰着他们的念头,从而使他们暂时忘记正在进行的战争,使
他们又回到和平时期的样子,直到这残酷的现实骤然间又从那短暂的空白里清晰地突现出
来,而过去他们除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看不到别的,所以早就不去注视它了。
  必须在我对阿尔贝蒂娜的各种回忆不是逐步而是同时在我心上消退时,必须在我对她的
背叛的回忆同对她的柔情的回忆一古脑儿从我的记忆里同时全线撤退时,遗忘也许才能给我
带来宁静。而情况却并非如此。好比我身在海滩而海水的退潮又极不正常,当我突然受到某
种猜疑的袭击和伤害时,她的柔美形象已经退得太远无法前来补救了。
  我对她的背叛是痛心疾首的,因为无论它们发生在怎样遥远的年代,对我来说它们都并
非过去;它们果真成为过去时,即是说当我不那么激动地追忆它们时,我就不会那么痛苦
了,因为与逝去的日子实际的距离相比,一件事情的远近更容易同视觉记忆的强度相适应,
正如人们在回忆昨日的梦境时,由于梦想什么都模糊不清,梦景便显得比几年前发生的事更
为遥远。不过,尽管对阿尔贝蒂娜已死的想法在我心里已有了进展,认为她还活着的感觉却
仍然会回潮,这种回潮即使不阻挡那些进展,也会抵制它而且妨碍它成为有规律的进展。我
如今才明白在那个时期(无疑因为忘记了她被禁闭在我家的时日,这些时日消除了我为她的
过失而感到的痛苦,因为我知道她没有犯这些错误,所以这些错误便似乎与我不大相干了,
于是这些时日就变成了她清白无辜的证据),我老受到一个新想法的折磨,这想法和阿尔贝
蒂娜已死的概念(直到那时我思想的出发点都是她还活着)同样新奇,我原以为我恐怕同样
不可能接受这新的想法,可是在我不知不觉间这想法倒逐渐构成了我意识的基本内容,从而
代替了认为阿尔贝蒂娜清白无辜的考虑,这新的想法便是:阿尔贝蒂娜有过失。我自以为我
在怀疑她时,我反而是在相信她;同样我想象我在对她的罪过抱怀疑态度时,我其它思想的
出发点全都是相信她有罪,这种信念和与之相反的思想一样又往往被推翻。那段时间我无疑
是非常苦恼的,不过我现在已明白事情原本应该如此。只有充分体验了痛苦才可能解除痛
苦。我当时禁止阿尔贝蒂娜接触任何人,我幻想她清白无辜,和我后来又以她还活看作为推
理的基础,这一切都只能延缓解除痛苦的时间,因为我这是在推迟早就应该忍受的必要而漫
长的痛苦时日。然而习惯会起作用的,它会根据已经在我生活过程中受到过检验的规律让我
适应阿尔贝蒂娜有过失的想法。正如德·盖尔芒特的姓氏已经不再意味道旁睡莲盛开的公路
和魔鬼希尔贝特教堂的彩色玻璃窗的魅力,阿尔贝蒂娜的存在也不再意味那起伏的蓝色大海
的魅力,斯万的姓氏,拉球和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以及其它许多事情对我来说也都失去了
原有的意义和魅力,这种意义和魅力只给我留下了一个既简单而又被它们认为大到足以独自
存在下去的字眼,好比一个人到来是为了鼓动仆人干活,等仆人知道这点之后过几个礼拜他
又抽身走了;与上述情况相同,习惯也会把阿尔贝蒂娜有过失的令我痛心的想法从我心里驱
除出去。而且从现在到那时,好比从两翼同时进行的打击,在“习惯”的行动过程中两支同
盟军一定会互相支持。阿尔贝蒂娜有过失的想法会变得更具可能性,更使我感到习惯,因此
也会变得不那么令我痛心。然而另一方面,正因为它可能变得不那么令我痛心,对她有过失
的信念提出的异议就可能一个接一个她被推倒,这些异议在我思想里产生也是受了我不过多
受痛苦的愿望的启发;一个行动加速另一个行动,我相当迅速地从相信阿尔贝蒂娜无辜过渡
到了相信她有过失。我只有在生活里接受阿尔贝蒂娜已死,阿尔贝蒂都有过失的概念,这些
概念才可能成为习以为常的事,即是说我才可能忘记这些概念而且最终忘记阿尔贝蒂娜本人。
  我还没有达到这一步。有时我的记忆受到心智活动的刺激变得格外清晰——比如在我阅
读时——从而勾起了我的伤心事;有些时候反而又是我的伤感受到担心暴风雨天气这类心态
的引发,使我爱情史里的某些往事变得格外突出,格外明朗。
  对死去的阿尔贝蒂娜的爱也可能在某段时间的间隙之后重新恢复,在这段间隙时间里我
由于注意力的它属而变得对她漠不关心,比如在巴尔贝克她拒绝亲吻之后就有过这样一段空
隙,在这段时间我更关心的是德·盖尔芒特夫人,是安德烈和德·斯代马里亚小姐,不过在
我重又经常看见她时我对她的爱便恢复了。然而,甚至在此刻,我对其他人的操心也可能导
致分离——这次是同一个死人分离——在这样分离时她变得与我更加无关痛痒了。发生这一
切只有一个缘由,那就是我仍然把她当作活人。即使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不那么爱她了,这一
点仍旧是我的一个愿望,这类愿望很容易使人感到厌倦,但抛开它一段时间之后它们又会重
新找上门来。我追逐一个有生命的女人,接着是另一个,这之后我又回到我那死去的女人身
边了。我在失去了对阿尔贝蒂娜明确的概念之后,某个姓名经常会不期然地闯进我内心里最
模糊的区域去激起我痛苦的反应,我原来还以为这种反应不可能出现了呢,这就象你往一个
头脑已不能思考的死人身上插进一根针去时他的某个肢体还会痉挛一样。长期以来,这种刺
激是那么吝于光顾我以至在我无意中竟主动去寻找机会使自己悲伤,使自己妒性发作,借此
重新和往昔发生联系以便更清晰地追忆她。原因是,对一个女人的相思其实就是复苏了的爱
情,而这种复苏的爱情又同样受到爱情法则的制约,因此我的相思力增强的原因也就和阿尔
贝蒂娜在世时我对她的爱情加深的原因同出一辙了,而忌妒和苦恼又列在这些原因的首位。
然而最经常发生的是这些情况——因为一种疾病或一场战争延续的时间可能比最聪明最有远
见的人估算的要长得多——总在我不知不觉间产生而且它们对我的冲击如此之剧烈使我只能
考虑如何保护自己不致过分悲痛反倒无暇顾及从中讨得某件可以回忆的往事了。
  此外一个字甚至不必象“朔蒙”这个字一样和某种猜测①发生联系就能引起猜测,就会
成为口令,成为打开通向往昔的大门的神奇“芝麻”,由于看够了这个往昔,你原已不再去
考虑它,因此严格说来你也就不再占有它了;你个人已去除了往昔这个部分,由于这种切除
你以为你个人的人格也改变了原样,正如一个图形,失去了一角就等于失去了一边;比如有
些句子里出现了某条街某条公路的名字而阿尔贝蒂娜又可能去那些地方,这些句子就足以体
现一种潜在的但并不存在的猜疑心,让它去寻觅实体,寻觅处所,寻觅某种具体的固定办法
某种特定的实现方式。
  ①(甚至两个不同名词共有的相同音节就足以使我的记忆——就象电工只需要最少
的优质导体一样——重新建立阿尔贝蒂娜和我的内心之间的联系。)——作者注

  有时这种“重新恢复”,这种梦景的“重新演奏”干脆趁我睡觉时到记忆这本书里一举
翻过许多页,于是一页一页的日历将我带到,使我倒退到痛苦的但已很久远的印象里去,这
些早就让位给别种印象的印象又变得历历在目了。这印象通常总是和一切笨拙而激动人心的
演出同时出现,这演出给我以假象,使我耳闻目睹从此以这一夜为起点的一切。而且在爱情
史里,在爱情与遗忘作斗争的历程里,梦所占的位置比醒着更为重要,梦从不考虑时间上的
极细微的划分,它取消所有的过渡状态,使巨大的反差变成对立,它在刹那间打乱我们在白
天缓慢完成的安慰性的工作,在夜里安排我们和那一不见面就可能忘怀的人儿幽会,不是
吗?因为,无论怎么说,我们在梦里总可以得出一切皆真的印象。只有从我们白天的感受里
找出的原因才能说明这一切是不可能的,而这种感受在做梦时又是我们看不到的。因此这种
不可能的生活在我们眼里似乎就成了真实的。但有时由于使演出归于失败的内部照明不足的
毛病,我那成功地搬上舞台的回忆便使我产生了真实生活的幻觉,我真以为我曾经约过阿尔
贝蒂娜幽会,以为我找到了她;可是我又感觉到不可能向她走过去,不能出声地把我准备向
她说的话说出来,也不能为看清她而重新点燃那已经熄灭的小火把:这种不可能性在我的梦
里无非是睡眠者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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