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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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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暂时定名为‘无心之木’吧!”
“无心之术?”
“无心则无妄想!”李无心说:“没有妄想才能专一致精,人的精神气魄,其实威力无匹,如能整理运用,应是无坚不摧。有一句话你应该知道:‘千目所视,无疾而终’,便是这个道理,一个人如果能够善养他的精神,运之于动手对敌,常于出手之先,便已克敌制胜。这是一门极难练习的功力,从今天起,你就着手练习吧,我预期你一年见功,那时便为天下一等强人,再也没有人能够是你的对手了!”
“只是娘娘……”沈瑶仙略似有憾地讷讷道:“一年……还要这么久么?”
“这已经是快的了!”
李无心哈哈笑道:“如果是你哥哥,也许只需八个月便可有成,你却非一年不可!”
“这么说,哥哥还是比我强了?”
“不,他的功夫如今也许已经不如你,尤其是剑诀,只怕还要落后你不少,只是他的实力却远比你强……”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这个孩子!”
“娘娘,你不是说过不再想他了吗?怎么还……”
“我只是为他可惜。”李无心脸上显现着一种冷漠:“你知道,能够继承我‘摇光殿’的武学,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而他,哼,竟然自甘放弃了。”
“娘娘……”沈瑶仙缓缓地垂下了头:“他也是不得已的……您就原谅了他吧!”
“不得已?”李无心冷冷地笑道:“怎么,凭你还配不上他?难道我这么抬举他也错了?”
“娘娘……”沈瑶仙仰着脸,看向母亲。一霎间热泪盈眶:“您难道真的不知道?”
李无心脸上显现出一片迷惘。
“他是为了……那个哥哥……”
“不许再提他!”李无心重重地拍着椅子的扶手:“我说过了,他已经死了!”
“可是……他却不相信……他说他一定要找着他,娘娘……”沈瑶仙一时忍不住说出声来:“活着要人,死了要骨……他是这么说的,真的……”
“你敢!不要再说了!”这声喝叱,醍醐灌顶般地制止了沈瑶仙的悲泣,她却是那么的迷惘,心里像是有一百个绳结那样地解不开。这又是为了什么?母亲对她亲生的儿子……难道她真的期望那个曾是她魂牵梦系的亲生儿子死了?还是他真的已经死了?
只怕这个谜底永远也揭不开了。
“孩子……好孩子……”母亲伸出了那双白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长长发丝。她的心仿佛再一次为之破碎:“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知道吧!我的心!早就已经死了,不再存任何的指望了……”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哀莫大于心死”,敢情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
“傻孩子……”李无心面白如雪:“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有……证据……他真的死了……”说到“死了”二字时,两行清泪,己自夺眶而出。
“娘娘……您……”
“不要再说了……”一缕苦笑,显现在李无心苍白的脸上:“忘了这件事吧……答应娘,嗯!”
沈瑶仙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却仍是解不开心里的那个绳结。
“人俊这个孩子,要是真的为这个出走,我倒是错怪他了,不过……”李无心却又寒下脸来:“他竟敢不听我的话,让我伤心,我算白疼他了。”
人俊,苗人俊,那个承她养育,传以武功,而后离家出走,让她伤心失望的人。
“摇光殿主”李无心目光再转,无限慈爱,却又似别有深意地落在了沈瑶仙的身上。
面前的这个少女,有着高挑的身子,细腰长腿,己是出落得异常标致。其实她出身良好,母亲原就是深具姿色的淮上佳人,父亲为官早死,沾着了一点姻亲的关系,她母女便投奔自己来了。那一年,这孩子不过才两岁,还在襁褓之中,她能懂什么。
沈瑶仙被看得直纳闷儿,腼腆地向母亲回看着。长长的眼睛里,交织着无限迷惘却掩不住隐现于眸子深处的湛湛目神,有棱有角极见凌厉。这是她内功精湛,到了一定界限的现象——“藏之于五腑六脉,神现于一顶天窗”,那“天窗”便是人的一双眼睛,她敢情早已是内功大成了。只是,却太凌厉,瞧着有些怕人。
不只是凌厉而已。瞧她遄起的一双浓眉,简直像煞她那个死去的亲娘,再衬上直挺的那根鼻梁骨,美是美矣,怕是倔强胜过男儿,自古以来,这相貌必属贞节烈妇,出落风尘,必为侠女,那是宁折也不弯曲的典型样儿。
“果真如此,怕是把她的终身误了……”
这么想着,李无心未始没有一些儿愧疚,渐渐地开始明白过来,何以与苗人俊同生共长,情若手足,才貌俱行匹配,偏偏那一颗少女芳心,竟似别有所属。
一个念头,闪电般自心上掠过:苗人俊的离家出走,怕是为情势所逼,男女婚嫁之事,是应出自双方心甘情愿,可是一些儿勉强不得,果真是这个丫头,执著于自己早先的一句痴心妄言,把“死了”的人,当活人来守,可就不怪乎苗人俊的碎心与出走了。那“活着要人,死了要骨”的凄凄一句断肠言语,不正是最为确切的凭证吗!
李无心一念及此,禁不住吃了一惊。
毕竟她养性功深,饶是如此,脸上却没有现出丝毫异态。长久以来,她给人的感觉,一直便是冷漠、严厉的形象,若是忽然有所转变,即使和蔼可亲,亦免不了启人生疑。
“我几乎忘了……”打量着面前的沈瑶仙,她冷冷地说:“冬梅回来了?”
沈瑶仙点头道:“回来了,我正要禀告娘娘……”
“怎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没什么大不了,”沈瑶仙略似遗憾的样子:“她受了点伤,伤势不太严重。”
李无心微微一愣:“冬梅受伤了?伤在哪里?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娘娘,冬梅昨天晚上才回来!她很害怕!”
“怕什么?”
“怕娘娘责怪她!”沈瑶仙讷讷地道:“她像是吃了不少的苦,人瘦多了!”
李无心点点头,脸上不着表情地道:“我知道,你是在为她求情?”
“那倒不是……”沈瑶仙脸上现出了一片笑靥:“娘娘,冬梅吓死了,您就看在她从小跟随的分上,饶她这一次吧!”
李无心冷冷一笑:“摇光殿出去的人,居然会失手外人,而且还受了伤?叫她进来!”
“她就在外面!”沈瑶仙迟疑了一下,随即向外步出。
“冬梅”来了,那个此前伤在君无忌手上的绿衣姑娘。在面谒殿主李无心的一霎,显然是过于惊吓,简直魂不附体。叩头请安之后,只是在地上簌簌打抖。
沈瑶仙轻轻一叹说:“你的功夫不如人,吃了亏,这不是你的错,只是这个伤你的人太叮恶。冬梅,你把所遭遇的一切,告诉娘娘,却不许有一字撒谎,知道吧?”
“婢子知道……娘娘开恩……”
这“娘娘”二字,显然已非仅限于“母亲”的专称,是否有皇族正殿各妃的寓意在内,却是至堪玩味。多少年以来,整个“摇光殿”的人,俱都遵循着这个若似亲密,却又极尊隆高的称呼,来称呼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事实上李无心确似有高贵的气质,以及不怒自威的“后仪”,然而亦不过取其具体而微的形象而已。无论如何这“孤芳自赏”的隔离式生活,较诸真实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在其实际意义相差太过遥远。李无心是否因为如此而心存遗憾,抑或是别具深心,便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叩头站起之后的冬梅,并不曾因为“娘娘”的没有立刻降罪而心存幸免。她甚至于不敢抬起头来,向正面而坐的娘娘看上一眼,反之,李无心那一双冷峻的眸子,在她人见之初,跪地叩头的一霎,早已把她看得纤微毕现,十分清楚。
“你的右臂受伤了,是不是?”
“娘娘明察。”冬梅深深垂下了头。
“过来让我瞧瞧!”
“娘娘!”冬梅踟蹰着,向前面走了两步。
“娘娘!”沈瑶仙代为缓颊地道:“我瞧过了,不过是伤了些筋肉,只是……”
李无心微微摇了一下头:“你不必多说,我有眼睛,冬梅,你抬起头来!”
四只眼睛接触之下,冬梅只觉得对方那双眼睛精气逼人,心头一震,仿佛无限仿徨,慌不迭把眼睛移向一旁,紧接着垂下头来,一时禁不住心跳不己。
李无心显然已有所见,神色为之一凝,冷冷地道:“你果然遇见了厉害的对手,差一点就叫人家给废了!”
沈瑶仙在一旁吃惊道:“真有这么厉害?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你的功夫可是白练了!”李无心冷冷地看向面前的冬梅:“伤你的人原可置你于死地。却又心存仁慈,这又为什么?”
冬梅茫然地摇了一下头:“这……婢子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因为我跟他没有仇吧?”
“难道伤你的,不是纪老头子!”
“纪老头?”冬梅呆了一呆:“婢子不知道有这个人!”
沈瑶仙诧异道:“谁是纪老头子?”
“我猜错了!”李无心摇了一下头:“如果是纪老头子,只怕你这条小命是保不住了……”
像是无限遗恨,又似有一抹淡淡的雠仇,“摇光殿主”李无心那一双细长的眼睛,缓缓视向半卷珠帘的窗外,凝视着空中那一朵静静的白云。
“只是这只老狐狸,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早晚他会出现的……”
喃喃地自诉着,李无心才又转向面前的冬梅:“伤你的这个人是谁?又为了什么?”
冬梅说:“他叫君探花!”
“君探花?”
“流花河那一带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冬梅索然道:“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几岁,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可是武功确是很高……”
“高到什么程度?”沈瑶仙静静地打量着她,插了一句嘴。
冬梅叹了一声:“小姐……真的很高……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他,总之……他的功夫高极了。”
沈瑶仙一笑说:“比起我来呢!”
“这……”冬梅低下头:“比起小姐来当然不及……不过相差不会太多。”
“这就够了!”沈瑶仙微微点头道:“这应该说他的武功是绝不会在我以下了,你只是不好意思这么说罢了!娘娘,你以为呢?”
李无心缓缓地摇了一下头:“我不信当今天下,有这么厉害的年轻人……君探花……冬梅!把经过的情形,详详细细地说出来,不许你漏掉一个字。”
冬梅应了一声,随即把被擒经过,于流花酒坊脱困,连伤戚通及三位军爷,乃至于邂逅君探花之一段经过,细说了一遍。
原来冬梅此行负有夜刺当今万岁行宫的神秘任务,却不慎失于被戒卫森严的锦衣卫所擒,论罪应该就地赐死,偏偏锦衣卫中一个叫刘林的千户,看中了她的姿色,竟然动了邪念。
话说起来,可也就长了。刘千户其实乃当今汉王高煦手下亲信之人,过去原在高煦手下当差。那高煦虽为父皇册封为“汉王”之位,却不去云南就职。仗着父皇的宠爱,无恶不为,这一次竟然陪同父皇远征瓦刺,声势极是显赫,颇是驾于太子高炽之上。朝中盛传,皇上其实爱的是这个儿子,这次远征,若是胜利南归,便将废除太子的名号,改立高煦为嗣,如此一来,原本就炙手可热的汉王,更为之势焰高炽,各方奔走,户限欲穿。盛名之下,多的是趋炎附势之人,刘千户小小官职,又称老几?他却别具“慧”心,独能了解到旧主的“寡人之疾”,送上了冬梅这个美女,以为进身之阶。
刘千户还不够仔细,认人不清,这趟子差事,若是直接由锦衣卫负责押送,冬梅就算身手再高,也休想有机可乘,偏偏他就转手于高煦的亲兵“天策卫”(据明史载,永乐二年成祖赐其亲兵‘天策卫’与汉王,直至十四年汉王失宠后始夺回节制),落到了戚通这个“小旗”镇抚的手下,虽然事先严加告诫,临终仍然失之大意,丢了差事。
这段经过,冬梅说得十分清楚,“摇光殿主”李无心只是冷冷含笑,却不妄置一词。
其实包括沈瑶仙在内,亦不能深知冬梅此行任务的真实意义。何以李无心忽然会对当今皇室心存关怀?她自己无意深说,别人也只有心存纳闷而已。
倒是说到了“君探花”这个人的出现,以至于后来的出手,才使得李无心略略现出了惊异的表情。
“你可听见了?”李无心一双细长的眼睛,转向身侧的沈瑶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一次我们‘摇光殿’总算碰见了厉害的对头了!”
沈瑶仙微微一笑道:“娘娘是说我的功夫不如他了?”
“很难说。”李无心眼神里充满了智光,分析道:“只看他举手之间,凭着一股真气,即能封锁了冬梅半身七处穴道,这种功力,当今天下是找不出几个人来的!这个人我们要格外注意。”她的眼睛随即向着沈瑶仙看去:“冬梅踪迹既现,摇光殿只怕已不易保持安宁……唉……可叹了姓君的这个人,一身好功夫!”
这几句话,对于不知就里的局外人来说,自是一头雾水不着边际,只是对于摇光殿各人来说,却都能很清楚的体会出她的言下之意。
因此,沈瑶仙听在耳朵里,不会感觉丝毫奇怪,“娘娘放心,这个人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要你亲自出手!”李无心冷冷地笑着:“果真冬梅死了,倒也罢了,他却偏偏留下了她的一条活命,这是故意给我们看的,摇光殿绝不能忍受这个侮辱。”微微停了一下,她才向兢栗当场的冬梅点头道:“来!让我瞧瞧你的伤!”
冬梅抖颤颤伸出了右手,像是十分痛苦。
虽然沈瑶仙已为她施展内气,打通了封闭的穴道,但是却似井未痊愈,这只手举到齐肩部位,便似不能再高,一张脸疼得都变了色,就差一点没有叫了出来。
然而,这一切的痛苦,却在李无心忽然抓住她的那只手掌之时,得到了解脱。像是一条游动的蛇,只是这条蛇却是热的,随着李无心的掌心气机灌输之下,所过之处,遍体发热,像是有点酸酸的,却是无比的舒泰。不过是很短的一霎,随着李无心松开的手,冬梅身子晃了一晃,才自站定。
“试试看,你可能动了?”
冬梅应了一声,举手弯腰,较诸先时判若二人,简直像没事人儿一般,一时化惊为喜,几疑身在梦中。
沈瑶仙才知道方才自己运用气功,为她打通穴路,其实并不彻底,显然另有玄虚,不由大感惊异。
李无心道:“这个姓君的,身手大有可观,瑶儿,这一次你可遇见了厉害的劲敌了。”
沈瑶仙呆了一呆道:“娘娘是说……”
李无心道:“连我都几乎上了他的当,你以为他是施展什么手法锁住冬梅右手穴路?”
沈瑶仙想了想道:“这人内力充沛,像是纯阳功力,难道不是?”
“那你就错了。”李无心微微摇了一下头,才自注视向她:“我原来也以为是这样,但是错了,那是失传江湖己久的‘六阴’手法!”
沈瑶仙失惊道:“娘娘说的是‘六阴分花’手法?”
“不错!难得你也有点见识。”李无心道:“看来这人即使不是出身‘大营’,也必与大营百门有些瓜葛,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冬梅即使没有性命之忧,时间一长,这条膀子却也别想要了。”
冷笑了一声,李无心又接道:“他总算手下留情,否则六阴伤脉,寻骨而入,当场就有致命之危,这种手法正是本门‘摧心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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