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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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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叫紫雨,一个叫墨云。”
  “好,丁管家,咱们走吧。”
  曹上前一揖到地:“江班头果然侠肝义胆,下官日后必有重谢。”
  “曹大人太客气了,小的当效犬马之劳,请您先回府吧,如果两位姑娘仍在上元女监,我们随后就能送到府上。”
  “好好,多谢,多谢!”曹与江班头恭手相别。
  夜已经很深了,老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果然还在大厅里,等待着曹的归来。让曹霑回自己的住处去睡觉,他就是不肯。一定要看看这位新姐姐。大家都在等着,好奇心大的卿卿,自然更不例外。
  突然,翠萍一掀门帘跑了进来:“回老太太、三太太、四太太,老爷回来了,还带回来三个姑娘。”
  “咦?怎么是三个?”老夫人一言未尽,曹带着三个女孩子,已然站在大厅中间了。曹代为引荐:“玉莹姑娘,上边坐的便是我家的老夫人,这位是三太太,刚才也到女监去接过你,这位四太太,也就是你的婶母。”
  玉莹一股激情涌上心头,不觉泪盈于睫,率领紫雨、墨云三人跪在地下,给老夫人磕头:“谢老夫人、三太太、婶母的救命之恩,孙女没齿不忘再造之德。”
  “唉!可怜的孩子,让我好好看看。”老夫人双手捧起玉莹的面颊,只见她天庭圆韵鼻如玉葱,特别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乌黑的眸子不独蕴含着柔美,还有一股令人肃然的豪情。老夫人惊喜万状:“啊呀!这真是老天赐我孙妇也!”
  曹霑下了短榻要去找玉莹,不意被卿卿一把抓住,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你懂什么叫孙妇吗?”
  “去——”曹霑来到玉莹跟前把她扶了起来:“这回我可放心啦。”
  玉莹不明所以,茫然而视。曹霑连忙换了话题:“姐姐几岁了?”
  “我十一岁。”
  “果然比我大一岁。这两位呢?”
  “她叫紫雨,比我大两岁,她叫墨云,比我小一岁。”玉莹转对紫雨、墨云:“快给这位磕头。”
  “别别别,千万不能,咱们都般般大。”曹霑拦了这个,拦不住那个。紫雨、墨云给曹霑磕过头之后,紫雨问玉莹:“姑娘,我们今后怎么称呼这位小爷呀?”
  “这”
  老夫人发话了:“就叫他霑哥儿吧,我们都这么叫他,三太太,让她们把西厢房打扫干净,给她们主仆三个人住,玉莹,我再给你引荐引荐,这位是从北京来的老亲,就叫她卿卿姐姐吧。好了,往后说话儿的日子长着哪,你们先去梳洗梳洗。翠萍,让她们传宵夜吧。我是真饿啦。”
  “嗻,老夫人。”翠萍应声而去。
  料峭的春寒总算过去了,柔媚的春光复苏了江南,这真是“三千里地佳山水春风更比路人忙”。
  曹霑放了学,翠萍陪他进了内宅,他把书包扔给翠萍:“你先回咱们屋吧,我去找玉莹姐。”
  翠萍把手指放在脸上羞他,曹霑要追上翠萍报复,翠萍笑着,做着鬼脸跑了。曹霑来到西厢房,正巧卿卿也在,这是两明一暗的格局。靠北是个暗间,三个女孩子住,两个明间算是客厅吧。紫雨和墨云正把玉莹画的四幅济公活佛图铺在桌上,玉莹说:“小时候家严带我去过一趟苏州,在西园寺里看到两尊济公活佛的塑像,那真是精巧绝伦栩栩如生,至今记忆犹新,今日我画了四幅,但含意不同”

  卿卿说:“她让我题字,可惜我看了半天,不解其意。霑哥儿,你来看看。”
  “好,让我试试。”曹霑稍一过目,拿起笔来在四幅画下各写了一个字,是“喜”、“笑”、“怒”、“骂”。
  玉莹深为感叹,她动情地看了曹霑一眼,然后在他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真知我者也。”卿卿毕竟还是听见了,可惜没听得真切:“你刚才说什么?”
  “我”玉莹灵机一动:“噢,我说还有一幅画,请你们二位题示。紫雨,把那幅画也展开。”
  紫雨和墨云把另一幅画铺在桌上。卿卿看了半天:“我认不准这是个什么人,怎么也不睁开眼睛呢?”
  墨云插嘴说:“这是玉皇大帝。”
  “噢!明白了,是说他‘有眼无珠’。”
  曹霑好像胸有成竹的说:“我看像是‘苍天无眼’。”
  玉莹点了点头:“你们二位说的都对。”
  紫雨一乐:“我们姑娘原也说是‘苍天无眼’。”
  墨云惊奇的笑了:“霑哥儿,你怎么一猜就对,好像是我们姑娘肚里的混屎虫。”
  卿卿笑弯了腰。
  紫雨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墨云的头上,把墨云打哭了:“你凭什么打人,我说是好像,我又没说是真的。”
  玉莹一把将墨云搂在怀里:“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咱们三个人应该比一奶同胞的亲姐妹还要亲,谁也不许”一阵哽咽,下边的话说不出来了。
  室内的气氛顿时显得一片凄然,紫雨也红了眼圈儿,低下头去。
  曹霑把墨云拉过来:“你看,我给你变个猪八戒的混屎虫。”他做了个鬼脸儿,把墨云给逗乐啦。
  “唉”玉莹虽然只是一声叹息,可这其中包涵着多少感激、理解、仰慕、依赖和满腹的柔情。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看了曹霑一眼,可是自己的脸却突然一阵绯红,她怕别人识破其中端倪,又连忙把头低下。
  寒暑更迭时光荏苒,转眼间到了六月底、七月初的一天,紫雨怕热把头发盘在头上,越发显得她皮肤白皙,鬓发乌黑。一张鸭蛋脸上配了两只含情似水的大眼睛,厚厚的双唇犹如新桃初绽,穿一身薄绸衣裤,更显得胸围丰满,腰肢袅娜,体态风流。她拿了一把竹扇,守在二门专等曹霑放学,曹霑刚一踏进二门,便被紫雨一把抓住,拖到走廊的转角处,翠萍站在门口喊:“干什么?干什么?你想绑票儿吗?”紫雨跟她又摆手、又作揖,意思是不让她管。翠萍笑笑只好自己走了。
  曹霑被弄得莫名其妙:“哎哎,你要干什么?”
  “我问你,你是真心跟我们姑娘好吗?”
  曹霑点点头。
  “天长地久?”紫雨问。
  曹霑点头。
  “地久天长?”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好,我告诉你。”紫雨抱住曹霑的脖子与其耳语。说完之后又找补了一句:“后天就是七月七,记住,别忘喽!”
  “那天要是不下雨呢?”曹霑傻乎乎地问紫雨。
  “嗐!你怎么专会找这种扫兴的话说,不理你啦!”紫雨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可她没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说:“不下雨不是听得更清楚吗!”
  七月初七,天上牛郎会织女,一年一度鹊集为桥,夫妻相见,怎么能不抱头痛哭呢?牛郎织女的眼泪落到人间,便是淅淅沥沥的霏霏霪雨。曹霑和玉莹坐在花园里的葡萄架下。
  玉莹瞪大了眼睛,问曹霑:“下着雨,挺冷的,你把我拉到这儿来干什么?”
  “别出声儿!听”
  “听什么?听下雨的?”
  “嘘——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呀?”
  “你真笨,听牛郎跟织女哭嘛。这回听见了吧?”
  “没有。”玉莹摇摇头。
  “再听!怎么样,这回听见了吧?”
  玉莹仍然摇头。
  “完啦!”

  “什么完啦?”
  “唉——听不见牛郎跟织女的哭声,就不是夫妻。”
  “谁跟谁是夫妻。”
  “”曹霑无言以对。
  “这是谁跟你说的?”
  “紫紫雨。”
  “死丫头,看我不撕碎了她的嘴!”玉莹说完拔腿就走。
  “哎,伞,雨伞!”玉莹不睬,竟自而去。曹霑茫茫然,还坐在葡萄架下。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重阳过后。仰望长空,天更高了,也更蓝了。归来的大雁一字排开,凌空而过。好一片清秋景色,宜人心境。
  曹霑下了学到西厢房来找玉莹,可是屋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咦!”曹霑心里想,这三个人上哪儿去了?难道在花园里?可花园里已是一片秋煞萧瑟,有什么好玩的?
  曹霑找遍花园仍然没有找到,他在那儿愣愣地站了半天,只见落叶飘飘,衰草枯黄,好没意思,幸好还有几株秋兰,不怕风,不畏寒,吐放着缕缕幽香。
  曹霑一个人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可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为好。当他走过藏书楼时,从楼上传来一阵女孩子的笑声,而且分明是玉莹的笑声。“噢——原来她们都在这儿!”曹霑高兴了,三步两脚登上二楼,他刚要开口,卿卿指指书,向他打了个“嘘”声。曹霑只好不说话了,他看了看每一个人,紫雨向他点点头,卿卿仍旧看自己的书,玉莹连看他一眼都没看,只有墨云站在较远的地方,向他笑笑,又点点头,意思好像是让他过去。在这尴尬的气氛下,曹霑像是遇见救命星,急忙来到墨云的身边。小声的搭讪着说:“你也认识字?”
  “不多。”
  “谁教你的?”
  “自然是我们姑娘。”
  “哎,好。”
  “这个字念什么?”墨云用手指着书上的一个字。
  曹霑看了看:“这个字念‘讨’。”
  没等墨云开口,紫雨说话了:“是讨,讨厌的讨。”
  “哎,你”
  “我还是上厨房学烧菜去吧,失陪了。”紫雨把手中的书扔给曹霑,她真的下楼去了。
  墨云跟曹霑努努嘴儿,让他去找玉莹,曹霑会意,来到玉莹身边,弯下腰去看了看她手中的书:“噢,你也爱看野史小说。”
  玉莹没理他。曹霑接着说:“我以后专写野史小说,就给你一个人看。”
  卿卿不让他再贫嘴,向他又发出了“嘘”声。
  曹霑故意调皮,单腿打扦儿:“嗻嗻,格格。”
  “什么,格格?”玉莹不由得一愣。
  卿卿立时拉长了脸。曹霑自悔失言好不尴尬,他以乞求的目光望着卿卿:“告诉她吧,好在她又不是外人。”
  “外人”二字把卿卿逗乐了。曹霑借此机会,在玉莹耳边将卿卿的身世,简单的述说了一遍。
  玉莹听罢大为惊讶:“天下真有这样的事!手足相残,骇人听闻。唉——这真是‘双悬日月照乾坤’哪。”
  “我自幼生在西宁,没读过书,只有阿玛和老平郡王公余之暇,才跟我说说讲讲,求你们别笑话我,我不懂这句诗的意思。”
  曹霑精神来了,可逮住说话的机会了:“我来说,说错了你纠正,好吗?”他看到玉莹向自己点点头,更高兴了,便说:“这首诗乃李白所做,是《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当中的最后一首,原诗是:‘剑客重关蜀北门,上皇归马若云屯。少帝长安开紫极,双悬日月照乾坤。’意思很明显,是说天上同时悬有一对日月,人间同时存在两位皇帝。”
  卿卿听后面色阴沉,频频颔首。
  这时翠萍在楼下喊:“霑哥儿在楼上吗?小戏子十三龄来了,给老太太请安哪!也要给你请安哪。”
  “,来啦!”曹霑异常高兴,向她们做了个孙悟空的姿势,跑下楼去。
  十三龄今年十四了,高挑身材,细腰乍背,宽脑门儿,浓眉大眼。他是唱花脸的,脸上还真有一团正气,凛凛雄姿。


  老太太斜靠在短榻上,高高兴兴地听十三龄说话儿,地上摆着十个大文旦,圆圆的大大的看上去十分喜人。十三龄就坐在文旦旁边儿一个矮凳上,跟老太太说:“这趟我们戏班儿上杭州跑码头,还唱了几回堂会,唱堂会大伙都能分到赏钱,我没舍得花,买了十个大文旦,他们说这东西不酸,老年人吃着最合适,故而船一到江岸,我背上它们这哥儿十个,就给老祖宗送来了。我师父还夸我有良心,说老祖宗没白疼我。”
  “哈哈,哈哈”老太太开怀大笑:“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东西的小嘴儿多会说话啊,曹霑要能赶上你的一半儿就好喽。好!我不能辜负了你这一片孝心,一个文旦赏你一两银子。”
  “我可不要,我也没地方花去,长这么大我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攒着,你北京不是还有个老母亲吗?遇上机会,我回北京的时候,带你跟霑哥儿咱们一块去,回北京把银子孝敬给老母亲,也让她高兴高兴。来人哪,取银子来。”
  “嗻。”丫环答应了一声走啦。
  十三龄急忙趴在地上给老太太磕头:“谢谢老祖宗恩典!我要早知道一个文旦能领一两银子的赏,我怎么不运上一大船来呢?真笨!真笨!”
  说的满屋子的人全都哈哈大笑,乐得前仰后合。
  正在这时曹霑一步闯了进来,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十三龄给曹霑请了安。被曹霑一把抱住:“什么事儿,这么可乐?”
  老太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这个小猴崽子,可逗死人啦!我是有日子没怎么乐过了。好,好。你们玩儿去吧,让他慢慢地学给你听,去吧。”
  “嗻。”十三龄回答。
  “吃了晚饭再走,我让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就在霑儿那屋里吃,你们都随便点儿。”
  十三龄、曹霑同时给老太太请安:“谢老祖宗恩典。”
  他们出了内宅的大厅,手拉着手走在通往自己住处的路上。十三龄说:“刚才老祖宗还说,遇机会带咱们俩回北京。我真想这机会早日到啊!”
  “你离开北京有几年啦?”
  “两年多了。”
  “北京有母亲?”
  “还有个妹妹,叫明珠,跟你同岁。我妈一年老一年,还一身的病,明珠又小。我不回去,她们娘儿俩可依靠谁呀?”
  “你还有几年才能出师?”
  “还有一年多,不过出师之后,还得给师父白效三年力,然后才能自主去搭别的班儿,拿包银,可你要唱的不好,没点儿小名气,什么班儿也不会要你。”
  “唉,这也真够难的。”
  他们两个人边说边走,很快地就来到曹霑的居处,这个小院只有三间砖木结构的北房,两间耳房,前无廊后无厦,门上也没有题额,院子虽说不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和点缀,无非一条石案,两只石鼓而已。房门前栽了两株秋海棠,倒是满树果实累累,一簇一簇红中透紫,真像一颗颗玛瑙一样。三间北房是两明一暗,暗间自然是曹霑的卧室,明间是书房,书房中除去函函古笈、累累叠叠的书架,和一般日用家具之外,最显眼的就是那张黄花梨木的大书案。据说这是汉府的遗物,这张书案不独花纹美观,木理清晰,而且平整光滑、反光照人,案上画册笔砚,浓墨喷香。
  曹霑一进屋门就喊:“翠萍姐!翠萍姐!”翠萍应声从里间屋走了出来:“什么事儿?茶已然沏好了。”
  “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你的月钱一个子也没动啊。”
  “都拿来。”
  “有什么用处?”
  “给十三龄。”
  翠萍冲着十三龄一笑:“这回你可发了,有十好几两哪。”说完又回到里间屋去了。
  十三龄急忙拦阻:“哎哎哎,我不要银子,刚才老祖宗已然赏了我十两啦!”
  “不对,老祖宗那是赏的,我是赠的。你看看,我既无兄弟,又无姐妹,两年前咱们结识之后,我可没把你当外人,我就拿你当作我的哥哥,咱们结为金兰之交吧,你是大哥,今后我就叫你龄哥。”
 “不不不,千万使不得!你是什么人,富家公子,我,一个臭唱戏的,贱民,下九流”
  “龄哥,你说错了,我可不是富家公子,我们家是包衣、奴才,真正的贱民,八阿哥允禩的母亲如何?康熙皇帝还说她是辛者库的贱妇呢,辛者库指的就是包衣、奴才。”
  “霑哥儿,甭管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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