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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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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辽兵并不冲进来抢掠。一个领头的着汉人长衫的黄脸青年拨转马头,到了一辆华贵宽大的车前,冲着车帷里怒喝:“你到底还要他们陪着我‘逃’多远?都到这儿了,还不遣他们走?”一口如假包换的冀北口音。顾把总一头雾水:逃?敢情这是群逃兵,来投奔我大宋的?奶巴个羔子,事情整个弄反了!

  华贵大车的车帷掀起,一个锦衣少年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被气出来了:“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一路上,就像这样骂来骂去的, 我我几时招你惹你了!”

  那黄脸青年正是赵长安,他别过脸,悻悻然地道:“别彷话,你就明明白白地说吧!”马鞭一指三四百人,“这些人到底还要跟我走多远?”耶律燕哥咬了咬牙:“你看他们就这么不顺眼?”赵长安眼望别处,马鞭烦躁地敲着马镫。见他如此,耶律燕哥忍气吞声:“那等吃了饭,我就叫他们回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赵长安愈加烦躁:“不成!我没银子付他们的饭钱!”耶律燕哥记着临行前耶律隆兴的嘱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命车旁的两侍卫带队回去。

  两侍卫怒视赵长安,恨得牙痒痒,这时听主子发话,两人咬牙道:“主人,兰公子既是不喜欢我们,莫如我们一道回去吧?”

  赵长安真正求之不得,连声道:“对对,你就跟他们回去吧,反正我那儿你去了也住不惯。”耶律燕哥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为你,把家里人全得罪光了,现在你让我回哪儿去?”

  “公子”后面一辆车的车帷掀开,一个青衫少年下车赶来,怯怯地道,“公子,你就莫再为难她了”话未完,“刷”的,一下,耶律燕哥已一皮鞭抽过来:“滚开!贱婢,主子们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赵长安疾挥鞭,已缠住了耶律燕哥的马鞭,怒道:“燕哥,你敢打她?”

  “我凭什么不钝打?主子打奴才,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耶律燕哥豁出去了,“班里、奴哥,来,把她的满口牙都给本公主抽了!”

  “你们谁敢?”赵长安一勒缰绳,挡在子青身前,斜睨耶律燕哥,“你是公主?她也是公主!她是我大宋不折不扣的公主,封号奉华!”赵长安冷眼一扫那些摩拳擦掌的侍卫,“你们这些奴才,谁要敢碰公主殿下一下,我就用剑把他们的爪子全剁下来!”众辽侍卫都怔住了,子青则急得眼泪汪汪。

  正当其时,子青下来的那辆车中有人咳嗽:“你们都莫再闹了。公主,你就让你的人都走吧;公子,公主与你也算有恩,有什么不顺心的,回到东京再说。大于白日的,当着那么多的人,你闹个什么穷劲儿?”赵长安听了这病人的话,头扭向一边,一眼都不看耶律燕哥。

  耶律燕哥咬了半天的嘴唇,一挥手:“滚!”班里、奴哥一心回护主子,却碰了一鼻子灰,均觉好没意思。二人悻悻地一扬手,除了车夫和十几名护车的侍卫及八名陪嫁的宫女,一众人马转眼全走得千干净净。

  赵长安下马,马鞭随手一扔,自有一辽兵接了过去。他心烦意乱地进了饭馆,全不理会众人奇怪的眼神。他寻了副座头坐下,子青、耶律燕哥也扶着游凡凤进来了。耶律燕哥一看桌旁的条凳,皱眉,喝令一侍卫去找把椅子来,侍卫忙奔到掌柜面前,要找把宽大的圈椅。

  “喔,好好好。”胖掌柜点头如捣蒜。须臾椅子抬来,早有机灵的侍卫拿来软毛椅垫置在椅中,又将一床软毛锦毡覆住椅背及扶手,这才扶游凡凤小心坐下,然后用一袭锦氅裹住他的双膝。赵长安脸色不觉稍霁,温言招呼耶律燕哥也坐。在这四天里,耶律燕哥被他冷脸相对,冷言相斥,此时才总算看见他的一丝好脸色,不禁粲然。

  众食客既见辽兵不是来打草谷,一颗心便都放回了肚子里,遂又猜拳行令、哄嚷热闹了起来。这时一帮汉子正口沫横飞,说的正是静塞之役。

  “这次俺哥几个能活着回来,真多亏了宁少掌门,要不是他白天黑夜地赶了来,俺汪天宝这次可就裁那里头啦!”

  “咦?汪大哥,怎么小弟听说的,跟你说的不一样呀?听青城山的裘鼻子老道说,这次大战十八万西夏兵,是个姓白的吐蕃喇嘛出的主意,宁少掌门作的指挥?”

  “嗨!这都哪儿跟哪儿呀,邱兄,你整个都弄反了!出主意的人不姓白,也不是喇嘛。”

  邱兄大是不乐:“罗大可,那你说是谁?”

  “是我大宋的一个和尚,法名悟清,出家前姓黄,这次他也是要找赵长安,为他被金龙会残杀的师兄弟报仇,正好赶上城被围,宁少掌门知道他足智多谋,就连夜请了他来,反关房门,两人整整筹划了三天三夜,才想出了那条水攻妙计。宁少掌门率领我大宋的一百多英雄,挖开了城外那条叫好水川的大河,那大水淹得那个惨哪,让西夏那帮龟儿子全哭爹叫娘”

  罗大可在天虎帮的辈分较高,说的话当然更真实可信,而汪天宝胡吹大气,没成想撞上个“真知道”那一战的人,当下低头夹菜,不敢再做声。

  耶律燕哥、子青听罗大可信口开河,而众人还屏息静气地听着,二人暗中笑得肚痛,不禁一齐偷觑赵长安,见他面色如常,只专心吃饭,而游凡凤则嘴角含笑,听一句“水淹西夏大军”的战况,便饮一小口酒,状甚享受。

  罗大可吹嘘完静塞城之役,话头又绕回赵长安身上:“你们晓得大魔头赵长安为什么逃去西夏吗?他在中原呆不下去啦!可没成想我们会追过去,他小子就撺掇西夏皇帝出兵,嘿嘿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听说西夏皇帝吃了这个大败仗,一火起,已把他撵出了兴庆,他没路走,现在好像又回咱大宋来了。”

  邱、罗、汪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插道:“三位大哥,你们的消息蛮灵的嘛,居然连这么机密的大事都晓得了?”三人回头,见说话之人正是那个辽国公主。

  耶律燕哥本就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此时一笑,百媚俱生,三人脑中“嗡”的一下,立刻浑身都轻了三两。她笑语嫣然地说,有事要向三人讨教。三入乐不可支,连连答应。

  寒暄一番后,耶律燕哥在三人上首坐下:“刚才听三位大哥说,赵长安在中原,好像杀了很多的人?”

  “嗨,你不是我们这儿的,好多事不晓得。那大魔头几年前就弄个金龙会出来,杀人劫财,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年许是银子抢够了,突然换了章法,专去杀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仅仅七、八两个月,他就杀了江南晏府的晏天良晏财神,冀东齐鸣飞齐老爷子,川北‘一枪震陇川’王大侠,药师岭的秦二雨、秦二雪秦氏双侠,南齐郡‘擎天门’的谢赫清谢掌门,还有江西迎风楼的

  楼主戴义敬”

  这边罗大可每说一个人的名字,那边游凡凤便皱一下眉。这些人,在江湖中无一不是声名显赫、口碑极好,现有人为陷害赵长安,竟一气杀了这么多名侠望宿。这些人的亲朋、门生、弟子,有谁能饶得了赵长安?唉,看来,事情是越来越棘手了。难怪这次静塞城中,会有如许多的江湖中人要去寻赵长安的晦气,可这些人是怎么认定赵长安就是凶手的呢?

  他想到这儿的时候,耶律燕哥也问到了这儿。

  罗大可道:“被杀的人,血流满地,伤口都不是要害,可却都死了,明显是伤口的血不能凝固,流尽而死的。天下除了缘灭剑,还有哪种兵刃会有这种结果?”那邱兄插道:“而谢赫清、戴义敬,在咽气前,被家人弟子发现时都还能说话。他们亲口说,伤他们的人是一个白袍金冠的美少年,使一柄乌黑长剑。赵长安的功夫其实也不怎么好,可那缘灭剑”说到这儿,邱兄眼中充满了恐惧,“两人一个被刺伤了左肩,一个被划破了腹部,结果伤口不但腐烂发臭,而且无论用什么金疮药、止血散都不能止血,还疼得死去活来。后来两位前辈都不是因为血淌干死的,而是他们的儿子、大弟子,不忍心看他们再遭罪,在他们的苦苦哀求下,喂他们毒药死的。”

  耶律燕哥打了个寒战,问:“那你们又怎么晓得赵长安回中原了呢?”

  “咳!这几天,中原又有好几个人被缘灭剑杀死了,出了那畜生,还有谁会恁丧德?”

  “那他这样胡乱杀人,总该有介缘由吧?”

  “俺们又不是他肚里的虫子,哪知道?许是他脑子有毛病,或是个嗜血的狂魔,一天不杀人,这日子就没法过?反正他官大得很,皇帝又宠他,杀了也就杀了,谁都拿他没治。”

  耶律燕哥发愣半晌,忽然一笑:“不过,这样倒也好,听说你们南朝有好多女孩子,想他想得觉不睡、饭不吃,白天黑夜一门心思地算计着要做他的世子妃。现在好了,他既成了这样,那些女孩子们也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嗨,你又说反了,事情正好倒了个个儿!现在喜欢他的小娘子,比以前越发多了!那些小娘子们说了,以前,也喜欢他,可毕竟他身份高贵、文才高妙、武功高相也高明,倒让奴家觉得,他像个圣人,倒教奴家高攀不起。”邱兄捏细嗓音,学女孩子娇滴滴地发嗲,“现在好了,他总算也有了点儿毛病,倒更加让人疼了。爱杀人有什么?反正又没杀我们。再者,被杀的人许是本来就该死,世子殿下杀他们,不定也是为民除害呢!”

  游凡凤忽然大笑,但牵动伤口,立时大咳起来,一路咳,一路还说笑:“这盘清蒸鱼做得实在不赖咳咳咳酒酒也酿得好。掌柜的,这顿饭,我我吃得太太过瘾了,咳咳咳,放赏,赏做这菜的厨子五两银子。”

  掌柜油脸放光:“好嘞!小靳子,快去把厨子老段叫出来,谢这位大爷的重赏。”赵长安“啪”地一放筷子:“你们吃吧,我吃好了。”“腾腾腾”几大步出门而去。游凡凤斜睨他的背影:“唉!受了咳咳老婆婆的数落,却拿自家闺女来来撒气,这算是哪一门子的英雄脾气?”

  饭罢,众人又往前行二十余里,在一个小镇的沽衣铺中买了衣服,耶律燕哥及众辽人全换了汉人穿戴。日暮进金城到总兵府,得到通报的兴安宇已在恭候,参拜叩见罢,赵长安方知,赵长平一行七日前已离城回东京去了。临行前赵长平留话:他若回来了,便立刻赶上去伴驾随侍。

  赵长安不敢耽搁,匆匆用罢晚饭,便在苍茫昀夜色中出了金城。目送他们的车驾消失在浓重的夜幕中,兴安宇心中叹息:以赵长安在当今御前所受的荣宠,又何须对那位太子爷如此畏惧?他这样卖力当差听遣,所为何来?

  赵长安等人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一夜,便到了陕西凤翔。路上子青曾问过他,是否清楚游凡凤败给萧太后的原因,他摇头道:“人生一世,每个人都有些不愿旁人知晓的内情。叔叔若愿意告诉我,自然会说,他若是不愿意,我又何必去问?倒让他作难。”

  “哦!”子青欲言又止,赵长安并未看见她那复杂的眼神。

  入城一问,幸喜太子确在城中,现正驻驾太守府。赵长安不急着去拜诣赵长平,先包了一家客栈的所有上房,将游凡凤、耶律燕哥及十余辆大车、三十余辽人安顿好,然后带着子青安步当车,往太守府而去。没走多远,身后有人喊,是耶律燕哥气喘吁吁地赶来 了,拗着要一道去。

  到太守府大门外,赵长安亮了名帖,守门衙役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奔进去了。不过片刻工夫,以太守程守纯为首,凤翔的文武官员全跑出来了,才下青石台阶,便黑压压地跪了满地,此起彼伏地磕头请安。子青、耶律燕哥忙不迭避到一边。拜见既罢,程守纯侧签身子,在头里引路。

  到中堂,见赵长平已端坐堂中,而紧挨他并排坐着的,让赵长安心一酸,是晏荷影!他徐步上阶,到案前三尺远处站定,然后跪倒,唱名参拜,子青亦随在他身后跪拜。但耶律燕哥却立在一侧,一双凤眼灼灼打量晏荷影,直待看足看饱了,这才瞟了一眼赵长平。

  赵长安、子青俱惴惴不安,只恐赵长平又似上次在金城外兵营中一般发飙找茬。但出乎二人意料,赵长平冷冷地横了耶律燕哥一眼,未怒反笑:“宸王世子,这就是你替本官找回来的人?”

  赵长安垂首,低声道:“臣无能,没完成太子殿下交办的差事,没找到公主殿下。”

  “没找到?”赵长平侧目’似笑非笑地问,“没找到你跑这来做什么?”未等答话,又发作了,“没找到你还有脸来?说白了这种人,根本就没把本官的令旨当回事。别以为本富不清楚,你哪只眼睛里有本官?要不然的话,你会连这芝麻绿豆大的丁点儿小事都办不妤?你眼睛是不是长错地方,跑额头上去了?别仗着‘有人’撑你的腰就这么嚣张,人嘛,在天晴的时候,好赖还是防着点儿天阴的好!哼!别到时候自找罪孽,还冤枉命不好!这女人是谁?”

  赵长安连连叩头,一指耶律燕哥:“此女乃出居外藩的庄王的四女,延禧郡主,此次是要随臣一同进京觐见皇上。”

  赵长平怒道:“少跟本官扯这些!把脸上的东西揭下来,弄张这黄脸子给谁瞧?”赵长安忙揭下面皮。

  “听说。。。。。。”赵长平斜睨子青,“你把你的一个婢女。也封成了公主?你的权利未免也太大了吧?一个卑贱的奴婢都是公主,那你不是比当今圣上还尊贵了?”

  赵长安心中打了个突,太子怎会知道这个?忙叩首道:“臣不敢,臣怎敢如此大逆悖乱?臣确有封赏此女之意,不过不是公主。公主的位号至为尊贵,非臣下敢擅封。此次该女随臣前往西夏,一路对臣多有照拂,臣多亏得她服侍,方能九死一生、有惊无险地平安回来,为皇上、太子殿下千岁、朝廷继续尽忠效力。臣体念她的襄助之功,拟回京后向圣上请旨,封其为县主。”

  “哦?”赵长平瞄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子青,“本宫也觉得,她对你确实巴结卖力,封赏当然应该,封县主?干脆本宫做主,把她赏给你,做你的侧妃,不是更好?”赵长安不敢答言,连连叩首。赵长安才一出现,晏荷影心中就如打翻了五味瓶。才二十多日不见,他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神情亦是萎靡,心中没来由得一阵阵酸痛,但随即便怒焰大炽,因为她看到,子青还有那个延禧郡主,四只眼睛无一时一刻不萦绕在他身上。现再听赵长平如此说,更觉头脑发涨、牙根发痒。

  赵长平怒气稍平又问道:“冯由呢?”赵长安一怔,茫然无以应:“他不是随侍太子殿下千岁吗?”赵长安发急,“这么说,他没跟着太子殿下千岁?”

  “哼哼,狗奴才!”赵长平盯着他的眼睛,“那天你才走,他也就没了人影,本官逐以为他去追你了呢!”

  “他也太胆大了,怎么敢不听调遣?”赵长安气道,“待臣日后找到他,定要好好地责罚于他。”晏荷影忽娇声插言道:“哎哟,太子爷,你们倒是聊够了没?要说完了,咱们就回后堂去歇息吧!明天一早,咱们不是还要回东京吗?”

  赵长平似乎有些迷茫:“明天一早回东京?”

  “是呀!殿下不是早就答应过我,要带我进皇宫见见皇上,开开眼界,然后再让我在您的东官里住上几天,享一享那难得的福气?这还是三天前,咱们在碧澜园赏花的时候,殿下亲口答允我的!”

  赵长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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