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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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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一殿中人,除了子青,全都目瞪口呆。

  缘灭长安第十九章 金殿遍生莲

  卫慕嬷嬷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原来,你才是正主?这次你家主人学乖了,居然拿她来作掩饰。”她一瞟子青,接着说道,“好吧,沈公子,你可以随老身进去了。至于她嘛。。。。。。我家法师是化外高人,从不近女色!”

  赵长安也不想子青留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忙道:“奴才可否劳烦卫嬷嬷,派一辆车送她城?”

  卫慕嬷嬷见他如此人才,知他决非凡俗之人,现下自己便该上力地巴结他,以为今后的晋升之阶,便谄笑道:“沈公子,您马上就是新贵了,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老奴就成,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态度前倨后恭,立时判若两人。

  赵长安不懂她说的“新贵”为何,此时也无暇细想,只嘱子青回城后等他。卫慕嬷嬷当即命人派车将子青送回兴庆。然后,她陪着赵长安,出殿往东,一路走一路献殷勤:“赵公子,我家法师供着佛菩萨,您见他以前,要先沐浴更衣才行。”将他引到了一座大殿前。

  赵长安一怔。道:“这倒正合奴才的口味儿。奴才一路过来,全是黄灰沙子,早就脏得不成样了,倒正想好好地洗一洗。”于是徐步上阶,两名褐衣太监打起皮门帘。赵长安进到殿中,见里面用两道纱帐从中隔开,四名执拂太监躬身掀开那两道纱帐,他缓步入内,这才看见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水池,热气腾腾,水雾氤氲,四围均镶着汉白玉石,上面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极其华美妍丽。

  两名蓝袍太监趋身上前,要为赵长安宽衣。他摆手,自除了衣裳,进到水中,一洗连日来身上的征尘。洗浴已罢,两名太监托着更换的衣饰过来伺候。赵长安一见,不禁皱眉:居然又是白袍金冠!且还薰得浓香刺鼻。“可否换一套别的衣衫?”他问道。但两名太监木然不应,他只得由两人服侍着穿上白袍,然后一个老太监领着六名小太监过来伺候他梳头。

  他坐在椅中,心中苦笑:万圣法师好大的架子、好大的势力,简直就像是欢乐宫的主人!没藏兄妹俩简直是在佞佛!但同时,他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但究竟不对在何处,他却说不出来。

  老太监将四具香薰环于他身周,喷香的龙涎让他无法喘气,然后四个小太监轻捷利落地为他净面、束发,再簪上金冠。他的十指指甲十分光洁整齐,无须再作修饰。

  老太监上下一瞅,非常满意,于是端来一盏浸着鲜花花瓣儿的水,让他漱口。他接过,哭笑不得,便是去见如来佛祖,只怕也不须如此麻烦!苦笑着漱过了口,他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老太监居然又捧来一粒香丸“请公子含在嘴里,不然气味儿会熏着了法师。”熏着法师?此时,通体浓香的他待会儿不要熏晕了法师就阿弥陀佛了。他要崩溃了,噙着香丸,以眼色询问,还有什么新鲜奇巧的花样?

  老太监道:“轿子已在外面候着了,公子请吧。”赵长安出殿一看,卫慕嬷嬷身后是一乘软轿,请他上了软轿,四名太监抬起,她随在轿后,一行人轻捷无声地向东而去。

  一会儿,来到一座宫门前,赵长安下轿,卫慕嬷嬷引他进门,只见一道门后又是一道门,层层叠叠的,不知有多少重。每道门旁都侍立着许多妙龄宫女,见卫慕嬷嬷又带人进来,俱垂首敛

  手,屏声静气,只是当赵长安经过她们身旁时,她们才敢用眼角的余光偷窥他,一见之下,眼中均满是惊讶、惋惜。

  行到尽头,一个宫女迎上来,卫慕嬷嬷连忙行礼道:“妙花姑娘,人带来了。”

  妙花一瞥赵长安,立时浑身一震,良久,方定了定神,问卫慕嬷嬷:“就是他?”

  “是啊!没想到这次的货这么出色,法师一定会很满意的。”妙花亦点头,深有同感。

  赵长安曾经被人视作尊贵的殿下、武功的高人、诗文的才子、残暴的魔头、狡诈的恶棍、贪婪的小人,不料,今晚在西夏的离宫中,在两名宫人的口里,却成了一件“货”。他自觉平生所听到过的对自己的评论,以今晚的最匪夷所思、荒谬绝伦。

  妙花狠狠地剜了他两眼,方引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来到一扇厚重高大的铁门前。她用一柄小铜锤敲击门环,铮铮有声,片刻,铁门轰然作响,开启了一条仅容一人出入的缝隙。立刻,门缝内传来一阵曼妙的丝竹之声,还有一股呛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赵长安不禁皱眉。

  “进去吧,好好伺候,别自讨苦吃。”眼望他跨过门槛,妙花眼中居然也满是惋惜。

  才迈进门槛,铁门便在身后关闭了。赵长安抬眼一扫,立刻大吃一惊,怔在当地。他出身皇室,备极尊宠,后又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阵仗、大场面没见过?但此时,眼前的景象,仍令他目瞪口呆。

  只见自己身处一座恢宏富丽的大殿,殿中燃着上千支粗如儿臂的巨烛。那些黄金器物上,镶满了宝石、翡翠、珍珠、玛瑙、珊瑚。。。。。。不计其数的珍宝,被明亮逾白昼的烛光一映,五色斑谰,相互映衬,交织成一片灿烂、瑰丽、辉煌的光华,足可迷炫任何人的双眼。珠光,和着宝气,晃得他眼睛都有些花了。

  但真正令他眼花缭乱的,却是人!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十人、二十个,而是。。。。。。上百个!而这上百个人也非同一般,全都是少年!风度翩翩,潇洒俊秀的美少年!

  不过,最令他发愣的,却是这上百个美少年尽皆衣白袍、发金冠,与自己此时身上一样穿戴!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殿内。只见一些少年席地而坐,正奏琴吹箫;一些少年正在巨幅猩红波斯软地毯上,挥袖作舞;一些少年则启唇而歌,歌声温柔委婉,令人心醉神迷。

  还有一些少年,端着黄金盆、碧玉盘、丝拂尘、银痰盂、香薰炉、龙纹灯、凤尾尊、象牙扇。。。。。。侍立在殿的两侧,随时听候召唤。

  而最最俊美迷人的十余少年,则跪绕在大殿正中一张铺着雪山毛驼皮毛的巨榻前,伺候一个正半卧在一名少年怀中,背对赵长安的女子。

  这女子髻上簪着一尺长的发簪,簪以玳帽为簪股,上立凤凰,以翡翠为毛忌,下嵌白珠,垂以黄金饰物。女子身着鹅黄上衫,团领、大袖,衫上遍绣折枝牡丹、芙蓉花,以金线圈之。下着珠络缝金带朱裙,足蹬岐头履,履上镶嵌云状金钿。

  当赵长安进殿时,一个少年正将一颗紫艳的葡萄喂入她口中,另一个少年则为她按揉双腿,还有一个少年伏在榻前,脸上堆着最甜媚的笑容,张嘴承接她吐出的每一粒果核。

  见有人进来,众少年用眼角扫了他一眼,然后就全怔住了,不觉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脸上全现出嫉妒和幸灾乐祸的表情来。片刻前还喧闹欢腾的大殿,立刻变得安静了。

  女子诧问其故,扶着她头的少年答,进来了一个人。“一个人?本后还以为。。。。。。进来了一个妖怪呢!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吓成了这样!”

  本后?赵长安一怔,随即恍然:从背影看,女子年不过二十三四,除了西夏国君的母亲没藏氏,不会再有什么女子自称“本后”了。可她怎么对外故弄玄虚,自称法师?是了,她以太后之尊,却于深宫中豢养了如此多的少年供其淫乐,这种丑事若传扬出去,那可真是骇人听闻,贻笑大方,是以她才使了个“障耳法”。

  一个少年端着金盆,趋身榻前,欲为她洗脚。没藏氏道:“放着,让新来的人干。”

  赵长安失笑,一瞥眼,见不远处有一把铺着软毛毯子的胡椅,于是徐步过去,坐下,往后一靠,双臂搁在扶手上,状甚闲适。见他如此,所有少年一时均相顾失色。

  没藏氏不耐烦地问:“怎么回事,人呢?还不过来?”捧着她头的少年结结巴巴地道:“他。。。。。。他。。。。。。坐。。。。。。坐下了。”

  没藏氏一怔,随即笑了,笑声清脆悦耳,自有一种慑人魂魄的魔力:“哦?胆子蛮大的嘛!”忽然,将脚轻轻一缩,“你弄疼本后了。”

  正为她按揉双腿的少年一呆,当即面色惨白的叩头:“娘娘饶命,奴才一时不小心,求娘娘宽恕。”没藏氏鼻中“哼”了一声:“拖到偏殿去。”两名少年上前,擒住按腿少年的双臂,将他拖拉下榻。按腿少年突然发力,双手疾往旁一挥,用的竟是中原武林中声名显赫的飞鹰山章家的“飞鹰三十六式”中的第二十七式——“振翅高飞”。

  擒他的两名少年不及防备,双双被抛了出去,一个撞在殿壁上,定住身形,飘飘落下,是河北沧州盖世天的“铁链锁横江”身法。另一个眼看就要撞到大梁上,却凌空一个倒翻身,横掠三丈,随即一扶梁柱,轻巧落下,姿势潇洒,应变急速,倒像云南侗王的“越江飞”轻功。这一切,竟发生在兔起鹘落的一瞬间。赵长安心思:这三个年岁均不过二十左右,身手却俱是不俗,若假以时日,今后在武学上的造诣定不可限量。

  三人于刹那间各展示了炫目的功夫,而没藏氏却只若未见,连手指尖都没动一下。她对按腿少年柔声道:“唉,你这又是何苦呢?现在让本后怎么饶你?”

  少年仰天惨笑:“哈哈哈。。。。。。淫后,你会饶我?我章鹰志从进来的那天起就不想活了,忍辱偷生,为的不过是有一天能杀了你这淫后,一雪你加在我身上的耻辱。现在我志未成,但你也休想再折辱我!大丈夫死则死尔,要我再受那种折磨,却是万万不能!”

  没藏氏冷笑道:“好,能说出这种话来,也还算是有骨头的。只可惜,既然在这里,你以为想如何就如何吗?”

  章鹰志纵声大笑,忽然双臂一振。赵长安发觉情形不对,但未及出手,章鹰志右手五指已深深插入自己的咽喉,跟着用力一拔,他的脖颈立刻血肉绽翻,血如泉涌,笑声未毕,人已气绝。殿中上百人,除赵长安外,居然都面无表情,对此种场面,似早已司空见惯了。

  赵长安皱眉,章鹰志宁可自杀,也不愿被带到偏殿去,难道。。。。。。被带去偏殿,意味着比死还要可怕?而没藏氏到底有何手段,竟能令这上百个血气方刚、身怀上乘武功的少年甘愿受尽淫辱,也不反抗?

  就在他思索时,殿内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欢乐景象。尸体已经拖走,血迹也已擦净,便连那一丝血腥味也被浓烈的甜香淹没了。一个生命无声无息地从世上消亡了,直似世间便从未有过章鹰志这么一个人。

  没藏氏轻叹一口气:“现在,你。。。。。。应该已经清楚,惹火本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了吧?难道,你还要坐等本后来'请'你吗?”

  赵长安笑而不答,随手拿起椅边几上的一把金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金色的酒盏与醇美的红酒交相辉映,令人酒未沾唇,已经陶然。他呷了一口,满意地笑了:确是五十年陈酿的玉殿春!

  “三个月前,你家主人送来的那个,都不敢像你一样骄恣放肆,可还是冒犯本后,最后被送去了偏殿。莫非,今夜你也想步他的后尘?”

  赵长安面色如常,但却一怔:三个月前?他立刻反应过来:唉,错了,错尽错绝,昭阳根本就不在这儿,事实上,她可能根本就没来西夏,自己却冒冒失失地陷进来了。罢罢罢,既已来了,且先享受一番这西夏皇宫的富贵景象再说。

  众少年见他如此不知死活,都惊呆了,一时间,看他的眼光都像在看一个死人。没藏氏却笑了:“你们四个,去,把这位贵人替本后‘请’过来,本后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尊贵?”话音中净是狰狞。四名围簇着她的少年连忙起身,向赵长安逼过来。

  弦乐未停,歌声不止,舞蹈正欢,又有人将伏尸于地了。可这又关少年们何事?死人,这不是很平常、很简单的一件事吗?只要死的不是自己,那死的是谁,如何死法,死多少个,又与自己有何相干?

  赵长安斜瞄那已逼到近前,伸手来拿自己双肩、双臂的四人,悠然笑了。四人倏然出手,武功俱是不弱。拿肩的二人,一个使“勾魂擒拿手”,一个用“大力伏魔爪”,而擒臂的两名少年更是不俗,左边那人,左掌微张,右手斜划,作蛇行状,上下微微颤动,竟是少林寺的“降妖五象拳”;而右首少年双足不丁不八,身形渊停岳峙,双臂微张,向内收拢,就这么一下,竟隐隐有风雷之声,是赫州刘振天家传的“擒龙六绝式”。

  四人各展平生绝学,这合力一擒,天底下能避得开的人,还真是不多。少林寺方丈弘慧大师也许可以避开,四海会少掌门宁致远也许也能闪过,另尚有那么八九个人,拼着衣服被扯破,肩臂被爪抓伤,也能冲出去,但这个含笑斜倚,年纪顶多二十一二的青年,凭什么又能逃过这四人的合力一拿?

  但是,当八只手刚要触及赵长安的白衣时,忽然间,便有一阵清新宜人的风拂晓过四人的面庞,刹那间,四人已抓住了一样东西,但被他们紧紧攥住的,却并不是赵长安的肩臂,而是一张胡椅!

  待他们再定睛看时,他们要擒拿的人,正端着一盏满盛红酒的盏,立在距四人不足一丈远的胡毡上,意态舒闲的望着四人。四人一怔,随即齐齐踊身扑了过去。

  赵长安脚向左一滑,口中吟道:“这边走,那边走。。。。。。”四人又扑了个空。那边厢,没藏氏发怒了,喝斥所有少年都去抓他。弹乐、唱歌、舞蹈及侍立的少年这边急忙向赵长安拥过来。

  赵长安衣袂飘举,步法轻盈,口中仍然不停:“只是寻花柳。。。。。。”他的身形灵逸俊秀,而步法竟是绝顶的神奇!

  明明看着他就要被三名少年抓到左肩了,可也不知怎么,他一转知,三人抓住的,却是自右边冲过来的四名少年。他才侧身,便见五名少年已堵住了去路,与此同时,八九名少年将他的左右两边及退路尽皆封死。

  他举杯微笑,不疾不徐:“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起脚一钩,那正用“鸳鸯连环腿“扫他双膝的少年”扑通“一声横摔在地,倒下时绊翻了正攻击赵长安后心的另一少年,这少年又碰倒了旁边的数人,”扑通“、”唉呀”声中,围着他的十余少年尽数倒地。

  赵长安脚步不停,在百余少年中穿插游走:“翠钿蝉鬓映春妆,龙烛祛秋寒,笛歌笙舞,珠欢玉笑。。。。。。”吟声不停,但是没人能碰到他的一片衣角,更遑论抓住,反是随着他身影的晃动,众少年纷纷倒下。

  白衫闪过榻前,没藏氏只瞟见了飘飞的一角衣袂。惊鸿一瞥!这一角衣袂,淡逸如雪,轻盈似梦,飞扬轻举,如天人掠过。没藏氏浑身剧震,猛地撑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翩若惊鸿,行若飞风的身影,傻了!

  赵长安如一缕清新悠远的山风,在殿中回旋。他左伸一脚,倒了六七名少年,右足后钩,又有几人“扑通”落地,往前一转身,一排人“唉呀”后仰。“花飞似雪,月残如梦。”他微笑徐退,又坐回了胡椅中,“谁与同欢?”

  他一圈逛下来,所有少年全都前仰后翻、横七竖八。“唉哟”声中,一个个尚未及爬起身来,而没藏氏早呆了,她下榻,痴痴地向他走来:“好人才,好气底,好才情,好胆色!天底下,像你这样的人,本后还从没见过。不过。。。。。。。有一个人,一个传说中的,也许,亦有你这样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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