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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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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厉声喝令兴安宇马上去围剿,不然就要小心他的脑袋。

  遍体流汗的兴安宇忙不迭地连声答应着,鳞抖壳颤地退出去,心道:“完了,完了,完了!不成想,今天自己的一条老命,要送在这儿了!”

  随即,只听帐外号令连连,人声杂沓,兴安宇点齐一万精兵,并各种攻击的武器,赶往玉桂山庄。

  赵长平打量赵长安,道:“宸王世子,你是我大宋臣子,朝廷对你一向不薄,你却胳膊肘往外拐,里外勾结、私通敌国,你该明白,这是款什么大罪?”晏荷影一听,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罗织罪名、陷人于死的手段,竟比楚廉忠还要高明百倍!又想,赵长安虽没真的犯下“里外勾结、私通敌国”的大罪,但他却残害良善、滥杀无辜,赵长平杀他的手段虽不太光明磊落,用心却是对的,以非常之手段,行此正义之行,倒也没什么不妥。可见自己的家仇即将得报,赵长安立刻便要伏尸于地,她没来由的,却只是心痛如绞,殊无半分欢欣畅快之感。

  “里外勾结,私通敌国,这是十恶不赦大罪中的第三款——谋叛!”帐内正紧张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当儿,忽有一人冷冷地道,“普天之下,无论他是何人,有何等尊崇的身份,只要犯了十恶不赦大罪中的任一款罪,按我大宋律例,都要凌迟处死。不过殿下既是金枝玉叶,要是一刀一刀地割,未免太有失我大宋皇家的体面”

  众人偷眼一看,说话的是冯由。他唇边含着一丝笑意,越众而前,款步到赵长安身边,搀他起身。赵长安挣脱他的搀扶,只端凝地跪着不动。

  冯由迎视赵长平阴狠的目光,毫不畏惧地道:“而且,我早就晓得,太子殿下天性仁慈善良,这些年来对殿下又一直‘优容照护’,恩遇之隆,真正叫我们这些旁人看了也‘感激赞叹’。所以这次殿下他才会甘冒奇险、亲蹈险地、深入虎穴来救您,以报答您对他这么多年来的‘提携照顾’之恩。今天,您虽也清楚殿下罪行昭彰、十恶不赦,可看在同为皇室血胤的分上,定会对殿下从轻发落,至多不过判他一个斩立决罢了,说不定还会念在殿下年纪轻轻且是初犯的分上,改斩为绞,也能让他留一个全尸,以全皇族的体面。”他嘴角下撇,望了望双手已开始哆嗦的赵长平,接着道,“而太子殿下今天非但行事英明果决,为我大宋除去了一个卖国的巨奸,还上体亲心,全了皇上仁德怜下的圣意。他日回京后,皇上定会对太子殿下今日的圣明之举万分欣慰,龙心大悦之余,也许立刻就会退居深宫,颐养天年,禅位于太子殿下您,让您立刻就称帝称尊也说不定”

  他才开始嘲骂,赵长安便用眼色连连阻止,此时听他越说越不得了,而赵长平的一张脸已涨成了猪肝,赵长安便厉声喝止他不要再说了。冯由冷笑不绝,一步便逼到了赵长平眼前:“殿下通敌卖国,其罪当诛,我是他的奴才,按律也当一体治罪。现就请太子殿下先要了我冯某人的脑袋,再一索子绞死罪大恶极的殿下!”他话音才落,赵长平便觉一股刚劲清寒之气疾扑而至,眨眼间,这股杀气已将他全身尽皆笼罩,他非但半步也挪动不了,且觉如堕数九寒天的冰窟中,全身皮肤,一寸一寸地战栗起来。

  正当其时,帐外人喧马嘶,嘈杂吵闹,有人大声通禀,是兴安宇回来了。赵长平呼吸凝滞,气都喘不了,根本无法开口说话。赵长安低声令冯由退到帐外去,见他仍冷冷地盯着赵长平不动,发怒了:“冯先生,您要陷我于‘谋逆’的大罪吗?”

  冯由看了看他发白的脸色,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帐门边,回头道:“太子殿下千岁,冯某在外面,候着您赐死的令旨。”掉头出帐。赵长平惊魂初定,颤声命兴安宇进来。待兴安宇进帐拜倒,他已恢复了威严的仪态。兴安宇一看,见赵长安仍跪着,诧异间,不禁对赵长平生出了一丝鄙薄不忿。

  赵长平负手,冷冷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兴安宇回答道:“臣奉太子殿下的令旨,率大军前去围剿辽国的敌酋,还没到,远远儿的就见火起,等赶到近前一看,果然果然”

  “果然怎样?”赵长平显得极不耐烦。兴安宇偷眼瞅了瞅赵长安,接着说道:“果然不出世子殿下所料,那个酋妇和她的下人,全都因震慑于太子殿下您的神威,落荒而逃了,而且而且”兴安宇忍不住又瞅了一眼赵长安,“而且整个山庄,全都被那个酋妇一把火烧成了白地,片瓦不留。”

  赵长平张口结舌,又羞又恼,良久,方命赵长安和兴安宇都起来。“本宫刚才是急着想剿灭敌人,对你就严厉了一点儿,话说得也稍重了些。”他对赵长安诚恳地道,“世子心里不会有什么吧?”

  赵长安躬身,低眉垂目,道赵长平公忠体国,自己对他感激涕零,不敢有一丝芥蒂。赵长平笑得十分欣慰,亲切地拉起他的手道:“世子果然懂道理,这样本宫就放心了。”说完又蹙眉道,“本宫这次来是有事,等以后回京,像本宫遇见世子这种小事情,好像就不要再让皇上知道分心了。”

  赵长安垂首:“臣明白。臣马上吩咐下去,令臣的下属们谨言慎行,绝计不会让太子殿下异日回京之后、廷前奏对之时有何不妥!”

  太子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甚嘉许:“世子果然反应快、心思灵,难怪皇上喜欢你。”赵长安低头,并不作声。兴安宇当即下令,将军队开回金城。

  当晚,赵长平、赵长安一行人仍宿在楚家花园,晚宴备办得极其丰盛,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直待阁外更起一鼓,众人方尽欢而散。

  赵长安回到园西的体国轩,才坐下,便听珠帘轻响,跟着是裙幅曳地的窸窣声。他心中立刻如巨鼓擂动,慌得手脚都没处放了,忙眼望别处,不知自己该如何应对来人。

  “殿下,奴婢来服侍您净手!”他一愕,不是晏荷影。回头,见一个髫龄少女捧着铜盆,轻盈地走了进来。他微觉失落,来的是子青。

  子青把盆放在檀木架上,取面巾侍立在侧。赵长安随便涮了涮手,接过面巾,擦净水渍,问道:“子青姑娘,你是我大宋的人吧?”子青低头,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赵长安坐下,也让她坐。但子青自道身为奴婢,不敢在他面前就坐。赵长安无法,只得也站了起来:“子青姑娘,你家乡在哪儿?我派人送姑娘回家去,不用再干这服侍人的差使了。”等了一下,不见回答,他微诧,见子青眼中已隐有泪光。

  子青摇头,忍泪道:“奴婢求求殿下,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现在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只求殿下可怜,收留奴婢,就只当奴婢是小猫小狗,爱打就打,爱骂就骂,只要能赏奴婢一口饭吃就行了。”

  赵长安听她左一个奴婢,右一个奴婢,皱眉道:“子青姑娘这么好的人才,又救过我,我怎么能拿姑娘你当下人使唤?以后姑娘别再自称奴婢了,姑娘家中有什么变故吗?怎么会没地方可去?家里的人呢?”

  子青答道:“奴婢祖上钱塘,母亲早没了,家里穷,三年前父亲带奴婢和三个哥哥来这里投奔亲戚,可亲戚早不知迁去了哪儿,没法子,奴婢的父亲只得又带奴婢们回去,可半道却撞上了打草谷的辽兵,把奴婢全家掳去了辽国。只因奴婢的性情还算和顺,就被派到了太后宫中使唤,这次太后来中原,身边要有个熟悉汉俗的婢女才方便,所以就把奴婢带来了。”

  赵长安沉思了一会儿,问子青的父兄现在辽国的何处,他设法派人去把他们救回来,再送子青一家人回钱塘。一语未毕,见她已泪如泉涌:“他们在被押去辽京的半道上想逃走,全被杀杀死了!”

  赵长安恻然,将自己的丝巾掏出递去,安慰道:“今天多亏姑娘帮忙,没在酒里掺‘销魂别离花露’,不然太子殿下和我都别想逃回来。现在姑娘既然一个人,却不知对于今后有什么打算?要有什么想法,只管告诉我,但凡我能办得到的,一定为姑娘你办妥!”

  子青拭泪哽咽道:“奴婢跟辽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今天救殿下也是应该的。奴婢生来就是伺候主子的命,哪还有其他的打算?只求殿下可怜,能让奴婢伺候您,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赵长安叹了口气,只说子青跟着他不方便。子青惨然色变,只当赵长安还是要撵她走,一双清澈明净的美目中满是惊悸惶恐,鼻翼抽动,泪水眼看着又要夺眶而出。赵长安连忙安抚,打算明天派人送她先回东京,暂且跟王太后做伴,等日后他回京,再定她的行止。

  子青面现喜色,盈盈下拜:“多谢殿下收留,奴婢在这儿先下叩头了。”赵长安扶住她,不让她下跪,正色道:“子青姑娘,你救过我,你我不是主仆,是朋友。姑娘今后若还是自称奴婢,我可是会生气的。”见他神色郑重,子青不敢再自称奴婢,只轻轻答应了一声:“是。”赵长安怜惜地让她早去安歇,明天就安排人送她回京,子青答应着走了。赵长安盘算,该派谁护送她回东京?

  却听珠帘又响,裙裾声去而复返,他抬首道:“子青姑娘”话未完,他全身剧震,整个人都傻了。烛光下,一个人美目流盼,面含微笑,缓缓而来。绝世的容光与明亮的烛光交相辉映,令人不辨是梦,还是真?

  “尹公子世子殿下,您骗得我好苦啊!”

  赵长安疾转身,用力撑扶桌面:“原原来是晏姑娘,我还以为晏姑娘这么晚来,什么事?”

  晏荷影抿嘴轻笑道:“唉其实呀,我早就来了,只是见您跟那位子青姑娘聊得正在兴头,不好搅扰,只得在外面等着。唉,殿下,您晓不晓得,我想您想得好苦,找您也找得好苦啊!”赵长安本就已跳得剧烈的心脏,一听这话,差点儿从口中跳出来了。他方寸大乱,脑中一阵阵地眩晕:“晏姑娘,找找我?”

  “是啊!”晏荷影侧目,盯着他微微发颤的背影,“打从分别以后,我一夜一夜的,也不晓得掉了多少回眼泪?殿下,您当初为什么要骗我,自称什么尹延年?”

  听她直抒胸臆,赵长安再也无法强作镇定,一转身,便看见了那双盈盈欲泣的泪眼,更是感动:“荷影,请你原谅,我不是存心要骗你,我娘姓尹,延年是我的小名,尹延年这个名字,只有我娘、太子殿下和宫里很少的几个人晓得。其实其实,自从姑苏分别之后,我我心里,也是唉!”他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晏荷影压抑着万分的恶心和怒火,探问他在姑苏分别后,又去了哪里。赵长安老实相告:他回东京后,华静君禀告有一群打西边来的茶商很可疑,他就带人赶去察看,然后跟着萧太后,从辽东、冀北、河套一路转悠过来,天天只在那深山老林里呆着。

  晏荷影问道:“这么说,近来江湖中发生的很多事情,殿下都不晓得?”赵长安摇头,关切地问晏荷影是不是又从家里跑出来了?晏荷影嫣然一笑道:“才不是呢!这次,是爹和哥哥们陪我一道出来的,我们在到处找您。”赵长安喜心翻倒:“你你是说”

  “我是说我们家,为了我,还有我们姑苏晏府,有件很重要的大事情,要跟您当面商量。”

  赵长安眼睛立刻明亮了,他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幸福来得太过突兀,又太过急骤,一时间,他只觉两腋生风,双足发飘,真正飘飘欲仙了。不自禁地,他便吐露了深藏心底的肺腑之言:“荷影,其实,还没离开姑苏的时候,我就晓得,我做错了!可你既和宁致远早有婚约,定者,定也!我又怎么能跟你回东京后,我我唉!可大错既已铸成,又怎么弥补?原只道今生今世我再也见不到你一面了,毕竟老天保佑,竟又让我见到了你,更难得的,是你的家人们也答允”

  “殿下,”晏荷影早就不耐烦了,“您今年二月初跑去钱塘,该不会是去游山玩水的吧?”

  赵长安并未看见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寒意:“哦!那次去钱塘,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太子殿下说等我到了之后,会有人来找我,有差事交办。可到那儿以后,一连十天都消磨了,就在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天幸让我遇见了你”

  “呵呵!”晏荷影又打断了他,“那后来在金陵,殿下为我请简神医,花费定然不少吧?”

  赵长安蹙眉道:“荷影,你不要老殿下殿下的,太生分了,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说起简神医,我还奇怪呢,那天我送他出客店后,就将三十两金子的诊金给他,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竟是白跑了一趟,还倒贴上那些挺值钱的茶盏褥垫等物什,真是奇哉怪也。”摇摇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晏荷影气极:“那那天晚上,您和我从朱承岱家跑出来后,您又返身回去,干了些什么?”

  “我当时内力不济,轻功就迟滞了,怕他们追上来,就到后院西角落的柴房里撒了些菜油,又点燃了一支半寸长的蜡烛,这样至多半刻工夫,蜡烛燃到尽头,就会引燃柴堆,柴房一起火,马骅他们就会返身去扑救,这样,就不会来追赶我们俩了。”

  晏荷影怒火大炽,但笑容却越发甜了:“殿下,您是不是以为,我爹和二哥都已经死了,无人对质,是以,随便您怎么说都行?”

  赵长安一惊,连忙追问她是怎么回事。晏荷影狂怒中说走了嘴,万分后悔,忙转头,娇嗔地说自己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赵长安舒了口气,苦笑摇头道:“荷影,你真是越来越唉,竟会拿自己父兄开这种要命的玩笑!”

  “好了嘛,您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有分寸,做事有节止,我这种傻大姐,又怎能像您一样胸有韬略,行事深沉,话也说得滴水不漏?”晏荷影端起一盏茶,递与赵长安,抿嘴一笑。这柔美的一笑,令赵长安看了不由得一呆。

  “殿下,好像您身上有块镌着金龙的铁牌,很好玩?”赵长安接过茶盏:“咦?你怎么晓得我有这样一块铁牌?”

  晏荷影笑着催促道:“快,拿出来我瞧瞧。”赵长安笑着,手一翻,已将那块铁牌递给了她:“喏,瞧吧,要喜欢就拿去。”晏荷影不接,只细细端详,见牌上的那条金龙在明亮的烛光中张牙舞爪,丑恶狰狞。

  她晕眩了,定了定神,嫣然笑道:“殿下,天下人都说,您有一柄举世无双的宝剑,叫作缘灭。殿下,您真有这样一柄宝剑吗?”

  赵长安的笑容消失了,他神色黯淡地点了点头。“哦?它在哪儿?我想看看。”晏荷影撅起嘴唇,赵长安不愿拂了她的意,摘下腰中系着的淡黄腰带,放在桌上。

  第十七章  莫厌金杯酒

  晏荷影一怔:“这就是缘灭剑?”

  “嗯。”赵长安点头。

  “可这明明就是条腰带嘛!”赵长安捏住带钩,往外轻轻一拉,明亮闪烁的烛火下,只见一柄其薄如纸、长三尺八寸、宽仅二指的长剑,已呈现在二人眼前。这剑剑身晶莹清亮,竟是透明的,靠近剑锷处,刻有八个芝英篆金字:缘由天起,分随人灭。

  整柄剑如一乱春水在桌上闪烁,似凝似散,若流若止,扑面一缕淡淡的清寒之气,泠泠入骨;剑上的那一缕寒气,已在刹那间传遍了看着它的人的全身。这寒气深入骨髓,透进心底,令你无法不颤抖、不心悸、不恐俱!

  晏荷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这这就是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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