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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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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兴“嗨”的一声,刀交左手,“刷刷刷”三刀,兜头劈将过来。刀光雪亮,被清晨的阳光一照,愈发耀眼,林兴身旁的两名侍卫被这刀光闪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马骅一笑,左掌在车辕上一拍,飞掠二丈,“呼”的一拳击向林兴前胸。他这一招后发先至,林兴的三刀才堪堪劈出,他这一拳已扫到了林兴胸前。林兴矬身,右腕下沉,三刀已化作一刀,直削对方的右肩。

  三十余骑侍卫也呼啸着,向四名挡路的汉子冲杀过去,意欲仗着人多马疾,突围而去。岂知这时山道两旁哨声又起,不知打哪儿又跃出许多人来,疾如飞鹰,往众侍卫的头顶飞菠口听“唉哟、啊呀、抨抨”声不绝,三十余侍卫,只一眨眼的工夫,倒有十余人栽落马下。

  赶车侍卫见势头不对,急忙抖开缰绳,欲催马夺路而逃。忽然,半空中什么一闪,未等反应过来,便觉自己右肋下一麻,“咕咚”一声,连对手什么样子都没瞧见,就已一头栽倒路旁。

  他躺在沙砾中,眼睁睁看着一个蓝衫青年大鸟般飞到车辕上,操起缰绳,顺手一鞭,驱动马车,一阵疾风般绝尘而去。

  车被劫走,林兴吃惊不小,他一连五刀逼开马骅,就要去追。但他才掠出不足三丈远,眼前人影疾晃,马骅已笑嘻嘻地挡住了他:“林侍卫长,我家少掌门不过是请你家殿下去聊聊,你不用这么着急上火,大热天的,中了暑可不好。”

  林兴大吼一声,连环刀直劈对方面门,招招只攻不守,马骅虽然说笑,手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漫漫黄沙中,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车一路狂奔,车内四人均被颠得昏天黑地,全身骨头好像都被一根根地拆散了。也不知这一通跑,走了有多远,到了什么地方,只觉道路渐渐平坦了,好像还有了流水声。终于,驾车人一声吆喝:“吁!”车总算是慢慢地停下了。

  待车停稳,驾车人一掀车帷,微笑招呼:“到了!请殿下下车吧。”趴在车板上的昭阳定了定神,抬手扶正早歪到一边去的金冠,瞪视这人,却见在翦翦的清风中,一名青年,正侧坐车辕。

  他身着柔软的碧蓝色长衫,那长衫在明丽的阳光下泛着莹莹的微光,腰系一根深蓝丝带。发髻光洁,笑容潇洒,气度从容,美玉般的脸上,一双清眸,如中秋之良月,又似夏夜之明星,闪闪发亮,相貌举止俊朗神气,令人油然而生亲近之意。

  昭阳愣了一下,心想:这世上,居然还会有另一个跟赵长安一样出众的人!回过神来,不禁大怒道:“强盗!反了你了!光天化日下,敢劫本宫的车驾?”

  青年微笑,拱手道:“在下四海会宁致远,因怕弟兄们不擅驾车,惊了王驾,故亲来侍奉。现冒昧请殿下移驾到此一叙,有何冒犯之处,还望请殿下见谅。”

  昭阳不答话,爬起身来,游目四顾,见车停在两座山梁之间,山脚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水轻快地喧哗着绕过车旁;岸边东一堆、西一簇地零落着丛丛杂树,虽是在这苦寒之地,又复人秋,但触目处却依然芳草过膝、绿意盎然,好一片明朗清新的秀色。

  车周围三三两两地,围着十一二个人。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年纪相貌虽各不相同,却俱气宇轩昂,从容不迫。只扫一眼,昭阳已明白:这帮人无一平庸之辈!其中尤以宁致远最为出众,是这一帮人的头头!

  宁致远跟众兄弟打过招呼,回首注视昭阳道:“殿下,颠簸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不想下来歇歇脚,喝盏茶吗?”

  昭阳这才看见,远处山路的尽头,有几间茅舍、一个草亭凌河而立。一眼望过去,说不出的清幽舒适、安闲宁静。她斜眼瞥了瞥宁致远,这帮强贼对自己好像并无恶意,但却又为何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劫来这里?她回顾身旁采苹等三人,皆面色发白,浑身发抖,而对方却人人气定神闲,好整以暇,相形之下,己方已经明显落了下风。

  这时,见对方有的人眼中已流露出了讥诮轻蔑之意,这激,昭阳的争强好胜之心。况对方不但人数三倍于己,且看那架势,武功也都不弱。自己不会武功,采苹三人也都是三脚猫的功夫,自己就算想赖在车里,又能挨得了几时?于是她霍地起身,昂然道:“歇歇脚就歇歇脚,喝盏茶就喝盏茶,你们既诚意相邀,本宫又何必推辞?”言毕一纵身,跳下车来。

  她一展动身形,车下众人表面上虽仍懒懒散散,若无其事,实则心中均已高度戒备。有几名沉不住气的,连兵刃都握在手中了。

  但见她这一跃,身形虽然轻灵,却无丝毫的内功根基,落地时地面不平,被一块碎石硌了脚,身子一歪,“扑通”一下,居然摔趴在了地上!

  众人当即两眼发直,不知这位武功天下第一的宸王殿下,是在闹哪一门子的玄虚?

  昭阳狼狈至极,急欲赶快爬起身来,但脚踝扭伤了,剧痛钻心,用力撑了几下,却是枉然。她恼羞成怒,不禁大发娇嗔:“瞪着眼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扶本宫起来?”

  这一声清脆明丽,如莺啼笛奏,露了女儿家的本来面目,却不似刚才粗着嗓子说话一般。一干四海会中人听了,更是惊奇:怎么?原来赵长安是个女的?宁致远距她最近,犹豫了一下,便欲上前。不料方一举步,昭阳便挨马蜂蜇了似的尖叫:“什么臭男人,不准碰本宫!”原来她是在喝斥正在发愣的采苹、采绿、采蓝来搀她。

  采苹、采蓝慌忙下车,一左一右扶起她,采绿则捡起摔飞出去的那柄檀香描花洒金山水折扇,于是四女走向草亭。宁致远和众兄弟仍在发愣,只闪身,任由她们过去。

  昭阳每走一步,额上便冒一层虚汗,只走出十几步,终于耐不住剧痛和羞愤,眼泪夺眶而出。宁致远看了,老大不忍,于是疾步上前,硬着头皮搭讪:“咳咳这位姑娘,这路不好走,让在下扶你去草亭中先歇一歇,好吗?”

  昭阳黑了脸,就要拒绝,无奈采苹、采蓝亦是一头热汗。她俩既要搀扶昭阳,还要顾及脚下那些坑坑洼洼的路坑,走得亦极是艰难。这时二女的四只妙目中不由得都流露出乞盼昭阳恩准的意思了。

  昭阳只得把头扭到一边,任由宁致远搀住自己。宁致远脚尖一点,昭阳只觉二人便都轻飘飘地飞起来了,朝阳抚照,晨风吹拂,一缕清冽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脸上柔柔的,痒痒的,舒服极了。她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就这样!就这样跟他一直飞下去,不要停!但念头还未转完,二人已到了草亭之中。

  宁致远扶她坐在椅中,递过一盏新沏的三迤青眉茶:“这位姑娘,今天是在下和兄弟们失礼了,可姑娘怎么也自称赵长安?并乘坐宸王宫的车驾?宸王世子殿下,是姑娘您的什么人?”

  昭阳的足踝仍一阵阵地胀痛不已。此时的她心火极旺,一开口,便劈头盖脸地骂将过去:“本宫本就姓赵,名字就爱叫长安,关你们这些土匪何事?宸王宫的车有什么了不起?本公主要坐,是他赵长安的荣耀,这又跟你们这帮强盗有何相干?赵长安是本宫的一个奴才跟班,只配替本宫提鞋牵马。本宫高兴时,赏他个好脸色,要是惹恼了本宫,那还不是任由本宫爱打便打,爱骂便骂,他几时敢回过一句嘴来?”

  宁致远坐在对面的一张椅上,静静地听着,等她骂完了,才问:“姑娘是公主?恕在下孤陋寡闻,却不知,怎么在王宫里,也会有一位公主?”

  “呸!”昭阳公主脸涨得通红,“本宫是先帝的第十七女,封号昭阳,赵长安是本宫的晚辈。你们这些草寇,懂不懂我大宋皇室的规制礼仪?”

  挨了这一大通排揎,宁致远和众兄弟大眼瞪小眼,尽皆苦笑。马骅已甩脱林兴赶到这里,正碰上昭阳大发公主脾气,听得亦是头大如斗。宁致远轻咳两声:“哦,这样说来,赵长安倒要尊殿下您一声姑姑了?”

  昭阳公主恚怒愈甚:“什么?你这个从不念书的山贼,你在胡扯些什么?他敢叫本宫姑姑?本宫有那么老吗?”

  宁致远只觉这天底下不讲理的人多得很,自己今天运气太差,竟撞上了其中最最难缠的一位。不能再跟这位公主殿下缠夹不清地纠扯那些辈分称呼的事情了。于是他岔开话题:“今天这事都怪在下,其实,在下的本心,不是要跟公主殿下和宸王世子殿下为难”

  “那你把本宫劫到这来做什么?”

  “喔,在下是想跟宸王世子殿下打听一个人,却错把公主殿下认作了宸王世子殿下,对不住了,在下现在先给殿下赔礼。”不愠不火地说到这儿,他起身,躬身抱拳,向对方作了一揖。

  对方认错道歉,话又句句都说在理上,昭阳公主怒气便消了大半,但拉着的脸,一时三刻还放不下来,只得悻悻地说:“罢了,罢了,不知者不为过,今天这事就这样吧。你们要打听的那个人是谁?本宫跟赵长安处得还算可以,兴许正好清楚你们要找的人。”

  宁致远道:“要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在下和兄弟们要找的人,是宸王世子殿下的一个贴身侍卫,名叫尹延年!”

  一听他们要找的人居然也是尹延年,昭阳公主大为惊奇:“什么?尹延年?你们也在找他?”

  宁致远目光闪动:“听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识得此人的了?莫非,还有别的人也在找他?”昭阳公主抿紧了嘴唇,仰靠在椅背上,眼珠子来回转动,沉吟不答。见亭内亭外一众人都看着自己,心念急转,忽大声呻吟。

  宁致远一怔:“公主殿下,怎么啦?”昭阳公主丝丝吸气,蹙眉咧嘴:“啊哟,脚本宫的脚,怎么一下子痛得这么厉害?”

  宁致远目光一闪,已看到了她的心底,微微一笑道:“殿下,可否让在下为殿下瞧一瞧?正好,在下对跌打扭伤一类的小毛病,也还能治上一治。”

  “什么?你你这个强贼,竟想看本宫的脚?”昭阳公主的眼又瞪圆了。她呼痛的本意,只是要绕开尹延年,不意这个姓宁的小子,居然要看她的脚!她羞愤不已,又想骂人,但随即转念:自己现落在这帮强梁手里,林兴又不知在哪儿,自己现下站都站不了,要是不让这个“肮脏狡猾、无赖讨厌、可恶兼可恨的小土匪头儿”为自己治好伤脚,那自己却如何寻机逃走?这样转着念头,遂咬牙道:“好吧,看在你这个人还算实诚的分上,就赏你个面子,让你瞧一瞧。”

  不等宁致远吩咐,四海会诸人即刻转身,走到远处候着。采苹蹲身,为她脱下金丝缕玉履,再褪下织金丝袜,露出她雪白小巧、光滑柔嫩的左足。宁致远蹲身一看,脚内侧肿起了荔枝大的一块,伤得确实不轻。

  昭阳公主自采苹脱鞋,便将脸扭向了亭外河水一侧,此时羞得脖子根都红了。

  宁致远目不斜视,握住足踝,轻轻一按,已然有数,道:“殿下,这伤虽重,还好没伤到筋骨。在下先为殿下按压一下,再敷上药膏,三天后,殿下就能站立了。只是在按压时会有点儿疼,请殿下忍一忍,一会儿就好。”昭阳公主不做声。宁致远遂将足踝握在左手掌心,右手握住伤足足趾,人手只觉滑润温软,柔若无骨,足踝处一个雪白的小窝,他人眼不禁心神一荡,忙凝气静息,双手往右轻轻一掰。昭阳公主只觉这一掰,好像要把自己的左足整个折断,痛呼:“啊哟!太疼了,轻点!”

  宁致远充耳不闻,只管双手又往里一窝,昭阳公主嘶声大叫,一把抓住他左肩。宁致远动作迅疾,将伤足拉伸按压,只听见亭内的尖叫呼痛声,杀猪般不绝于耳。树后的群雄俱直皱眉:这个公主也太娇气了,怎么连这一点儿小小的苦楚都吃不得?

  忽然,尖叫声消失了。原来宁致远已松手,食指连点,封住了伤足的涌泉、足三里等穴。昭阳公主疼痛立减,不觉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热汗。而采苹看见宁致远额上也布满了细汗。

  宁致远道:“敷药后还不能站立行走,以免牵动伤处,旧痛复发。”昭阳公主嗓子眼儿里“嗯”了一声,却听宁致远又道:“殿下殿下能不能松开在下的肩膀?”昭阳公主这才察觉,自己仍死死地掐着他的左肩,不觉红晕满脸,急忙松手。

  会中弟子把药膏、白布条交与采苹递来,宁致远将药膏仔细敷在红肿处,又用布条包扎妥当,再将剩下的药膏、布条递给三名宫女:“只要照刚才的样子做,明、后天再换一次药,七天后就没事了。”

  采苹蹲身施礼:“谢谢公子为公主殿下治伤。”

  宁致远答道:“姑娘太客气了,不过小事一桩。”然后把脸转向昭阳公主,“现在殿下可以告诉在下尹延年的下落了吗?”

  昭阳公主惬意地靠着柱子,美目流盼:“现在的人,可真是奇了怪了。这个姓尹的莫非他身上有什么好宝贝?女人要找他,男人居然也要找他?”

  见她东拉西扯,群雄俱是火起。若这人是赵长安,或是个会武功的,甚或是个男人,几十只老拳只怕早就招呼上去了,可偏偏对方既不是赵长安,也不会武功,而最最叫人光火的,她居然是个粉嘟嘟、嫩生生的小姑娘!空有一身高强的武艺,但面对这样一个吹弹即破的弱女子,群雄却俱都束手无策。眼见她那一副油盐不进的得意模样,众人恨得心也痒痒,手也痒痒,却只有空咬牙的份儿。

  宁致远皱眉道:“公主的确是不想说吗?”

  昭阳公主美目曳斜,打量了一下脸色发青的他,嫣然笑道:“不过顺口扯了句闲篇,看你们那一张张马脸拉的!本宫几时说过不告诉你们啦?”她又蹙眉道,“不过,那个该死一万万次的尹延年现在在哪里,本宫确实是不知道。可是赵长安的下落,却不妨告诉了你们。”

  宁致远想,找到赵长安,也许就能查出尹延年,又抱拳道:“那就多谢了,请问公主殿下,宸王世子殿下现在哪里?”

  “嗯六天前,他去三迤了,那个该死的尹延年好像也跟着他。要是没什么耽搁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善郸了吧!”

  宁致远微笑拱手:“多谢殿下指引,在下承情之至。可在下和弟兄们都不认识宸王世子殿下,要就这样贸然前去,只怕又生误会。不知公主殿下可否移驾,和在下一同前往善郸,为在下及兄弟们代向宸王世子殿下引见?”

  昭阳公主笑得极其甜美,答应得更是爽快。宁致远喜道:“那在下真是感激不尽了,适才无礼的地方,还望殿下莫要放在心上。现请殿下先歇息歇息,在下和弟兄们先告退了。”他出亭,领雄群行了开去。

  等离草亭远了,马骅道:“少掌门,怎么属下觉着这位公主神经兮兮的?”另一老者也道:“这个小女娃子的话不靠谱,刚才她说话时,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嘿!小东西,当我们四海会都是憨包?张嘴就骗!”

  宁致远微微一笑道:“她现在说的虽是假话,但我们只要晓之以理,示之以诚,想来过上几天,她会说出赵长安到底在哪儿的。她既然答允带我们走一趟,那索性先随了她去。毕竟她认识赵长安、尹延年,这样也免得我们再去请一个西贝货回来。”

  马骅道:“唉,早晓得这位殿下是西贝货,何必少掌门,属下去赶那车都绰绰有余。”

  宁致远笑道:“小马,今天她要不是西贝货,你小子亲自去驾车?只怕那车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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