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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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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冽尘劝道:“别灰心,我看你刚才所用招式,已经很有几分样子了。比起最初,有显著进步。”暗夜殒冷笑道:“有什么进步了?别忘记啊,刚才你还能如此悠闲的开口说话,我全力防御,却还是打不过其实,你不必瞒我,我心里也有数。比武时你一直都在让我罢?否则我会输得更快!做人,武功不行已是丢脸不过,再要没有自知之明,那简直不必再做人了。”

第三十一章(4)

江冽尘仿佛没听到他挑衅,继续说道:“功夫是一天天练起来的。我最初随着教主回总舵时,对武功也是一窍不通。还不是练到了今日成就?你继续下些苦功,也一定能成。”

暗夜殒道:“对了!你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修习武艺,每人每日都有进境,起步时通常不会静止不前!既是如此,我会有进步,难道你就不会?到时,一切还是按照老样子,我永远也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我只问你,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你,比武时不要相让!你为什么不肯?你觉得尽了全力,我会抵挡不住?会被你打死?你对我,不过是像师父指点弟子一样的随性,从没有真正拿我当过可以与你并驾齐驱的对手!为什么?我就这么不堪一击?”

江冽尘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须耿耿于怀?假如比武前就给自己坚定败念,觉得永远敌不过,那么还不用比,你就已经输了。”暗夜殒怒道:“谁说我一心求败?我想赢,自然是想赢啊!但你连教主也说你是个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你的成就,简直就如神话一般无可超越。吾辈凡夫俗子,只可仰望而不可企及”

江冽尘道:“不必给我戴高帽。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存在什么天生的资质绝佳,骨骼精奇之秀。练武,也不是光凭狠打狠拼,一股蛮劲就够的。人望高山而仰止,驻足观望,只因你看不清全貌,而未必是为它真正的巍峨伟岸。好比你觉得,我这一招很是古怪。实则其间全仗巧劲,不过是料敌机先,制敌不备,攻敌所不得不救。你要是想学,我教给你便了。”暗夜殒稍一沉思,虽觉拉不下脸,但最终忍不下居于人后的愤恨,应承下来。江冽尘倒也守约,此后确是极为认真地教他。连每一句心法,每一处的细微变招都详细讲明。剩下的,就要看他的领悟力如何。而暗夜殒即感学有所得,连过数日,末了撂下句话来:“我已经会了。明日再来比过。”然而下一次比试,因心有所系,总在念着这一招,以致实力大减,竟连上次所支撑得的招数也赶不上。最终好不容易给他逮到机会,身子一转,双臂交错,一指点到了江冽尘咽喉。

江冽尘习武无固定章法,却是在对手出招前,已能看穿了他企图,加以防御。这一招并非是无可破解。在他看来,至少就有七、八种招式足以应对。但见暗夜殒志得意满的神情,又不愿再给他受一回刺激。于是不再还手,淡淡道:“是我败了。”江湖上凡切磋过招,一旦要害被制,本就该立即罢手求饶。此外未免误伤,也常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直到对方收手为止。然而这两人相互喂招久了,彼此间竟已生出种默契,任何一处微小细节都瞒不过。暗夜殒手指颤抖,忽然大声冷笑,道:“以你的身手,只是这点程度的攻击,怎会躲闪不开?你分明有很多招可以变啊?就连我,现在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也知是破绽百出哈哈,哈哈哈!”大笑一阵,又道:“可你为何要认输?你没有败,我也没有赢,因为你在有意让我。这样得来的胜利,有如施舍,对我是侮辱,我不稀罕!”说罢将折扇一丢,愤然而去。

江冽尘回想起前事,呆呆的出了神。玄霜等过半天,没见他有任何反应,好奇的收回手指,将整只手在他眼前来回晃动,叫道:“喂,喂!你怎么啦?别吓唬我啊?”

江冽尘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当年与暗夜殒的无间情谊,而今想来,人事全非,感动之余便只剩下心痛。低声道:“没有什么。只不过,他这一招,当年还是我教的。”想到暗夜殒竟在与自己反目后,仍能记得曾教过他的招式,并以此另行授徒,或许心里的确有他些分量,也还是拿他当作兄弟朋友看待的。一时间真不知该欢喜还是难过。玄霜看他表情实在悲伤,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自从认得他以来,只见得他狠辣残忍一面,从未想过这种表情也会出现在他脸上。这一刻忽然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再另以言语调侃。

江冽尘直等过好一阵子,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但又不愿忍下不讲。玄霜也就极有耐心的等着。终于江冽尘缓过神来,道:“你在宫里肯照顾着他,我多谢你。再问你一句,他有没有提起过我?哪怕只有一次?或者,哪怕是痛骂我一顿?”说这话时眼神温柔,语气也极是柔和。这神情,谁也想不到他是个冷酷血魔的脚色。

玄霜一想起此事,立时来了劲,当初没能及时阻止沈世韵作恶,事后思及,一直引以为憾。正好借此机会,稍予弥补,应道:“有啊!他跟我说,其实他已经想通了,你对楚小姐的爱不比他少。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了解得很。你绝不会因楚小姐移情别恋,就去设圈套害她,这不过是那女人的离间计罢了。当初是他一时头脑发昏,竟然信以为真。他还是拿你当作朋友的,你和我,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他说很高兴认识你我两个。只不过,是再不可能恢复以往那种亲密关系了,大概日后,孤独终老,与你再无往来,仅此而已。可恨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个女人不挑拨得你们反目成仇,就不肯罢休。有意借楚小姐之死,大做文章。说出来的话,只能叫做荒唐。竟说是你因爱成恨,这才害死了她。殒少帅半生孤独,楚小姐就是他的全部,一听此言,立时理智全无。其后在魔教拼了命的要杀你,便是为此。哎,他生气还属有理有据,你发什么火了?如果肯好好给他解释几句,说清误会,或许也不会让他饮恨而终。”

江冽尘神色是如死一般哀痛,低声冷笑道:“是么?原来他并不怪我”五指缓缓收紧,杯身上又现出几条裂纹。玄霜凑身上前,低声问道:“你后悔么?”

江冽尘面容一肃,恨恨的道:“我不想杀他,可曾所为之事,我也绝不会后悔!与其让他活着受沈世韵摆布,成了一颗专为杀我而安置的棋子,我宁可让他去死。早一天死,也好早入轮回。他一向都是个骄傲的人,除了梦琳,就是对名头看得比一切都重,我不愿看到,他留在世上做一具行尸走肉,将往日威名丧失得一干二净。我想,他若是心中尚能有知,也一定是不愿的。”玄霜沉吟道:“这也不是没道理。楚小姐死后,他早已‘虽生犹死’了。多剩下的岁月,在他而言都是无尽的煎熬。”江冽尘道:“不错,我要他活着做我的兄弟,而不是给他的仇人当奴隶摆布。所以我杀他,同时也是成全了他。可我不甘心哪!要不是那对狗男女逼我,我们怎会落到如此境地?我早晚要杀了他两个,割下人头到殒兄弟坟前祭奠。”说话间心中激愤,“啪”的一声又将酒杯捏碎。这一回远比前次来得更为剧烈。

玄霜干笑着,双手凌空下压,干笑道:“冷静,冷静啊!”从衣袋里又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笑嘻嘻的道:“跟你一起喝酒,最是费钱。我以后是再不敢了,这叫做吃一堑,长一智。”

江冽尘道:“不成!你现在是我的徒弟,师命不可违。我跟你说话很痛快,以后要是再想喝酒,你都得陪着。”玄霜苦笑道:“照你说来,我不像世间至尊大人的徒弟,倒像是个专门陪人喝酒的小厮,身价跌得一塌糊涂了。”江冽尘道:“谁说是专门陪酒?你记好了,只能陪我一个人喝,其他就算是皇宫里的盛宴,也用不着去睬。”

玄霜苦笑两声,不知该如何作答,于是依旧继续先前之言,道:“所以你在乎的,只有殒少帅和楚小姐而已。其他人是好是歹,都与你无关?”江冽尘道:“算是罢。不过,我是不祥之人,凡要跟我扯上关系的,非死即伤。沈世韵曾扬言让我失去一切重要之人,是她赢了。但还要多谢她,替我彻底扫清了弱点。”玄霜叹道:“场面话说得比谁都漂亮。何必呢?难过就是难过嘛?是人都会有喜怒哀乐,说出来不就好啦?旁人也好替你分担。”江冽尘哼了一声,从桌上拖过两块银子,在手上轻掂了掂,冷冷笑道:“我不难过。这两只烂酒杯,也值不起那许多钱。谁敢向我讨帐”玄霜干笑道:“行,你又要杀人了。徒儿用心良苦,就是不愿让你犯再多罪孽。善恶有报,到时即使不算那个女人使坏,你还是保不住所爱惜的东西。哎,两只酒杯本身,当然是不值几个钱的,我是以此为借口,想施舍那掌柜的一点。这破酒馆够穷了,赏点小钱,还够他吃上几天的大鱼大肉。再说,谁撞着你这位客官,都是倒了十八辈子的大霉。我再不稍稍补偿他一点,心里怎过得去?”

江冽尘道:“本座肯光顾此地,算他高祖烧香拜佛。”玄霜道:“所以说,天上的神仙也不可尽信。你怎知拜上的是谁?说不准碰大运,遇上个瘟神哎,你瞧,嘴是两张皮,怎么瞎扯都成。”推了推桌上酒坛,瓮中但闻空洞回响。原来就在两人一来二去的灌酒之中,一坛美酒已然见了底。

玄霜叹道:“咦?我从不知,喝酒也能这么快活。喂,掌柜的?再来一坛怎样?”然而回头一看,不仅伙计从刚才起就不知所踪,如今连掌柜的也不见了。不禁叹道:“送上门来的生意也不想做,怪不得这家店始终那么穷?”江冽尘道:“柜台那边,有的是好酒。你再去取一坛来就是了。”玄霜笑道:“这个么,不言而取,是之为偷。此事有损道德,作为一个乖小孩,我是不做的。”

江冽尘冷哼道:“不必装模作样了。朝廷高官,哪个不是利用职权之便,中饱私囊?国库钱银不知给亏空了多少,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正好花天酒地,大肆享乐。你们皇室子孙,表面都够威风。岂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本就算不得多有教养。”

第三十一章(5)

玄霜立即接口反驳,道:“别人贪得再多,我始终不贪,坚持洁身自好,不与之同流合污,那就是了。当今世人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则避得越远越好。等被抄空家财的一日,他就没有朋友了。我不想做得太绝,可也不想一个讨债鬼时时处处拖累着我。所以我打从一开始,就连享福也不去沾他们的光。到时袖手不救,良心上还说得过去。”江冽尘冷笑道:“良心良心!世间莫不为己为利,哪有真正的良心?我不信你仍是白纸一张?”

玄霜道:“讲道德,就该以实话实说为始。我算不得什么白纸,但我敢说,我染上的黑都在表皮,只是为了融入深宫,才有意在面上扮给人家看的。我真正的内心,还是白的。”

江冽尘道:“可惜了。你要是决意跟着我,要不了多久,从头到脚都会变成黑的。我是人人交口称骂的魔头,怎会教你一点好?”

玄霜心道:“只要我能为世间除害,不论中途做得多少牺牲,等真相大白之后,都会一清二楚。我的壮举,也能被人称做忍辱负重。”其实连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太过于想当然,他更不如所自吹自擂的高尚。但能在一个魔头面前,理直气壮的自夸“是个好人”,还是十分过瘾。为掩饰这份欣喜,转开头向四周张望。就见果然有些客人,一见管事的不在,庆喜逃过了结帐,省下一笔小钱,都忙着溜之大吉,为数可还不少。最为哭笑不得之处,却在于好不容易见着个有几分良心的,放了几两酒钱在桌上。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跟来个人,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将钱捡起,一股脑儿全揣进怀里,随后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仿佛刚才是做了一件足以光宗耀祖之事。玄霜看得微微冷笑,对江冽尘之言也多了些信服。皱眉道:“那位老实的店掌柜,等他一回来,可要发现蚀了老本。人善被人欺,老古话说得真是一点儿也不错。不过么,我不是什么滥好人,不会笨得到每张桌子上留些酒钱,等他回来收取。你说,他该不是当真被你吓到了,连生意也不敢做,忙着躲出去避难了罢?”

江冽尘冷哼道:“那不是也挺好?至少你可以省下这两块银子。”玄霜笑道:“这点小钱,我还不看在眼里。往后要做,就做大生意。我微服出巡之时,倒可扮作个商人。”江冽尘道:“很好啊。你这大老板在哪里发财?”

玄霜笑道:“我也不知。反正所有的商行,都是我手下的分支,如何?”说着双脚搭在桌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蹬着椅子微微后仰,笑道:“喂,我觉得你这个人也很有趣啊?我跟任何人聊天,唯独此际最为投机!万一我跟你相处得久了,忽然不想杀你了,那怎么办呢?”江冽尘冷冷道:“没出息!为着一点小事,便即心软,永远只是个窝囊废。什么大业都是空谈!”

玄霜神色也是一冷,要说方才之言,他倒确是有了几分心软,只因他一贯骄傲,从未见过有人能与自己如此相像。有惺惺相惜之意,但给他刻薄一击,喜悦顿时淡得无影无踪,板起脸道:“谁说我心软了?你可不要太自作多情!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顺手从桌上捡起一块酒杯碎片,探过身横在江冽尘颈侧,道:“你是我的仇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总有一天,我就要像这样像这样割了你的喉咙!”

江冽尘神色冷淡,目光也未曾斜视,忽然就抬起手,向侧边一击,正中玄霜颈下,仿佛身边长了眼睛一般。玄霜“哇啊”一声惊呼,他那凳子本就向后仰出,只剩两条后腿挨着地面,已是极不稳固。再受突发一击,全没防备,只来得及甩手抛开瓦片,就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摔得个四仰八叉。总算丢得及时,倒地后没割伤自己。但也硌得全身酸痛。

江冽尘不去看他的狼狈相,淡淡道:“即是陷入绝境之时,也要抓住一切机会反击。利用着对手分心的一刻,出手时讲究‘速度快,方位准,力道狠’,一举而使敌人尽丧还手之能。同时你自己又不能分心。实力相差悬殊,仍不可轻敌。懂得了么?你该学的还有很多。仅凭这一点能耐,是杀不了我的。”

玄霜哼哼两声,他不是没受过伤,只是从未有此刻疼得难受。就像有一件件钝器不间断的在皮肤上捅着,反不如破皮见血的为好。实是连反驳之力都没了,更别提什么‘还手之能。’

这时店外忽然闯进几名大汉,在门前一字排开,将出路堵死。而店中半途落跑的掌柜和伙计也在其中,战战兢兢的指了指,就立即避在一旁,如同他的店中有什么洪水猛兽。

为首的当前喝道:“喂!你就是七煞魔头?”江冽尘冷冷道:“出言不逊。找死!”头也不转,朝着声音方向劈出一掌,众人一片惊呼声中,只见刚才说话之人胸前现出条血痕,整个身子裂为两半,圆瞪着双眼倒了下去。另一人又惊又怒,叫道:“好你个魔头,还敢行凶?快些束手就擒,随我回宫面圣。行刑后或许皇上开恩,还能留你一具全尸!”江冽尘道:“笑话。将死之人,气势倒硬是要得。可惜也是无谓嚣张。”

玄霜心里闪过一片血腥之象,有心阻止,忙从地上爬起,笑嘻嘻的劝道:“误会,误会,他不是七煞魔头。几位大哥辛苦了,不如过来喝几杯酒?”

那人歪着头向他打量几眼,道:“咦,你不是凌贝勒么?怎会跟这魔头在一起?是给他抓住的么?”玄霜笑道:“不是,当然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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