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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遂平妖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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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夺卜吉,小人们和他争执,那道士是个异人,剪一轮纸月,吹在空中,便见两能明月!”知州听得,说道:“作怪!昨晚因见两轮月,闹炒了州城一夜。后来却是如何?”董超道:“那道士交小人们就庵里歇睡了一夜,今日起早开眼打一看时,却是个山神庙的纸钱堆里,正不知卜吉和道士那里去了。那道士自称:‘我叫做张鸾。’”知州道:“既有姓名,这妖人好捉了。”当日即唤缉捕使臣分付,言说未了,只见一个道士,铁冠草履,皂沿绯袍,直上厅前,高叫道:“知州!张鸾挺身来见!”喏也个唱。知州大怒道:”汝乃妖人,怎敢如此无礼!”张鸾道:“汝乃一州之主,如何屈断平人?卜吉无罪,把他刺配山东,路上兀自交人杀害他性命,又取了他无价宝物,是何道理?”知州道:“休得胡说!他有至么无价的宝物?”张鸳道:“金鼎见在你库中,我就叫他出来!”只见张鸾叫声:“金鼎何不出来!”唬得知州并厅上、厅下的人都呆了。只见金鼎从空中飞将下来,直到厅上。知州见了,道:“怪哉!怪哉!”说由未了,金鼎内跳出卜吉来,右手仗剑,左手揪住知州,就厅上把知州一剑剁为两段。众人见知州身死,俱各手足无措。厅上、厅下人都道:“终不成杀了知州就恁地罢了!”一齐向前捉那张鸾、卜吉。两个见众人来捉,就马台石上把身躯匝、金鼎和二人都不见了。众人面面相觑,都道:“自不曾见这般怪异的事!”就请本州同知管事,六房吏典买办棺木,将知州身尸盛了,一面差缉捕公人,四下里搜捉张鸾、卜吉,一面商议具表奏闻朝廷。只因此起,有分交:大闹河北,鼎沸东京。朝廷起兵发马收捉不得,直惹出一位正直大臣治国安民。正是:
  聊将左道妖邪术,说诱如龙似虎人。
  毕竟表奏朝廷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左瘸师买饼诱任迁 任吴张怒赶左瘸师
  诗曰:
  炊饼皆乌火不烧,猪头扎眼法能高;
  只因要捉瘸师去,致使三人遇女妖。
  且说郑州官吏具表上奏仁宗皇帝,仁宗皇帝就将表文在御案上展开看了,遂问两班文武道:“郑州知州被妖人杀害,卿等当以剿捕祛除。”道由未了,忽见太史院官出班奏道:“夜来妖星出现,正照双鱼宫,下临魏地,主有妖人作乱。乞我皇上圣鉴,早为准备。”仁宗皇帝曰:“郑州新有此事,太史又奏妖星出现,事十利害,卿等当预为区处。”众官具奏道:“目今南衙开封府缺知府,须得拣选清廉明正之人任之,庶可表率四方,法除妖佞。”仁宗皇帝问:“谁人可去任开封府?”众官奏道:“龙图阁待制包拯,字希仁,庐州合肥人也。必须此人可任此职。”仁宗准奏,交宣至殿前,起居毕,命即日到任。龙图谢了恩出来,开封府祗候人等迎至本府,免不得交割牌印,即口升厅。行文书下东京并所属州县,令百姓五家为一甲,五五二十五家为一保,不许安歇游手好闲之人在家宿歇。如有外方之人,须婴询问乡贯来历。各处客店,不许容留单身客人。东京有二十八座门,各门张挂榜文,明白晓谕。百姓们都烧香顶礼道:“好个龙图包相公!”治得开封府一郡人民无不欢喜。真个是:
  两行吏立春冰上,一郡居民宝镜中。
  那行人让路,鼓腹讴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肃静了一个东京。
  去那后水巷里,有一个经纪人,姓任名迁,排行第一,人都叫他做小大一哥,乃是五熟行里人。何谓五熟行?
  卖面的唤做汤熟,卖烧饼的唤做火熟,卖鲊的唤做腌熟,卖炊饼的唤做气熟,卖馉饳儿的唤做油熟。
  这小大一哥是个好经纪人,去在行贩中争强夺胜。在家里做了一日卖的行货,都装在架子上,把炊饼、烧饼、馒头、酸馅糕装停当了。那小大一哥挑着担子,出到马行街十字路口,歇下担子,把门面铺了,和一般的经纪人厮叫了,去架子后取一条三脚凳子方才坐得下,只听得厮郎郎地响一声,一个人迳奔到架子边来,却不是买炊饼的。看那厮郎郎响的,此物唤做随速,殿家又唤做法环,是那解厌法师摇着做招牌的。那法师摇着法环走来任迁架子边,看着任迁道:“招财来,利市来,和合来,把钱来!”任迁忍不住笑道:“捻恶气!”看那解厌法师时。身才矮小,头巾没额,顶上破了,露出头发来,一似乱草。披领破布衫,穿着旧布裤,一似狮子。脚穿破行缠断耳麻鞋,腰以系一条无须皂绦。任迁道:“厌师仔细照管地下,不要踏了老鼠尾巴!巳牌前后来解厌,好不知早晚!”瘸师道:“我也说出来得早了,只讨得六文钱。”任迁道:“何不晚些出来?”瘸师道:“哥哥莫怪!我娘儿两个在破窑里住,此时兀自没早饭得吃。胡乱与我一文钱,辏凑籴些米,娘儿们煮粥充饥。”任迁见他说得苦恼子,要与他一文钱,去腰里摸一摸看,却不曾带得出来。看着瘸师道:“我有钱也不争这一文,今日未曾发市。”瘸师见他说没钱,便问道:“哥哥!炊饼怎的卖?”任迁道:”七文钱一个。”瘸师便去怀中取出六文钱来,摊在盘中,道:“哥哥!卖个炊饼与我娘吃!”任迁收了五文钱,把一文钱与瘸师道:“我也只当发市。”瘸师得了一文钱,藏在怀里。任迁去蒸笼里取一个大、一个小递与瘸师。瘸师伸手来接,任迁看他的手腌腌臢臢,黑囗囗'音虚虚'地,道:“不知他几日不曾洗的!”瘸师接那炊饼在手里,看一看,捻一捻,看着任迁道:“哥哥!我娘八十岁,如何吃得炊饼?换个馒头与我。”任迁道:“弄得腌腌臢臢别人看见须不要了。”安在前头'上竹下差'里,再去蒸笼里捉一个慢头与他。瘸师接得在手里,又捻一捻,问任迁道:“哥哥!里面有甚的?”任迁道:“一色精肉在里面。”瘸师道:“哥哥,我娘吃长素!如何吃得?换一个沙馅与我。”任迁道:“未曾发市,撞着这个男女!”待不换与他,只见架子边有许多人热闹,只得忍气吞声,又换一个沙馅与他。瘸师又接在手里捻一捻,道:“如何吃得他饱?只换个炊饼与我罢!”任迁看了焦燥道:“可知交你忍饥受饿!又只卖得你五文钱,倒坏了三个行货。这番不换了!”瘸师道:“哥哥休要焦燥,两个炊饼如何吃得我娘儿两个饱?不如只籴米煮粥吃罢!”去架子上捉了铜钱,看着架子上吹一口气便走。任迁道:“可耐这厮,    坏了我三个行货,你待走那里去?”便来打那瘸师,忽然立住了脚寻思道:“这等一个模样,吃得几拳头脚尖?若是有些一差二误,倒打人命官司,只好饶他罢休!”回过身来,到架子边定睛一看时,任迁只叫得苦;一架子馒头、炊饼都变做浮炭也似黑的。任迁大怒道:“这厮蒿恼了我半日,又坏了一架子行货,这一日道路罢了,正是和他性命相博!”分付一般经纪人看着架子,揎拳曳步向前来赶瘸师。
  后生家生性,赶了半日不见,欲待回来,只听得前头厮郎郎响声。任迁道:“莫非便是那厮么?”望前头直赶来,看又不见。翻来覆去,直赶到安上大门楼下,见一伙人围着一个肉案子门前看。任迁道:“这是我相识张屠家里,不知做甚的有这许多人?”立住了脚,去人丛里望一望,只见一个婆婆倒在地上,一个后生扶着,口里不住叫娘,叫了半个时辰醒来,婆婆紧紧地闭着眼不肯开,后生道:“娘!你放松颗些,开了眼!”婆婆道:“快扶我归去。”后生道:“你开开眼!”婆婆道:“我怕了,开不得!”后生扶了婆婆自去了。任迁道:“不知这婆婆因甚倒在这里?”只见张屠道:“众人散开!没甚好看!”任迁认得本人姓张名琪,排行第一。任迁道:“一郎多时不见!”张屠道:“任大哥,那里去来?”任迁道:“干些闲事。”张屠道:“任大哥入来,我告诉你。”任迁入去,向张屠道:“门首做甚么这等热闹?”张屠道:“不曾见这般跷蹊作怪的事,方才一个裹破头巾,身穿破布衫,手里拿着法环,口里道:‘招财来,利市来,和合来,把钱来!’我道:‘瘸师,你好不知早晚,想是你家没有天窗。’瘸师听了道:‘没钱便罢休,却取笑我怎的!’不想看着挂在案子上的猪头,摸一摸,口里动动地不知说些甚的;摇着法环自专了。我也不把他为事。侧首院子里做花儿的翟二郎,定下这个猪头,却交他娘来取,我除下猪头与他,这猪头扎眉扎眼,张开口把婆婆一口咬住,惊死那婆婆在地。我慌忙交小博士叫他儿子来,早是救得他活,若是有些山高水低,倒用吃他一场官事。他儿子提起这猪头来看时,又没些动静。翟二郎道老人家自眼花了,何曾见死的猪头扎眉扎眼,方才扶了娘去。”任迁听了,把适间瘸师买炊饼的事从头至尾对张屠说了一遍。张屠道:“作怪!作怪!”说由未了,只听得法环响。任迁道:“这厮兀自在前面!”张屠道:“坏了你炊饼不打紧,也不甚利害,争些儿交我与婆婆偿命。不须你动手,待我捉这厮打一顿好的!”任迁道:“我和你去赶那厮。”曳开脚步来赶瘸师。
  赴了半日不见,张屠看着任迁,道:“如何是好?若还赶着,断无干休。如今赶他不上,回去了罢。”却将要回,又听得法环响。又赶了五六里,出安上大门约有十余里路了,听得法环响,只是赶不着。两个却待要回,只见市稍头一个素面店门前,一个人拿着一条棒打一个汉子。张屠却认得是卖素面的吴三郎。张屠道:“三郎息怒,看我面饶恕他罢!”吴三郎住了手,道:“一店人要吃面了赶路。交他去烧火,横也烧不着,竖也烧不着,半日不能得锅里热,人都走了去。定交他皮开肉绽!”张屠道:“看我面罢休!”吴三郎道:“你今朝不是日分,出来闲走?”张屠遂把适才瘸师的事,一一说了一遍。吴三郎听罢呆了,道:“恁地我便错打了他。你两个听我说:我当着灶上,只见一个瘸师摇着法环到我门前,叫道:‘招财来,利市来,和合来,把钱来!’我手里正忙,我道:‘你也没早晚,日中出来解厌,晚些出来怕鬼捉了你去?我没零碎钱,且空过这一遭。’只见他看着我锅里吹一口气便走了去,他转得背,我叫小博士去烧火,却如何烧得着,有两顿饭间,只是烧不着,许多吃面的人等不得,都走散了。我因此上打他。若不是你们说时,我那里知道。可耐这厮却是毒害,坏了我一日买卖!”说话之间,只听得法环响。吴三郎望一望,见瘸师在前面一路摇将去。吴三郎、任迁、张屠三个一齐道:“我们去赶瘸师!”瘸师见三个人来赶,急急便走,只因他三个来赴瘸师,有分到一个冷静佛门,见一件跷蹊作怪的事。正是:
  开天辟地不曹闻,从古至今希罕见。
  毕竟三人赶瘸师到何处,见甚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莫坡寺瘸师入佛肚 任吴张梦授永儿法
  诗曰:
  淳于梦入南柯去,庄周蝴蝶亦相知;
  世上万般皆是梦,得失荣枯在一时。
  当卜瘸师见任、吴、张三人赶来,急急便走,紧赶紧走,慢赶慢走,不赶不走。三人只是赶不上.张屠道:“且看他下落,却和他理会不妨。”三人离了京师,行了一二十里,赶到一个去处,叫做蛟虬莫坡,那条路真个冷静,有一座寺叫做莫坡寺,只见瘸师迳走人莫坡寺里去了。张屠道:“好了!他走了死路了,看他那里去?我们如今三路去赶!”任迁道:“说得是!”吴三郎从中间去赶,张屠从左廊入去赶,任迁从右廊入去赶。
  瘸师见三人分三路来赶,迳奔上佛殿,扒上供桌,踏着佛手,扒上佛肩,双手捧着佛头。三人齐赶上佛殿,看着瘸师道:“你好好地下来,你若不下来,我们自上佛身拖你下来!”瘸师道:“苦也!佛救我则个!”只见瘸师把佛头只一额,那佛头骨碌碌滚将下来,瘸师便将身早钻入佛肚子里去了,张屠道:“却不作怪!佛肚里没有路,你钻入去则甚?终不成罢了?”张屠扒上供桌,踏着佛手,盘上佛肩,双手攀着佛腔子,望一望,里面黑暗暗地,只见佛腔子中伸出一只手来,把张屠匹角儿揪住,张屠倒跌入佛肚里去了。吴三郎、任迁叫声:”苦!”不知高低,两个计较道:“怎地好?”任迁道:“不妨事,我且上去看一看,便知分晓。”吴三郎道:“小大一哥,放仔细些,休要也人丢了!”任迁道:“我不比张一郎。”即时扒上供桌,踏着佛手,盘在佛肩上,扳看佛腔子望里面对,只见黑暗暗地,叫道:“张一郎!你在那里?”叫时不应,只见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揪住任迁,任迁吃了一惊,连声叫道:“亲爹爹!活爹爹!可怜见饶了我,再也不敢来赶你了!我特来问你,要炊饼,要馒头,沙馅?我便送将来与你吃!”只见任迁头朝下,脚朝上,倒撞入佛肚里去了。吴三郎看了道:“苦呀!苦呀!他两个都跌入佛肚里去,我却如何独自归去得?”欲待上去望一望看,只怕也跌了入去。欲待自要回去,这两个性命如何,没做道理处,只得上去望一望。扒上供桌,手脚酥麻,抖做一堆,不敢上去,寻思了半晌,没奈何,只得踏着佛手,攀着佛腔子,欲待望一望,又怕跌了入去。欲进不得,欲退不得。吴三郎自思量道:“好没运智!只消得去寻些硬的物事来,打破了佛肚皮,便救得他两个出来。”正待要下供桌,却似有个人在背后拦腰抱住了,只一撺,把吴三郎也跌入佛肚子里去了,一脚踏着任迁的头。任迁叫道:“踏了我也!”吴三郎道:“你是兀谁?”任迁应道:“我是任迁!”吴三郎道:“张一郎在那里?”只见张琪应道:“在这里!”任迁道:“吴三郎!你如何也在这里来了?”吴三郎道:“我上佛腔子来望你们一望,却似一个人把我撺入佛肚里来。”任迁道:“我也似一个人伸只手匹角儿揪我入来。”张屠道:“我也是如此。这揪我们的必然是瘸师,他也耍得我们好了。四下里摸看,若摸得他见时,我们且不要打他,只交他扶我们三个出佛肚去。他若不肯扶我们出去时,不得不打他了。”当时三个四下里去摸,却不见瘸师。任迁道:“元来佛肚里这等宽大,我们行得一步是一步。”张屠道:“黑了如何行得?”任迁道:“我扶着你了行。”吴三郎道:“我也随着你行。”迤逦    行了半里来路,张屠道:“却不作怪!莫坡寺殿里能有得多少大?佛肚里到行了许多路!”
  正说之间,忽见前面一点明亮。吴三郎道:“这里元来有路!”又行几步看时,见一座石门参差,门缝里射出一路亮来,张屠向前用手推开石门,伫目定睛只一看,叫声:“好!”不知高低,但见:
  物外风光,奇花烂漫。燕子双双,百步画桥,绿水回还。
  张屠道:“这里景致非凡!”吴三郎道,“谁知莫坡寺佛肚里有此景致!”任迁道:“又无人烟,何路可归?”张屠道:“不妨,既有路,必有人烟,我们且行。”又行了二二里路,见一所庄院。但见:
  满园花灼灼,篱畔竹青青。冷冷溪水碧澄澄,莹莹照人寒济济。茅斋寂静,啣泥燕子趁风飞;院宇萧疏,弄舌流莺穿日暖。黄头稚子跨牛归,独唱山歌;黑体村夫耕种罢,单闻村曲。赢赢瘦犬,隔篱边大吠行人;寂寂孤禽,嗟古木声催过客。
  张屠道:“待我叫这个庄院。”当时张屠来叫道:“我们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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