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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遂平妖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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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王则领军马出贝州城,排一个阵势,两阵对冲,旗鼓相望。门旗影里,又见王则披发跣足仗剑,牵着白马在前,口中念念有词,把剑尖刺着白马,噙口血水,只一喷,只见王则阵上恶风急起,砂石雨雹,看看来到文招讨阵前。诸葛遂智在军中见了,摇动铃杵,口念真言,把铃杵一指,可霎作怪!那阵恶风砂石雨雹。转风望王则阵里打将入来!王则见风势不好,慌忙招军马急急转身,文招讨鞭稍一指,大小三军一齐掩杀过去,王则人亡马倒,折其大半,赶落城濠死者不计其数。王则急急收拾些少败残人马,奔入贝州,拽起吊桥,关上城门,紧守不出。
  却说文招讨三军杀到城下,割人头耳鼻,夺金鼓旗幡,文招讨令鸣金收军,离贝州城下不远下寨。文招讨请诸葛遂智上坐,躬身谢道:“这一阵皆吾师之力也。若如此,贼兵指日可破。”诸葛遂智道:“贫僧以止破邪,无往不利。若是有贫僧在阵中,何惧王则一行妖法之人!”文招讨闻言甚喜,道:“王则今日输了一阵,越守得城子紧了。”传下将令,交军士并力攻城。只见贝州乌云黑雾罩了城子,虚空中现出神头鬼脸、毒蛇猛兽,军土都打不得城,反伤了许多人马,打了两三日,只是打不下。文招讨交十万人马围了贝州城,擂鼓发喊,王则只不出来。文招讨只得交军士离了贝州城下寨,依先提铃喝号,递箭传更,与曹招讨计议道:“彦博同招讨领这十万人马,一日费了朝廷许多钱粮,到此将及有两个月日破不得贝州,如何是好?”曹招讨道:“主帅且请宽心,容曹伟再思良策。”当日曹招讨别了,自归本营。文招讨在帐中忧虑,不觉天色夜深。但见:
  银河耿耿,玉漏迢迢。穿营斜月映寒光,透帐凉凤吹夜气。雁声嘹亮,孤眠才子梦魂惊;蛩韵凄凉,独宿佳人情绪苦。军中战鼓,一更未尽一更敲;远处寒砧,千捣将残千捣起。画檐间丁当铁马,敲碎士女情怀;旗幡上闪烁青灯,偏照征人长叹。妖邪贼侣心如蝎,忠义英雄气似虹。
  当夜文招讨在帐中翻来覆去睡不着,至三更前后,听寨外时稻悄悄地。文招讨起来,离了寨房听时,正打三更,见一个军士打着梆子来交更,口里低低唱只曲儿,把那梆子打着板。文招讨听得,便回帐房睡了。
  到了次日天明,众将士都到帐下声喏,文招讨升帐,众将官来唱喏了,摆立两边。文招讨发放军事已毕,叫左右唤昨夜打三更的军士来,不多时左右挨问叫到。文招讨问道:“你便是昨夜打三更唱曲儿的么?”军士道:“告招讨,小人恐怕打磕睡误了更次,把这曲儿来唱,便不打磕睡。”文招讨道:“胡说!乱我军法,即当斩首!”叫刀斧手:“推出斩讫报来!”那军士道:“告招讨!饶小人之罪,小人能斩王则首级,献与招讨。”文招讨交且押他过来,问道:“你这厮乱道!我领了十万大军,在此两个月破不得贝州,你独自一个,却如何斩得王则首级?”那军士道:“王则与我小人同乡,自幼结为兄弟。”文招讨问道:“你姓甚名谁?”那军士道:“小人姓马名遂。”文招讨听了,暗喜道:“想其人必应多目神之言。这汉子去,必能了事。”文招讨道:“你有何计策能斩王则?”马遂直走到文招讨身边,附耳低言说道:“小人去如此,如此,必斩王则。”文招讨听罢大怒,喝交:“左右拿下!叵耐这厮,我奉朝延命领十万大军为招讨使,尚且无计克复贝州,你是何等人,辄敢多言乱我军法!不斩你首,难以伏众!”刀斧手把马遂捉下,众将官都跪下告道:“马遂罪合当诛,但于军不利,望招讨宽恕,权且寄罪。待破了王则,问罪未迟。”文招讨忿气不息,众将官苦苦哀告。文招讨道:“若不看众将面皮,决斩你首。既犯吾令,难以全免!”令左右杖一伯,以正其罪。左右拖翻马遂,打了五十棍,众将官又告饶,文招讨起身道:“且寄下五十!”恨声不绝,怒入帐中。众将官各自归寨。马遂在寨里道:“我直恁地悔气!不合唱了个曲儿,恶了文招讨,要斩我,又得众将官讨饶,只打得五十棍!”对众人叹了一口气。当夜马遂悄悄地出帐,迳到贝州城下,隔着城河高声叫道:“城上人!我有机密大事来报你主将,可开城门放我入城!”那守城军听说,禀了守门官,开城门用小船过河来,渡马遂上岸,少不得细细搜检,并无夹带寸铁。众军人见有棒疮,也不缚他,看守到天明,押来见王则。
  王则认得马遂是同乡兄弟,便道:“多时不见你,原来你在文彦博军中,今日有何事却来见我?”马遂道:“告大王!马遂不才,失身在军伍之中,不敢来见大王。因前日夜间该马遂巡三更,恐怕打磕睡,不合唱个曲儿,文招讨道我搅乱军心,要斩我,幸得众将官告饶,打了五十脊杖。今日特来投顺大王,望大王收留在帐下做一走卒,当以犬马相报!”脱下衣裳来与王则看。王则看了,好不忍见,便交马遂穿了衣裳,请上厅来坐定。马遂道:“大王是三十六州之主,小人得蒙大王收留,执鞭坠镫足矣,安敢预坐!”王则道:“我与你是同乡人,又是从小兄弟,与别人不同。”马遂只得坐了。王则交安排酒来,一面请马遂吃酒,一面问文招讨军中虚实。马遂道:“文招讨只有五万人马,诈称十万。前日又输了几阵,折了一万多人马,如今不上四万实数。昨日计点粮看,听得说只可关支十日。今大王用心守把,不过十余日,文招讨之军不战而自退矣。”王则听马遂说了,十分欢喜,就留他在州衙里宿歇。又唤医人医治,逐日好酒好食管待他。看看马遂将息得棒疮好了,王则并不疑他是行苦肉计的。马遂要杀王则,又下不得手。
  文招讨见马遂去了许多时没些动静,传下令来,交军士近城擂鼓发喊勒战。王则带领一班妖人,连马遂都上城来,王则靠着悬空扳,按住木栏干,看那城下军士搬打城的器械,近城来打城。这里瘸师等一班妖人叩齿作法,王则也念咒语,就现出许多神头鬼脸、毒蛇猛兽,惊得那打城的军士倒退了,不敢近城。马遂立在王则身边,思量道:“这里不下手,更等何时?”看他身边,左右都执着刀斧器械,摆立两旁。马遂心内欲夺刀来杀王则,又怕不了事,乃捏得拳头没缝。王则正念咒语,被马遂一拳打中嘴上,打落当门两个牙齿来,绽了嘴唇,跌倒在城楼上。马遂就夺左右的刀来砍,却被王则身边一个心腹贼将唤做石庆,腰里拔出刀来,手起刀落,把马遂剁落一只胳膊来。众人一齐向前,捉了马遂,救起王则。王则大怒,交左右斩讫报来。马遂大骂道:“我为无刀在手,不能斩贼之头与万民除害,我死必为厉鬼杀你矣!”众人推马遂去斩了,不在话下。
  却说王则被马遂打绽了嘴唇,声也则不得,酒食也吃不得。众人皆优,又恐官军打城,俱各面面相觑,一面交医人调治。王则疼得烦闷,无可消遣,平日最喜欢一个扮副净的乐人,则做李鱼羹,王则交唤他来解闷。当日李鱼羹来到王则面前,闭着口只不则声。王则问道:“李鱼羹!你为何不则声,心下有甚烦恼?”李鱼羹道:“大王尚且烦恼,小人怎地不烦恼?小人与大王都是做私的,今日在城上,看看城外又添了许多军马,并力攻打城池,双日不着早日着,终久被他捉了。”王则道:“叵耐这厮不伏事我,反把言语来伤触我!”喝交左右拿下,手下人把李鱼羹捉了。王则交把他缚了手脚,吊在炮稍上,就城上打出去,跌做骨酱肉泥。众人缚了李鱼羹,吊在炮稍上,拽动炮架,一声炮晌,把李鱼羹打出城外。可煞作怪,恰好打落在城濠边河里。
  文招讨在寨中见城上炮打出一个人来,即时交军士去看,众军士将挠钩搭上岸来,还是活的。随即解了索子,押到帐下。文招讨问道:“你这汉子是甚么样人?姓甚名谁?为甚事打出城来?”李鱼羹道:“告招讨!小人是贝州乐人,名唤做李鱼羹。一时不合劝谏王则归顺招讨.王则大怒,把小人做炮稍打出城来,要跌小人做骨酱肉泥,天幸不死,得见招讨。”文招讨道:“你是个乐人,如何的劝谏王则?”李鱼羹道:“王则被一个马遂一拳打落了当门两个牙齿,绽了嘴唇,念不得咒语,行不得妖法,叫小人解闷。小人乘着燥头,劝他归顺;不然时,旦夕之间必被招讨捉了。岂知此贼不醒,反怪小人。”文招讨见说,喜不自胜,道:“你虽然是个乐人,却识进退。”交左右赏他酒饭。李鱼羹吃了酒饭,文招讨又问道:“你既是个乐人,必然在贝州久了,定知城内虚实。”李鱼丝道:“告招讨!贼首王则被打绽了嘴唇,念不得咒语,已无用了。有一个军师最利害,跛着一只脚,唤做左黜。又有一个国师,唤做弹子和尚。又有个张鸾,一个卜吉。又有三个,叫做张琪、任迁、吴三郎。还有王则的浑家胡永儿,极会使妖法。王则全靠这一班妖人,手下军人虽有万数,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道。”文招讨又问:“城中有多少百姓?坊巷、河道、衙门怎地模样?”李鱼羹一一都说了。文招讨道:“天使此人泄露虚实,王则可斩矣!”文招讨正说之间,只见帐下走出一员将官来,道:“告招讨!小将能生擒王则来见招讨。”文招讨见这个人出来甚喜,道:“正应多目神之言,‘逢三遂,可破贝州’。“元来这个将宫姓李名遂;先前诸葛遂智曾破法,杀了一阵;次后马遂打绽了嘴唇,念不得咒语,行不得妖法;今又逢李遂,却好三遂;因此文招讨喜欢。文招讨问李遂道:“你有何计策可擒王则?”李遂道:“小将手下见管着五伯名窟子军;今得李鱼羹说破城里虚实,地里坊巷一应去处图画阔狭,容小将再一一仔细问他端的;对图本度量地面远近相同,只须带五伯名窟子手,在城北打一个地洞,直入贝州城内,到王则帐前捉了一行妖人,然后开城门放大军入城,有何不可?”文招讨大喜,赏李鱼羹、李遂各人衣服一套,就佥补李鱼羹为帐前虞侯。交李鱼羹细说城内衙门地面坊巷虚实,即令浮寨官相度画了个图本,把与李遂。李遂看了,计算远近虚实,阔狭方向,禀覆文招讨道:“这事须密切,亦不是一时一霎之事。望招讨整顿军旅,时刻打通。就好接应。就要带李鱼羹去做眼。”文招讨道:“你可仔细用心,如拿得王则,克复贝州,奏闻朝廷,你的功劳不小。”随唤五伯窟子军,都赏赐发放了。李    遂正要起身,只见诸葛遂智向前道:“告招讨!李将军虽打得地洞入城,恐不能擒捉王则。”文招讨道:“吾师何以知之?”诸葛遂智道:“那贝州城中,王则左右一班俱是妖人。若李将军打地洞入去,他那里知觉了,行起妖法,非但不能擒捉王则,李将军反为他所害。”文招讨道:“若如此,何时能灭此贼?”诸葛遂智道:“不必招讨忧心,贫僧当同去,以正破邪,交他使不得妖法,尽皆擒捉便了。”文招讨见说,大喜道:“若吾师肯去,大事济矣!”诸葛遂智交备下猪羊二血、马尿、大蒜之类,随身即同李遂出帐来。
  却说李遂带同李鱼羹看了图本,到城北计算了地里,和诸葛遂智指挥窟子手,穿地洞打入贝州来。打到一个去处,李遂约莫是州衙左侧,交窟子手从这里打出去。窟子手打通了,问李鱼羹道:“这是那里?”李鱼羹看时,正是王则堂门前。此时有四更时分,李鱼羹前面引路,李遂和众人发声喊,迳奔入王则卧房眼来。却说王则日间自思量道:“我这里有左师、弹子和尚、张鸾、卜吉等一班儿扶助着,文招讨虽有十万人马围在城外,看他怎地入得城来奈何得我!”不以为事。当夜正放心和胡永儿在床上快活行云雨之事,蓦听得堂里喊杀连天,惊得魂不赴体。只因众人奔入房里来捉,有分交:从前作过事,没兴一齐来。正是:
  饶君走到焰摩天,脚下腾云须赶上。
  毕竟王则、胡永儿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贝州城碎剐众妖人 文招讨平妖转东京
  诗曰:
  神器从来不可干,僭王称帝讵能安?
  潞公当日擒王则,留与妖邪做样看。
  当夜李遂和李鱼羹引着一行人众杀到王则卧房门前,王则听得有人杀来,慌对胡永儿道:“姐姐!你苦了我也!”王则急要念咒语,却被马遂打绽了嘴唇,落了当门两个牙齿,要念念不得。胡永儿也心慌,一时念不迭隐身法,两个赤条条地在床上没做手脚处,每人只扯得一件小衣服穿了,李遂与众人一齐上把两条麻索就床上绑缚了。早被诸葛遂智先念了禁法,一行男女的咒都念不得了。众军士又把猪羊二血、马尿、大蒜看着王则和胡永儿匹头便浇。李遂使群刀手簇拥着王则、胡永儿,大军一半都从地洞入城来。从军将各自去杀守城军上,大开了贝州城门,放下吊桥,文招讨即时入城,到州衙里厅上坐定。李遂解王则、胡永儿到面前,文招讨交牢固看守监候。一面分投捕捉囗囗原文缺妖儿,使李鱼羹作眼。李鱼羹都知道这几个下落,霎时间都被擒拿绑缚了。这几个尽是了得有法术的妖人,因何此际一筹不展,都吃捉了?原来诸葛遂智以上破邪,以囗囗囗囗囗原文缺的,都用猪羊二血,马尿、大蒜匹头浇了,囗囗囗囗囗囗囗原文缺动不得。
  内中只不见了瘸师左黜,却待各处搜捉,只见一个军士飞也似来报总管王信,道:“告将军!瘸师被众军赶入一家碓坊里去!”王信见说,即时带了军士迳奔入碓坊人家,交军士把前后门围了,亲自入去搜捉。这个人家吃了一惊,问道:“我家有甚么事,如此大惊小怪?”众军道:“有妖人左黜走入你家,会事时放他出来,免得连累!”这主人家道:“告将军!即不曾有人入来躲在我家。”王信交军士屋里细细搜捉不见,只见诸葛遂智来道:“等我入去看一看,便知他在也不在。”情葛遂智入碓房周围看了,道:“可知你们没寻左黜处,他却变做一物在这里了!”王信道:“却也作怪!”诸葛遂智叫其人家问道:“这个碓嘴是你家物也不是?”主人家看了,道:“我家不曾有这个闲碓嘴。”诸葛遂智道:“左黜虽会变幻,难逃我诸葛之手!”交左右取索来,叫军士扛去州衙里去。王信笑道:“这碓嘴扛他去做甚?”诸葛遂智道:“这个碓嘴正是左黜。他就是千变万化也瞒贫僧不过!”交将猪羊二血、马尿、大蒜看着石碓嘴上便浇。不浇时是个石碓嘴,方才浇下时。(原书以下残失一页,计三百六十字。〕
  适被其煽惑,落于机阱之中,实不干众百姓之事,囗原文缺必欲洗荡,不惟罪及无辜,抑且有伤天地好生之仁。须求招讨方便,再为奏请,救此一方愚民。”文招讨听曹招讨之言,即将百姓无辜,被妖人煸惑之情,写表再奏朝廷。一面大书榜文,张挂通衢各门,晓谕百姓:罪止王则等一干有名妖人,其余妖党及满城百姓,俱各申奏赦宥。一应军民人等安心职业,不必惊慌等情。因此,百姓见了榜文俱各放心,朝夕焚香祝天,专待赦书恩宥。不数日间,朝廷降下圣旨,道:“依卿所奏。”与时文招讨请过圣旨,取出一行妖人,写了犯由牌,推上木驴,文招讨判了剐字,推出州衙。王则和胡永儿与一行妖人部各眼中流泪,面面相觑,做声个得。贝州看的人压肩叠背。但见:
  两声破鼓响,一棒碎锣鸣。皂纛旗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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