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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眼-彭见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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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如玉:老于说明天省里有个领导来,还是他的好朋友,他想请你们父子俩给好好的看看。我说这命相是天生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好也给说好一点,你叫老何他们怎么看?老于也很为难,说朋友来了,总不能让他不愉快吧。老于说,要是这人真是个好相呢,好办,好的要说透。要是有问题,不好的呢,尽量少说,或者说得含蓄一点,你看我这话说清楚了没有? 


  老何:我明白。这样的事我们碰得多。 
  郭如玉:那你明天不要走了,县上有人会带他来的。本来要请你到招待所去看的,可是客人诚心诚意坚持要来拜访你。 
  老何道:好,我在家等着。 
  这是于长松第一次开口叫他干这等三教九流的事情,这也可以视作一县之长正式表态认可他的工作,老何便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为了接待好政委的客人,老何打扫了卫生,还买了些糖果摆上,以示重视。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郭向阳和县上的人把这位领导同志带到了流星巷35号。为了保密起见,待领导同志进了老何的门,其他人便在巷口上站岗,准备挡住不速之客。 
  一个小时后,老式的木门“吱呀”一声响,只见客人握着老何的手走出门来。客人满脸喜气,看样子他很高兴。 
  当晚于长松让人把何了凡叫到了他家,见面便问:看得怎么样? 
  这人少年寒苦,但聪明好学,祖上有厚福之人,可得其庇荫。命中又兼有贵人相助,中年可得志,前年去年今年,年年有进步。 
  不足之处呢,我看他聪明不能太过,跟人不可跟得太紧。所谓水可载舟,也可覆舟,贵人可以帮你,也可累你。皆因贵人位高权重,惹人眼目,尊他的人多,妒他的人也会多,若是太近了,难免不被牵扯进去,所谓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个道理。 
  嗨,我看你还蛮懂政治呵,你这一套,我都讲不出来,我看你可以做个县长。 
  讲得好有什么用?讲得好不如想得好,想得好不如做得好,做得好不如命好。命里只有三格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你说对了,他如今跟的,正是一个省级领导,当官当到省级,也算得上是个贵人了。你的意思是,要是再跟这么紧,他的个人前途会受到影响? 
  恐怕还不止是影响。 
  这些话,你告诉他了吗? 
  按照你的指示,讲是讲了,但不会讲得这么明白。 
  那怎么行? 
  我暗示了。不讲,便是我的不对,干我们这一行,该讲的一定要讲,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能做损德的事。但有些话,可以讲得明白,有些话,不能讲得太死。至于他能不能听出来,就全靠自己去悟了。 
  你别教我怎么当官,你那什么狗屁暗示,要是他听不出来怎么办?他应该与领导保持点距离才好啊。 
  不要着急,一切自有分解。 
  于长松说:告诉你们呵,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二话,这个人叫做刘铁,是大青山人,他们家离我们十八里镇,也就只十多里路。刘铁如今在省里当处长,为人忠厚,做事扎实,我看要是老天不瞎眼,他就该有个好前程。我去省里办事,不住酒店,要住他家里的。刘铁的伯父便是鼎鼎有名的刘大山将军,这个人你们不会不晓得吧?我的老上级,曾经也是刘大山的部下,这层关系,你们想想看,有多亲?你们认我,就要认他!有些话该怎么去提醒他,我不管,你们看着办吧,反正不能坏他的好事,影响他的进步,好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了凡便要把头点到让政委放心为止。 
  告辞于长松的这天晚上,何了凡一直想着白天的事情,越想越睡不着,半夜里忍不住把半音叫醒:这事我怎么也放不下,我们这次被于政委给蒙了,他们当领导的,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我也受了影响,只拣好的讲。而干我们这一行,一是一,二是二,实在是不能这样做的,这事呢,又不能再对刘铁说什么,可又怎么向政委交代呢? 
  你还想着这事呵,你以为政委还记得这芝麻绿豆小事啊,一县之长,要管的事多着哩。 
  儿子呵,看来我们这碗饭,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好吃的,你以为真的就可以“爱奉承休来问我,喜直判指引前程”?不是,不是。我倒是想了个长久之计,我想我还是把我那篾匠手艺捡起来,让人家觉得我是个篾匠,看相呢,是我的副业,看着玩的,碰上了好看的,就给看看,有麻烦的,有些事不便说穿的,就不看,就说我是个篾匠,这样就有了退路,你看这样行吗? 
  半音烦了:好啦好啦,你爱怎样就怎样,我要睡觉了。 
  夜就苍重起来,小何一下就睡出鼾声来,老何却还是难以入睡,他脑子里不时浮现刘铁兴冲冲地出门去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刘铁根本就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话。倘若他的暗示被忽略了,被误解了,那就不异于是误人前程了。 
  第二天,何了凡起床后干的头一件事,就是把那块写着“爱奉承休来问我,喜直判指引前程”的招牌摘了下来,找块干净的塑料布包着藏了起来。在老胡那里,他头一回没有喝完那二两酒。在老汤那里,他头一回没有吃完一碗面。 
  老何走到街上,买了把篾刀,置办了做篾活的行头,还买了两根竹,摇摇晃晃扛了回来。在流星巷口,他看见老胡和老汤都张大了嘴巴看他。 
  老何打算找个时间告诉老胡他们:他今后的主业是做篾匠,副业是看相测字。 
   
  第十一章树大未必能遮荫 
   
  刘铁降生于与大红山一脉相连的大青山下。 
  刘铁的青少年时期与何半音等山地孩子一样,从小就浸淫在乡间的神秘文化之中,接受着乡村神道文化的熏陶和教育。在他刚开始懂事的感官中,听到的音乐,是唢呐、胡琴,无论是婚庆还是丧葬,乐师们演奏着大体相同相通的曲调;看到的舞蹈,是道士为亡人念经、做道场或是作法替病人驱魔捉鬼,他们穿着长袍,手舞足蹈,做着各种夸张的动作,口里喷着火,打着赤脚在烧红的青砖上跑过,北方人叫做“跳大神”;一个孩子,最基本的功课是每天早晚要洗净手脚,心怀虔诚,到柜子顶上拈上几根草香,点燃了,去敬奉祖先和神明,家家户户都是立有神龛的,孩子小了,够不上神龛的香炉时,需准备好凳子垫高了,把带着一家人的敬仰之情和对未来生活的万千祈望插入香炉之中。大人早晚的功课在地里,这与种地求生同样重要的精神劳动,一般便由孩子来完成;许多孩子生下来便要请算命先生“打流年”,“打流年”是根据一个人的生庚时辰来预测一生的福禄寿禧、命运波澜,都写在一个叫做“流年簿”的本子上,供一生翻阅。 
  20世纪50年代某年夏天,大青山某小学一位乡村教师去县里参加暑期学习班时,在报纸上读到了刚刚公布的被毛主席授衔的共和国将军名录,其中有一个叫做刘大山的名字,他将报道抄了下来,带回了大青山。他回乡后没有进自家家门,径直来到刘铁家,那时刘铁还没有出生,不过后来刘铁还是做了他的学生。他把他未来学生刘铁的父亲刘五山从菜园子里叫回家来问话: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刘大山? 
  刘五山说:我听说我有个大哥叫刘大山,但我没有见过他,他出去打仗的时候,我还在娘肚子里。 
  你大哥是不是跟毛主席出去打的仗? 
  我娘说家里孩子多,没饭吃,大哥就跟着一支队伍吃饱饭去了。 
  你大哥出去几十年了,就没有和你们联系过? 
  我娘说他死了。 
  教书先生告诉刘五山说要是没搞错的话,他大哥不但没有死,还当了将军。刘五山问道:将军有好大? 
  老师说:有省长那么大。 
  刘五山便来了精神,立刻按老师指引的去县里的民政局落实此刘大山是不是大青山的彼刘大山。 
  县民政局很负责任,马上和上级联系,很快落实了此刘大山便是彼刘大山。 
  刘大山当了将军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大青山,这让大青山人平添许多光彩。很多人专程跑到刘大山的老家来看这个出了个大人物的屋场有什么不一样,结果是不但屋场没有什么不一样,连将军幸存于世的兄弟三山和五山也没有半点与山里人不一样的地方。当了将军的刘大山不打算回来,这让乡亲们很失望。刘三山和刘五山也不打算去北京认兄弟,这一点大青山人很支持。山里人有个不好的脾气:不管你的官有多大,钱有好多,你要是摆架子,他尿都不会朝你屙。你敬他一尺,他就会敬你一丈。 
  一直到刘铁长到六岁,这个格局才发生了变化。那年刘大山在离开故乡三十多年后,第一次回家。但刘大山荣归故里远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风光。乡亲们不知道:这时的刘大山正因文化大革命运动的冲击,他的头上已经没有光环了,也就无风光好谈了。 


  大伯父在六岁刘铁的印象中,看上去和一个农民差不多。但大伯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记住了:战争年代要出人头地就靠打仗,和平时代就要靠读书。 
  又过了十多年,刘大山第二次回故乡。这次回乡跟上次大不一样,上次只回来一台小汽车,这次一路开回来十台小汽车。 
  当时有一个能看点相的老乡在一旁看热闹,把刘五山喊到一边,对他说:别看你哥威风凛凛,红光满面,一下开回来十台小车,我看他这也是最后一次回来了,有什么要他帮忙办的,要抓紧提出来,今后你们一点便宜也占不到了。 
  刘五山听了乡人的劝说,在刘大山走时,鼓起勇气对他说:刘铁长大了,大哥你带他出去闯一闯吧。 
  不打算以权谋私给家人和故乡解决任何问题的刘将军说:那么多乡亲们都能够在家种地,我怎么能把自己的侄子带出去呢? 
  或许是刘大山见刘铁长得可爱,或许是人之将死,其心也软,竟把这事答应了下来:好吧,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挪一挪也好。 
  将军把刘铁叫到身边:我能带你出去,但只带得一时,带不得一世,有不有出息,有不有造化,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呵,以后不论在哪里,不要打我的招牌,你就是你,孩子,你有这个志气吗? 
  在一旁的刘铁应承下来,他那份诚恳是可以相信的,刘大山放心了。 
  刘大山把刘铁交给他的一个老部下后,不到两个月,突发心脏病猝死,应了那民间术士的判决。 
  刘大山将军在生养他的故乡唯一办的私事是推荐刘铁谋了一份公职。刘铁应了那算命先生“贵人打招呼”和“出门赚饭吃”的预言。这个结果,在饱受神秘文化浸染的刘铁看来,似乎是一种宿命,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刘铁当初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到县政府某部门工作,一个是到乡政府当一名基层干部。刘铁选择了去乡政府,父亲也支持他的选择,理由是不想给刚刚去世的刘大山脸上抹黑,一个将军的后裔主动要求到条件最艰苦的基层去工作,谁也不会说三道四。刘铁打算从第一步走起,在最难的地方做起,他不愿生活在大伯父的阴影里,他发誓要做出个样子给他大伯父的在天之灵看看。 
  谁知刘铁在这个离大青山最近也是全县最穷最偏远的乡一呆就是十年。 
  安置刘铁的那个刘大山的部下,在将军仙逝两年后,也匆匆步了他的后尘,有幸去阴间再做刘大山的警卫员。这样刘铁便成了一块无人问津的铁。乡领导换了一轮又一轮,刘铁是不倒翁,铁板一块,锈在了这块土地上。 
   
  第十二章比一比井水和河水的味道 
   
  看来何半音很喜欢在县城居住,以前与父亲形影不离的他自从住到县里来了之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扫以往的孤独和不合群。他每天吃完早饭便将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出门,很少帮父亲守摊子。何了凡从不问他去干什么,他生怕自己问得不得体而打击儿子独自出门的信心和热情。他就在屋里一边干着篾活,做好饭等儿子回来享用。 
  了丁县是个年份不浅的县,沿河十几里的地里和山上,随便挖几锄头,便可见古砖残瓦。早些年,有人在如今正在扩建的庙址那里挖出来一块残碑,据考证在春秋战国时这里曾经叫做“比沙国”。如此看来,几千年之后,比沙国纵使沦落为一个县衙,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壮。一个二十多岁才来到这个曾经了不起的县城的青年何半音,要考察探访一番是必然的事情。 
  何半音一个人悄悄地行走在大街小巷中,东张西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切与大红山不一样的景观,这些新鲜的东西他是要了解的,就如是在山里你分辨不出几十种鸟叫、喊不动猫和狗,你就没有资格在山里住着。 
  待把城里的每一个角落走遍了之后,他就到长途汽车站去听瞎子算命。他不坐人家的凳子,在地上蹲着,反正瞎子又看不见他,这一行与他学的那些东西很接近,听听也觉得有趣。 
  他去得最多的还是县里的图书馆,看不要钱的书和报纸,夏天里还可以享受吹电扇。想想以前父亲到处借书找字纸给他看,在这里算是见了大世面了,有如是浸泡在文字的海洋里了。 
  回出租屋路上,半音必经过正在扩建的寺庙,因钱米充足,进度非常快,只花两三年时间,眼见得一个小庙很快便变成了一座大庙,庙中的菩萨也塑好了。不久就要搞落成典礼和开光仪式了,一些将要成为庙中主人的僧道已穿着长袍飘飘欲仙晃荡于庙中,昔日那个守着小庙的老头早已不知去向。随着大庆的日子临近,每天来关心它成长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时多达千人。庙里主事的见这些看热闹的人们闲着也是闲着,便叫人摆出来几张桌子收捐款。人们既然是来关心佛事,断不了是要踊跃应捐的,面额虽说不算大,每到太阳落山时,要用麻袋装钱。 
  从长途汽车站往大庙走的九十九级台阶还没有完全铺好,不少有商业头脑的人便开始抢占码头,在台阶两侧的泥巴地上和草丛中摆摊设点做小生意,其中大多是出售香烛鞭炮等敬奉菩萨的物品。令何半音感兴趣的是有好些个自称是相术家的,摆起一张小桌,小桌前围着一块印有“有求必应”、“赵神算”、“李铁嘴”之类广告词的大红布,开始接待香客和游客。这么多业内人士云集于此,让何半音为之一振,他一个一个摊点跟班学习。待见识过所有师傅的招式后,不禁大失所望,他们大多还只是停留于看过几本诸如《麻衣相法》《柳庄相法》《小镜集》《相理衡真》之类的相书的层面。相形之下,半音便要备加看好他的父亲了。 
  何半音回去把他的见闻说给父亲听了。老何高兴地说:你出去看看也好,晓得什么是真功夫。我算不得什么,比你外公就差远了,他才算得上是高人。 
  半音不知多少次听过父亲讲起外公,外公是父亲心中的神,父亲都有如此手段,外公该有多厉害?那是何半音想象不到的。那么,外公又是在哪里从的师? 
  半音对父亲说:我总觉得外公还在人世。 
  何了凡说:你这是做梦。 
  半音:不,照算他还只有七八十岁,他不会死。要是没死,他就是现身,如今也没有人为难他了。 
  老何:话是可以这么说呵。 
  半音:我想他迟早会现身的。 
  老何说:那样当然好。 
  何半音常去看修庙,不久打听清楚了:说是一个叫做慧觉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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