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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修正版)-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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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道:“正是!我怎知你如此深谋远虑,为了一部《辟邪剑谱》,竟会到福州来
开小酒店?青城派那姓余的小子欺侮你,其实你武功比他高得多,可是你假装不会,引得
我出手。哼,林平之,你这早瞎了眼睛的浑小子,凭这一手三脚猫的功夫,居然胆敢行侠
仗义,打抱不平?你是爹娘的心肝肉儿,他们若不是有重大图谋,怎肯让你到外边抛头露
面、干这当垆卖酒的低三下四勾当?”
岳灵珊道:“爹爹本是派二师哥去福州的。是我想下山来玩儿,定要跟着二师哥去。”
林平之道:“你爹爹管治门人弟子如此严厉,倘若他认为不妥,便任你跪着哀求三日
三夜,也决计不会准许。自然因为他信不过二师哥,这才派你在旁监视。”
岳灵珊默然,似乎觉得林平之的猜测,也非全然没有道理,隔了一会,说道:“你信
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到福州之前,从未听见过《辟邪剑谱》四字。爹爹只说,大师哥
打了青城弟子,双方生了嫌隙,现下青城派人众大举东行,只怕于我派不利,因此派二师
哥和我去暗中查察。”林平之叹了口气,似乎心肠软了下来,说道:“好罢,我便再信你
一次。可是我已变成这个样子,你跟着我又有甚么意思?你我仅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
实。你还是处女之身,这就回头……回头到令狐冲那里去罢!”
盈盈一听到“你我仅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你还是处女之身。”这句话,不由
得吃了一惊,心道:“那是甚么缘故?”随即羞得满面通红,连脖子中也热了,心想:“
女孩儿家去偷听人家夫妻的私话,已大大不该,却又去想那是甚么缘故,真是……真是…
…”转身便行,但只走得几步,好奇心大盛,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停步,侧耳又听,但心
下害怕,不敢回到先前站立处,和林岳二人便相隔远了些,但二人的话声仍清晰入耳。只
听岳灵珊幽幽的道:“我只和你成亲三日,便知你心中恨我极深,虽和我同房,却不肯和
我同床。你既然这般恨我,又何必……何必……娶我?”林平之叹了口气,说道:“我没
恨你。”岳灵珊道:“你不恨我?那为甚么日间假情假意,对我亲热之极,一等晚上回到
房中,连话也不跟我说一话?爸爸妈妈几次三番查问你待我怎样,我总是说你很好,很好
,很好……哇……”说到这里,突然纵声大哭。
林平之一跃上车,双手握住她肩膀,厉声道:“你说你爹妈几次三番的查问,要知道
我待你怎样,此话当真?”岳灵珊呜咽道:“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么?”林平之问道:
“明明我待你不好,从来没跟你同床。那你又为甚么说很好?”岳灵珊泣道:“我既然嫁
了你,便是你林家的人了。只盼你不久便回心转意。我对你一片真心,我……我怎可编排
自己夫君的不是?”林平之半晌不语,只是咬牙切齿,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道:“哼,
我只道你爹爹顾念着你,对我还算手下留情,岂知全仗你从中遮掩。你若不是这么说,姓
林的早就死在华山之巅了。”岳灵珊抽抽噎噎的道:“哪有此事?夫妻俩新婚,便有些小
小不和,做岳父的岂能为此而将女婿杀了?”盈盈听到这里,慢慢向前走了几步。
林平之恨恨的道:“他要杀我,不是为我待你不好,而是为我学了辟邪剑法。”岳灵
珊道:“这件事我可真不明白了。你和爹爹这几日来所使的剑法古怪之极,可是威力却又
强大无比。爹爹打败左冷禅,夺得五岳派掌门,你杀了余沧海、木高峰,难道……难道这
当真便是辟邪剑法吗?”
林平之道:“正是!这便是我福州林家的辟邪剑法!当年我曾祖远图公以这七十二路
剑法威慑群邪,创下‘福威镖局’的基业,天下英雄,无不敬仰,便是由此。”他说到这
件事时,声音也响了起来,语音中充满了得意之情。岳灵珊道:“可是,你一直没跟我说
已学会了这套剑法。”林平之道:“我怎么敢说?令狐冲在福州抢到了那件袈裟,毕竟还
是拿不去,只不过录着剑谱的这件袈裟,却落入了你爹爹手中……”岳灵珊尖声叫道:“
不,不会的!爹爹说,剑谱给大师哥拿了去,我曾求他还给你,他说甚么也不肯。”林平
之哼的一声冷笑。岳灵珊又道:“大师哥剑法厉害,连爹爹也敌他不过,难道他所使的不
是辟邪剑法?不是从你家的《辟邪剑谱》学的?”林平之又是一声冷笑,说道:“令狐冲
虽然奸猾,但比起你爹爹来,可又差得远了。再说,他的剑法乱七八糟,怎能和我家的辟
邪剑法相比?在封禅台侧比武,他连你也比不过,在你剑底受了重伤,哼哼,又怎能和我
家的辟邪剑法相比?”岳灵珊低声道:“他是故意让我的。”林平之冷笑道:“他对你的
情义可深着哪!”这句话盈盈倘若早一日听见,虽然早知令狐冲比剑时故意容让,仍会恼
怒之极,可是今宵两人良夜同车,湖畔清谈,已然心意相照,她心中反而感到一阵甜意:
“他从前确是对你很好,可是现下却待我好得多了。这可怪不得他,不是他对你变心,实
在是你欺侮得他太也狠了。”
岳灵珊道:“原来大师哥所使的不是辟邪剑法,那为甚么爹爹一直怪他偷了你家的《
辟邪剑谱》?那日爹爹将他逐出华山门墙,宣布他罪名之时,那也是一条大罪。这么说来
,我……我可错怪他了。”林平之冷笑道:“有甚么错怪?令狐冲又不是不想夺我的剑谱
,实则他确已夺去了。只不过强盗遇着贼爷爷,他重伤之后,晕了过去,你爹爹从他身上
搜了出来,乘机赖他偷了去,以便掩人耳目,这叫做贼喊捉贼……”岳灵珊怒道:“甚么
贼不贼的,说得这么难听!”林平之道:“你爹爹做这种事,就不难听?他做得,我便说
不得?”岳灵珊叹了口气,说道:“那日在向阳巷中,这件袈裟是给嵩山派的坏人夺了去
的。大师哥杀了这二人,将袈裟夺回,未必是想据为己有。大师哥气量大得很,从小就不
贪图旁人的物事。爹爹说他取了你的剑谱,我一直有些怀疑,只是爹爹既这么说,又见大
师哥剑法突然大进,连爹爹也及不上,这才不由得不信。”盈盈心道:“你能说这几句话
,不枉了冲郎爱你一场。”
林平之冷笑道:“他这么好,你为甚么又不跟他去?”岳灵珊道:“平弟,你到此刻
,还是不明白我的心。大师哥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在我心中,他便是我的亲哥哥一般。
我对他敬重亲爱,只当他是兄长,从来没当他是情郎。自从你来到华山之后,我跟你说不
出的投缘,只觉一刻不见,心中也是抛不开,放不下,我对你的心意,永永远远也不会变。”林平之道:“你和你爹爹原有些不同,你……你更像你妈妈。”语气转为柔和,显然
对岳灵珊的一片真情,心中也颇为感动。两人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岳灵珊道:“平弟,
你对我爹爹成见很深,你们二人今后在一起也不易和好的了。我是嫁鸡……我……我总之
是跟定了你。咱们还是远走高飞,找个隐僻的所在,快快活活过日子。”
林平之冷笑道:“你倒想得挺美。我这一杀余沧海、木高峰,已闹得天下皆知,你爹
爹自然知道我已学了辟邪剑法,他又怎能容得我活在世上?”
岳灵珊叹道:“你说我爹爹谋你的剑谱,事实俱在,我也不能为他辩白。但你口口声
声说,为了你学过辟邪剑法,他定要杀你,天下焉有是理?《辟邪剑谱》本是你家之物,
你学这剑法,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我爹爹就算再不通情理,也决不能为此杀你。”
林平之道:“你这么说,只因为你既不明白你爹爹为人,也不明白这《辟邪剑谱》到底是
甚么东西。”岳灵珊道:“我虽对你死心塌地,可是对你的心,我实在也不明白。”林平
之道:“是了,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何必要明白?”说到这里,语气又暴躁起来。岳
灵珊不敢再跟他多说,道:“嗯,咱们走罢!”林平之道:“上哪里去?”岳灵珊道:“
你爱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天涯海角,总是和你在一起。”林平之道:“你这话当真?将
来不论如何,可都不要后悔。”岳灵珊道:“我决心和你好,决意嫁你,早就打定了一辈
子的主意,哪里还会后悔?你的眼睛受伤,又不是一定治不好,就算真的难以复元,我也
是永远陪着你,服侍你,直到我俩一起死了。”
这番话情意真挚,盈盈在高粱丛中听着,不禁心中感动。林平之哼了一声,似乎仍是
不信。岳灵珊轻声说道:“平弟,你心中仍然疑我。我……我……今晚甚么都交了给你,
你……你总信得过我了罢。我俩今晚在这里洞房花烛,做真正的夫妻,从今而后,做……
真正的夫妻……”她声音越说越低,到后来已几不可闻。盈盈又是一阵奇窘,心想:“到
了这时候,我再听下去,以后还能做人吗?”当即缓步移开,暗骂:“这岳姑娘真不要脸!在这阳关大道之上,怎能……怎能……呸!”猛听得林平之一声大叫,声音甚是凄厉,
跟着喝道:“滚开!别过来!”盈盈大吃一惊,心道:“干甚么了?为甚么这姓林的这么
凶?”跟着便听得岳灵珊哭了出来。林平之喝道:“走开,走开!快走得远远的,我宁可
给你父亲杀了,不要你跟着我。”岳灵珊哭道:“你这样轻贱于我……到底……到底我做
错了甚么……”林平之道:“我……我……”顿了一顿,又道:“你……你……”但又住
口不说。
岳灵珊道:“你心中有甚么话,尽管说个明白。倘若真是我错了,即或是你怪我爹爹
,不肯原谅,你明白说一句,也不用你动手,我立即横剑自刎。刷的一声响,拔剑出鞘。
盈盈心道:“她这可要给林平之逼死了,非救她不可!”快步走回,离大车甚近,以便抢
救。
林平之又道:“我……我……”过了一会,长叹一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
自己不好。”岳灵珊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又羞又急,又是气苦。林平之道:“好,我跟
你说了便是。”岳灵珊泣道:“你打我也好,杀我也好,就别这样教人家不明不白。”林
平之道:“你既对我并非假意,我也就明白跟你说了,好教你从此死了这心。”岳灵珊道
:“为甚么?”林平之道:“为甚么?我林家的辟邪剑法,在武林中向来大大有名。余沧
海和你爹爹都是一派掌门,自身原以剑法见长,却也要千方百计的来谋我家的剑谱。可是
我爹爹的武功却何以如此不济?他任人欺凌,全无反抗之能,那又为甚么?”岳灵珊道:
“或者因为公公他老人家天性不宜习武,又或者自幼体弱。武林世家的子弟,也未必个个
武功高强的。”林平之道:“不对。我爹爹就算剑法不行,也不过是学得不到家,内功根
底浅,剑法造诣差。可是他所教我的辟邪剑法,压根儿就是错的,从头至尾,就不是那一
回事。”岳灵珊沉吟道:“这……这可就奇怪得很了。”
林平之道:“其实说穿了也不奇怪。你可知我曾祖远图公,本来是甚么人?”岳灵珊
道:“不知道。”林平之道:“他本来是个和尚。”岳灵珊道:“原来是出家人。有些武
林英雄,在江湖上创下了轰轰烈烈的事业,临到老来看破世情,出家为僧,也是有的。”
林平之道:“不是。我曾祖不是老了才出家,他是先做和尚,后来再还俗的。”岳灵珊道
:“英雄豪杰,少年时做过和尚,也不是没有。明朝开国皇帝太祖朱元璋,小时候便曾在
皇觉寺出家为僧。”
盈盈心想:“岳姑娘知道丈夫心胸狭窄,不但没一句话敢得罪他,还不住口的宽慰。”
只听岳灵珊又道:“咱们曾祖远图公少年时曾出过家,想必是公公对你说的。”林平
之道:“我爹爹从未说过,恐怕他也不会知道。我家向阳巷老宅的那座佛堂,那一晚我和
你一起去过。”岳灵珊道:“是。”林平之道:“这《辟邪剑谱》为甚么抄录在一件袈裟
上?只因为他本来是和尚,见到剑谱之后,偷偷的抄在袈裟上,盗了出来。他还俗之后,
在家中起了一座佛堂,没敢忘了礼敬菩萨。”岳灵珊道:“你的推想很有道理。可是,也
说不定是有一位高僧,将剑谱传给了远图公,这套剑谱本来就是写在袈裟上的。远图公得
到这套剑谱,手段本就光明正大。”林平之道:“不是的。”岳灵珊道:“你既这么推测
,想必不错。”林平之道:“不是我推测,是远图公亲笔写在袈裟上的。”岳灵珊道:“
啊,原来如此。”林平之道:“他在剑谱之末注明,他原在寺中为僧,以特殊机缘,从旁
人口中闻此剑谱,录于袈裟之上。他郑重告诫,这门剑法太过阴损毒辣,修习者必会断子
绝孙。尼僧习之,已然甚不相宜,大伤佛家慈悲之意,俗家人更万万不可研习。”岳灵珊
道:“可是他自己竟又学了。”林平之道:“当时我也如你这么想,这剑法就算太过毒辣
,不宜修习,可是远图公习了之后,还不是一般的娶妻生子,传种接代?”岳灵珊道:“
是啊。不过也可能是他先娶妻生子,后来再学剑法。”
林平之道:“决计不是。天下习武之人,任你如何英雄了得,定力如何高强,一见到
这剑谱,决不可能不会依法试演一招。试了第一招之后,决不会不试第二招;试了第二招
后,更不会不试第三招。不见剑谱则已,一见之下,定然着迷,再也难以自拔,非从头至
尾修习不可。就算明知将有极大祸患,那也是一切都置之脑后了。”
盈盈听到这里,心想:“爹爹曾道,这《辟邪剑谱》,其实和我教的《葵花宝典》同
出一源,基本原理并无二致,无怪岳不群和这林平之的剑法,竟然和东方不败如此近似。”又想:“爹爹说道,《葵花宝典》上的功夫习之有损无益。他知道学武之人一见到内容
精深的武学秘籍,纵然明知习之有害,却也会陷溺其中,难以自拔。他根本自始就不翻看
宝典,那自是最明智的上上之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他为甚么传给了东方不
败?”想到这一节,自然而然的就会推断:“原来当时爹爹已瞧出东方不败包藏祸心,传
他宝典是有意陷害于他。向叔叔却还道爹爹颟顸懵憧,给东方不败蒙在鼓里,空自着急。
其实以爹爹如此精明厉害之人,怎会长期的如此胡涂?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东方不败竟
然先下手为强,将爹爹捉了起来,囚入西湖湖底。总算他心地还不是坏得到家,倘若那时
竟将爹爹一刀杀了,或者吩咐不给饮食,爹爹哪里还有报仇雪恨的机会?其实我们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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