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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身密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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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紧急状况下开锁救人是他的拿手业务。
柜门开启的瞬间,一个拳头大的灰色物体箭一般射出,子君本能一闪,那东西撞在张昕的胸口,弹了一下落到地板上,吱吱叫了两声逃跑了。“是老鼠!”张昕厌恶地拍打着衣服。
柜子一共三层,下面两层放的是些油灯、香炉、砚台、笔筒、酒器等陈年旧物,最上层摆着本近一寸厚的书,刚要去碰那本书,子君忽然发现柜子里端的角落有一团东西在动,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用手机往里照了照,她看到一堆纸屑和布片中窝着几只红扑扑长着稀疏白毛的小玩意儿。“是老鼠!”张昕又厌恶地喊了一声。不等子君张口,他已经戴上手套伸手将那些小东西捉出,迈着大步走出秘室。
厚书被取出来了,是一本古老的家谱,中间有四分之一被老鼠咬得支离破碎。说古老倒不是因为它残破陈旧,而是因为太厚,想必记载了至少数百年的历史和人物。
这本牛皮纸封面线装的方氏祖谱果然不孚众望,从西汉初期开始记载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结束,跨度达两千余年,全部由工整的毛笔字以楷书自上而下写成,其中前面百分之九十左右为繁体书写,只有最后一小部分采用现代简体,显然这本家谱经过几代人合力修著。
起始部分,最引人注目的是东汉初年的方霆,对于这位祖师爷级的人物,后世用了长达五页半的篇幅记述其业绩,景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子君掠读一遍,其实只说了两件事,一是跟随伏波将军马援,为光武皇帝刘秀夺取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另一件是率五十万大军西征,剿灭王莽余党,并迫使西域诸国臣服大汉。皇帝十分高兴,于是赏赐他一套金甲,也就是秘室中那件闪亮的披挂。
子君有点疑惑不解,方家既系出名门、功劳显赫,这样的家族历史为何不能恩绵子孙,广昭天下,却藏在如此隐秘之处,仿佛做了坏事一般羞于见人?
往下看去,子君发现方霆以下二十几个人物记述得非常简单,仅有姓名、身份和生卒年月,奇怪的是这些人生日不同,却死于同一天。从时间上算,距皇帝赏赐那件金甲不过20余年,刘秀尚且在位,难道是他下令的族诛?可这些人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导致刘皇帝先是大赏后又大杀?不对不对,按东汉的律法,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并不在诛灭之列,通常流放到贫瘠之地。难道子君忽然想到了清门村,既然不是官方行为,那会不会是政敌或仇家实施的灭门?
斩草当然没有除根,家谱延续至今就是证明。灭门时间发生后,方家后人改姓袁,直到西晋时期才又恢复方姓。关于这段历史,后世再次大书特书,洋洋洒洒占据近十页的篇幅,虽然大部分被老鼠啃去,但子君还是从支离破碎的文字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杜嵘。这是她父亲在其著作尼雅古城考察漫记中提到的一个名字,也是她杜家一位声明显赫的先祖。
杜家没有完整的家谱,虽然后来也有所记述,也不过是从民国开始,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结束,并且记述得非常简略。关于杜嵘这位祖师爷级的人物,父亲也不过讲了寥寥数语,说他是汉平帝时的一位将军,后随刘信反对王莽,兵败战死于沙场。
相比杜文忠的轻描淡写,方家在其家谱中的记述要丰富得多。方氏祖谱中说,新帝王莽即位时,曾向孝元皇太后索要传国玉玺,太后托病不见,秘召卫将军杜嵘把传国玉玺带给严乡候刘信,望饲机起兵恢复汉室。接到传国玉玺的刘信真的起兵了,但很快被王莽的大军所剿灭,刘信兵败逃亡不知所踪,杜嵘担心连累太后不愿回朝,只得弃兵卸甲,带着家眷隐居于青门,化名“木士”。
“木士!”?子君惊讶地叫出声来。
第二十一章(二探清门)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哦!子君想起来了,她曾派小周到县里去查清门村的资料,后来小周在档案馆用电话里向她做了情况汇报。她问小周查得怎么样了,小周说县志里确有清门村的记载,并引用县志里的记述说“清门村始建于西汉初年,具体时间不详,村中居民原姓蔡,后改为姓刘,据说是高祖皇帝赐的姓,村名原叫青门,青山绿水的青,自打屠村事件发来生后,就被讹传为清门了”。子君又问真的有屠村事件?小周说是在村名的注释里写的,究竟有没有无从考证。小周还告诉她,有关清门村最详细最明确的记载,原文是“建武十九年夏,关中大旱颗粒无收,有青门大善人木士建镬于汲水,布施汤粥,前后赈济灾民两千余,被称活菩萨。建武十九年冬,光武皇帝赐亲笔御书‘泽润蒸黎’之匾额,另赐土地五十顷、黄金四百两,牛羊一千头。木家拜受皇恩,然除匾额外,其余之物均散予村民。”
当时她非常疑惑,既然清门村的人被御赐刘姓,怎么还会有姓木的?小周对此也弄不清楚,只做了补充说明:“有关木士,也有后人所做的注解,说其实他不姓木,而是姓杜,原是西汉平帝时的卫将军,为逃避新朝皇帝追杀才到清门村隐姓埋名。”她仔细想想觉得有道理,如果将“士”换成“土”,前后二字拼在一起,确实构成个“杜”字。
杜嵘,同一个人物的结局却有两种记载,一个说是战死一个说隐居,到底哪个真实可信呢?
“什么不是?”处理完鼠崽返回秘室的张昕望着子君,他显然是听错了。正在冲金甲发愣的方一鸣也转过头往家谱上凑,却不认得那些繁体文字。
亚楠刚从柜子里端取出一幅卷轴准备解开,听到子君惊叫,便停手问道:“有问题吗?”
“没事。”子君一时难讲清楚,同时担心隔墙有耳,只好应付一句埋头往下看,可惜后面几十页损毁更加严重,有的仅剩下只言片语,该死的老鼠!
从那些零碎的文字中,子君得知“木士”在建武二十二年去世,享年69岁,这个寿数在一千多年前算是很不错了。“木士”死后葬在清门村的北侧山麓,后代子孙按其遗愿实行薄葬,并将个人遗产做了登记和整理,然后招募工匠为村民翻修房屋、增铺道路、筑设桥梁。家谱还特意提到一件事,说方霆曾于建武二十三年率人前往清门祭拜,悼念忠烈寄托哀思,并在坟前树功德碑一座。
“姐姐!”亚楠展开了那幅残破的卷轴,“你看这个!”
子君放下家谱朝妹妹手中看去,发现那卷轴竟是一张圣旨!金黄的绸布已经变成灰褐色,由银龙打底,上写典型的汉代隶书,尽管遭受老鼠噬咬和自然残破,但还是能辨别出这是一条诛杀令,诛杀的对象居然为“泽润蒸黎”的木士及其家眷!子君看了落款,时间为建武二十二年十月初三,上盖暗晦斑驳的红色御印。是份密旨,皇帝居然授命方霆去诛杀一位功德昭然的乡绅与其家属?这不合情理啊?难道皇帝知道那位“木士”就是隐姓埋名的杜嵘?那就更不对了,杜嵘毕竟是汉平帝的卫将军,是忠实于刘家的,他奉孝元太后之命将传国玉玺带出宫,又联合刘信一起反对王莽,虽然兵败但并未降敌,隐居也是为孝元太后着想,以免被王莽抓到落人口实,如此忠心的臣工何以遭此惨祸?
圣旨应该不会有假,否则就没有留存的必要,何况这份圣旨对方家来说并不光彩。作为臣子,方霆也不可能不执行这条诛杀令,既然是奉命而为,又何必在次年清明去木士的坟前祭奠?这么做到底是出自景仰还是歉疚?而有关清门村遭屠一事,无论是正史、县志还是方氏祖谱,都没有明确记载,只是出自民间传言,但至少有两点目前可以确定:一,清门村确有“木士”其人,虽泽润蒸黎备受景仰,但老无善终惨被灭门;二,方霆战功累累、声名显赫,其子孙却在八九年后突遭横祸,幸存者只好隐姓埋名。
这两件事各自独立还是有所关联?子君的脑海里浮现出上次去清门村探察所见的景象,于是又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方霆受命诛灭木士及其家眷,但遭到清门村民的阻止(毕竟木士的威望在当地百姓心中极高)。大概双方起了比较激烈的冲突,最终导致全村居民被士兵屠戮(以对抗朝廷之名收拾那些百姓对方霆来说天经地义)。事后,他威胁当地官员,不得泄露屠村之事,而实际上也无人敢于检举,毕竟方霆是受了皇命,说方霆残酷就是骂皇帝无情。至于次年清明到木士坟前祭奠,不过是方霆故做姿态掩人耳目罢了。
孝元太后、王莽、杜嵘、刘信、木士、刘秀、方霆,汉室危急、新帝、秘诏、反叛、光武、追剿、隐居、诛杀,这些被割裂的人物和事件如果有样东西串联起来,将会发生一个非常戏剧性的故事,而也只有这样东西才能使它们顺理成章地发生关系,它就是
“传国玉玺。”子君轻轻说出这四个字。传国玉玺早在西汉末年就丢失,而不是在数百年后的后唐?这个猜测大胆得另她心跳加速,面色通红,如果把这个想法透露出去,将会在国内外考古界引起怎样的争论和轰动?将会对东汉到大清一千八百余年的历史造成何种冲击?又将暴露出多少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白版皇帝”?
“什么?”亚楠觉得姐姐的神情有些怪异。
子君长长吸了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否定了这个有点疯狂的猜测,她是个警察,不是幻想家,没有依据的猜测只是空想。收起圣旨和家谱,子君问站在一侧的张昕,同时也是在问方一鸣:“这些东西我能不能先带走?”两个男人一起点了头。
“谢谢。”子君相信杜、方两个家族一定有着复杂而纠结的历史关系,她已经触摸到案子发展的轨迹,“张昕,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张昕问:“什么事?”子君把刚才吸进的那口气缓缓吐出来:“我想再去趟清门村。”张昕想了想:“之前不是去过吗?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子君转身望着那副闪亮的盔甲,“我要找木士谈谈。”亚楠刚看过那道诛杀令:“他已经死一千多年了。”“没错。”子君把金属面具装回头盔下面:“我就是要跟死人说话。”
第二十二章(幽冥之师)
四日后,子君、亚楠、方一鸣、张昕还有小周一起站在了清门村的庙前。这次探察他们可谓装备齐全,手电、铁锹、匕首、地磁仪、洛阳铲、口罩甚至带了烧酒,若不是张昕和小周那身警服,别人还以为是一群盗墓的。
去清门之前,子君先看望了小孙和华主任的家属,向他们表示慰问和歉意,然后又去了趟文物局,向那位姓杨的副局长询问有关照片的情况,杨副局长告诉她:“北京的那位师兄已经破解刀鞘上的文字,过几天会亲自到弗宁一趟,老教授对尼雅文化特别有研究,对当地的地理环境也很熟悉,希望能帮你一起寻找你的父亲。”子君连称太好了,再三向对方表达谢意。
张昕这几天甚是苦恼,因为廖辉要把他调出临泉分局,说白了是不想让他继续参与当前这个案子。张昕凭着资历深、根底牢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找局长反映情况表达想法,情急之下把怀疑廖辉的事给抖了出来。局长同意把他留下,但严肃批评他太意气用事,大脚丫子多去了,不要想当然地胡连八扯,如果总带着私人感情把彼此关系闹得太僵,到时候不调开都难了。张昕气极告假,执意要休息一周。
亚楠也不好过,几乎天天跟方一鸣耗在一起,没办法,她答应过人家总不能再推辞,帮忙处理完他母亲的后事,还得保持耐心听他没完没了的唠叨。在亚楠眼里,方一鸣只是个单纯、热情、还有点任性的*,从来没把他当作自己恋爱的对象,而后者完全相反,年长5岁的亚楠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情人,而不是知心大姐姐,他发誓一定要得到她,不管采取什么办法,哪怕死缠烂打也要攻陷城池。
二探清门的前一天晚上,子君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将案子的情况做了大致说明,并从个人角度做了分析和推测,然后就最新发现的线索做了资源共享。张昕这才明白,子君由于“停职反省”,侦察取证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何况这次到清门的主要目的是“掘墓”,没有公安人员“保驾”,恐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他当然愿意帮这个忙,只是觉得过于纠缠一些枝稍末节似乎偏离了方向,离案子的核心越来越远了。子君却认为,只所以看不到核心是由于障碍遮蔽了视线,不解决这些枝稍末节,就永远无法接近真相。
亚楠的看法跟张昕相同,她认为时间就是生命,既然锁定了尼雅古城,就要迅速出击、直奔目的,不要再瞻前顾后踯躅徘徊。子君则认为迅速不如精准,沙漠环境之恶劣超乎想象,即使找到了尼雅古城,也未必能准确找到那座神秘的陵墓,何况陵墓极可能已遭破坏,其结果是,我们一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二找不到要找的人,徒劳一场空手而归。所以,在行动之前,必须先弄清当前这些线索之间的联系,找到锁眼的确切位置,当秘密之门洞开的时候,我们想找的东西和人就全都有了。方一鸣是这件案子的受害者之一,但他却像个局外人,几乎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问,只是痴痴地看着亚楠。
大伙基本上同意子君的意见,于是第二天中午张昕喊了小周,又借了辆面包车,一路颠簸把大家带到了清门。现在,他正举着高倍率望远镜,扫过高低错落的石屋和郁郁葱葱的树木,对准村后山麓上那块孤零零石碑。
“跟我走!”张昕收起望远镜前边开路,子君握着铁锹紧随其后,方一鸣端着地磁仪与挎着背包的亚楠并排行进,小周持洛阳铲小心跟上。
上次探清门村,由于小孙出事只查看了前两条街道,子君原打算再到其他地方看看,却遭到张昕反对,他建议直接穿越村子开往目的地。亚楠赞同张昕的意见,小周保持中立,当子君把期待的目光转向方一鸣时,那小子说,亚楠去哪儿他就去哪儿。0票支持两票反对,子君很没脾气地让步了。
刚过正午,村外阳光灿烂,村内却遮天蔽日阴气森森,耳边不断传来难以名状的怪响。方一鸣紧跟亚楠,提心吊胆地盯着脚下,生怕枯枝败叶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给揪走。
刚进村子没几米,方一鸣就喊起来,因为地磁仪的指针开始左右摆动,幅度接近90。“大惊小怪。”张昕嘀咕道。方一鸣撅着嘴,意思是少取笑我,别看你表面上端着心里不见得不怕。他猜对了,张昕出了一身冷汗,但全是被他那声喊给吓出来的。
走到村子中间的时候,方一鸣又叫起来,大家发现指针的摆动非常厉害,几乎呈180度!
“这里的磁场很重。”小周跺了跺脚,“地下是不是有铁矿什么的?”
“不是铁矿,是怨念。”亚楠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筒打开,“这是个被屠灭的村庄,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肯定会有怨念。”
方一鸣脸色发白,双腿打颤。亚楠把包里那瓶烧酒给他递过去:“喝点,壮壮胆子。”后者的脸立刻红了,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是一种难看的灰紫色。谁都没注意到,地磁仪的指针突然不动了,一下子缩回0的位置。因为他们的目光被从四面八方升起的云雾所吸引,同时听到了云雾中传出的歌声,凄迷、哀怨、缠绵、痛绝,不是一个人的吟唱,而是成百乃至上千人的悲鸣!
张昕睁大眼睛警惕地张望,在他紧张到极点的瞳孔中渐渐出现一团模糊的影像:牌坊摇曳、纸钱纷飞,一群身着素缟的人,高举白幡缓缓走来。子君也看到了,那些形容和装束与现代人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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