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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云莫离-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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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瞬间压下了纷乱的心绪,他含笑作揖,彬彬有礼地邀请她去济南为任慈看诊。
  长路漫漫,他早就已经不记得来时的方向,无法回头。
  金陵和济南其实相隔不远。明知道她如此身手,即使不会骑术,学起来也是轻而易举,他却雇了车,刻意延缓了行程。一路上,他和她谈天说地,常常状似不经意地说起他对任慈之病如何感慨,唏嘘不已。他不动声色地试探她医术的深浅,每一次,听她坦承愧对传人之称,看到她捧着携带的书卷研习功课,心里总似乎微微一松……
  到底为什么,他不愿去细想。
  他们,终于还是到了济南。他紧张地看着那个少女为任慈搭脉,手心中居然不知不觉,一片汗湿。
  可是,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当兄长微笑着同意了他的话,对他说不要节外生枝时,扣在他胸口的巨石终于落地。
  幸好……否则,早晨还沐浴在阳光中,眉眼恬淡温和的女孩,明天就会是一具苍白冰冷的尸体。也许是他胸中那静静焚烧的一片黑暗太让人窒息,终是不忍,看见那明眸如水的女孩就此消失。
  于是,他微笑着送走了她。将亲信派往金陵分舵,随时留意她的行踪,对兄长说自己还是会监视着她,一切放心。其实,只是希望偶尔听到她的消息。也许过几年,等他功成名就的时候……
  “太原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日前亲自到金陵,将君姑娘接去无争山庄小住。”
  两个月后,他等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消息。不动声色地挥手让人退下,紧紧攥起了拳。
  说不出为何突然感到那样愤怒,可是……就好像门前一株淡雅的月季,他日日期盼着看见她展露最美的一面风华,却在含苞欲放时无端被人摘走。
  江湖上谁不知道无争山庄?关中原氏,谁人争锋。可是,那原随云不是个瞎子吗?哪怕他再天纵奇才,他看不到她湛亮眸中盈盈的波光,看不到她灯下阅卷时温宁的剪影,更看不到她展颜微笑时,那一身清清浅浅的甜美……
  罢了,此时本不该是想这些的时候。天一神水已经到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也许,他日等他得到半边江湖,还能亲手将她夺回身边。
  巨大的网不动声色地撒开,兄长以说禅论经的名义在城东静安寺中住下,左又铮、西门千、灵鹫子和札木合都已在路上,一向算无遗策的母亲也突然来到济南。那几个人她还不放在眼里,可那天一神水是公认的第一奇毒,她自然是要取一些回去研究的。
  那天晚上,他和兄长边喝酒边密议到深夜。也许是许久不曾沾酒,他突然对兄长说出了那深埋心底,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正视的妒忌。
  然后,他听见母亲优美如丝竹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灵儿,你说那个女孩去了无争山庄?”
  “是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母亲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派人打探她的行踪。等她离开无争山庄后,把她给我杀了。”
  手指一颤,香醇的液体洒出杯外。他吃惊地抬头:“母亲?!为什么──”
  母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原东园的儿子……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站起身来,翩然踏出门外,只留下一句话:“那个女孩,我要她死。”
  他怔住了,只觉得四肢僵硬,血液成冰。半晌,肩头一沉,是兄长的手用力按了一下:“这样也好。那位君姑娘……留着总是隐患。”
  他轻轻地挪开那覆在肩头的手,慢慢地走出门外,披着月色,久久默然不语。好与不好,又有何差别?母亲的话,他从来就不会反抗。
  
  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很快就查到了君莫离的下落。因为是母亲的命令,他和兄长一起来到那偏僻的渔村,易容改装,将她诱到渔船上。
  她笑容恬淡,温文一如当日,对面而视,浑不知眼前面容粗陋、身材壮实的渔夫其实是他。
  浑不知,她脚下的蓄鱼池底沉着两具尸体,而她即将变成第三具。
  兄长终于出手了,杀机一瞬,她竟然机灵地避过,回身反击。她的身手,出乎他意料的好。
  他手中扣着一块船板,默默站立一旁,看她倚仗身段灵活和兄长游斗,只觉得脑海中空白一片。然而当她一个翻身想要遁入水中时,他却本能地扬起手,船板飞射而出。
  原来,他的心里终究从未真正动摇过。只是──
  “等等!”他出声阻止了欲击碎她颅盖的兄长,低声说道,“留她一具全尸吧。”
  只是,终不忍碾碎了这朵含苞欲放的淡雅月季。
  她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却还是力持镇定地想用话拖延。只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只是枉然。
  他别过头,不忍目睹她被海水没顶的一刻,粗声说道:“你若真变成鬼要报仇,去找原公子吧!”
  若不是那个该死的瞎子,她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哗啦一声响后,天地间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声音却还在他耳边缠绕不去。他转头看兄长,只见他披着夕阳余晖负手而立,纵还戴着人皮面具,已让满身清傲优雅的风度重新展现。
  看着那被淡淡金色笼罩的身影,他突然想起了儿时曾读过的另一个典故。不是出自《山海经》,而是《太平御览》:
  宋之愚人得燕石于梧台之东,归西藏之,以为大宝。周客闻而观焉,主人端冕玄服
  以发宝,华匮十重,缇巾十袭。客见之,卢胡而笑曰:“此燕石也,与瓦甓不异。”
  当年竹林中,母亲绝美的笑靥,兄长温和的眉眼……他以为凭天而降的珍宝,究竟是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五彩石,还是那色泽鲜艳,却价同瓦砾的燕石?
  不管是瑰宝还是瓦砾,如今的他,也只能紧紧抱在怀中。就如同故事中那个宋之愚人,在被客人耻笑之后,依然把燕石裹在层层锦帛之中,珍重藏起。
  即使不值一文,也固执地当它价值连城……否则回首十年光阴,情何以堪?
  只是,等来年开春时,他还想再去一次金陵。想到桃花楼中再喝一杯花酿;想坐在桃树下,任那点点落红拂身,然后伸手去接一片薄瓣,合在掌心……
  也许,这样便能留下她素雅的身影,曾在他心上刻下的浅浅痕迹。
  
  完
作者有话要说:*挥挥小手帕* 炮灰小灵子,你一路好走…… 
                  
卷二 千里追凶
少女怀春埋祸根
'收藏此章节' '手机UMD下载' ''   深秋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黄土路上,一匹健壮的红鬃烈马逆风疾驰,扬起半人高的尘烟,久久不散。
  君莫离坐在鞍前,秀美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疲惫。感觉身后原随云和她同握缰绳的手紧了紧,她微微侧头,说道:“不远了,已经看得见通向山脚的岔路。”
  “嗯。”他点了点头,声音里有一丝紧绷。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两人一马终于抵达无争山庄。
  早在半路时,原随云已经派人回庄通报,此刻翻身下马,便有侍从迎上前来,恭敬地道:“少庄主,庄主得到消息,已在书房中等候,吩咐您和君姑娘可随时前往。”
  “知道了。”他颔首答应,将缰绳交给一旁等候的马夫。
  君莫离也跟着下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颈背。
  “莫离,累了吗?”虽然看不见她的动作,原随云却似乎听出了什么,微微蹙眉,“要不要我让人带你先去休息一下?若是──”
  “不用了。”她微微笑着打断,拉起了他的手,“也不是很累,我陪你一起去见你爹。”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感激地握紧了她的手。
  
  书房中,一室的茶香和墨香,清幽静谧。听见脚步声,一直埋首在古籍中的原老庄主立刻抬起头来。他的目光落在原随云和君莫离始终相携的手上,深邃的眼中浮现一丝淡淡笑意,温和开口道:“君姑娘,云儿,一路奔波,先坐下吧。”
  莫离脸上微微一红,却没有挣脱原随云的手,依言和他一起在下首的两张椅子落座。她抿了抿嘴唇,率先开口:“庄主……”
  原东园微微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君姑娘,在济南的事情,云儿信里已经交待得很清楚。你们想问我什么,我也大概知道。说起来……唉!事到如今,我自然不会再隐瞒什么。你们就慢慢听我说吧。
  “大约在三十年前,我仍当壮年,已经继承家业,却还未娶亲,成日在外游山玩水……有一天,我路过河南天坛山,在山脚下看到有人打斗。其中一伙人都是粗壮汉子,另一边却有几个女流。”原东园回忆着,语声低沉,“那几个女子虽然都会武功,但大都拿着剑不敢动手。只有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和对方的人杀在一起,出手干脆利落,颇是狠辣。那些人起初看她美貌,还有几分留情,结果被她伤了几个,恼了便要取她性命。我一时心软,出手把她救下了。”
  莫离点了点头,低声问道:“那个少女,莫非是黄山派的李琦姑娘?”
  “不错。我所遇上的,正是世代有宿怨的华山和黄山两剑派弟子。”原东园悠悠叹息一声,将目光投向窗外,“石观音……哎,说她是江湖中最美的女人,恐怕也非虚言,当年的她已经是个很美的少女。只是那时我已年近四十,自然不会对一个才刚及笄的丫头有什么非分之想。华山派的人知难而进,当下我便也重新上路。想不到,那些黄山派的弟子看着我离开的方向,居然跟着到了下一个镇上,打听到我投宿的地方。”
  “他们是想向前辈报恩吗?”
  “也可以这么说。”原东园收回目光望向莫离,苦笑一声,“他们是要打探我的家世,向我提亲。”
  莫离讶然开口:“难道──”才刚说了两个字,看了看身边的原随云,便没有再说下去。
  原随云的五官和其父颇为相似,看着他的模样,不难想像当年的原庄主定然是个清俊潇洒的美男子。习武之人壮年不见衰态,反而拥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倒也难怪豆蔻年华的李琦一见钟情。
  原东园似乎是在斟酌着措辞,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救下那李琦时,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来历。后来他们找上门来,知道了我是关中原氏的人,便没有再纠缠下去,当下离开了。”
  莫离点了点头,明了他言下之意,心中微微一叹。虽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门户之见却毕竟是存在的,尤其在像原氏这样的世家。说实话,如果原随云并非关中原氏,而她未生长在江左蓝氏,当年两人的书信来往只怕也不会那么容易。
  此刻威震武林的石观音,彼时不过是黄山剑派的一个女弟子,无论是家世还是江湖地位,都绝对无法和原氏“无争山庄”一脉的庄主所匹配。
  原东园继续说道:“两天后离开河南,我便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之后不久,游历至浙江青田时,我遇见了我的妻子。云儿,这段事情我以前和你说过。”
  “我记得。”原随云点了点头,低声道,“您告诉过孩儿,当年是因为大旱赈灾才遇到母亲的。”
  “是啊。你的母亲,是个真正美好的女子……”原东园微微一笑,转头望向君莫离,温声解释道,“云儿的母亲,说起来和当朝宰相还是同宗。她家和朝中望族本有订下娃娃亲,结果那家的儿子暴毙,之后她自己的父亲亡故,守孝三年,婚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我遇见她的那年,她已经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在当时对女子而言虽然是晚了些,但其实也不是十分罕见。早在南齐时,褚澄便曾提倡过“男虽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妇虽十四而天癸至,必二十五而嫁”的观点。此论在杏林颇得赞同之声,莫离自然不会陌生。
  原东园这时又接着说了下去:“我和夫人一见钟情,但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过门需三媒六证,仍费了不少时间。在她嫁给我后半年,我偶尔听到江湖传闻,说黄山派终因为人才凋落,被华山灭了满门,只有那位李琦姑娘逃出生天,搭船出海,下落不明。”
  莫离沉默了片刻,才斟酌问道:“庄主当时……是否为她感到惋惜?”
  “多少有一些吧。毕竟她还那么年轻,却丧失了所有亲人。”原东园微微一叹,“那时我有些后悔,为何在河南时没有干脆调停两派的纷争。可是江湖毕竟是江湖,哪天没有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若见一个管一个,就是无争山庄,早晚也会自身难保。所以过了一段时间,我便渐渐忘了此事。”
  他的目光转为柔和,悠悠说道:“后来,我和夫人过了几年很快活的日子……可是我到底年纪渐渐大了,夫人一直未有身孕,我也有点着急起来。君姑娘,你的外祖蓝氏夫妇当时已经离开金陵,正在粤地游历,我便思量着携夫人南下游山玩水,顺便寻访他们两人。夫人听我所说,也同意了。我们正打点行装,打算不日动身,却有一人登门来访。”
  莫离感觉原随云一直握着她的手略动了动,心头也是一跳,问道:“难道,那个人竟是──”
  “不错,来的人正是那位失踪七年的李琦姑娘。不过当时她也不是李姑娘了,而自称为天枫氏。”
  莫离点了点头:“那,应该就是她离开天枫十四郎,独自回到中土报仇的时候了。”
  “是啊。当时她对我说,她在东瀛随夫君学了厉害的武功,回来为族人报仇,感念我当日对她的恩情,所以特地来探望我。”原东园的眉头渐渐蹙起,“我见她说得诚恳,倒也为她劫后余生感到高兴,就让夫人出来相见。夫人对她完全没有戒心,聊着聊着觉得投机,便开口邀她小住几日再回东瀛。”
  莫离听到此处,已经隐隐猜到,以石观音善妒的个性,必然是因为当年曾被拒婚才会登门拜访。可是她居然能在原夫人面前装成那样友善的样子,足见心计深沉。
  原东园的脸色也渐渐沉敛起来,继续说道:“夫人自嫁到关中后,闺中密友甚少,居然就把那李琦当做知己,对她吐露了担心无后的心事。李琦便说在东瀛时随夫君学了医术,愿为夫人医治。”
  “据天峰大师说,当年李琦到东瀛时已经奄奄一息,是天枫十四郎救回来的,可见那人确实精通医理。”原随云的声音有些沉抑,“父亲,当时──”
  “当时她倒没有对你母亲怎么样,中规中矩地把脉,开了调理的药,又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药也换过几帖,最后才告辞离去……在她离开后约三个月,夫人开始害喜,那时她已怀上你。”
  原东园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朝原随云望了许久,才温声道:“云儿,你要明白一件事,无论如何,对于能得到你这样一个儿子,我始终很感激。”
  莫离感觉到原随云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心里也顿时一酸。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用拇指轻轻抚摸着他的指节,低声问道:“庄主,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在夫人快要临盆时,一天晚上,我练完功正要回房,突然看见李琦站在荷花池边的竹亭中。我当时虽然觉得她出现得有些诡异,但她毕竟算是我夫妇的大恩人,便还是迎了上去。哪知道……”原东园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激动,“哪知道当时她看了我半晌,突然开口对我说,当初她会出手为夫人调理身子,不过是因为她自己不会再生育,所以为我留个子嗣下来。”
  莫离不禁骇然变色:“难道她的意思,竟然是──”
  原东园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她说,她在我练功之时已经潜入夫人房中看过,确定夫人怀的是男胎。所以……她要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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