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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之胭脂泪-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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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映江潭底有情,望中频遣客心惊
楚冉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却见她将头转向床里。
心中一黯,却是什么都不能做,苦笑一下拉起她的袖子,看到她白得不沾人气的手臂上擦得一片红肿,隐隐有血渗出来。
叹了口气,自是回头取了凝肌散来给她敷上。一碰到她,她便浑身一颤,整个人向后躲去。
知道她是极怕疼的,不管怎么疼都不喊闹出声,自顾咬着牙强忍。可原来对着自己和若即却不是这样,就是伤风感冒要吃药,也会拗上半天,或是抱着他们撒娇,什么招式都使出来,少喝一口便是一口。
再看床上那个扭头向里,攥拳咬唇的女子,不禁黯然,那般的日子已是一去不复还。
细细地敷上了药,才将衣袖拉下来,却不愿放了她的手,只轻轻地捏着。
她一声不吭,整个房间里只听到楚冉的呼吸声,犹豫了好久,却还是转过来,从怀里摸出来个象牙玲珑小盒,取出个指甲大小的乌黑丹药,向楚冉递过去。 楚冉见她这样,也不说话,就凑上去就着她的手,舌头一卷便将丹药吞下去了。
她的手一颤,面上也沾了些颜色,却不看他,又翻身向里,这次是要睡过去了。
深云户似是回过神来,在外面敲门催道:“湘大人,皇后有请一同观戏。”
楚冉听了才站起身来,小心取了毯子帮她盖上,还未转身,就觉得腹中竟然一阵绞痛,勉强运气,却是愈演愈烈,火灼一般撩开来。
一失神手中一紧,却是攥住了她的手指,赶紧放开,膝下一软,刷得跪倒在床边。
腹中疼得冷汗直冒,咬紧了牙关,用额头抵着榻,却不问。
过了半刻钟,她才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不问我给你吃了什么?”
楚冉忍得眼前一片模糊,还要强笑:“信你不会害我,才不要问。我若不信你,你怎么会肯信我。刚才我要是问,此刻你早走出去了。”
她不说不动。
楚冉轻轻按住她的手,往上看去,她刚刚受伤红肿的手臂已经痊愈,单独留下他上的一些伤药,衬在她冰般剔透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腹中绞痛稍歇,楚冉连连运气,也未发现什么异常,又握住她的手:“我带你走,可好?”
她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侧过头来:“走?”
楚冉点头:“什么都不要管了,我即刻便带你走。去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山高水远,不是你一直要的?”
她不敢相信,只抬头看去,那张熟悉的脸已经褪掉了青年的涩然,多的是一道道的愁思,抚也抚不平。
人非物亦非,已经变得太多,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还是和她骨血相连一般,无法隔阂。
她摇头,一句话不说,只摇头。
楚冉抓紧了她的手指:“你还在找他?他若是没死,就一定是躲着不肯见你,你难道不清楚?”
我自然是清楚的,楚冉,即便再怎么不情愿,三年来,也是想得清楚透了。
他的身世,他的地位,他的大起大落,尽管有些荒诞不羁,却仍都是江湖里的传奇;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显得那么得突兀。自己认识的,始终都是那个他给自己看的若即。
可是怎么能怀疑,那个少年的情萌意动,他的信誓旦旦,柔情蜜意,还有誓死相护。
怎么能信。
又怎么能不信。
楚冉按着她的手腕,面上竟有了焦急:“你这个样子,保命才是最要紧的,还能去想什么别的。便是他没死,终于给你找到了,你要用一幅尸首去见他?”
她抬起头来,微微笑:“楚冉,你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可是这次不行。”
楚冉叹了口气:“你终还是不愿意。”
她摇头:“我不是不愿,而是不能。覆水难收,我毫无退路。”
深云户等了好些时候,终于带着楚冉去见过皇后,又赞叹了一番青年才俊,却一口不提国事。
即墨一直冷汗直冒地听着深云户不断找楚冉的茬,只是楚冉似是无心奉陪,沉眸一直在想什么,最后竟然连他的话都不搭理了。
深云户闷灌了好些茶,巫马寐见了打趣道:“湘大人莫不是觉得这戏实在无聊,还是在想着什么绝色佳人,这般魂不守舍?”
楚冉一愣,尔后居然微微笑道:“楚冉多时心事,倒被将军一语说破了。”
听多了他与二王爷的关系,巫马寐一听这话,险些将口里的茶喷出来,无法却只能跟着圆场:“哦?不知道何等佳人,也入得了湘大人的眼?”
楚冉摇头:“流水有意,落花无情,这等伤心事,不提也就罢了。”言语之间,竟是无比落寞。
巫马寐豪放大笑:“此言差矣!湘大人何等才俊,我倒要看看是如何的绝色佳人,有这番本事这种架子。”
这世上若还有什么能打动后宫女子心之事,必是男子痴情。巫马氏一开始见了楚冉颇有些清风傲骨,又不持骄,心里早有些好感,显见他这番痴情,更是喜欢:“人间最难得一个情字,湘大人只要有心,又有何难处?那姑娘若是在我凉国地上,哀家愿帮你牵这根线,也结两国之好。”
楚冉起身还礼道:“湘某人这里谢过娘娘美意。只是那人心却全不在区区这里,强人之意,又未免太没意思。”
巫马氏好意被拒,心中却更加激赏,竟从凤鸾上站了起来:“呵呵,好一男儿,这本不该是哀家说的话,只是湘大人如此意重,哀家只有一言相告。富贵荣华如烟云,唯情一字亘古。何舍何弃,自加掂量才好。”
楚冉又是恭恭敬敬一礼,告了谢,才退回座位上。
巫马寐还是不死心:“不知湘大人说的那个玲珑人儿,究竟是谁家千金?”
他淡淡一笑,像是忆起前尘:“不是豪门千金,原也同我一样,只是辗转于红尘中的一人罢了。”
“哦?那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运道,曾有过一面之缘呢?”
楚冉垂眼淡笑:“三皇子府上那位歌姬便是了。”
即墨一惊,不想楚冉未在府中住过几日,怎么就生出这种事端来。又见着巫马氏停不停地瞟过来,只得硬着头皮强问道:“倒不知里面谁就是湘大人的故识?” 楚冉抬起手来一比:“月上玲珑里出来的,名号做的是雪姬。”
即墨想了一会,恍然大悟道:“莫不是那白发的女子?”
楚冉不言语,却好似轻轻点了点头。
那女子即墨见过,初见都是有些骇然的,可是见过她的唯一面目也只是那双并不出彩的眼睛,也并未放在心上,谁承想这人竟是有些来历的。
即墨又同楚冉说了些影子话,巫马氏也满意得连连帮腔,楚冉似答非答,也未回绝。
等一行人终于将话题扯远,他才举起杯来,想到她方才说的:“天意弄人,无处可退,就要用更坚然决绝的姿势投身进去。拼尽全力,不留余地,即便粉身碎骨,也不能有一句怨言。只因这一切,终是我做的主意。”
山才好处行还倦,诗未成时雨早催
山雨欲来,吹得这古时的屋子一阵飘摇,雕花糊格的窗户不断拍打,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风雨,惶惶然。
移步到窗口,想要拴紧窗子,却是一阵风卷过来,将窗框狠狠地从手中卷出去,外面的风夹着雨,兜头灌下来。
手还僵在那里,杵在窗户前,看北地来势凶猛的暴雨,拼命地洗刷一切,砸得天地都黯然失色。
一时晃然,物转位移,这般暴雨在自己家乡夏时,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一点不留余地,总将人弄得措手不及……
看着暴雨的人渐渐恍惚,一时沉到往昔里去,如今披了一身白发的自己站在这里,可是黄粱梦一场?
何事是真,何人是真,何处是真。
上身早被淋得湿透,初夏的风一吹,还是忍不住颤了下。回神收眸,拉着窗户拴上,隔去一天风雨。
转身走回屏风后面要更衣,褪去已经湿得精透的衣衫,用厚厚的巾子掖着擦干身体。一稍低头,就看见自己胸前一块鲜红的印记,还未皱眉,腹中便是翻天的疼痛上来,一时膝软,就生生地跌跪在了冰冷的砖地上。
双手捂腹,疼得头上冷汗直冒。今日的解药已经给了楚冉,自己除了死撑到明日,也没什么法子了。
苦笑一下,却是痛得整个身子都佝偻起来,额头磕在地上,血腥气直往上冒,终于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暗红的血浆里合着黑色的黏块,看得她一阵反胃,勉强要支起身来,却是一阵眩晕,就向旁边倒过去。
半赤着身子瘫在冰凉的地上,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屋外还是肆虐的暴雨,狂风过去鬼哭狼嚎的声音,再没有别的了。
她躺在地上,刚开始还笑,一直笑得眼前都模糊了,冰凉的泪水湿溺了脸。
酸涩翻上来,呛得她不停咳嗽,抖忪地厉害,躬身蜷成一团,哭了。
晚上的群臣宴,即便三令五申地说了要勤俭,可新皇帝上任,还没摸清脾性,谁马虎得?巴巴结结地整了一晚上的歌舞,可毕竟还是仓促,让人看着提不起兴致来。
司空坐在皇帝右手,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哈欠,一点也没有要瞒着即墨的意思。
即墨见他皇弟还是这般不加掩饰的心思,不由笑道:“怎么了大将军,这群臣宴似是不合你胃口的很呢。”
司空一挥袖对着上面一礼:“军营里待多了人都变得粗惯,也赏不得这些文邹邹的东西,花大价钱买那些歌舞,还不如给兄弟们些票子去乐乐呢。”
即墨本来今天就是大喜庆,听了这些粗话不怒反乐,举酒笑斥道:“西北待得你都反了,祖宗面前也说得出这种话来?什么时候抓回来,在朝廷里面圈两年才好。”
他嘻嘻笑笑:“朝廷里面有皇上镇着,要我做什用?我和兄弟们纵马杀敌,过得快意的很。”
即墨神色一黯举杯敬他:“八弟,这些年是苦了你了,皇兄心里自然清楚,只是朝内无将帅之才,我凡事又不可亲历亲为,才让你在那西北苦守三年,为兄我心意便全在这杯酒之中。”
司空眼内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朗声道:“冲皇上这一番话,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臣也当尽忠职守,才不辜负了皇上心意!”言毕一仰头,将杯中酒尽数灌下。
即墨也坐在上位上笑:“得将如此,复何求!”
司空待到了机会,正要和他说未明的事情,却听得下席哗然大喧。
刚才的华复歌舞退尽,只有个遮了面的女子抱着琵琶缓步过来。
一件黑色镶红罩袍,无妩媚,倒是雍容贵气,一帘东珠穗银垂在面前,两端勾在耳后,遮去了双眼以下的面容。一举一动里既无风尘俗气,又无闺中脂粉气。
最让众人惊骇的却是那一头白发,印着月光华如银,纯似水,半绾半散,髻上左四右三插了七根乌铜木簪,眼睑勾线描金,除此再无饰物了。
众人盯住她不放,想着当众如此蒙面,又是满身风华,必是个玲珑美人儿,无奈那双眼睛却不甚出众,一丝媚态也无。如此还不要说,若有些桀骜不驯,到也给人看是清风傲骨,不是这风尘能掩,只是那双眼虽大,却颇有些松散,便是眼角的金线描得再勾魂,看上去也只是清澈的样子。
稍微走进一些,有个眼尖的人盯着她发里的木簪瞧了半天。
七根木簪插在雪白的发里,分外的夺目,那人借着烛光看得清清楚楚,女子簪发用木的极少,何况乌铜木,虽然千金难求,却是棺本材料,保尸身千年不腐的,用来做木簪是极大的讳头。愈加放肆的是那些木簪,细细一看便会发现,根根雕的竟然都是凤凰衔珠。
她走至场中央,向上座一礼,便坐下,收抱琵琶在怀。
人声未断,她也不等,五指一拨便是一串铮铮铁马声,硬将这静夜撕出一条裂缝,场内人立时安静下来。
她一人在台上,竟是谁都不入目,微微侧头看着弦,那一串串的东珠随着向旁斜去。
五指上下撩拨,迸出的音调声声催人,刀光剑影几欲逼面而来。她还是沉着眼睛,一点不动声色,金铮铁马呼之欲出,纤指冰冷上下。
只是琴者始终置身冷看,听得人只是心惊,却无多少动心动情。
司空细细回味半天,听不出多少豪情,苍凉倒是满满的,还有一层愈加一层的危机四伏。如此过了半晌,回头向即墨打笑道:“不想皇上身边还藏了这般的美人。”
即墨淡笑:“是月上玲珑里出来的人,看她样子怕是破了相,不似皇弟想的那般姿色。”
司空倒是借着酒兴,微醺地向他说:“那东珠帘后面是不是美人儿,皇上可要与臣赌这一把?”
即墨也是好心情,随口应道:“怎么个赌法?”
“皇上说了她不是,我却要赌那台上是个绝代美人儿。若真是,连那美人儿,为臣要斗胆从皇上原太子府里要三个人,呵呵,若不是,皇上你就发我边疆驻守十年好了。”
即墨笑道:“有何难处!只是你本就是要边疆去的,这般来朕岂不是吃亏,可不要你背那枉上的罪名,朕若赢了,你将你府里埋的那坛藏楼可要老实交出来。”
司空皱了皱脸:“皇上,都快八年了,您还惦记着那坛酒呢?也罢,要是抱得美人归,那一坛半坛老什子酒算得了什么。”
即墨顿了顿酒杯:“如此言定,只是你要如何见她面貌?”
司空笑:“皇上一言九鼎,想是不会赖了我的帐的。掀别人姑娘家脸面这种事情,还是让为臣这个粗人来做得好。”
说罢从台上抓了两根银签,信手便向着台上女子的面飞过去。湘楚冉、巫马寐和深云户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开始只在一边坐着,却是突然见了两道寒光射向台上女子,均一愣,要出手相救,却是慢了半拍,射出去的银签子都堪堪擦过,两道寒光还是向着女子面部飞去。
在场有些功力的都见着了,更见着那两道银签是从上座发出来的,一时谁敢造次。
却看那银发女子,行曲正到急性处,纤指飞扬,残像连成一片,乐声急促,似是马蹄狂乱,又似短兵乱接,听得人喘不上气来。
两道寒光行到极近处了,却是一道暗光从她指下一闪,三根琴弦全断,一时炸飞开来,竟抽去了一根银签。
乐声戛然而止,夜空里却还残着刚才的金戈铁马,一时竟没有声音。
她右手淌血,按住断了三根弦的琵琶,缓缓地抬起头来。便是这时,右耳边弥出一丝红腥来,那东珠穗银竟慢慢散了开,一串一串地滑下来,砸在青石地砖上,如珠落玉盘。
那银发女子,这时才是全部面貌都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时竟无人无话可说。
惊鸿一瞥,疑为天人。
银盘脸庞收拢细细的下巴,红唇如樱,皓齿白森如骨,鼻翼纤小,鼻梁如玉脂冰雕,肌肤滑凝如冰。
艳而不妖,纯似水,美若仙。
惊为天人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竟是那一双毫不出彩的眸子,大得有些松散,除了清澈,再也映不出什么来。
银月照那华服雪发女子,抱着琵琶缓缓站起来,素白无瑕的脸,美得不沾一丝人气。轻轻向上一礼,举手投足之间自成气候。
挺身独站在台上,头稍低,眼中清明,唇边带笑。夜风吹得衣诀翻飞,髻上七只乌铜木簪,竟同鸟之振翅,似是娥宫里人,偷尘下凡一趟,便要乘风归去。
华清恩幸古无伦,犹恐蛾眉不胜人
即墨见她这般风华容貌,心中竟是生出悔意来,如何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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