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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系列·凤舞九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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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头都有点发晕。这地方的人晚上难道都不点灯的?如果就这么样从花丛中一路掠过去,那岂非等于盲人骑瞎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下子掉进个陷阱去,死了也是白死。无论谁都应该看得出这地方绝不是随便让人来去自如的。他要走,别人就让他走,那也许只不过因为别人早就算准他根本走不了。这地方的人,除了那小老头外,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却偏偏都从来没有在江湖中露过面。就算他们在江湖中走动过,一定也没有人能看出他们的武功来。陆小凤眼力一向不错,可是这一次他遇见牛肉汤的时候,就看走了眼。那独眼的老渔翁和那个马脸的人,很可能都是死在中肉汤手下的。马脸死在海水里之后,陆小凤去洗澡的时候,牛肉汤岂非也正好在那里洗澡?老狐狸的船随时都可能要走,船上的人就算有空下来溜溜,也绝不会在那种时候去洗澡的,除非她恰巧刚在海水里杀过人。那独眼的老渔人淹死时,也恰巧只有牛肉汤有机会去杀陆小凤现在虽然总算已明白了很多事,却还是有很多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暗算岳洋?岳洋和她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又怎么会知道老狐狸那条船一定会翻。陆小凤叹了口气,只觉得武当后山那柴房里腌萝卜的味道。都比这里的花香好嗅些。他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后悔厂,也许他真该听岳洋的话,不要上老狐狸的船,那么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在扶桑岛上,搂着那里又温柔,又听话的女孩子们喝特级清酒了。听说那里的“月桂冠”和“大名”这两种酒都不错,就像那里的女孩子—样,入口甜丝丝的,后劲却很足。陆小凤又不禁叹了口气,正准备在花丛里找个地方先睡—觉再说,忽然看见前面亮起了一盏灯。停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忽然亮起的一盏灯,实在比骰子上的六点还可爱得多。陆小凤立刻就像是只飞蛾般朝灯光扑了过去,就算要被灯上的火焰烧死,他也不在乎。能死在光明中,至少总比永远活在黑暗中好得多。灯光是从一扇雕花的窗户里露出来的。有窗户,当然就有屋子。一栋三明两暗的花轩,朱栏回廊,建筑得极华美精致。一扇窗户斜斜支起,远远看过去,就可以看见屋里有九个人。一个人坐着,八个人站着。坐着的人白面微须,锦袍珠冠,正在灯下看一幅画。站着的八个人神态恭谨,肃立无声,显然是他的门下侍从。这九个人刚才都不在那水阁里,装束风范,看来都比那里的人高贵的多。陆小凤却还是看不出他们的来历。当然也不敢随便闯进院子里有个水池,水清见底,灯光照过来,水波反映,池底竟似有个人动也不动的躺着。陆小凤忍不住走过去看看,下面果然有个人,两眼翻白,也在直乎乎的朝上看。除了死人外,谁也不会这么样看人的。陆小凤先吃了一惊,又松了口气,这个人当然已是个死人。“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死在这里?”陆小凤想了想,忽然发觉不对了,人死了之后,一定会浮起来,怎么会一直沉在地底?看来这地方的怪事实在不少。“不管他是活人也好,是死人也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陆小凤决定不管这件事,正准备走开,突听”扑通”一声响☆一样东西远远飞过来,落人池水中,竟是条黑猫。水花刚激起,池底下的人也突然游鱼般窜起来,手里竟拿着把薄刀。无声无息的割开水波。刀光一闪,已刺入了黑猫的腹下。这条猫“眯鸣”一声还没有叫出来,就已送了命,这个人却又沉人池底,动也不动的躺着,看来完全像是个死人。杀条猫虽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是这人的出手实在太快,太狠,而且行迹怪异,太诡秘,看得陆小凤都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池水中一双死鱼般的眼睛又在瞪着他。好像也将他看成条黑猫。陆小凤忽然转身,掠入了窗户。不管怎么样,坐在灯下看画的人,总比躺在池底等着杀猫的人可爱些。灯光并不太亮,这个人还是聚精会神的坐在那里,还是在看那幅画。陆小凤实在也早就想去看看画上究竟画的是什么了,能让一个人聚精会神看这么久的画,多少总有些看头的。他早已算准了部位,一掠进窗户,凌空翻身,刚好落在这个人的案前。他也早就想好了几句让人听了愉快的客气话,只希望这个人—高兴起来,非但不赶他走,还拿出好酒来招待招待地。谁知道这些话他连一句都没有说出来。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就在他身子落地的那一刹那间,站着的八个人已同时向他扑了过来。这八个人动作虽然并不十分敏捷,可是配合得却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八个人有的挥拳,有的踢腿,有的劈掌,有的横臂,四面八方的扑过来,霎那间就将陆小凤围在中央,八招齐击,都是致命的杀手』陆小凤接过了六招,接着了一拳一掌,正想解释解释,叫他们且慢动手。可是他刚接佐其中一个人的手掌,就发现无论怎么解释都一定没有用的,因为这八个人一定听不见他说的话。这八个人竟赫然全都是木头人!木人也有很多种,有一种木人甚至比人还可怕。陆小凤虽然没有打过少林寺的本人巷,可是在木人巷中受伤残康的少林弟子,他却是见过的,其中有的武功已练得很不错。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活生生的人竟会伤在木人手里?若不是铁扇大师再三劝阻,他早就想去少林寺领教领教那些本人的厉害。现在他总算领教到了。这八个人,无疑也是根据少林木人巷的原理造出来的,比诸葛征蛮时所用的木牛流马更精巧,也更霸道,不但铜臂铁骨,招猛力沉,而且机招一发动,竟施展出少林神拳,布下了罗汉阵。这罗汉阵本就是少林的镇山绝技,昔年篙山,连败少林七大高僧,却被困在罗汉阵中,苦斗三日三夜都没有闯出去,到最后竟精疲力竭,被活活的累死。自此之后,罗汉阵的威名天下皆知,江湖中也不再有人敢轻犯少林。这种阵法在木人手中施展开来,威力甚至更大,因为木人是打不死的,你就算打断它一条手臂,锄断它一条大腿,它也不会倒下去,对阵法也毫无损伤。可是它一拳打在你身上,你却是万万受不了的,所以它发拳发招之间,可以全无顾忌,你既难闪避,也不能硬拆硬挤,若想闯出去,更是难如登天。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竞只有挨打的份,打死为止。你打它,它一点也不疼,它打你,你却疼得要命,你打不死它,它却打死你。这种打法实在不是生意经,就好像强盗打官司,有输无赢。何况你就算打赢了,也算不了什么本事,就真把这八个木人都打得七零八落,劈成—片片做柴烧,也没什么意思。这种愚蠢的事,陆小凤一向不肯做的,只可惜现在他想不打都不行。木人的拳风虎虎,桌上的灯火被震得闪烁不定,随时都可能熄火。在黑暗中跟几个木头人拼命,更是愚蠢之极。那锦袍珠冠的白面书生,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好像也忍不住要笑出来了。这个人也是个木头人,木头人的眼珠子怎么会转来转去,而且竟像是跟着它八个侍从的拳脚在转,难道它也看得懂少林的拳法?陆小凤看得发呆,想得出神,一双眼睛也不由自主跟着打转,突听“砰”的一声,脑袋上已挨了一拳,几乎连脑浆都被打了出来。他脑浆当然没有被打出来,灵机却被打了出来。拳头打在他头上的时候,木头书生的眼珠子竟停了一停,拳头再动时,它眼珠子就又跟着动了。这八个人的拳脚和它的眼珠之间,竟似有根看不见的线中连着。陆小凤忽然出手,用他的两根手指,挟断了木头人的两节手指。只听“睹”的一声,两节木指从他手指上弹出去,卜卜”两晌,已打在木头书生的两眼上。木头人当然不会叫痛的,它还是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另外八个木人却忽然全都倒了下去。陆小凤也掠出厂窗户。八个木人“稀里哗啦”倒成一片,他却绝不回头去看一眼。他并不想欣赏自己的辉煌战绩,就算打倒了八千八万个木头人,脸上也不会增半分光采,只要能完完整整的走出这间屋子,已经是上上大吉了。这—架打下来,他身上总算没有缺少什么,却多了几样东西肩头背后多了几块青肿,头上多了个大瘤。除此之外,这件事还给厂他—个很好的教训一一就在他从窗口掠出来的这一瞬间,他已自己对自己发了几百次誓,以后就算非跟人打架不可,至少也得先看清对方是什么人才动手,若是活人,还可以招呼一阵,若是木头人,就赶紧落荒而逃。他心里在想着这个教训的时候,第二个教训已跟着来他忽然发现自己脚下就是那荷池。被木头人打得鼻青脸肿固然不好受,被人像杀猫一样的一刀刺人胸膛岂非更冤枉。他虽然没有往下看,也可以感觉到那双死鱼般的眼睛正在瞪着他。还有那柄比纸都薄的快刀。一个人若是已经在往下堕,不管是身子在往下堕,还是灵魂在往下堕,再想拔起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他一口气已用完了,再换气时一定已落人池水中。就在他换气的那一瞬间,那柄刀一定已刺入他肺时里。刀锋拔出来时,他一定像死猫般浮起,也就像那个独眼的老渔翁和马脸一样,全身上下一定连一点血迹都没有,别人一定还会以为他是喝醉了掉下池塘淹死的。这种死法虽然又快,又不痛,又痛快,却还是冤枉得很。谁知他还没有掉进水里,水里已先有个人冒了出来。手中寒光闪动,赫然正是一柄短刀,锋薄如纸的短刀。这个人不但出手迅速狠毒,而且可以动也不动的躺在水底瞪着眼睛看人,水性之好,可想而知。若是在陆地上,陆小凤也许还能对付他这把刀。到了水里,陆小凤就完全不行了。只可惜他这次动作太快了些。陆小凤虽然没法子再腾身跃起,要快点沉下去,沉得深些,就不是太困难的事了,只听“扑通”一声,他的人一落入水池,就沉了下去,在水中一个鲤鱼打挺,用力抱住了这个人的腿。这个人居然完全没有挣扎,那把刀也没有回手刺下来。陆小凤在水里的动作虽然慢些,也不能算太慢,就在这瞬息间,已捏住了他双腿关节上的穴道,将他拖人了水底。灯光从水面上隐隐透下来,这个人的脸痉挛扭曲,眼睛凸起,竟早巳被人活活的扼死。刚才陆小凤以为他是个死人,谁知他却是活的,现在陆小风以为他是活人,谁知他却已死了。他花了这么多力气,对付的竟只不过是个死人,这实在令他有点哭笑不得。幸好地上没有别人看见,他赶紧放开了这个人的腿,一头钻出水面,突听有人拍手大笑:“好功夫,居然连死人都被你淹死了,佩服佩服。”一个人坐在水池旁,光光的头颅,赤着双足,竟是老实和尚。他光头上还带着水珠,破烂的僧衣也是湿淋淋的,显然也刚从水底出来。陆小凤狠狠瞪了他一眼:“原来和尚也一样会杀人的。”老实和尚笑:“和尚不杀人,只不过错把他当做了一条鱼,所以才失了手。”陆小凤:“这也是老实话?”老实和尚叹了口气:“好像不是的。”陆小凤也笑了,钻出水池,在他身旁坐下,问:“和尚为什么还没有走?”老实和尚:“你为什么还没有走?”陆小凤:“我走不了。”老实和尚:“连你都走不了,和尚怎么走得了?”陆小凤:“和尚为什么要来?”老实和尚:“和尚不入地狱,谁人地狱I”陆小凤:“你知道这里是地狱?你是到地狱里来干什么的?那位九少爷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把你装进箱子的?”老实和尚不说话了。陆小凤:“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老实和尚摇着头喃喃:“天机不可泄露,佛云:不可说,不可说。陆小凤急了,忽然跳起来,出手如电,捏住了他的鼻子,道:“你真的不说?”老实和尚鼻子被捏住,既不能摇头,也说不出话来。只有指着自己的鼻子喘气。陆小凤冷笑:“你贪生怕死,出卖朋友,做的本来就是些不要鼻子的事,我不如索性把你这鼻子捏r来算了。”他嘴里说得虽凶,手下却留了情。者实和尚总算吐口气,苦笑道:“和尚虽然怕死,出卖朋友的事,却不敢做的。”陆小凤:“你为什么要我替你死!”老实和尚:“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死不了。”陆小凤:“为什么?”老实和尚:“我看得出大老板已有心收你做女婿。”陆小凤:“大老板是谁?”老实和尚:“你看站在那边的不是大老板是港。”他随手往前面一指,陆小凤不由自主随着他手指往前面看过去,他的人却已箭‘般往后窜出,凌空翻身,没入黑暗中老实和尚的轻功,本就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不过陆小凤也不是省右的灯,—拧腰,就追了过去。夜色虽然很黑暗,他虽然迟了一步,可是依稀还能看得见老实和尚的人影在前面飞掠。其实他也并不是真想捏掉老实和尚的鼻子,只不过在这种人地生疏的地方,能抓住个熟人在身旁,总比较安心些,就像是掉下水里的人,看见块破木板,也要紧紧抓伎。老实和尚逃得虽快,他追得也不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越来越近。前面居然又有了灯光。灯光是从一栋很高大的屋于里透出来的,高脊飞檐,像是庙宇道观,又像是气派很大的衙门。这地方当然不会有衙门,老实和尚忽然一个飞燕投林,竟窜入了这庙宇中。陆小凤心里好笑。”这下子你就真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追了进去,院子里冷冷清清,大殿里灯火却很明亮,一个气派很大的高官贵吏坐在一张气派很大的桌子后,两旁的肃静牌下,垂手肃立着好几个旗排卫士,还有戴着红缨帽,跨着鬼头刀的捕快差役。这地方竟不是庙宇,竟是个衙门。可是在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有朝廷的贵官驻扎?这衙门当然是假的,这些人当然也都是木头人。一看见木头人,陆小凤就已头大如斗,不管老实和尚是不是躲在里面,他都想溜了。谁知公案后的那位贵官却忽然一拍惊堂木,大声:“陆小风,你既然来了,还想往哪里走。”原来这里的人竟没有一个是木头人。陆小凤反而沉住了气,在他看来,活人是还不及木头人可怕。他居然真的不走了,大步走进去,仔细看了看,堂上的高官穿着盛唐时的一品朝服,头戴紫金冠,竟是那位好酒贪杯的贺尚书。只不过此刻他手里拿着的已不是酒杯,而是块惊堂木。陆小凤笑了。”原来四明狂客贺先生,是不是又想请我喝酒?”贺尚书的眼睛里虽然还有醉竟,表情却很严肃,板着脸:“你到了刑部大堂,还敢如此放肆。”陆小凤:“这里是刑部大堂。”贺尚书:“不错。”陆小凤笑道:“你不但错了,而且大错特错。”贺尚书:“错在哪里?”陆小凤:“贺知章是礼部尚书,怎么会坐在刑部大堂因?”他对贺知章的事迹本来也不太清楚,只不过想唬唬人而已,谁知竟歪打正着。其实贺知章活着的时候,官职最高只做到礼部侍郎兼集贤院学士,后来又坐从工部,肃宗为太子,方迁宾客,授秘书监,老来时却做厂干秋观的道士,连礼部尚书都是在他死后追赠的。可是他一生未曾入过刑部,倒是千真万确的事。这位冒牌的贺尚书脸色果然已有些滥施,竟恼羞成怒,重重的一拍惊堂木:“我是贺尚书就偏要坐在刑部大堂因,你能怎么样?”陆小凤苦笑:“我不能怎么样,你爱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跟我连一点关系都没有。”贺尚书:“有关系!”陆小凤:“跟我有什么关系?”贺尚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审问你!陆小凤又笑了:“我又没犯罪,你审什么?问什么?”贺尚书又用力一拍惊堂木,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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