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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铁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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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血老半天才蹑嚅道:“不行啊,我有什么条件跟人家千金小姐谈婚论嫁……”
    “有什么不可以!”
    铁手几乎叫了起来。
    冷血连忙“殊”了一声,急得脸更红了,几乎没用手捂住铁手的咀巴。
    “我的四师弟可是出色人材,难逢难得呀!”铁手为他两口子闹得兴兴奋奋的,“小刀姑娘也是人间绝色,并且贤良淑德,与你正好匹配。”
    冷血已忍不住流露了喜难自禁之色,但仍喟叹道:“我们天天冒风冒霜,抵寒抵饿,见刀见血,找路找宿的,怎能连累人家好姑娘……”
    铁手却不以为然:“就算是墙上野雀,也是一道觅食育子啊,要是你们真的情投意合,捱苦受饥,也是甜在心里的。你要好媳妇儿,就得自己努力争取呀,否则,走了宝就别跳脚吊脖子的了!”
    “娶媳妇这么好,”冷血故意找他话里的碴儿,“二师兄你又不讨一个回来?”
    铁手笑了。
    苦笑。
    “别看你平时寡言,一旦说起话来,咀巴可刁利得很呢。”铁手拍拍他肩膀笑道,“我的情形跟你不同,我可不像你少年倜傥,这些年来,时局多变,世道维艰,我得幸常侍随世叔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请命,对个人感情,早扔在一旁,也习以为常了。”
    冷血浓眉一剔,笑道:“师兄也得为自己终生大事着想才是。国事虽然要紧,可是没有自己,哪还有国家?自己都没管好,哪管得了国家大事!”
    铁手笑道:“师弟这样说话,给人听去传为谗陷,大可判个抄斩满门的!”
    冷血道:“其实人人不管国事,任由天子朝臣胡闹妄为,也是他们暗里希冀的,却偏偏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嘿,我看兴则是他们的功,亡则是由你来救!”
    铁手道:“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我们要是爱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就得有牺牲奉献的精神,但我们不强迫别人也这样做。没道理一定要人家牺牲奉献而自己却坐享其成的,纵然国家民族爱恋自由亦如是。我未娶妻,是缘未至,你缘来了,还不当结须结么!几片落花随水去,一声长笛出云来。花落水面,顺流而去,这就是缘法啊!”
    冷血道:“二哥岂说无缘!我看小相公李姑娘对你就很……
    铁手马上脸色一沉,截道:“别胡说!李姑娘跟大相公李国花才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对儿!哪有我的事!”
    冷血听了,一阵迷惚,道:“不过,小刀姑娘的父亲是凌惊怖,我们又正与大将军为敌,看来这儿女私情——”
    铁手想了想,也确然感到此关难以逾越,惊怖大将军就像一口否定的大刀,一刀就狠狠斩在冷血和小刀细细的一线情丝上。
    “如果你们真的有情,有缘,”铁手只好这样说了,“那也就不该怕这些旁人的干扰才是。”
    “不过,”冷血期期艾艾地道,“我还年轻,出道还浅,这么快就有了家室,我怕我会……我是很倾慕小刀姑娘,但我又不想这么早就束缚了自己,负了平生志。”
    “讨了媳妇本来就不见得会失了大志,反而,还可以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做些不汗颜的大事呢!”铁手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不想太早有负累。这点我很了解:少年人总是这般想法,像我到这个年纪,哈哈,就开始后悔……”
    这下,他们已来到“四分半坛”一处仍有遮蔽的破屋,看得出来,在未变成一堆灰烬之前,这儿曾经历过的堂皇恢宏,此际,只有些野猫在废墟间争食蛾尸。
    他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并且约好遇事聚合时的各种暗号。
    于是,铁手打马奔赴“朝天山庄”。
    他们的用意是:
    要冷血把话向小刀说明。
    ——当然也有意造成冷血与小刀有相处的机会。
    冷血最希望的,便是跟小刀说话。
    不晓得为什么,只要是跟她在一起说话,就很快乐,就很快活了。
    ——仿佛,每一句话,都是最值得珍惜和至值得记取的。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是好。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说话。
    ——先说哪一句呢?
    他为了要早些有机会跟小刀说话,所以便快快地把该说的话都告诉小骨。
    他跟小骨说话,就自然很自然了。
    而且很大方。
    直接。
    “小骨,你不要气馁,”冷血正坐在一处给大火烧毁了的地窖阶梯边上,“我和你,都曾错以为自己是凌大将军的儿子,但我们其实都不是。凌落石的儿子,给他自己害死了。我们不必背负着这个沉重的虚壳来过一辈子。你是‘不死神龙’冷悔善的儿子,他老人家当年咤叱天下,世人景仰,你报不报仇都不打紧,但绝对不要气馁、放弃自己、坏了冷老盟主的威风。一个人向下沉沦,何等容易,你看这阶梯,滚下去便事了,但要上来,却难,一步一步挣扎往上爬,费尽力气。所以,千万不要让自己随随便便就掉下去。”
    “我……我从来都不威风。”小骨的语音听来想哭,“我跟你还是不一样的,你的年纪跟我虽然相差不远:但你已是天下四大名捕之一,我只是凌大将军的儿子凌小骨。而且,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他的儿子,我不像你,疑惑只一阵,没有那种给连根拔起之苦。”
    这时,只闻一阵驼铃响。
    清脆好听。
    一顶花轿。
    凤彩霞帔。
    抬轿的人,一前一后,冷血乍看,有点眼熟。
    当先一人,彩带华服,背后插了一面绣着金燕滚金边的竖旗,骑马领行,见了冷血,便勒缰问:
    “阁下可是姓冷?”
    冷血看见此人脸孔狭长,眉宇间有一股傲气、一股忧色。
    冷血道:“我是姓冷。”
    那人道:“我姓宋。”
    他们这样便算是交换过姓名。
    可是接下去发生的事却完全不可理喻:因为那人突然出手。
    冷血也马上还手。
    ——他就像一早已知道那人会向他出手一样!
    那人拔旗。
    旗上有尖棱。
    急刺冷血。
    旗帜迎风,霍的一声便张了开来,遮着冷血视线。
    饶是冷血已早有防备,也几乎吃了亏。
    他拔剑。
    拔小骨腰间的剑。
    他一剑就自旗帜飞扬之际的空绽处刺去。
    那人反而乱了。因为他得要立即下决定:
    他要杀伤冷血,可以。
    可是他首先得要中剑。
    这不可以。
    所以他只有收招。
    回旗。
    反架。
    冷血一剑反击,抢得先机,以他剑势和性子,本可马上反攻,但他却长叹了一声。
    他不想再打。
    只有一个人了解他长叹的意思。
    一一小刀。
    因为他已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以及为何要杀他。
    他不想打。
    不要打。
    但对方却要打。
    必须打。
    旗又疯地一卷。
    旗布又挡着冷血的视线。
    对方已拔出另一柄仅有尾指指甲之宽的细剑。
    剑锋在旗帜飘扬中急刺冷血。
    同一时间,轿中传出了一个娇柔稚嫩的语音,问:
    “他这种人,你还跟着他?”
    轿内人没有指明这话是跟谁说的。
    但小刀知道是在问她。
    所以她答:“你错了,他不是这种人。”
    那语音突然尖锐了起来,且充满了仇忿恨怨:“他用那么残酷的手段,追杀一个已满身负伤的人,他还不是这种人!?”
    然后她下断论似的道:“他是禽兽!”
    “他不是的。”小刀坚决地道:“你哥哥才是禽兽,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残杀了无辜的人还有同僚战友,冷捕头才逼不得已杀了他。”
    “你过来,”那女子对小刀也鄙薄得懊恼了起来,“我连你这贱女子也杀了。”
    小刀一笑。
    她的笑是一种婉拒。
    非常坚决的婉拒。
    那郁色与傲气共冶于眉宇间的汉子继续向冷血发动攻势。
    每刺一剑,旗就一扬。
    旗帜遮挡住冷血的视线。
    冷血只有退。
    他背后就是阶梯。
    他接下一招。
    往下退一步。
    再接得一招。
    又往下一步。
    一连接数招。
    一共退数级。
    汉子从上攻。
    冷血只退守。
    突然,冷血决声叱道:“别再攻了,我要还击了。”
    汉子不理,依然对冷血下杀手。
    冷血不退了。
    他作出反击。
    敌手反而退。
    冷血攻一剑。
    汉子往上退。
    自下攻上难。
    由上压下易。
    可是守不住。
    扳回了局势。
    到这个地步,谁都可以看得来,这汉子是收拾不了冷血,而冷血也并没有全力迎敌。
    那汉子长叹一声。
    退开。
    他满脸羞惭,向轿里俯首道:“爱喜姑娘,我有辱使命,你……就不必如约嫁我了。”
    冷血已重上阶梯。
    他深吸一口气,问:“阁下可是‘燕盟’的宋国旗?”
    汉子惨然一笑:“我只知道你姓冷,但看剑势,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就是近日名动天下的冷血。”
    这时,在废墟觅食的野猫瞄瞄地叫了几声。
    “说来,岂止人不可貌相,人也不可猫相。”宋国旗犹有余愤,他似败得服气,但仍对敌人甚为不齿,“阁下看来英气逼人,也真个名震武林,但却只做追杀重伤的人也不放过的事。你看这些猫儿表相良善,但它吃起小鸡小鱼小动物来的时候,那个狠馋相,跟老虎没啥两样。”
    只是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猫正咪呜咪呜地叫着,使在旁的小骨神思恍惚,想起了猫猫。
    惨死于屠晚之手的猫猫姑娘!
    冷血平视那顶花轿,道:“爱喜姑娘,你兄长之死,罪有应得,我杀他,既无悔,也无愧。我只恨没能早些手刃他,以致酿成死伤太钜,他要是活着,我依样还要杀他。”
    小刀跟冷血甚有默契,马上接道:“‘蔷蔽将军’于春童恶事做尽,四房山那晚血流遍地,枉死无数,就是他一个人造成的……”
    “我不管。他是我的哥哥,他死了,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何况,”爱喜在轿内拗执得像一块结了千年的冰,“那天,我亲眼看见他受了重伤,可是你们仍不放过他,追他、伤他、害他、杀他——!你们要我不为他报仇,除非先杀了我!”
    冷血平声道:“我没有理由杀你。”
    爱喜即道:“那我迟早都杀了你。”
    “如果你一定要杀他,”小刀的语调也很坚决,那是一种刀锋般的坚决,“那我就杀了你。”
    “你要杀我?”爱喜有一种鄙夷的声调,悠悠地说,“我怕你自身难保。”
    小刀目光闪动着刀一般的亮丽,映着她雪意掺和玉色一般的倩靥上:“你姑且试试看。”
    她连颊上的艳疤都剔起了一股英气。
    忽然,在轿内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语音并不苍老。
    可是感觉很苍老。
    说话的人显然年纪不大。
    但说话的方式予人感觉年龄很大。
    那人一开口就说:“刀姑娘,骨公子,你娘亲好吗?”
    一听这语音,两人先是亲切,然后都吃了一惊。
    ——吃惊是因为这个人。
    他们知道他是谁。
    之后又吓了一跳。
    ——吓着是因为那人说的话。
    ——这样特别问候,岂不是说,这人别有所指?!
    那人自轿里钻了出来。
    连宋国旗都大感惊奇:
    ——连他也不知道轿子里除了爱喜之外还有别人!
    那人年纪不大。
    但予人感觉很老态。
    那人说话也没什么。
    可是让人觉得很权威。
    那人掀帘走了出来,慢条斯理,斯文淡定,不慌不忙,像是来看一场事不关己己不关心的戏。
    他一出来,就掏出烟杆。
    点烟。
    直至烟丝红了时,他才眯着眼、眼尾似摺皱的衫角一样,向冷血溜了一眼,徐徐喷出一口烟圈,才悠哉游哉地说:
    “冷少侠当然不知道我这个闲人鄙夫,”他把烟杆子往自己臂肘敲了敲,清了清喉咙,有气不带劲地道,“我姓苏,字绿刑,承凌大将军错爱,让我参与幕僚,人赏面大将军,称我声师爷苏。”
    然后他又喷出一口烟,很自我陶醉地说:“我就是苏花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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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追命斗将军
    人常想要做他想做的事,但却常常只能做他可以做的事。
    到了朝天山庄两里开外的“天狗店”,铁手在一家粮铺前找到了一名小厮,名字叫做甩甩。
    这是他跟小刀、小骨议定的结果:
    直接去拜候凌落石夫人宋红男,只怕难以得见,也怕打草惊蛇。
    所以,要用迁回曲折的方法。
    庄里有一个小厮,名叫甩甩,跟小骨甚为熟络,在山庄也日渐受到重用;另一位远房亲戚:小老妈子,则是小刀的心腹姊妹。
    甩甩可以随时进出“朝天山庄”。
    小老妈子则十分接近宋红男凌夫人。
    因此迂回曲折的方法是:
    一,铁手先行在“天狗店”找到出来为庄里办货的甩甩。
    然后他出示小骨的重要信物,并转告小骨的要求。
    之后随甩甩回到朝天山庄,由甩甩设法偷偷把小老妈子唤出来。
    铁手再把小刀的贴身信物出示,并请托小老妈子请出将军夫人。
    铁手再把宋红男带去“四分半坛”,让小刀、小骨与凌夫人重逢。
    ——至于大将军夫人是不是肯与儿女一道,远离凌落石,这则是他们重逢叙议之后的事。
    万一发现情形不妙,铁手准备全力抢救宋红男,要是宋红男未见而遇敌,铁手也决不恋战,只求全力撤走,会合追命、冷血再说。
    议定。
    计成。找到了甩甩。
    他一眼就认出了甩甩,甩甩正甩着辫子,他的袖子也甩得特别长,很好认。
    甩甩在开始的时候十分防卫。
    铁手没有向他表明身份,但说明是受小骨所托,有事要他帮忙。
    甩甩目中的恐惧虽然消减了不少,但他的反应并不是要如何帮助铁手,而是怎样“甩身”而已。
    直至铁手出示小骨的信物:
    一把刀鞘。
    甩甩这才改变了态度。
    “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要找山庄里那位小老妈子。”
    “这个容易。”
    “但我不想让全庄上下任何一人知道此事。”
    “可以。”
    甩甩带铁手进入“朝天山庄”的范围,然后先请他在马房稍候。
    他跟人说这位爷儿是来自山东“万马堂”的马帮。
    ——卖马和买马的人自然要看马。
    于是甩甩就留他在那儿。
    铁手在等待的时候,也不闲着。
    庭院极为阔大,四周都饲养着马。
    他看马。
    ——这儿至少有两三百匹马。
    其中至少有五六十匹是罕见的好马。
    ——尤其其中一匹独处的马,额前有一丛绿毛,重瞳弓背,看去毫不起眼,毛色也十分寒酸,但却是一匹难得的神骏。
    因为它外表平凡,但驰力绝佳,所以无法与其它的马共处。
    ——连马皆如是,何况是人?
    一一难道真正的英雄都是难以合流俗的?
    ——这样孤独、孤僻地活着,岂不痛苦?
    铁手负手看马:
    一一如名士看美人,英雄看剑。
    他心里有着深深的慨叹。
    就在这时,小老妈子来了。
    小老妈子一见他就问:“铁二爷,我该做些什么?”
    她很漂亮,很灵,很伶,也很巧。
    眼睛亮亮的,笑起来皓齿和眼白都令人心里开亮了春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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