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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染相思-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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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乔以梁会给她弹钢琴;一般是弹一些舒缓的曲子,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比如秋日私语。她那时候就特喜欢烦他腻他,扭过去坐在钢琴凳上抱着乔以梁的腰;有时候听着听着童阿狸就睡着了,乔以梁抱着她没少无奈。
童阿狸觉得,钢琴家和歌唱家一样,都是需要融入真情感的。歌唱家的情感在声音里,钢琴家的情感在手指上,表情上。童晴缘是发自内心的热爱音乐,在她的表演里,或许演奏技术尚且稚嫩,但音乐的激昂低沉却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一曲末了,一脸油彩的童阿狸坐在后台的化妆镜前由衷地为童晴缘鼓掌,当然,她不会因此认输。
她学京剧的时间虽然短,但从头到尾都有名家手把手地教,乔以梁更是耐着性子一遍一遍陪她练。
不负乔以梁所望,童阿狸的台风真大气,扮相也美到惊艳。只见她半点不怯场,姿势到位,神韵也足,真是有点惊艳四座。
为了避短,也真是没有时间多抱佛脚。童阿狸只唱了《红鬃烈马》中“大登殿”部分的一小段。
只见她嗫声唱咏,梨涡浅笑,脚步款款向前,戏文娓娓道来,她在唱:“王宝钏低头用目看,代战女打扮似天仙。怪不得儿夫他不回转,就被她缠住了一十八年。宝钏若是男儿汉,我也到她国住儿年。我本当不把礼来见,她道我王氏宝钏礼不端。走向前来用手搀。贤妹呀!尊一声贤妹听我言:儿夫西凉你照看,多蒙你照看他一十八年。”
依旧是艳丽得倾国倾城,目不斜视,笑不露齿,甚至袖不露指,走路也不快走,缓缓慢慢。真仿若典型的古代传统女性,被束缚在时代的夹笼里,被压在夫权纲威之下,连喘息都不能大一点声,也从不敢尝试着去大声的喘息。
童阿狸的戏路也是照本宣科的正统戏路,一举手一抬足间端得是锦绣芳华。但,童阿狸用上了自己的情绪,用上了二十一世纪现代女性的眼界去演绎这一刻的王宝钏。明明是同样的唱词,此刻,众人却都有了不同的感受,这时的童阿狸的表演里,不见传统剧目中王宝钏的感激庆幸,她唱出的,还有王宝钏发自心底的压抑、隐忍和悲凉。
十八年,为了一个男人她背弃整个世界,最后,她又被这个男人背弃了。她苦等了十八年,十八年,等来的却是他风光搂着光华新妇,望着她这半老徐娘,多可悲啊……
这时,只见童阿狸的神色哀戚无助,唱着唱着,幽怨地看向台下的观众,好像那就是负心的薛平贵,那就是昂首挺胸的代战公主。
当唱到那句“儿夫西凉你照看,多蒙你照看他一十八年。”时,她的嘴边,更是有一丝殷红鲜血顺着薄唇流下,两行清泪也隐隐濡湿了她的妆容。
紧接着,一个醒鼓,童阿狸已挽袖而起,退出了幕前。
幕布垂荡,音乐止歇,台上已没了王宝钏,只余下空荡荡。场下先是一片寂静,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鸣。
不懂戏的人,看的是表演者的扮相美不美。而懂戏的人,他们看的是童阿狸那一举手一投足,看的是童阿狸那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听的是她字正腔圆的唱腔。
童阿狸无疑是美的,京剧让她的妖媚添了几分正气,王宝钏这个角色让一贯的冰美人变得我见犹怜。
台下,江海波斜眼望向乔以梁,漂亮的黑眼睛微微眯起,揶揄的语气,话里似假似假,“你眼光倒是不错,前一刻我还巴不得掐死她,这一刻,倒不想了。”
“呵,掐死她?你握枪的手不想要了?”乔以梁浅笑,眸子似乎凝了一层冰,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轻敲着膝盖。只这么警告了一声,他淡漠的目光就循向了这时站在舞台右侧处的方嬛,似笑非笑,不答反问,道:“丢了方舞,你真不后悔?”
第112章
江海波抿唇不答;这时,又听见前头,G防大的一把手刘书记悠悠感叹道:“这孩子不拘一格啊!胆子也大,却还又真把王宝钏的苦给唱出来了!想这古典爱情存在于戏折子里,唱来唱去;几十年来都是迎合着观众的胃口在进化,渐渐也就都成了各种华丽形式的载体。于是;故事中人物的感情,人性,反倒成了最不肯深究的东西了。别说,这小妮子这么唱;还真有点意思。”
刘书记是个戏迷;当年也没少去过方家串门;说是讨杯茶喝,其实,就是想听柳苑再唱那么一句《王宝钏》,但可惜,他从来没有如愿过。
这会儿他回过头,眼底全是兴味,直问乔以梁,“以梁啊,这女娃子的台风有几分像你奶奶啊!”
乔以梁淡淡地笑,点了点头。
江海波则慢悠悠地抬起脸爱,他这时已不耐解开了风纪扣,一副富贵美艳的模样,绵里带针,笑道:“方叔叔好眼力,她啊,可不就是以梁亲自教的么?”
闻言,方书记一愣,倒没想到是这么一出,目光立刻向乔以梁移过去,疑惑全在眼底。
乔以梁也没避开,他倪向方书记,很沉稳,却极有力度,不答话,只是介绍,“她是童家第三代最小的孩子,童阿狸。”
方书记一愣,随后又是了然,只道:“是那个女娃子啊……”说着他转回身,老人家也是晓得童家那些事儿的,更晓得柳苑的菩萨心肠,他不禁叹道,“这就真是巧了,不晓得柳老师在天有灵,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想咯!”
童阿狸自然得了第一,童晴缘第二。不过,到底是比赛,方舞留下的这个主持人的位置算是被童阿狸接手了。但不管怎么说,童家这一双姐妹算是都得了彩头,童婆婆也高兴,于是便在童家办了家宴。
这次家宴童婆婆特意请来了江母参加,江母和江映秀到的时候,童晴缘的小脸莫名的红成了一朵花儿。
自然,宴上的主角不会是校庆的新任女主持童阿狸。痛失第一的童晴缘被所有人关怀心疼着,甚至夸奖着。童阿狸也甘愿当壁花,但显然江母对她有兴趣得很,江母不但几次都把视线落在了童阿狸身上,还真的语带关心和夸奖地正面提起了她。
谁也不会想到,包括坐在角落里,正挑着碗里生姜的童阿狸也不会想到,江母会突然说: “我听海波说了,阿狸也不错,小小年纪台风稳健,将来肯定不得了。”说着,她又看向主座上的童婆婆,“您老就是个有福气的。”
童婆婆一愣,估计也是没料想到江母会明着点着名夸童阿狸,接着,老人笑得淡稳,只道:“什么福气不福气?儿孙自有儿孙福。”
童阿狸也只是不在意地笑,没心没肺地埋头喝了一小口红酒。
通过这场饭局,江映秀和童晴缘的婚事算是口头上定下了,两人的订婚宴也定在了两个月后,也就是童家姐妹毕业的日子。当场,童晴缘激动得没忍住掉眼泪,江映秀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倒没怎么去看童晴缘,只对着童婆婆是向来的乖巧,嘴儿也甜,直说:“奶奶,我以后终于可以正正当当喊您奶奶了。”一番话,笑得童婆婆没合拢嘴。
童阿狸总觉得这家宴没她什么事儿,她就是个走过场的,甚至说就是个摆设。所以,晚宴后,她自然不太理解江映秀好好的既定未婚妻不陪,怎么就特意跑来找她聊天了呢?聊就聊吧,他的话还那么不省心,那么膈应。
江映秀开门见山就问她:“我听我哥说,你和乔三好上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这话其实倒没什么,语气却真是不中听,特别是那句‘乔三’念得咬牙切齿,多记恨啊这是?
童阿狸蛮无语,抬眸,莫名睨他一眼,不吭声就想走。当然,这也算是默认。
见状,江映秀邪门地扬起了眉,一眨不眨地盯着童阿狸的动作,猛地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忽然他嘴唇一动,竟然是说:“乔三那个冰疙瘩有什么好的?你不如跟了我。只要你愿意,我的未婚妻随时都是可以换人的。说真的,你蛮有意思的,我更愿意娶你。”
什么叫你蛮有意思,我更愿意娶你?敢情这大少爷把婚姻当儿戏呢?
这时候,童阿狸就不得不回过头去了,她仔细看着江映秀,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阴郁表情。他那双眼睛那么漂亮,斜斜地看着她,眼底却满是傲慢和恶意的光。
童阿狸漠然地想要甩开他的手,见实在甩不开,她索性笑了笑,手指在江映秀手心轻拨了几下,不生气也不急。
接着,她微微踮起脚,靠近他的耳边,这姿态外人看着亲昵甚至挑逗,但话却是吃人不吐骨头。只有他们彼此听得到,童阿狸是在说,语气轻蔑,话里有话全是在往江映秀的伤口上撒盐。
“你要感谢你父母兄长给你积德,多年前才没被毒死。”说着,她恶意地笑了笑,又道:“你以前只敢躲在暗处用砖头,现在又在明处撬墙角。你这么幼稚,还想着和乔以梁比高低,我都为你着急。”
听了童阿狸这话,江映秀的表情一僵,眯着眼全是审视地瞪向童阿狸,忍了又忍,还硬是笑着松开了童阿狸的手。暗处,追着江映秀出来的童晴缘却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气得咬牙切齿,手里的纸杯也被捏成了一团。当时,若不是童一波拦住了她,她怕是早就冲过去了。
第113章
童一波硬是将童晴缘拖回了房间;一进屋,见童一波将门合上,童晴缘就再也忍不住地发起了脾气。她将屋里的桌布一扯,瞬间,桌上的水果盘就都乒乒乓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好在楼下正放着音乐,童家的隔音效果也好;倒没人注意到这些。
这时的童晴缘小脸绯红,眼眶含水,恨恨地又哭又笑。在童一波面前,童晴缘也再不想伪装了;她咬牙就道:“哥!我再也不能忍她了!你都看到了!看到了!奶奶和江阿姨都把我和江映秀的婚事定下了!结果你看看她在做什么?她回了童家还不知足!她在勾引我的未婚夫!哥!我真后悔当初听你的话;真后悔和她好好相处!奶奶为什么要帮她把她舅舅弄进去?你看她现在多风光;都要忘记当初被方子悦打的时候那副卑贱残样了!”
童一波冷着脸听完这一切,他凝眉摇了摇头,上前一把抓住童晴缘的肩头要她镇定。蹲下身,幽静的目光直望进童晴缘眼底,多少关心,多少心疼,话到嘴边却是在严肃劝她:“晴缘,做人要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听哥哥的话,抛掉你心底这些怨恨,你是斗不过她的,她也不会去打江映秀的主意。还有,我就说句心里话吧,我并没有多希望你能和映秀在一起。但如今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我也只好劝你一句,不管你多么喜欢江映秀,你都不要去在意他身边的那些细枝末节。映秀还年轻,再过几年,等他经历的多了,受点波折,他自然会知道真正爱他在乎他的人是谁。你不要急,也不能急。”
童晴缘并没有听进童一波的谆谆教导,她只是反问他:“她为什么就不会和我抢江映秀了?你是说乔以梁么哥!你怎么也这么糊涂?这你也信?乔以梁怎么会看上她啊!都说眼见为实,我没见过她和乔以梁怎么亲近,倒是看见她怎么勾引江映秀!”比赛以后,又有江海波的证实,乔以梁和童阿狸的事情算是传出去了。但,太多人不信,包括童晴缘。
说着,童晴缘越发的激动,她紧紧拉住童一波的手,几近哭求道:“哥,毁了她!只有毁了她才能安全!我知道你可以帮我的!哥,她根本不该回来!她是童家的耻辱!”
“即使她是耻辱,也是童家的,我们童家的。晴缘,你清醒一点,你再闹下去,只会让别人看笑话。”见她反应这样激烈,童一波凝紧了表情,一尘不染的镜片底下是无比幽深无奈的眼神。
“可是我讨厌她!因为她,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因为她,妈妈又死于非命。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成绩好。奶奶把爷爷给她的聘礼都给了她,我看见那个玉镯,就恨!还有,映秀哥从来不正眼看女孩,可是,他无数次把目光放在童阿狸身上。哥,我讨厌她又嫉妒她,我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水洗般的月色洒在半圆形的窗棂上,屋内是清一色的粉红色,童晴缘一直是被众星捧月的童家小公主。如今,总有个人会被拿出来和她做比,她心里有多么的不平衡可想而知。
童一波叹了口气,话说得语重心长,“晴缘,人生是不能复制的。虽然你们都是童家的孩子,骨子里都流着爸爸的血。但是,你不会成为她,她也不会变成你,妄想时时刻刻战胜别人只会毁了你自己。晴缘,听哥哥的话,闭上眼睛,不要再看她。你很好,你像清晨绽放的茉莉,不需要和牡丹争辉。”
“哥!”
童晴缘的眼底有感动,也有失望,但,童一波没有再给她机会抱怨,他说:“有的话说一遍就已经够了,有的怨恨堆积一次就应该消除。忘了吧,都忘了吧,人只有专注走自己的路,步子才能变得更稳。”说着,他抱了抱童晴缘,像是对待孩子,哄她,“乖,听话。”
事情看似静水无波,童晴缘再没有更多的表示,童阿狸也仿佛是个没事儿的人,但两姐妹的矛盾已经达到了顶点。童家的矛盾,也终于还是以一种极为极端的方式闹大了。
第114章
这天;童阿狸的私人邮箱突然接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的署名是方舞;内容是:“阿狸,今晚十点,侨城酒店801见;我有事找你。”而这一天;正好是童阿狸上台主持校庆的日子。
童阿狸觉得蹊跷,她比较不相信方舞会顶着个大肚子活在江海波眼皮底下;更不相信她一个孕妇会愿意有事没事的时候看到些磕碜的人和事。而且照方家的气氛看;方舞应该是真的出国了。
于是,她就试探性地回复,半真半假问:“你最近可好?找我有什么事?我借给你的那些钱还不够用么”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童阿狸的邮箱终于又响了;那头回复:“阿狸,钱还够用,可是,我的毒、瘾好像犯了。”
看到这句话,童阿狸就只有冷笑了。
钱?什么钱?!方舞从没问童阿狸借过钱,到底是道行不够,一试就被试出来了。还毒瘾,那杯茶给大地母亲喝了好么?
看到这一句,童阿狸立马打通了乔以梁的电话,她环着膝坐在阳台窗上,望着远处的斑驳树影,直叹了口气,她才说:“童晴缘果然没死心,只是智商太低了。她什么都不晓得,就什么都用猜的赌的,这次她以方舞的名义想把我骗去酒店是要干么?呵,我真想用硫酸泼她的脸,但想想硫酸不和杂质起反应也就算了。可她又来招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好了。” 男人的嗓音隔着电话传来,清冽又低沉。他抬了抬手指,从会议桌上起身,极黑极深的眼底目光清冽而锐利,推门走出会议室后,才又道:“乖,今天校庆让朱小北陪着你,结束后哪儿也别去,在家里等我。”
这天,夜色清稀,童阿狸和乔以梁依偎在一起,影映室里播放着黑白电影,童阿狸咬着苹果看得漫不经心,乔以梁搂着她在怀里,不时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
童阿狸没有去问,这天夜里的侨城酒店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知道,所有那个人想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最终都会反噬回她自己的身上。后来,童阿狸在乔以梁怀里沉沉睡着了。梦里,她却梦见了那天的比赛,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童晴缘正儿八经地表演弹琴,她坐在舞台中央,钢琴前一尘不染的优雅模样好似天使。
毁灭,一旦有了开始,就是不死不休。总要有一方惨败,事情才会有个了结。
这时候,乔以梁和童阿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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