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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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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那些血性汉子群情激愤,纷纷闹了起来。

  “将军,你带着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那些文臣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现在还敢如此羞辱于你,弟兄们都咽不下这口气,只要将军发个话,我们便去烧了那劳什子侯爷的宅子,看他还敢猖狂不。”

  “正是。将军,你带着我们拿下这万里江山,功高盖世,凭什么让那些人渣欺辱?咱们非得找回这场子不可。”

  “对,绝不能让人把咱们当笑话看。”

  “侮辱将军,就是侮辱我们鹰军,我们绝不答应。”

  这些人本就粗豪,性子爽直,这时想到便说,声音越来越大,立刻引起更多战友的共鸣。

  宁觉非喝道:“行了,都给我住口。”

  那些人立刻一个字都不再说,全都站得笔直,睁大眼睛看着他。

  宁觉非气沉丹田,缓缓地说:“你们今天休假,要到这里来站着,那是你们的自由,但军法规定,当日亥时前必须回营,现在戌时已过,你们再不走,就不能按时归营了。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离开,并且给我带回去一句话,如果再有人往这里站,就不是我宁觉非的兵,听见没有?”

  “听见了。”所有人都大声回答。

  “这里的事不用你们管,都给我回去好好操练。”宁觉非板着脸说。“前方正在打仗,你们随时要准备出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少管,废话更要少说,明白了吗?”

  那些人齐声答道:“明白。”

  “好,全都给我离开,现在就走。”宁觉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遵命。”在这里的所有鹰军官兵全都单膝跪下,向他行礼,随即起立,向后转,迅速离去。

  宁觉非一直看着他们走出街口,忽然心念一动,若有所思,骑在马上一直没动。

  云扬远远地看着,正要走过来请安,宁觉非已经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他直奔兵部大堂,将西境的地图拿出来,铺在案上详细研究。

  这里是绝密的地方,未经许可不得擅入,外面日日夜夜有卫兵站岗,晚上还有几个小队不停巡逻。他们只看见屋里的烛火亮了大半夜,都知道是元帅在里面研究军务,心里既敬且佩,走路的时候都尽量放轻脚步,换岗时也都不说话,偶尔进去添茶换蜡烛的小兵也是蹑手蹑脚,都深怕打扰了元帅。

  宁觉非拿来大堂上的那些物件,在地图上不断摆放出各种形势,又跟着心里的想法不断变换。他想得入神,饿了便喝碗茶,顶一下就过去了,困了就抹把脸,又伏案接着思索。

  时间迅速流逝,不知不觉间,四更鼓响,夜已深沉。

  兵部衙门前过来了几匹马,得得的马蹄声在静夜里特别清晰。

  兵部的大门早已关上,屋檐下点燃的两个大灯笼却依然亮着,将门前照得清清楚楚。

  几个人下了马,有人上去敲门。

  片刻之后,卫兵取下门杠,拉开一扇门,探头出去问道:“什么人?”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兵部尚书大檀明。

  那卫兵赶紧拉开大门,向他行礼:“参见大檀大人。”

  “起来吧。”大檀明问他。“元帅在这里吗?”

  “在。”另外一个卫兵也向大檀明行礼。“元帅一直在屋里,我们不敢打搅。”

  “好,我们去找他,你们把大门关上。”说着,大檀明便和身后的人走了进去,直奔大堂。

  那两个卫兵立刻关紧大门,插上门杠,然后肃立在门后。

  大檀明推开大堂的门,便看见宁觉非伏在案上,一只手按着腹部,一只手撑着桌上的地图。他不由一怔,连忙问道:“元帅,你怎么了?身体不适?”

  在安静的房间里,她的声音显得很突兀,宁觉非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

  “是皇上想见你,在你府上等了很久,都不见你回来,也没人知道你哦哪儿了,我们才过来看看。”大檀明说着,让开了路,恭谨地站到一旁。

  澹台牧微笑着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是澹台子庭和云深。





第40章

  宁觉非看到皇帝忽然出现在面前,更是诧异,赶紧抬起身来,接着便皱了眉。他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陛下有事,遣人宣臣觐见便可,怎可深夜出宫,似乎也没多带些随从?”

  澹台子庭在后面笑道:“觉非,我皇兄也有万夫不当之勇,等闲之辈是近不了他的身的,出来走走,权当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

  “是啊。”澹台牧走到他身边,愉快地说。“这里是我们的都城,难道我这个当皇帝的还不能随意走动?”

  宁觉非看到皇帝耸了耸肩:“职责所在,我只是提醒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得注意安全。”

  “好。”澹台牧答应着,眼光投向桌上。“觉非在做什么?”

  宁觉非顿时来了精神:“关于南方战事,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哦?”澹台牧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澹台子庭,云深和大檀明都围到桌前。

  “根据李舒将军的描述,从西境之外的万里雪域进入我国境内,只有寥寥几个山口。他知道的不超过六个,如果加上他不知道的或者因气候原因而有时开放有时封闭的通道,我认为不会超过二十个。这些通路肯定不会是康庄大道,多半是羊肠小径,曲折蜿蜒,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最多同时能容三骑并行,这就决定了队伍通行的速度不会很快,一次能过的人数也不会太多。”宁觉非随手指着地图上的各个重要位置,侃侃而谈。“我仔细研究了三州送来的急报和荆将军,李将军在进军途中发回的军报,发现敌人虽然骁勇,却没有章法,倒有点像两年前独孤及突袭剑门关,本是试探性质,结果一攻便破,势如破竹,他才孤军深入,见城破城,见村屠村,并无特别的目标。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的后续部队当是接到前面队伍的消息才匆忙杀进来的,后勤方面肯定没有,军需只能靠就地抢掠而取得。现在已经入冬,虽然内地仍然温暖,可雪域中却应该是冰天雪地了,能通行的山口大半被封或危险难行,敌人如果聪明,就应该退回去,或者占领几个城池固守,戴春暖花开之时再行进犯。”

  北蓟有许多地方与雪域类似,他们也是马背民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澹台牧频频点头:“你说得很对,那么,有什么打算?”

  “我想这样,让余下的两万鹰军立刻出发,兵分三路,一路从这里......一路这样......这样......另一路由这边......分别迂回过去,发动突然袭击,封锁这几个山口,切断敌人的归途。”宁觉非拿过放在图上的物件,配合着自己的说明,不停变换着阵势。“这样一来,敌人就只能龟缩在几处城镇中。如果他们聪明,应该立刻占据这三个城邑,形成三角防御,如果粮草不缺,可以守住相当长的时间。若是这样,那荆将军和李将军便可用三十万精兵将这一地区重重围困,并切断他们的粮草供应,逼他们不战而降。如果他们不聪明,那通常会就近占领城镇,固守待援。若是如此,就更好办了,围点打援是最好的战术......”

  他说得兴起,渐渐神采飞扬。澹台兄弟和大檀明听得眉飞色舞。云深不时抬头看他,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等到说完,宁觉非缓了口气,沉静地总结道:“无论是哪一种打法,都可以迅速取胜,避免持久战消耗国力,同时也都将破坏度降到了最小,这样一来,百姓的损失不会太大,以后重建家园也要容易得多。”

  “好。”澹台牧击节称赞。“太好了。”

  “是啊。”大檀明跃跃欲试。“这次由我率鹰军去吧。”

  宁觉非笑着看了他一眼:“鹰军有云汀统领,我很放心,不过,这个战法,鹰军将承受巨大的压力,而他们是否能够顶住,是大军最终取得胜利的关键,所以,我打算亲自带队。”

  “不行。”四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宁觉非温和地道:“我坚持。”

  澹台子庭着急地问:“觉非,你为什么忽然想起要走?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

  大檀明也很急切:“是啊,觉非,你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陛下就在这里,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何必要走?”

  云深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心里很安定,反正早就说过了,宁觉非如果要走,他便会跟着走,所以并不慌乱。

  澹台牧的脸上没了笑容,凝重地道:“觉非,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宁觉非摆了摆手:“那是两件事,你们别往一处想。这种战法,我最拿手,这里也只有我懂,所以我必须亲赴前敌指挥,方能确保万无一失。这根本与昨天的事没关系。我现在说的是国事,昨天发生的是家事,不可混为一谈。”

  那四个人听到这儿,都沉默了。半晌,澹台牧才道:“好,觉非,此事我会认真考虑,今日直内必会给你答复。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宁觉非答应一声,站直身子,忽然低低地哼了一声,抬手按住胃。

  他身边的澹台牧立刻察觉有异,伸手扶住他,关切地问:“觉非,你怎么了?”

  宁觉非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刚要说话,便软了下去。

  澹台牧一把将他抱起,焦急地叫道:“觉非,觉非。”

  宁觉非闭着眼,无力地说:“我没事......只是有点......胃疼......”

  云深已经抢上来,抓起他的手把脉,随即问道:“你晚膳没用吧?”

  宁觉非想了一下,答道:“恩......云扬派人来找我......我就忘了。”

  云深立刻想起了临淄府衙前的事,心里疼惜不已,接着问他:“午膳也没用?”

  宁觉非又想了一下,才道:“恩......救那日松去了......后来......就忘了......”

  “你......”云深又气又急。“我回府去拿吃的。”

  “去宫里吧。”澹台牧温言道。“你回府还要叫人现做,耽搁得太久了,宫里随时都有吃食预备着,也方便。子庭,你快马赶回宫中,吩咐御膳房备好吃食,再让御医到御书房去候着。”

  澹台子庭答应一声,飞奔出去,跳上马便向皇宫急驰。

  澹台牧抱着宁觉非走出大门,在大檀明和云深的帮助下骑上马。

  宁觉非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说:“皇上,我自己能行。”

  “好了,别再说话了,好好歇着。”澹台牧沉声道,一带马缰,便往宫中走去。

  宁觉非连着累了半个月,一天也没休息,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让他耗尽了体力精力,胃疾又再次发作,痛得他直冒冷汗,再也没了力气,只得倚着澹台牧健壮的身体,用力按住胃部,忍耐着一阵一阵的剧痛。

  澹台牧驰进宫门,直奔不远处的御书房,将宁觉非抱进里间,放到榻上,抓过一张毛毯替他盖上。

  云深紧紧跟着后面。他心急如焚,却一言不发,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华。

  大檀明跑去找澹台子庭,帮着张罗。

  很快,热腾腾的膳食便送了过来,都是汤汤水水,滋补养胃。云深到桌边看了看,先端了一碗梗米粥过来,一勺一勺地喂给宁觉非吃。

  不一会儿,御医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替宁觉非仔细地把了脉,便向澹台牧禀报:“宁王爷劳累过度,忧虑伤神,饮食失宜,致使旧疾复发,心血亏损,肝郁犯胃,痛引两肋,攻窜不定......”然后报出拟用的药方,又说了需要注意的事宜和忌口的东西。

  云深听着,缓缓点头,对御医官的诊断和药方基本认可。澹台牧也略懂一些,便道:“好,你去开方子吧。”

  那御医官行礼退下,到外面去开方抓药了。

  澹台牧温和地对云深道:“你先去歇歇,我跟觉非聊聊。”

  云深略有些迟疑,想着澹台牧多半是要劝说宁觉非,便微一躬身,退了出去。

  宁觉非已经让云深喂了一碗粥下去,感觉有了一点精神,煞白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澹台牧端来一碗参汤,慢慢地喂他喝下。

  这么一折腾,已是五更天了,宁觉非很疲惫,闭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

  澹台牧看了看窗外。

  已经是初冬,昼短夜长,天还没亮,灯笼将廊檐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微微摇晃。宫中禁止喧哗,到处都是一片寂静,让人感到安宁。

  澹台牧轻声说:“你这样的身子,怎么出征?”

  宁觉非微笑:“我年轻,将养两天就好了。人谁没有个三病两痛,大檀将军也曾受过重伤,身上留有旧疾,那也不能出征啊。陛下不也在沙场上受过伤吗?难道说就天天躺床上养着,什么也不做?”

  “云深很担心你。”澹台牧声音柔和,很亲切,就像朋友之间在谈心,而不是皇帝与臣子商议国事。

  “是啊,我总让他担心。”宁觉非轻轻地说。“ 他很年轻,却努力想把事情做到最好。其实,世事如棋,人力有限,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澹台牧点头:“云深喜欢事事做到完美,似他这般才能出众的年轻人很少见。”

  “对。”宁觉非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忽然笑了。“云深有点像我前世的大哥。”

  “是吗?”澹台牧颇感兴趣地道。“跟我说说。”

  宁觉非的眼里出现深深的思念,缓缓地说:“他不是我的亲生大哥,是我师傅的好友。师傅介绍我认识了他,我就一直叫他大哥,在心里也当他是我的哥哥。他很低调,平时也很沉默,从来不说他在做什么,也从不刻意去强调什么,可只要他做出来的事,就一定是完美的。他似乎什么都懂,仿佛天生就带着那些才能,不用去努力学习就会明白。我如果遇到什么决断不了的事,往往就会想,如果是他,会怎么办,然后就会想出好主意来。”

  澹台牧很神往:“那样的人,不就是神仙了吗?”

  “是啊,我大哥确实不像凡人。”宁觉非微笑。

  澹台牧忽然问:“如果是他遇到昨天那样的事,会怎么做?”

  “他?”宁觉非想了想,淡淡地道。“他会一个字不说,将行凶的人送交有司,依律法办。如果有人徇私舞弊,将人放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自己动手,让罪犯无声无息地消失。即使那人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澹台牧笑了,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温和地问:“在你们那边,像鲜于琅这样的罪行会怎么判?”

  宁觉非想也不想,张口便道:“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即使他的父亲掌握着全国财政?”澹台牧认真地看着他。“前方战事,需要他父亲的调度,才能确保粮草供给。”

  “一样。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宁觉非斩钉截铁。“他父亲为国效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那是份所当为,他儿子犯了国法,明正典刑,那是罪有应得。这当中没有联系。况且,并不是只有他父亲才能办事,换一个能干的人,照样能做。”

  澹台牧微笑点头,问道:“譬如?”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朝臣中的文官我只认识云深,其他人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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