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若初,曲如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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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她和梓言在打扫太后寝宫的时候，梓言开口问她：“蓝鸢，你生辰是多少？”
“12月27日。”醉心于橱架上陶瓷的蓝鸢心不在焉的随口一答，莫名其妙的梓言扭头看向眼睛直愣愣盯着花瓶不放的蓝鸢。
妙！真是赞！虽然她不懂瓷器啦，但是这全身通透的花瓶还是让她移不开目光。透亮的釉色下是青灰色的描绘，釉质莹润，摸上去很有玉质感，釉色深绿，色泽纯正，坯釉结合紧密。怪不得唐朝有诗人陆龟蒙称赞‘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呢。
这可比现代的锅碗瓢盆好太多了，不过想来也是，这玩意都是给皇宫的皇上、嫔妃什么的，她一个老百姓怎么能配用这等好东西呢。
惋惜的摇摇头，转过身子瞥见梓言正一脸探究的望着她，想必刚才又有点忘乎所以了，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心虚的问：“梓言怎么了？”
“没什么，想问问你生辰多少，看你一脸认真的盯着瓷器没好意思打扰。”
听闻此话的蓝鸢怔了一下，生辰……
记起了，刚才梓言有问她，她就随口把生日说了，没细想古代是讲究生辰……八字的……
“呃……”蓝鸢躲过梓言的目光，年月日在古代怎么讲啊……
不管了！随口蒙了，在意那么多干嘛，姐姐可是比你们大1400多年的人呢。
蓝鸢低下脑袋，一面心慌意乱的擦着橱架，一面结结巴巴的开口：“呃……甲……甲戌年的……那个，丙……对！丙子月……然后……是那个丁亥日！”
梓言疑惑的瞅着蓝鸢的神情，她怎么那么慌张，连自己的生辰都说的结结巴巴。丙子月丁亥日……那不就是三天后了吗？
“蓝鸢，你的寿辰快到了哦！”
“是……是啊……”
古代真麻烦，说阿拉伯数字不就好了，还搞什么甲乙丙丁。
诶，真怀念数字传入中国的年代……
“可惜现在是在宫里，谁会替一个宫女过寿辰呢。”梓言不禁惋惜，如果在宫外她肯定会为蓝鸢煮一碗热热的长寿面，保佑她岁岁平安。
不过她的生辰也太小了，没两天就新年了……
一想到新年，梓言的眼睛又重新放起光来，“蓝鸢，过些时日便是新年了呢。”
新年……
蓝鸢停下动作，失神的望着自己的鞋尖。
是啊，她的生日是27号，没两天便是春节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妈妈总是先忙着给她过生日，然后又忙着置办年货，为的就是让她开开心心的过着每一年。至少，不会再去哀伤自己没有爸爸的这件事情。
可是……今年呢？她要在这里度过了吗？没有妈妈和朋友为她唱的生日歌、没有蛋糕、没有人会扬着笑脸祝她生日快乐……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规矩和主子。
梓言推了推突然发呆的蓝鸢，一脸关切的看向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蓝鸢回过神，对她笑了笑，右手带着抹布游走各个角落，“快点干活吧，一会儿太后娘娘回来该不高兴了。”
“哦……”
蓝鸢不想说，梓言也没有再多问，温顺的继续擦着她的书案。
她没有看到蓝鸢失落的目光，以及唇边的那抹苦笑。
蓝鸢生日那天，依旧没有生日歌、没有蛋糕、也没有祝福，但梓言却求了太后娘娘允许她到御膳房煮一碗面给蓝鸢。
夜晚，蓝鸢端着梓言为她煮的面，泪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她突然觉得，她一点都不孤单，她有辛梓言在身边，与她同甘共苦。
梓言望着面出神，思绪渐渐的飘向远方……
“以前，每当我寿辰的时候爹爹总会吩咐厨房为我煮一碗长寿面，他说这样才能健康长寿。后来……爹爹死了，没有人为我煮长寿面了。但有一个人会带着我去河边放河灯，他说，如果思念爹爹可以将要说的话写在上面，河水会顺着河道一直流向远方，好心的河神会告诉爹爹我有多想念他。可是现在……我连他都见不到了……”说着，垂下头低声啜泣。
他，想必就是有婚约的李家二公子吧。
蓝鸢将面放到身旁，紧紧的拥住她，好让她哭得舒服些。
右手轻轻的拍着梓言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到时候你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她在安慰梓言，也在告诫自己，不能忘却自己的目标。
“嗯……”
梓言收了声，擦掉眼泪不好意思的对她笑了笑：“今天是你的寿辰，倒是我哭哭啼啼了。”
“没关系，人也是需要释放压力的。”
“什么？”压力是什么？梓言好奇的看着她。
蓝鸢也没有多作解释，扭身端起那碗面，有些冷却了：“谢谢你，梓言。”
后者摇头笑了笑，她又何尝不是要谢谢她，谢谢她在这深宫里给了她温暖和希望。
新年将近，各宫忙的不亦乐乎，嫔妃们忙着置办新衣，好好装扮自己，可以让皇上瞧见她；宫女们忙着为宫殿内打扫，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在古代也是很被重视的。
蓝鸢也在其中，最近忙的感觉八只手都不够用，打扫、拜年贺礼、茶点等等……
喜欢清静的李太后不愿大费周折，本想一切从简。在得知太原王高绍德今年会回京朝拜，也就允许了。
其实蓝鸢一直在好奇一件事，李太后迄今应有两位皇子，一是废帝高殷，现在已是高演在位，高殷肯定靠边闪了。可是高殷不是被高演和其弟高湛推下皇位的吗？上次高湛来的时候为何太后还那么和颜悦色？另一位就是太原王高绍德了，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高殷应该今年就会被杀，估计现在也应被囚禁中。那高绍德的归来是否为哥哥而来，还是……
想不通，蓝鸢揉揉脑袋，不再去多想，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她怎么能想通。
这样想着，低头快速往浣衣司走去，却不小心撞到来人。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蓝鸢敏捷的一只手端好托盘，另一只扶稳对方，由于生疏，自己重心不稳跌在地上。
蓝鸢顾不得摔得生疼的屁股，连忙屈膝跪下，“奴婢该死！望大人恕罪！”这里是乾门，一般就是朝臣们途径的地方，而且她刚才摸到的华服也是男子的服装，想来，‘大人’这个称呼最合适不过了。
“多日不见，你变灵敏了。”
这个声音……
蓝鸢抬头看去，果然，是长广王高湛。
你大爷的，他怎么回来了？哦对，快新年了……哪有王爷在外面飘着的道理。
蓝鸢躲过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低下头来：“奴婢该死！害殿下受惊！”
高湛感受到她的刻意疏远，眼底一黯：“起来吧。”
随着她的起身，目光不自觉的瞅着她的屁股。他进宫之后第一时间便向内监打探她的消息，在得知被欣妃打了之后，他恨不得给她一顿板子！
内监安慰他幸好被皇上及时救下，伤势不算太重，但毕竟是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在床上也躺了些时日。高湛没有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起身便朝用勤院走来，半路却撞见了她，怎知聪敏了许多，宁愿自己摔倒也要扶稳他。
高湛收回视线，轻声询问：“伤势好些了吗？”
伤势……
他最近不是不在宫里么，怎么知道她的事！
怪不得刚才一直盯着她出神，原来是在看她屁股！蓝鸢瞬间羞愧难当，脑袋垂得更低了：“谢殿下关心，奴婢伤势已好。”
本来是好的差不多了，但刚才跌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又愈发疼痛起来。现在只盼着他赶紧放了她，她要回去换药！疼死了啊！！
高湛看着她恭敬生疏的表情里夹杂着一丝痛苦，明白刚才又扯到了伤口，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蓝鸢大惊失色，顾不得伤口的痛，连忙恳求：“殿下……殿下放开我！”
这丫头为了挣脱他连疼都顾不上了，憋得他心里一阵烦闷，冷漠的怒吼一声：“闭嘴！”
高湛满意的看着蓝鸢委屈的表情，大步流星的快速走向太医院。
一路上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好奇着长广王殿下为何怀抱一名宫女。
蓝鸢盯着他的面无表情发愣，高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已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子真的是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吗？她糊涂了，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彬彬有礼，还有入宫以来对自己的关心，是个人都会很难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吧？！
高湛突然扭头看着发呆的蓝鸢，后者心底一慌，连忙低下脑袋。可是高湛没想要放过她，戏谑的问道：“你这么认真盯着我看做什么？”
蓝鸢慌乱的不知道看向哪里，看哪里就是不看他！结结巴巴的回答：“没……没有……”
瞅着这样的她，是高湛从来没见过的，他心情大好，脸部线条瞬间柔和了下来。
“你知道吗？”
“什……什么……”
“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

　　☆、12。　珍爱生命！远离高湛！

古代的新年不像现代可以居家出游什么的，说开了，就只是各宫的主子聚在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也就拜拜了，蓝鸢不得不感叹，好生怀念现代的电脑和手机。
至于长广王……
自上次他抱着她去太医院之后，她便一直躲着他走。只要远远的瞥见他的身影，立刻遁形闪人。想到历史上他残酷的一面，蓝鸢就忍不住的一阵肝颤，所谓‘珍爱生命，远离高湛’已是她的座右铭。
蓝鸢按照太后的吩咐与腊月给各宫送去贺礼，第一个便是皇上的寝宫，晋阳殿。
在这宫里已有三个月的时间，基本是两点一线的转悠，昭信殿、用勤院、昭信殿、用勤院……
今日有机会得见皇上的寝宫，蓝鸢心底满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在北齐这个时期，也就只有孝昭帝高演是正常一点的。高家几个皇帝里，也就只有他实施仁政，却内疚自己杀害侄子郁郁而终。
但以政治来说，她还是挺支持高演的。
所以，今日能够一睹圣颜，她就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上次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哎，旁边的安贵妃都快把她烧死了。
想来新年之际，贵妃估计也在皇上的寝宫之中，而且上次皇上当着一众太监宫女的面救下了她，现在她又往枪口上撞……她又该忍不住叹息了。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蓝鸢随着腊月进了晋阳殿的殿门。如她所料，皇上此时正与贵妃饮酒。
在贵妃眼神望过来之前，她连忙垂下脑袋，低调的跟在身后。
腊月与她曲身跪下：“参见皇上、贵妃！”
“起吧。”高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意的挥了挥手。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差奴婢们给皇上送来贺礼，请皇上过目。”
“哦？”一听到是李太后送来的东西，高演立刻放下酒杯起身走了过来。
一边看着东西一边关切的询问：“皇嫂近日来身体可好？”
腊月道：“承蒙皇上照顾，娘娘一切安好。”
“那……”高演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有名唤作蓝鸢的宫女呢？”
听到这话，蓝鸢愕然的呆愣原地，这……什么情况？！皇上怎么会突然问起她？
腊月不知怎么回答，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的她。
高演随着目光瞅去，欣喜的弯了眼睛，“原来你就在这里，上次的伤势可有痊愈？”
她能感受到……安贵妃那冰冷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朝她射了过来，惊得她连忙下跪：“谢皇上惦记，奴婢一切安好。”
高演见状，将她扶了起来，惋惜的懊恼：“哎，朕答应阿湛要好好照顾你的……你的伤是朕的疏忽。”
阿……阿湛？
不满被忽略的贵妃款款走来，恶狠狠的瞪了蓝鸢一眼，又立刻换了一副娇柔的表情轻轻拽着高演的衣袖：“皇上~臣妾很喜欢这个宫女，皇上能把她赐给臣妾嘛~”
蓝鸢惊诧的怔在原地，上次她直接去找太后要，李太后出于对蓝鸢的好感，婉拒了她。这次还来？嫔妃索要一个宫女再合适不过了……那……蓝鸢惊慌的看着高演，千万不要把我给她！
高演为难的偏过脑袋，故作思索，“可是这宫女是皇嫂的侍婢啊……”
安贵妃不死心继续撒娇，娇媚的声音不由得让蓝鸢一颤，“皇上~~”
皇上拗不过她，只好答应着去找太后娘娘商量。
从晋阳殿退出来的蓝鸢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高演贵为天子，太后应该不会驳了他的面，那她……要是去了含光殿，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古代的刑具她见识一种就够了，其他的，她无福消受。
一直被深压在心底的恐惧渐渐冒了出来，全身是冷汗的她被寒风一吹，更加刺骨。
她要在太后让步之前尽快离开这里！
这样想着，顾不得后面腊月的呼喊，急急忙忙的朝着用勤院跑去。
用力的推开房门，屋子里只有梓言一人在整理床铺。
听闻声响，梓言惊讶的看着连连喘气的蓝鸢，连忙将她扶到火炉旁，反手将门关紧。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你在昭信殿当值吗？”梓言一边说着一边为她倒了杯热茶。
蓝鸢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平复了下心情，说道：“皇上今日要去找太后商量把我调到含光殿。”
“含光殿？那不是安贵妃的寝宫吗？！”
“是啊。”蓝鸢苦笑了下，没想到自己在北齐这么受欢迎，各路嫔妃争着抢着要她。
想必是安贵妃在太后娘娘那里碰了钉子，这才说动皇上出面，若太后真答应了皇上的请求，那蓝鸢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这样想着，梓言的脸上立刻染上了担忧：“那怎么办？安贵妃肯定是恨你入骨。”
“所以我才来找你。”
蓝鸢放下杯子，细心询问：“有人愿意帮助我们吗？”
梓言听罢，立刻起身打开房门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一人，又赶紧关上走了回来，“我老乡的姐姐在这宫中当差，前几日外出采办已经委托她打点好。”
“嗯……今日新年，太后娘娘特赦夜晚不用当值，那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可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这个……”蓝鸢陷入沉思，她也在想，怎么样才能避开侍卫的耳目呢。
“咚咚咚——”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把神游的蓝鸢拉回了现实。
梓言见她无恙，便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眼生的太监，他双手作揖，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询问：“请问哪位是蓝鸢姑娘？”
蓝鸢站起身走了过去，疑惑的瞅着他，不记得哪里有见过他，“我是。”
“长广王殿下命奴才带姑娘到凉亭相见。”
听闻是高湛的内监，蓝鸢立刻想要拒绝，但想到这不比现代，有尊卑之别，主子找奴才，那是必须去的……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梓言，示意不会有事便随太监走了出去。
刚才没有多加注意，此刻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蓝鸢站在原地，仰着脑袋眨也不眨的看着上方悠悠飘落下的雪花，落在额头上，很快便融化了，留下微冰的凉意。
走在前的太监停下步子催促着身后的她，“姑娘快些，殿下已在凉亭等些时候了。”
蓝鸢撇撇嘴巴，等她干嘛，下这么大的雪是有脑袋的人都会回宫殿取暖，谁会干等一个宫女啊？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不情愿的迈步赶去。
可是她错了，她一直以历史上的高湛来认知他。她躲他，是因为害怕他日后的残暴与恐怖。因为深知历史，所以她必须要护自己周全。
然而，当她见到在凉亭上冻得直跺脚也不肯离开的高湛，她开始反问自己，这样执着的人，真的会成为她所认知的武成帝吗？
太监跪在雪地里向他请安，冷瑟的寒风吹过，冻得他也是声音发颤：“参见殿下！蓝鸢姑娘带到！”
高湛见她瑟瑟的站在下面，挥了挥手让内监退下，自己连忙走了下来，扯下斗篷给她披上。
蓝鸢惊愕的看着他，一动不动，眼神中的诧异丝毫遮掩不住。
高湛也不急，顿下身影站在她面前，任由片片雪花落在两人头上、身上。
她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缕迷茫，萧瑟的冷风吹拂在她身上，更添一丝清冷美。高湛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尽量将自己的情绪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