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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客栈-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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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双掌圈动,在胸前画了个圈子,“呼”的一声推了出去。立即一阵急风响起,宛如大漠之上突然激起了万里风暴一般。大倌的掌力强到不可思议,凌空发掌,直将小小内室中的空气全都压迫成一股股猛恶的气流,向凌抱鹤狂卷而去。风声嘶嘶,室内的桌椅宛如巨锤扫过一般,全都碎成粉末。
凌抱鹤呼道:“好功夫!”身子不退反进,长吟道:“壶暖雪芽瘦,指冷绿篆香。”十指扣弹,发出几十道无形剑气,也是“呼”的一掌推出。剑气宛如苍龙一般凌空疾转,向大倌掌力形成的龙卷上撞去。凌抱鹤身子却端凝不动,好整以暇地继续向大倌打量。
大倌的脸上禁不住泛起一丝赞赏之色。两股劲力转瞬接在一起。碧绿的剑气盘转飞舞,直切入龙卷中。但那龙卷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霍霍作声,向凌抱鹤疾扑而来。“轰嗵”一声大响,正正击中凌抱鹤身上。铁木堡二小姐禁不住一声轻呼。大倌长袖招摇,将她身前护住。反弹的劲气还未及身,就被她远射出的护身真气弹开。
转眼烟消尘散,凌抱鹤衣衫破烂,捂着胸口不住咳嗽。大倌不屑道:“你的武功太差,剩下的两招,我看不必再试了。”
凌抱鹤摇手不打,胸口起伏,内息缓缓转动,良久,吐出一口气,笑道:“想不到你真气如此强劲,我倒是大意了。不过真气强劲,也未必有用,胜负另有所准的。”
大倌微怒道:“你一定要我杀了你是吧!”左掌右掌连接拍出。双掌宛如游龙,蹁跹飞舞,遥遥向凌抱鹤袭来。凌抱鹤身子一转,避开其锋芒,跟着两指弹出,向大倌的掌心刺去。大倌啸道:“找死!”掌力陡地强了一倍,宛如天塌了一般压下。凌抱鹤目中紫光一闪,招式却不变,依旧两指向她掌心刺去。劲气真力相接,凌抱鹤身子倒射而回。大倌默然看着手掌。只见掌心两点微红,正是凌抱鹤的指尖所伤。
凌抱鹤却被这一掌伤得不轻,一阵咳嗽,差点喘不过气来。大倌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你之所长,乃是剑法,为什么却跟我比试掌法?你若出剑,未必会伤得如此重。”
凌抱鹤摇头笑道:“吾剑虽利,不是为你所设。赶紧比完最后一招,好定大家的去处吧!”适才一招他伤得颇重,他又奋力微笑,牵动内伤,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大倌看着他的目光隐隐闪动,也不知是欣赏,还是鄙视。她缓缓行功,沉声道:“这最后一招,我务出全力,倘若你能接下……”
她住口不说,反手一掌击了出去。
第五章 瀚海击掌平沙沈
这一掌去势并不急,也没有方才两招的劲急风声相随,但凌抱鹤周身的真气却被带动得勃勃跃动。此掌竟将全部劲力内蕴,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于平淡中却孕育着最狂野的变动,虽缓慢却凌厉之极。
凌抱鹤端凝不动,微笑站在那里。双手背负,竟是什么招式也不出。大倌心下犹疑,莫非他修习了少林寺的金刚不坏神功?还是魔教的不坏心法?但就算是这两种武功,也未必能挡住自己的瀚海长风掌。难道他竟然反朴归真,炼成了传说中的嫁衣神功,真气不动不摇,任何外力都无法撼动么?若是如此,方才他又怎会给自己打得连连咳嗽,受了内伤?大倌顷刻间连转了几个念头,掌势去势虽缓,也已及凌抱鹤之体。但见凌抱鹤笑容丝毫不减,不由得更为慎重,劲力暗摧,将瀚海长风掌运至极处,真气在掌际成形,隐隐雷爆之声潜响,一掌按在凌抱鹤的胸口。
大倌霎时就觉不对,掌势触体柔软,凌抱鹤竟然什么功夫也没运,就这么站在那里挨打!大倌顾不得思量,内力急收,同时掌势一斜,向旁边冲去。但她此掌蓄意已久,威力之大,便是连她都无法控制。掌势被她硬生生错开几分,“咯嚓”一声,虽躲过了凌抱鹤的胸前,却将他的左臂击折。
大倌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铁木堡的堡主,不配做你的对手?”
凌抱鹤脸上一阵苍白,右手伸指将肩上几处穴道闭住,吐纳几口,忽然笑道:“这只有一种意思,就是你现在除了我,谁都嫁不了了。”他的面容宛如白玉一般,这笑容犹如刻在上面的雕塑,被痛苦扭扯得几乎剥离而去。
大倌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方才若是不收手,你已经进了鬼门关了?”
凌抱鹤淡淡道:“我只知道若你不收手,我娶了你也没什么意思。”
大倌胸口莫名地动了一下,待要说话,却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讲到终身大事,任她怎么潇洒,毕竟还是有些羞涩的。
凌抱鹤悠然道:“你能临时住手,这就说明谁能遣此,未免有情。我的建议,你可愿意考虑?”
他的眼光轻柔无比,宛如春风拂过这片入秋的沙漠大地。大倌被他这目光照射着,猛然一阵红晕悄上脸来,再也不能自主,禁不住头就低了下去。
凌抱鹤哈哈笑道:“你自命英雄,这时却又作起儿女态了。我辈行事,向来只讲本心,你情我愿的事情,何必怕什么别人之羞?我凌抱鹤今日就当着这天下群雄之面,说一句我喜欢你,你若是也有一丝怜我之意,那便应我一句,咱们拣日不如撞日,便在今日成亲如何?这些来参加大会的少侠们,便都是我们喜事的客人,连请贴都不用另发了,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他素来狂放惯了,只行心中所喜,这一段话说出来,当真惊世骇俗。他说得扬扬自得,台下众人却一齐脸上变色。大倌脸缓缓抬起,低声道:“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凌抱鹤点了点头。
大倌默默坐着,良久不语。凌抱鹤低头看着她,台下的众人连同福伯都看着两人,一时周围静到极处,几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大倌突然抬头,道:“答允你了!”她站了起来,爽然笑道:“今日众位都不要走,须得吃完我们的喜酒,才肯放行。”她素来豪放,这时心曲放开,便不再与寻常脂粉相同,大有林下之风。
凌抱鹤大喜,道:“不想今日亡命塞外,还有如此奇遇。我……”他走上前去,方要说几句喜庆的话,突然脚步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凌抱鹤一声呻吟,手抱住了头,脸色惨变。大倌惊道:“你……你怎么了?”
凌抱鹤摇手止住了她,不让她上前,自己扶住头颅,突地一阵猛捶,脸上神色极为痛苦。众人尽皆不明白他怎么了。良久,凌抱鹤缓缓住手,呼了几口气,抬起头来,盯住大倌。大倌强笑着看着他,道:“今日是你我的喜日,你总该多招呼一下我们的客人。”
凌抱鹤脸上一丝一丝僵硬起来,他的语音同样冰冷无比:“我不能娶你。”
大倌的身体猛然绷紧,嘎声道:“你……你说什么!”
凌抱鹤摇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有多少大事未了,怎么能娶你?”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道:“像你这样的女子,想必最讨厌轻薄之人吧?你若是多打听一下,又怎会不知道中原武林中,我便是第一轻薄人!”
大倌的脸色变了。一瞬间变得没有任何表情。凌抱鹤又感觉真气被激得狂猛跳动,但他怡然自得地弹着衣服,竟然浑然不放在心上。
二小姐突然娇斥道:“走开!”
凌抱鹤悠然道:“走什么走?谁若有本事,只管杀了我好了,要我走,那得看我高兴不高兴。”
大倌怒声道:“我让你高兴!”
左掌挥出,一道潜龙般的劲气着地卷出,向着凌抱鹤击去。她这时含怒出手,再也不留任何余地。凌抱鹤若是像方才一样不避不挡,必定会筋骨断折,死到不能再死。
只见绿影闪动,铁木堡二小姐挡在了凌抱鹤面前,惊惧的道:“不要,姐姐住手!不可以杀人……”小姑娘长得娇怯怯的,莲步迈出,一袭绿裳水波似的摆动,宛如在大厅中间开了一朵娇弱的花。
大倌急忙住手,生怕伤了自己的妹子,怒喝道:“你为什么要挡着他?今日我不挫其骨扬其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二小姐刚要说话,凌抱鹤低头嗅了嗅,赞道:“却原来还是二小姐香,先前我的眼光竟然看错了。这样好了,你们打上一架,谁胜了,我便娶谁。”
大倌冷笑道:“妹子,你听到了,这是他自取死路,不是我狠心。”
说着,袍袖长龙一般卷出,将二小姐隔在一边,右掌跟着探出,向凌抱鹤击去。凌抱鹤双臂展开,随着她一击之力飘飘而起,腾起四丈有余,落在铁木堡墙外。远远就听他哈哈大笑而去。
大倌怒气勃生,大喝道:“哪里走!”身形跃起,追了出去。铁木堡墙极高,几可四丈,一人轻功再高,也难跃上。大倌身躯腾空,一掌击下。她的掌力极为强劲,登时反推得身子扶摇而起,跃墙而入。两人一逃一追,转眼就走得远了。
二小姐顿足道:“暴风将至,姐姐却追了出去,福伯,这可怎么好?”
福伯也呆住了,嗫嚅道:“这……老仆可不知道了。”
二小姐道:“福伯,我去追姐姐回来。”
福伯大惊,道:“二小姐,这可千万使不得!”
二小姐皱眉道:“为什么不行?”
福伯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二小姐虽然生得美丽,然而十三岁上得了一场大病,心智从此停滞,言谈举止实在与十三岁小女孩没有区别。若非这样,以二小姐的人才,早就得配佳偶,又何必在大漠之中比武招亲?铁木堡又何必以武林至宝炎天令作为嫁妆?
然而此事神木堡上下,也就只瞒着二小姐本人而已。福伯只好呐呐道:“沙漠暴风的厉害,您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您有个闪失,老仆怎么对得起泉下的老爷?”
二小姐道:“我总是不放心姐姐啊。福伯,不要多说了,赶紧给我准备骆驼!”
福伯拗不过小姐,只好哭丧着脸去准备,暗中派了几个堡中的好手,跟着二小姐,怕她出事。
二小姐欢欣喜悦的来到台上,道:“大家那么远过来做客,我和姐姐没来得及好好招待,真是惭愧。今天就到此为止,日后再请大家过来。暴风快来了,各位就在堡中休息吧,等天变过后再走。”
众人见二小姐美艳难得,天真烂漫,登时都后悔方才没有出手。此时都为了博美人赏识,哪里还肯罗嗦。轰然答应一声,都退了下去。一时福伯牵了骆驼过来,伺候二小姐上骑。二小姐道:“福伯,你不必跟我去了,就在堡中照顾客人好啦。”
福伯道:“可是……二小姐,您自己去,福伯不放心啊。”
二小姐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上次暴风时我还独自去捉鸣风雀了呢。我追到了姐姐便立时回来,暴风不会这么快来的。”
福伯道:“既然这样,二小姐可小心了。若见暴风起时,千万不要逞强,立时便要回转。大倌武功盖世,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的。”
二小姐道:“我只担心姐姐性子过刚,反而有碍……好了,我走啦。”
一声娇喝,打起骆驼,得得向外行去。
一时堡门打开,二小姐策骑而出。突然,旁边闪出一条人影,抱拳道:“这位姑娘请了。”
二小姐看也不看,依旧打骆驼前行,道:“你先进去吧,比武大会延后召开,我要追我姐姐去。”
那人沉吟道:“是不是一位紫眸之人闹的?”
二小姐立即勒住辔头,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叹道:“我名铁恨,此次千里追踪,就是为他来的。这位姑娘请回吧,我自会替你将他追回的。”
说着,抱拳一揖,转身走去。二小姐急道:“你不可去!”
铁恨顿住脚步,等着她说话。二小姐道:“现在暴风将起,你去不得!”
铁恨道:“这个姑娘倒可放心,在下别无所长,就是一条贱命,怎么都死不了。”
二小姐道:“不行!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铁恨回身讶然道:“你?”二小姐娇怯怯的,袅袅细腰,仅只一束,仿佛江南细柳下的涣纱美人儿,却哪里像这北国沙域佳人?铁恨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与这沙漠联系在一起。
二小姐微哼道:“怎么,你看不起我么?”
铁恨不答。二小姐道:“你若是不肯,那也没有办法。只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说着,策骑向前行去。眼见铁恨一动不动,想必是等她走远了才动身,从另一条路寻迹而去。二小姐沿着墙根缓缓走着,一面喃喃道:“姐姐跟那人是从这里越出去的,若是不快一点追出,只恐一会大风起了,将踪迹吹得一干二净,可就再也无法找了。”
她一句话才说完,铁恨已经冲了出去。二小姐脸上慢慢显出一丝笑容。她深知大姐的武功强绝一时,倒不担心发生什么事故。所虑的是大姐城府不深,时间长了,只恐中了凌抱鹤的诡计。却也不可不担心。
铁恨果然不愧为神捕,一经二小姐领到两人跃出之地,立时便寻出了两人追去的方向。顺着跟了下去。二小姐也不作声,跟着他追了下去。大风将起,空气闷塞,天上的枯黄更仿佛实质,浸浸然将整个长天染成一块巨大的琥珀。两人都是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放在心上。
二小姐指着地上一处踪迹,道:“这便是我姐姐的瀚海长风掌。看来他们在道上还一面斗着。我姐姐的武功乃是在这大漠狂风中练成的,你的朋友只怕要吃亏了。”
铁恨淡淡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二小姐道:“不是朋友,难道是仇人么?”
铁恨道:“他不是我的仇人。”
二小姐笑道:“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那你为什么要追他?”
铁恨道:“我是捕头,他是要犯,所以我追他。”
二小姐讶道:“你是捕头?”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捕头这行业,在江湖人眼中,是有些可笑。
铁恨板了脸不去回答,二小姐见他脸有不豫之色,立即住笑,盈盈一礼,道:“这可对不住了,我好久没见到官家的人,可有些奇怪。大侠您千万不要怪罪才好。”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
铁恨哼了一声,不去理她。长沙莽莽,凌抱鹤与大倌留下的踪迹清晰异常,两人顺着一路行下。到了中午时分,走至一个小沙丘上时,这踪迹却突然消失了。
铁恨皱眉站住,二小姐笑道:“这可要考考你了,你是追捕的大行家,现在应该怎么办呢?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铁恨仔细查看周围,凌抱鹤的轻功极高,一下跃出,两个脚印相距三四丈。他足着软底千里靴,脚印极为明显。而大倌以掌力助长轻功,每一跃出,便在空中击出一掌,将沙面击出一坑,也是横掠四丈。只是她轻功略差一点,落地之时,脚印略微深些。两人一追一逃,都是快到急处,两行脚印,看去醒目之极。这本是铁恨追踪的最好助证,哪知从这个沙丘开始,这些踪迹一概没有了!
沙面上一平如砥,漫说是脚印,就是连一点小凹都找不出来。铁恨追踪多年,到了此时,也觉一筹莫展。
二小姐娇笑道:“大捕头也有袖手的时候了吧?你看不出来我却能看出来。只要你叫我声二小姐,我就告诉你,怎样?”
铁恨粗豪汉子,向来与之交道的都是江湖豪客,这等软语,却哪里听说过?登时脸皮紫涨,将一张黑脸憋成了酱黑色。二小姐笑盈盈地看着他,便等着他的回答。
铁恨脸皮涨得通红,仿佛立时就要发作,其实心底窘迫万分。这种情形他以前何尝梦想过?眼见二小姐盈盈娇羞,脉脉浅语的模样,正笑嘻嘻地等着他回答,心中禁不住一阵慌乱。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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