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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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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聂星痕一眼,才道:“求人。” 连鸿指着命盘:“请您在心中默念此人姓名,同时推动命盘,待命盘停下之后,将所求之人的生辰八字告诉微臣。” “好。”微浓依言而行推动命盘,待命盘停止转动之后,便报出了云辰的生辰八字。这个八字,还是墨门调查出来的。 连鸿默默推算片刻,又去翻看了几本书,最后说道:“此人亲缘淡薄,有奇才,但英年早逝。” 微浓闻言微讶,忙问:“那他如今是生是死?” “已不在人世。”连鸿回道。 微浓心中大为疑惑。她报的是云辰的八字,而非楚璃的。从八字上看,云辰分明要比楚璃小一岁,且他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这个批语若是说的楚璃,自然奇准无比;但若是指云辰,那就不准了。 除非……真正的云辰已死,如今的云辰是假的。这倒也符合聂星痕的推断,云辰是遭楚珩假扮。 想到此处,微浓又道:“我再求一事。” 连鸿朝她指了指命盘:“命盘乃算人命,问事亦可,但只有判语,没有命格批语。” “好。”微浓一口应下,再次推动命盘。 这一次许是不用推算八字的缘故,连鸿给出答案极快,真的是一首判语: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微浓看了一遍判语,又是一惊。她方才心中所问,是云辰和楚璃的关系,而这字面上的意思模棱两可,却颇有玄虚! “还请连监正解批。”微浓神色沉敛,已不复方才的随意。 连鸿却是蹙了蹙眉:“微臣不知娘娘所问何事,不知该从何而解。” 微浓张了张口,又想起聂星痕在身边,终究将话咽了回去,只道:“您给解个大概即可。” 连鸿只好执起判语看了看,大致说道:“从字面上看,您若问旧事,已经‘无处觅’了;若问来日,或可一期,但‘花非花雾非雾’,意即真假难辨。” 听到此处,微浓脸色已然苍白,但还是强作镇定:“监正还有别的指教吗?” 连鸿便又认真读了一遍判语,又道:“此诗隐喻青楼女子,您心中所问之事,去青楼或能解出一二。” 青楼?微浓突然想起云辰常去的晚香楼。难道那里有什么线索? “怎么?你又相信了?”聂星痕见她或追问不休、或沉默不语、或脸色奇差,忍不住问道。 微浓想起连鸿给聂星痕的批语,心中猛地一酸,立即否认:“不,我还是不信。”可说出这话时,她已开始感到心虚。 聂星痕看似随意地笑了:“看你算了半晌,我倒也来了兴趣。不如我也问一事,让连卿来算算?” 连鸿闻言颇感欣慰,自信满满地指着命盘:“殿下请。” 聂星痕低头看了看命盘,突然一把拉过微浓的手,强迫她和自己一起推动命盘手柄。微浓猝不及防,再想收手,却被他牢牢握住不能挣脱,最终只得眼睁睁和他一起推动了命盘。 “问事。”聂星痕像是要故意刁难连鸿,闲闲地道,手却一直握着微浓不曾放开。 “这一局不算!”微浓立刻插话。 岂料她话音刚落,连鸿已开始在红色签纸上提笔写字,边写边回:“能算。” 连鸿笔走龙蛇写字极快,不须臾,便将两张签纸分别递给聂星痕和微浓:“这是殿下与娘娘分别问的判语。” 聂星痕接过一看,自己这偌大的签纸上是一句古诗:帝者化八极,养万物,和阴阳。阴阳和,凤至河洛翔。 他默念了一遍,唇畔勾起一抹舒心的笑,再去看微浓的批语,不禁笑意更浓:植梧期凤至,望月待潮生。 聂星痕将两张签纸放在一起比对,发现有两个共同的字眼—— 凤至。 ***** 从钦天监出来,微浓一直沉默不语,反倒聂星痕兴致很高,看起来心情不错。回燕王宫的车辇上,他故意问她:“你知道我所问何事吗?” 微浓不假思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聂星痕笑而不语,也没再过问她的心事。 其实即便聂星痕不说,微浓也能猜到他问了什么。“阴阳和,凤至河洛翔”,这两句实在太过明显了! 而自己的判语“植梧期凤至,望月待潮生”的意思…… 微浓不禁在心底叹息,她来时原本已经打算好了,无论钦天监推算出什么结果,她都一概不信。然而,这一遭到底还是来错了…… 聂星痕见她一直闷闷不乐,忍不住又笑:“怎么?还对连鸿的批语耿耿于怀?” 微浓眨了眨长睫,立刻做出鄙夷之色:“并没有。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我从不相信。” 聂星痕认真地侧首看她,又缓缓握住她的手,无比欣慰地叹息:“你心里有我。” 微浓的右手似被烫了一下,立即抽回来:“你怎么想都行。” 聂星痕满足地笑道:“其实你早就信了,但你故意说不信,是怕我难受?” 微浓故作不屑:“你太自作多情了,我怕你难受什么?” “自然是连鸿合出的八字结果。”聂星痕眸底漾出一丝金芒,比这天际晚霞还要灿艳几分,仿佛带着不可说的魅惑。 微浓垂眸沉吟一刻,状若无意地问:“你真的一点也不信?你不怕我克你?” 聂星痕将双手摊开:“我刚出生时,钦天监曾说我‘绝非正统’,还说聂星逸‘自有后福’。你看现今如何?” 微浓勉强一笑:“这么说来,好像的确不可信。” “可信又如何?难道因为几个字的批语,我之所求就要放弃?既然如此,君临天下还有什么意思?”聂星痕勾唇。 微浓也是抿着唇笑,可那笑容却渐渐僵在了脸上。在聂星痕发现之前,她适时看向车窗外,轻声地道:“今日连监正说过,初限是你克我,想想其实挺有道理的。” 聂星痕声音骤然低落:“以前是我害了你……不怪你恨我。” “你真的要娶我?不惜性命?”微浓仍旧望着车外。 聂星痕眉目一凛,郑重其事地道:“是。” “与皇后命格无关?”她放下车帘,再次看向他。 “无关。”他斩钉截铁地回。 微浓望着他诚意十足的双眸,慢慢漾起一抹微笑:“可是我这一身的伤,怕是将身子都毁了。也许这辈子都无法生育子嗣了。” 听闻此言,聂星痕的神色紧了一紧:“这都是你自己瞎猜的,没有一个御医说过此话,连阔也没说过。” “我若真是不能生育了呢?”微浓笑容虽淡,目光却变得犀利,似要逼着他给出一个回答。 聂星痕倒也由着她胡闹,真地认真思索片刻,才回:“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再纳妾。” “真是个聪明的回答。”微浓缓缓阖上双眸,轻叹一声:“可是,我并不再喜欢你了。你不介意吗?” 她刻意不去看他的表情,但还是听到了他忽然急促的呼吸声。然后,他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不要紧,你在我身边就好。我有信心。” 微浓眼眶一热,若不是还闭着眼,她猜测自己必定会掉下泪来。但她忍住了,垂眸看向他修长的手指,最后说道:“我想去璇玑宫养伤,等宫里‘清净’了,你再接我回来吧。”
第188章:命由天定(四)转折剧情
冬至过后,聂星痕亲自送微浓去千霞山璇玑宫。随行的御医、太监、侍女足有百余人,都是伺候她一个。 聂星痕原本要将晓馨也带上,被微浓拒绝了,他便也没再勉强。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正月过后,我迎你风风光光地回去。”聂星痕临走前道。 “明日差人把峨眉刺送过来吧,我也好练练手。”微浓回说。 聂星痕蹙眉:“不行,你身子未愈。” “正因身子不好,才要强身健体。”微浓笑了笑:“再者我也没有防身之器了。” “好。”聂星痕的神情万分柔软,并没有询问惊鸿剑的下落。 有些事,他们都在刻意回避。不是不想追问,而是这好不容易才愈合的感情值得小心翼翼去对待,彼此都不愿再让它平添伤痕,于是便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装作无心探究。 一整个腊月,聂星痕来看过微浓两次,明连翩也来过一次。微浓听她说起,聂星痕已开始着手登基,并在朝中广布消息,说钦天监测算出废后暮氏乃皇后命格,有助玉成大业。 不过他没有立刻提出迎娶废后,因此朝内虽人心惶惶,倒也无人明说。微浓盘算着时日,推测聂星痕应该会在正月之后才表态。 而令她欣喜的是,自己的伤势愈合得很快,待到年关,伤口已经完全长好了。只是那满背的疤痕太过狰狞,怕是终身难祛了。 璇玑宫的日子看似平淡,却过得不慢,转眼除夕已至。这两年来,聂星逸名义上虽仍是燕王,实则已经称病避居,百姓也并没有将这个毫无建树的燕王放在眼里,反而是聂星痕自大破楚国之后,成为了燕国百姓心中的战神,威望与日俱增。 故而除夕夜当晚,聂星痕作为燕国实际的掌权者,自然要登上城楼与民同庆。只是他一颗心早已飞去了璇玑宫,总怕微浓独自守岁太过寂寞,因而在南城楼上做了做样子,便快马飞驰去了千霞山。 一到璇玑宫,他便迫不及待直奔微浓所住的紫霞苑。可令他难以置信的是,那烛火摇曳的屋内却是空无一人,唯有一纸离别,寥寥数字: “心愿未偿,不敢言嫁,自此长别,生死各安。连鸿有异,批语莫信,前尘尽忘,天涯勿念。微浓字。” 聂星痕轻飘飘地捏起这张纸,一字一句读了好几遍。他在紫霞苑里慢慢走着,把所有屋子都看过一遍,才发现微浓什么都没带走,唯独带走了那双峨眉刺。 自此长别,生死各安。前尘尽忘,天涯勿念。他缓慢地将纸张叠起,放在烛火上燃烧起来,看着它一点一滴被火舌吞没,最终化为一片灰烬。 就像他全然捧出的一颗真心,竭尽全力去呵护,却终究没能弥补往事的裂痕,只能眼睁睁看它灰飞烟灭。 “殿下!”京畿将军突然在此时闯了进来,神色忐忑,气喘吁吁。 聂星痕望着那堆燃烬的纸灰,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讲。” “禀殿下……日落之前,有一男一女强行闯出北城门,说是有紧急军务。那女子身负禁卫军令牌,又有宫中文牒,守城侍卫不敢不放行。” 聂星痕就站在烛火的阴影里,面容忽明忽灭晦暗难辨,半晌才道:“人都放了,还知道回禀?” 京畿将军惶恐地低下头去:“都是微臣失职,方才业已查明那男子的身份……是民间游侠冀凤致。” 冀凤致。凤至。 原来批语是这个意思。 连鸿有异,批语莫信。原来竟是一个讽刺。 聂星痕缓缓阖上双目,在原地站了良久,突然一掌劈开面前的桌案,转身,离开。 徒留那京畿将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蒙了一层的纸灰。 除夕之夜暗得深沉,这璇玑宫仿如夜色中至深至寒的漩涡,似能将人卷入其中,摔得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 一个时辰前。 微浓与冀凤致快马出了京州城,赶在日落时分投栈住店。 “你真的要去找姜王后?”冀凤致最后一遍确认爱徒的心意。 微浓坚定地点了点头。前段日子她伤势未愈,分不出心神考虑太多。但这段时日身子大好,她反复回忆那天遇袭的情形,心头疑虑越积越多。她相信聂星痕没有骗她,但有些内情,聂星痕也未必全都清楚。 犹记得她在璇玑宫修道时,曾与楚珩私下见过一次,当时楚珩明明白白表过态,绝对不会伤害她。而这件事聂星痕并不知情,他理所应当认为楚王室都恨她入骨,所以他才会以为幕后黑手是楚珩,即云辰。 可倘若云辰真是楚珩,拒不认她也就罢了,又怎么可能再派竹风来杀她?既然不是云辰的意思,那么他写下“去姜国”三个字,就是在暗示自己去找姜王后…… 会是姜王后自作主张在十万大山布下杀招吗?可姜王后曾授意连阔为她解毒,又怎会不知她早已百毒不侵?她遇袭之时,竹风分明是想让那些毒虫把她毒死咬死,绝对是不知情的样子。 而且,连阔作为一个姜国人,三番四次对她伸出援手,又是为何?唯有几种可能: 一,聂星痕与姜王后有所交涉,碍于两国邦交,姜王后授意连阔救她;二,姜王后并不在意她的生死,是聂星痕与连庸门下弟子私交甚笃,才拜托连阔救她;三,救她是云辰的意思,由姜王后授意连阔出面执行……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可以让她笃定,杀手不是姜王后派来的。 既然不是姜王后的意思,也不是云辰的意思,那还有谁能使唤得动竹风?如果真是一招嫁祸之计,又是谁非要杀她不可?她的存在影响着谁了? 云潇?应当没那么大的胆子。 宁王?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魏侯?她连面都没见过! 聂星逸?势力更不可能触到云辰身边…… 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了解,有太多的执念需要解开,眼前越是迷雾重重,她越想知道其中的秘密。 “云辰的身份不查清楚,我寝食难安。还有我一身的伤,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受这个罪。”微浓握紧手中的酒杯,轻笑一声:“今夜除夕,不提这些事了。我敬师父一杯,多谢您千里相救。” 冀凤致叹了口气,与微浓碰杯对饮。他最清楚爱徒与聂星痕的感情纠缠,不禁唏嘘地问:“你这一走,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真的不后悔?” 微浓望向客栈门外那喜庆的灯笼,轻“嗯”一声。 冀凤致想到她几易身份,又是缓缓摇头:“方才咱们蒙骗出城,士兵们必定印象深刻。一旦聂星痕下令追查,他们第一个便会怀疑咱们……你不怕被捉回去?” “他不会的。”微浓定定望着案上酒杯,平静地笑:“他不会再追来了。” 面对她如此决绝的欺骗,他身为男人的骄傲,一个君王的自尊,都不会允许他再追来的。 这样也好,他可以离那句批语远一点。 “男命贵,紫微之相;女命贵,母仪之相。然则命定相克,姻缘不能长久,轻则相离,重则丧命,恐无嗣。” “从命盘上看,初限是殿下克您,中限之后您克殿下……” 微浓自斟一杯,仰首一饮而尽。 他的前二十四年,与她相恋,送她入宫,举荐她和亲,杀了她夫君……自从与他相识开始,她的命途一直很坎坷。 而这二十四年里,他却从燕王庶子一跃成为掌权者,铲除了赫连璧月和明相一党,压制了聂星逸,成为实实在在的燕国摄政王,风光无限。 聂星痕的初限,的确是在处处克她。然则以后呢?他今年恰好步入中限,他们之间难道真要反过来?她会怎么克他?让他情场失意?让他丢了王位?让他输了天下?或是,害他没了性命? 微浓狠狠闭上双眼,竟不敢再想下去,即便猜到连鸿或许受人指使,可她心结已生,从前那自傲的“不信命”,如今都成了如履薄冰。 还是……算了吧!也许这本来就是个错误,为了他好,也为自己,彼此都有不同的追求。而他愿冒生命之险娶她,她会一直记得。 但也只是记得而已。 她向来恩怨分明,何况这一次又真真正正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心态早已和从前不同。想起一些前尘往事,好多事情竟有茅塞顿开之感。 爱太沉重,恨太受伤。原本想要一生一世记住的爱恨,终究是要消弭在漫漫时光之中,化为一段无从述说的回忆,一句不能出口的叹息。 从你救了我的那一刻起,聂星痕,我们两清了。 如此想着,微浓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正要饮尽,却被冀凤致拦了下来:“你伤势刚好,不要逞强。” 微浓摇了摇手边的酒壶,笑道:“想喝也没得喝了。”言罢还是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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