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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人只合江南老-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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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翻了个身,趴在榻背上,应了一声。
  她的脸色忽然凝重了起来:“听说,”她放低了声音,“那些花是有毒的。”
  “什么?”我蓦地睁大了眼睛,立时坐直了身子,道:“你听谁说的?”
  盈香看了绿湖一眼,轻声道:“是昨日我和绿湖去医馆,曾听人说起来,不知是不是真。”我道:“怎么说?”绿湖道:“那大夫是常来看四爷病的那位,他说自己恰巧去过西域,见到过那花,当地人说,常服是有毒的。只是——不知是不是种了给四爷服用,也不知四爷究竟用了多少。”说着,话音渐低,双眼只是望我。我道:“他确定就是这花么?”绿湖一楞,摇头道:“他并不确定。”我看着她们手中的丝线,沉吟道:“那些花我也看到过,倒象是百合,怎么会是有毒?”说着,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步。心里又想起了那日看到的那些花来,并未曾看清楚,只隐约记得花为黑色,却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花。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我猛然抬头,问道。
  绿湖道:“除了小姐和盈香姐姐,我并未对旁人提及过。”盈香也点了点头。
  我放下了心来:“无论怎样,这总是无凭无据的事情。再者,若离姑娘是客,又对四哥有恩,咱们不该在背后瞎猜疑。”绿湖咬了咬下唇,道:“只是那些花,不知道用途是什么?倘若有毒……”话未说完,已被我挥手打断。
  绿湖心中所想,又岂不是我心中所想?攸关心事,总是会太过在意。只是,没有把握和凭据的事情,我不想自己为此太费心神。
  更何况,朱高爔难道就不会照顾自己么?若离难道就会害他么?
  出于直觉,我都相信这件事情,不用我去太过认真追究。很多时候,做人,还是让各种事情模糊些来的更加快乐吧。
  只是,终究还是难免会有一丝心痛的。
  他们之间的秘密,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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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雕梁画栋,美景当前。我却全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湖里的水是深深的绿,深不见底,犹如我和他之间的感觉,越来越生疏遥远。
  “听说四哥这些日子好了许多,”走在我身边的常宁,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心不在焉,微笑着道:“咸宁和安成一早就出门了,不然大家一起去看看他,岂不是好?”
  园子里回廊曲折,不一刻已到了朱高爔所住门外。远远的便听到一阵熟悉悠扬的箫声响起,常宁喜道:“是四哥!”我微笑着点头。
  轻推开门,却又听到一个女孩子的歌声婉转而起,隐约听到这几句歌词:“人人尽说江南老,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我心中一动,凝神望去,却见屋檐下、窗台边,有两个人正在曲箫相和,那脸上绽放的神采、那满眼盈然的微笑,莫不是一副才子佳人的美好模样。
  我楞楞而立,心里似有一根丝线,缓缓的来回拉得人心生疼。似麻木、又似痛楚。常宁亦沉默的看了一会,回头轻轻拉了下我的衣摆,悄声道:“走罢!”
  二人默默出了门,冬日苦寒,连阳光都是冰冷的。来时并不觉得,回头的路上却似满目疮痍、满眼萧瑟。风刮得正紧,紧咬了牙齿,却还是忍不住咯咯作响,双手冰凉,似是已失去了知觉。
  常宁忽道:“若离姑娘跟四哥,倒是很好的一对儿。”我哦了一声,眼睛却只是看向远处,只觉得天边乌蒙一片,本是白天,整片天却暗沉沉地坠了下来。她又道:“以宁!”我恍恍惚惚地回过头去,道:“什么?”
  她的声音却很是温和,道:“你怎么了?”我轻声道:“没怎么。”一阵风急吹过来,脸颊生疼,双眼发涩,我伸手将大耄略拉了拉,道:“这天可真冷。”
  她伸出手来,拉住我手,我只觉触手温暖,不由回头朝她一笑,道:“你不冷么?”她微笑道:“两个人可以相互做伴,又怎么会冷?一个人,才容易觉得冷些。”
  忽听远处急急的脚步声传来,二人转身,只见安成一脸焦灼之色朝这边奔来,道:“看到母亲了么?”常宁摇头道:“不曾。”安成顿了顿脚,嚷道:“父王东昌失利,张将军死了!”
  第三卷完
  敬请收看下一章:二十七、阴霾
    第四卷 二十七、阴霾(上)
     更新时间:2008…8…4 13:18:01 本章字数:2386
  朱棣陷入了南军的包围圈之中。然而,命运之神却再一次眷顾了他。关键时刻,朱能发挥了他不怕死的勇气,率领自己的亲兵向南军的包围圈猛冲,居然在乱军之中被他找到了朱棣,并成功地救出了他。
  可是,同时冲入包围圈前来救助朱棣的张玉,却被南军乱刀杀死。
  南军趁胜追击,北军大败,溃不成军。加上平安恰在此时率兵赶到,与盛庸军队回合,两军夹击之下,北军精锐部队大部被歼,几乎全军覆没。
  这,是朱棣靖难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失败。
  手下第一大将被杀,北军也元气大伤。这一次,比起上次的济南攻击战失利,给了大家更大的阴霾和打击。
  我从徐王妃房中走出来时,天空正在下雨。大约每个人都躲雨去了,空无一人,到处沉寂一片。我撑着伞,独自漫步在雨中。眼前是灰蒙蒙的天,就好似我们的未来,是无法看透的阴暗。
  一个人的身影静静的映照在我的身上,我抬起头来,正碰到朱高煦含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华和灿烂,却依然有一丝桀骜不驯的神色,和一些些戏谑的笑意。
  我也安静的看着他,二人对望,良久,忽而轻轻微笑起来。
  他的笑容,依然那么明亮、又有一丝痞痞的神气:“你好象瘦了些。”他的眉毛往上一挑,道。
  我笑道:“你也是。”他看着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笑道:“去走走?”
  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在空中旋转出一个小小的旋涡,就马上跌落在空气中,化为一丝轻烟,飘散而去。二人并肩行走,都是默默无语。出了大门,再出了城门,街上并无什么人影。城外的道上砖块很多已经损坏,大段大段的路面上已经全是泥土,鞋子踩在上面,偶尔会发出一些声音。此时周围的景色,就如同彼此的心情一样阴沉。
  他忽道:“这条路,上次你出走时,我们一起走过一次的。”
  我笑了笑,心里也不由得想起了那次义无返顾的出走。那时虽以为已是绝境,但此刻想来,原来当时心中还有着一个信念,还是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一关、做完了这件事,就能继续以更好的姿态生活下去。现在,却是再也没有了一个信念,心里只是一片寂静与荒凉。
  彼此静静地站了一会,我轻声道:“二哥,你们还要去打仗么?”
  他昂然道:“当然!为什么不去?”我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出发?”他脸上微露笑意,道:“大概再过几个月吧。”
  此时雨已暂停,天边出现了一缕阳光,身旁的一棵树上却忽然落下一颗雨滴,他伸手接住,道:“你怎么不问,我们为什么还要再去?”
  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看了我一会,大笑了起来,道:“不错!”边笑着,边道:“倘若女人都象你这样,哪里还愁南军不败?”说着,微微叹息了声。
  我摇头笑道:“北平城中,每个人都会有这个信念的。”他点了点头,忽道:“你和四弟怎样了?”
  我一楞,转开了头,淡淡道:“不怎样。”
  他道:“怎么?”
  我伸手掸了掸伞上的水滴,闷声道:“不开心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去想。”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二人不再言语,可不知怎么的,我心中却渐渐开始平静下来。没有苍凉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一片安然平和。身边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象兄长、就象一个朋友,这样的人,也许,是不会带给我们伤害的吧。
  我累了,真的有些累。
  一时雨既停,我收了伞,二人在荒野中信步而走。忽听朱高煦顿了一顿,停了下来,我道:“怎么?”回头一看,却是朱棣独自坐在不远处的荒草之中。不由得一惊,行了个礼,道:“舅舅!”
  他转过头来,面色温和的看着我俩,道:“怎么来了这里?”朱高煦道:“家中闲坐无聊,出来走走。”
  他听完后,并不说话。转过身去,良久,道:“都过来陪我坐一会吧。”我们依言走了过去,都随他坐下。一时寂寂无语,只听得风声阵阵,草丛随风轻舞,阳光暖暖的从云层里透了出来,照在三人身上。
  朱棣忽道:“你们去过蒙古么?”
  朱高煦摇了摇头,道:“没有。”朱棣似乎轻叹了口气,道:“不错,你们都是生在南京和北平这些地方,哪里又去过那种蛮荒之地了?”说着,微微一笑,神色间却颇为寂寥。
  我道:“舅舅,蒙古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道:“蒙古……蒙古,那是一个天地苍茫,刀光剑影的地方。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目光中渐渐流露出茫然之意,又道:“我是十一岁那年,被封为藩王的,二十一岁就藩来到北平。从此……就天天跟蒙古人打上了交道。我……曾看到无数明明刚才还欢声笑语的人,却忽然变成了全无知觉的死尸,也曾与自己的战友,顷刻间天人永隔。我害怕过战争,可到了洪武二十三年,我三十岁那年,第一次当上了军队的主帅之后,我才真正喜欢上了战争。”此刻周遭安静无比,他的声调虽是缓慢,却自有一股铿锵之意:“我在大雪纷飞的大漠作战、在荒芜的戈壁与敌军对垒、在大草原上策马西风,打败了蒙古人,降了乃儿不花。是我把蒙古人一步步的从他们来的地方,赶回了蒙古草原深处。战争,一直都是我的荣耀和骄傲。”他的声音越是淡然,我心中越是难受,忍不住柔声道:“舅舅,你一直都是大明朝最优秀的将领。”
  他摇了摇头,道:“可惜现在不是了。”他声音低微,教人听了,却似坠入了冰凉的雪窟之中。朱高煦道:“父王,英雄不以一时论。”
  朱棣轻笑了起来,道:“当年,我怎么把蒙古人赶回大草原的,现如今,朱允汶也会同样把我们赶回北平。”顿了顿,又道:“从前我以为他做不到,现在看来,恐怕他是能做到的。”
  朱高煦猛地站了起来,道:“不!他们永远做不到。咱们父子同心,他日定能直取南京!”我叫道:“二哥!”他看了我一眼,神色渐渐缓和,道:“父王,儿子绝不肯认输。”
  朱棣的目光却没有望向他,只是静静看着前方,身影中透出一丝倦怠、和一丝苍凉。
    第四卷 二十七、阴霾(下)
     更新时间:2008…8…4 13:18:02 本章字数:2204
  这一夜不曾安寝,睡梦中只觉夜风萧萧,天未大亮,已然惊醒。盈香披了外衣掀帘进来,悄声道:“睡不着么?”
  我点了点头,道:“几更了?”她道:“快五更了。”
  屋外仍是沉沉一片暗黑,我索性坐了起来,披上衣服,盈香道:“打了水来洗脸吧?”说着,转身出去,低低唤了声小丫鬟。
  不觉天已大亮,绿湖和盈香伺候我吃了早饭,未几,蕞儿在院子里道:“常宁郡主来了。”我站了起来,只见常宁身穿一件灰鼠毛的小皮袄,外面是青耄披风,手上一墨绫锦手套,裹的严严实实,鼻尖尤自冻的通红,不由笑道:“外面天这么冷么?”她伸出手来,看绿湖上前脱去她手套,又笑着用双手捂在脸上呵了几口气,道:“可不是这么冷!快点准备一下,父王叫咱们大家快去前厅呢。”
  我疑道:“有什么事么?”
  她摇头无奈的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
  虽是如此,听她这么说,我也不敢怠慢,叫盈香拿了披风和手套来,穿戴完整,遂跟她一起往前面去了。
  一进大厅,众人却早已来了。朱家四兄弟、加上几位郡主,徐王妃和朱棣,就连道衍亦坐在堂上。大家彼此打了个招呼,我对朱高炽和朱高煦、朱高燧都是点头一笑,到了朱高爔,碰到他微笑的眼睛,心中一痛,却是装出一副冷冷的样子,别过了头去。不料一抬头,却又遇上朱高煦含笑的眼睛,正深有含意的看着我,我忙低下头。
  各自坐定,朱棣方道:“今日叫大家来,是要商量一件事。”众人俱安静了下来,等待下文。朱棣环视了一周,又缓缓道:“昨日,我和各位将士们一起埋葬了张玉,你们都已是知道的了。”常宁低低道:“是。”
  朱棣脸现疲惫,深吸了一口气,道:“咱们是建文元年开始靖难的,到现在,也有三年了。这三年来,大家齐心协力,经过了多少磨难,现今我不需要再提。此次靖难的艰辛,也远出我们预料。张玉已死,燕军主力被歼,咱们眼看着,就是走投无路的境地了。”说着,神色渐渐变冷,道:“大家说一句,还愿一起走下去么?”
  朱高煦吃了一惊,道:“父王,这是什么话?”
  朱棣苦笑着道:“咱们靖难,说不定一开始就是错了的。这条路走的如此艰辛,我也有点疲乏了。”
  朱高煦猛地站了起来,道:“父王,儿子早就说过,愿意跟随父王一起走下去,即便死无葬身之地,即便万劫不复,永不后退!”
  坐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道衍,此时也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朱棣身边,紧盯住他的眼睛,道:“王爷是想回头么?”
  朱棣无力的点了点头,道:“是。”
  道衍脸色苍白,声音却坚定有力:“殿下,咱们现今在天下人眼中,早已经是乱臣贼子,早已经不能回头了!”他走上前去,出乎众人意料的抓住朱棣的衣襟,大声道:“现今回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殿下想过没有?!”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用这种近乎咆哮的语气和朱棣说话。在座众人也全都惊呆住了,楞楞地看着道衍和朱棣两人。惟有朱高煦道:“父王,大师说的对。”
  朱棣也是呆呆地看着道衍,仿佛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平日那个矜持有礼的白衣老僧。良久,他的神色渐渐镇定下来,眼中又流露出素日的坚毅冷酷:“你们大家说说,是不是都是这么想的?”
  朱高炽轻声道:“父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更何况,咱们原本就不是王。”
  朱棣冷冷笑了起来,道:“不错,咱们原本就不是王。”说着,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这神色中,有威严、有毅然,也有冷厉:“是的,咱们没有退路了。只有走下去,也只能走下去!”
  东昌之战带给北军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南军重新掌握了这场战争的主动性。朱允汶正式将盛庸任命为大军的统帅。一切,都似乎朝着原来的轨道继续进行,然而朱棣,却很快的从这打击中重新站了起来。
  燕王府,这是个在大难面前团结的家庭。而团结和坚持,是对敌人来讲,最为可怕的武器。
  夜里有月光,淡淡的月光。模糊的影子照在了树上,隐约浅绰,我靠在树干上,数着树上的叶子:“一片、二片、三片……十片……三十一片……”日子过的这么无聊又寂寞,然而生活,毕竟总是还要过下去的,不是么?
  “小七。”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的心里一震,却不敢回头,站起身来,咬了咬唇,就匆忙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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